“看不出來……真是看不出來。”朱鼎鈞看著這份特地讓人送上來的報紙,臉上都是驚歎的神色。雖然易之這個人傲氣十足,甚至於在皇宮的時候也體現出了那樣的傲然,讓不少內侍感到了不滿,但朱鼎鈞是完全沒有看出來易之竟然會寫出這樣內容的東西。之前,無論是什麽樣的情況,易之都顯得克製而小心,甚至於在他自己被一群人擁戴的時候,都會寫《一隻特立獨行的豬》來表達他希望大家不要將它作為領袖,而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觀點。


    可是現實是,這一篇風格如此明顯“易之”的文章,竟然就這麽堂而皇之地刊登在了報紙上,內容還如此勁爆。


    朱鼎鈞從小接受的教育就要求他喜怒不形於色,他也太習慣這樣的姿態。但是在閱讀這篇文章的時候,也禁不住跟著文章的情緒時而微笑,時而苦笑,時而又仿佛回馬槍一樣感覺諷刺。


    這是一篇太優秀,又太具有煽動力的作品,而在這之前,朱鼎鈞是真不以為易之能夠寫出這樣的作品的。這麽激進,感覺上都不像是主張“中立”的易之,反倒像極了易之那位激進派先鋒室友嶽激流了。


    但,看看易之寫的東西,就知道人家的才華就在那裏,積累就在那裏。這使得朱鼎鈞越發想要招攬易之。隻是……以易之的傲氣,是真的沒有辦法忍受皇室的許多事情的吧。這是他最大的阻礙了。


    想著這些事,朱鼎鈞隻能深深地吐出一口氣,這是他所改變不了的東西,既然身為大明的帝王,他就必須負擔一些……


    隻是很可惜,很可惜吧。


    他有預感,他應該在許多想法上都和易之有共同點,隻是這樣的處境,別說三顧茅廬求知己了,不直接惹惱了對方還是輕的。


    與此同時,帶著譏笑一樣的表情的顧斯,閱讀完這篇《致射陽先生的一封信》之後,卻不過是放下報紙,喃喃一句:“我就知道”。[]


    他和朱鼎鈞雖然是雙方的領軍人物,兩個人的才能處境基本相當,可問題在於,皇帝畢竟是皇帝,傳統使得皇帝本身是沒有辦法做很多他能夠做的事情的。至少除了能夠召見易之一兩次,次數還不能太多之外,朱鼎鈞是不能微服私訪真正和易之交流的。


    而一個領導者,如果不和自己想要的人才交流,如何才能得到這樣的人才呢?


    按理說,顧斯習慣軍方,自然是習慣更加幹淨利落的一些作風的。而易之在之前總是太綿軟,讓人踏著底線踩了一腳又一腳不動手。這會讓顧斯下意識地產生對易之的厭惡。但偏生顧斯並不是一個完全的軍人,他身後站著軍方,但他是個政治家。在一些情況下,即使蒼蠅在你麵前嗡嗡嗡,也要忍著不去打,隻有到了最後才會上重擊。畢竟政治上的很多事情,從來不是講道理就能夠講清楚的。否則現在大明的皇室和軍方不是早就和平收場了嗎?至於針尖麥芒到如今嗎?


    顧斯很欣賞易之。因為易之的才華從來不是局限於在故紙堆中翻找字句,也不是做點詩詞故事,他所關心矚目的東西,都是一些就在當下的事情。無論是《紅樓夢》中對於新舊貴族更迭的問題,還是《一隻特立獨行的豬》裏對於大眾缺少自我意誌的思考,又或者是《致射陽先生的一封信》裏對現在的某些製度的諷刺。即使拋開他每一次撰寫文章的時候所思所想,他的作品大多也是具有現實價值的。


    百無一用是書生。因為太多的文人或者自己認為是文人的人,雖然說是以天下為己任,想著要興盛國家要發揮才能,但是本質上就是眼高手低,從來沒有考慮過現實的情況,當他們因為不看現實憑空胡說而被厭棄之後,卻又認為是沒有人賞識他們,看出他們的才能。


    說白了,文人這個群體,很多時候都很麻煩。因為他們不靠譜。但是又不得不說,文人這個群體是非常重要的。從古至今,他們幾乎就象征著一個國家的文化軟實力,甚至撐起了民族精神。作為一個群體而言,有好有壞。單獨對個體來說,至少顧斯認為自己非常需要像是易之這樣的文人。


    至於那些抓著易之什麽身份不夠追擊的所謂“文壇前輩”,在顧斯眼中是完全的垃圾,半點價值都沒有,隻會浪費糧食。


    如此想著的顧斯,做了個決定。


    “這是汙蔑!這是對現行製度的不滿!這是在挑戰應該有的秩序!”


    第二天,諸多被踩中了痛腳的“文壇前輩”們大肆發文,駁斥易之的《致射陽先生的一封信》。將字句都掰碎了挑刺,說這句是對皇室的不敬,這句是對當前社會的不滿,這句是對收留了他講學的學院的諷刺,說得有頭有眼,好像真是這麽一回事似的。


    這段時間一直在關注這場罵戰的人都饒有興趣,隻是鑒於之前那一篇易之的文章,給人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想起《孫悟空是猴類異裝癖考》,絕大多數人就不會覺得這群“文壇前輩”是真占理,隻覺得這是困獸猶鬥,看著他們蹦躂,就期待著易之的回應會是如何有趣。


    無辜中槍的學院、教育部門、皇室都沒有發話。就好像這件事沒有發生一樣。易之還有點猶豫,朱懷仁就直接遞了話過來,告訴他別擔心這些人的胡言亂語。


    如此這般,易之也放心了,隔天就給出了回應。


    整個專欄隻有加粗加大的那麽一句話。


    “沒說你,誰蹦出來就說的是誰。”


    本來還想著會有如何精彩的諷刺文章出爐的普通民眾,文學圈人士,再如朱鼎鈞和顧斯這樣的人,全都傻眼了。


    這麽賴皮像是小孩子一樣的話,是易之給出的回應?


    可是這樣的一句話,放在這樣的時候,偏偏這麽……嘲諷。


    至少顧斯反應過來之後,對著這麽十幾個字笑了足足五分鍾才能停下來。就是朱鼎鈞,在一群內侍之中竟然都沒忍住把茶湯給噴了出來。


    所有人都不懷好意地盯著“文壇前輩”們,不知道他們是如何一個模樣。


    接著就是一個大新聞,主導牽頭對易之開炮的某位“文壇前輩”被家人送進了醫院,怒火攻心中風。暈倒的時候手裏還死死攥著易之專欄所在的那一頁報紙。


    “不至於這麽輸不起吧?”知道這個消息之後的嶽激流這麽說,“這心眼小的,還能被氣得中風?”


    “養氣功夫不到家,不應該。”就連趙靜章都沒有表達出對此人的同情,隻是這樣說。


    說到底,這個世界上沒有隻許你針對別人,不許別人反擊的道理。反擊之後還要生氣,那就更不是個道理。


    易之覺得這件事情就到這裏應該畫上一個句號了。畢竟地方領袖都已經進了醫院,他也沒有打算落井下石。並非是什麽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之類的問題,僅僅是基於對一個多少做過研究,有過建樹的前輩的尊重,還有對於病人的憐憫。


    可就在這個當口上,報紙上再度冒出一大堆文章。


    這一次,這群人不說易之的學術建樹不足之類的話語了,一邊逮著易之是對當今不滿窮追猛打,一邊還把那位中風住院的先生拉出來遊街,說這都是易之的錯,難道他就不知道對一個上了年紀的前輩更尊重一些嗎?如果不是因為他如此尖酸刻薄,或許到了最後人家就不會中風住院……如此這般,站在道德的製高點把易之給批評了一通,好像他們一群人都是道德模範;好像最開始的時候不是他們先挑起了戰鬥,易之隻是在應對一樣。


    易之覺得,這群人一定是研究了自己弄出來的《厚黑學》,否則這麽厚的臉皮,這麽黑的心腸,怎麽看都不是天生會給出的。老天爺不至於這麽讓人糟心。


    道理是站在自己這邊的,而之前朱懷仁告訴他的消息則讓易之更肯定了自己並不會被上邊追究,自然可以繼續擠兌打擊這群人。


    但是在易之決定再度回擊的時候,他再一次被朱懷仁給約了出來。


    此外還有那位號稱是朱懷仁好友的,忠於皇室而陰陽怪氣的宋謙士先生。


    “易之,接下來的事情你就不用再反擊他們了。”朱懷仁說的第一句話是這個,臉上笑容陽光,手臂搭在宋謙士的肩膀上,很是親密的樣子。雖然對於易之來說,總覺得他的畫風和宋謙士那種陰測測的畫風都不太一樣。


    “怎麽,你又給我帶來了什麽好消息?”聽這話,也不像是要自己忍氣吞聲。而且就算易之忍氣吞聲,事實也是廣大群眾已經看清楚了形式,不會讓這事兒這麽容易被壓下去的。


    “當然是好消息。”宋謙士扯了扯嘴角,如是說。


    作者有話要說:嗯,大家都知道這兩年時間刺兒因為種種現實問題基本沒有太寫過文。最近才複活過來。


    我的習慣是,如果我沒有更新,我就不會看書評。所以之前書評區是否對我寫的一些東西有觀點有看法這事情……我是完全不知道的呢(傻笑)。然後今天忽而看見一個負分,才發現似乎之前有過風波,隻是我完全,完全,沒發現……(愚蠢的表情)。寫東西的,難免會發散開想很多,有興趣的話可以看看我最近開的一個純粹的隨筆坑


    【《筆寫我心》第五章,關於反對】手機黨的話……搜筆名應該能找到吧?不過這是純粹的雜文散文集子,沒興趣也沒什麽看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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