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卿讓讓站在鏡子前, 已經換了五套衣服了,她是在不知道今天那個所謂的幫忙是什麽意思。是像電視裏看的豪門一般, 穿著華麗的套裙,拿著香檳走來走去, 還是要穿禮服啊?是奠基儀式呢還是捐贈儀式呢?卿讓讓沒搞懂。


    “我應該穿什麽啊?”卿讓讓回頭問陸放。當她開口對陸放說今日他母親要求他們去幫忙的時候,他滿口答應了,基於他最近這麽忙的情況,卿讓讓本來沒指望他答應去的。


    “穿得隨便一點兒就好了。”陸放在笑。


    卿讓讓心裏輕鬆了些,因為陸放最近陰陽怪氣,她深怕自己踩到了地雷,有些東西失去以後再撿回來總是倍加珍惜的, 這一珍惜那距離就免不了拉遠了。


    卿讓讓沒有思考陸放話背後的含義, 既然他說隨便點兒,她也就隨便了一點點,選了一條稍微華麗的裙子,套了一件黑色羊毛大衣, 腳下一雙新買的靴子, 算是萬能搭配,要是需要隆重的場合,她就把外套脫了,如果不需要,那就穿著大衣,看起來也不會太華麗。


    陸放則套了一件很隨意的外套,不過這人和人沒得比, 他就那種穿t恤去豪門夜宴都不會有人覺得突兀的人。


    卿讓讓到了活動現場,才知道自己有多丟人。


    “讓讓,你們來啦。”放放娘熱情的迎上來,手裏還拿著一把鏟子,一向纖塵不染的身上居然有了些些泥腥味。


    卿讓讓的臉頓時紅了,她看到所有的人都在勞動,親自去修建這片兒童樂園,而陸放的老爹則帶著安全帽在現場指揮,頗有運籌帷幄的大將之風。


    陸放從他母親手中把鏟子接了過來,卿讓讓則在泥濘中差點兒把高跟鞋的鞋跟給崴掉。她不得不掐著陸放的手臂道:“你怎麽不提醒我?”


    “我不是讓你穿得隨便點兒嗎?”陸放笑得很高興。


    “你……”這明顯就是誤導,卿讓讓覺得陸放是故意的。加上寒風凜冽,她的迎風流淚眼一對上風,自然而然就流出了眼淚。


    “讓讓,沒事吧,是不是陸放欺負你了,哎這個我跟陸放他爸說了很多次了,嬌滴滴的女孩兒怎麽做得來這個,我讓陸放陪你去對麵休息吧?”放放娘又出現了。


    卿讓讓趕緊抹了眼淚解釋道,“不是,我是眼睛被風吹了,他沒有欺負我。”


    陸放則笑嘻嘻的在卿讓讓的耳邊道:“昨晚是誰一直嚷嚷我在欺負她的?”


    卿讓讓耳根都紅了,放放娘也很知趣的往一邊去了。卿讓讓不懂現在的陸放,有時候吧覺得他挺在乎自己的,有時候又覺得背後隱藏著太多的陰暗,仿佛一切的美好都是裝出來的。卿讓讓可以忽略掉那個吻。畢竟她可以站在勝利者的角度上說,她才是最後的贏家是不是?


    在陸放攪拌水泥的時候,卿讓讓則在一旁為他添水,活不算輕鬆,但至少比較幹淨。


    陸放最後捏了捏卿讓讓的鼻子,“你個小氣鬼,我這是怕你累著,你要穿這一身來,我爸也不好指揮你往那重活累活那兒去,他壓根兒就是個□□者。”陸放向他爸爸看去。


    卿讓讓心裏咕嚕,“你也是個□□者。”不過卿讓讓的天總算是放晴了。


    陸放在給花台熟練抹邊的時候,卿讓讓驚訝的道,“要是我不認識你,我真要以為你是個水泥工誒。”


    “我要是個水泥工,你還要不要?”陸放反問。


    卿讓讓思考了一下,如果他是個水泥工,這般的陰陽怪氣的話,她肯定早飛了他了,可是正是因為陸放不是,他是高高在上的人,所以卿讓讓自己才委曲求全的是不是?卿讓讓想自己每次看陸放的時候,總覺得他是自己的衣食父母,是自己高品質生活的保證,所以難免姿態就低了一些。


    卿讓讓的沉默換來的也是陸放的沉默。所以有時候人不能太老實。其實卿讓讓自己也明白,如果陸放一如既往的溫柔體貼的話,就算他是個乞丐,估計她也能甘之如飴。


    “讓讓,快來印手印。”放放娘在一旁興奮的招呼。


    卿讓讓抬頭一看,才發現這女人老大不小了,心態比loli還loli。


    “趁著還沒幹,我們把手印印上去,也表示咱們到此一遊。”相較於放放娘的興奮,放放爹在後麵直歎氣。


    卿讓讓一向覺得婆婆應該比公公難對付,所以她自然要聽婆婆的話。她把手印印在小道上的時候,旁邊忽然多了一個大掌,正是陸放的,他含笑摟著卿讓讓。


    兩個人的拇指和食指合攏形成了一個心型,就那麽大喇喇的印在了他們自己鋪築的小路上。


    “浪漫,太浪漫了,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放放娘嘟著嘴看著陸放的爸爸。


    這位世界十大頂尖建築師不得不很委屈的也把手印印在了小道上。


    “咱們一家人也該印一個,手指接手指印一個四瓣的花怎麽樣?”放放娘也很有創意。這家裏沒有一個人能違背她,或者忍心違背她。


    “太好了,這是咱們一家人印的手印,等以後你們的孩子出生了,咱們再捐一個公園,把他們的小手印也給印上。”放放娘仿佛看到了那美好的一天。


    卿讓讓看著她的時候,隻有羨慕,隻盼望自己老的時候也能如她一般開心。也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媳婦未來是個什麽樣子。


    “你喜歡孩子嗎?”卿讓讓忽然問,好像陸放從來沒有和她提起過這方麵的問題。


    “不喜歡,但我喜歡造孩子的過程。”陸放給卿讓讓眨了眨眼睛。


    卿讓讓的心裏隻覺得刺痛,可能是電視劇看多了,總覺得一個男人如果對這個女人說他不喜歡孩子,那就表示他不喜歡這個女人。卿讓讓一直覺得男人喜歡小孩更勝過女人,每一個男人都希望和自己喜歡的女人有共同的愛的結晶。


    隻不過這還不是讓卿讓讓最煩心的地方,最讓她無法接受的是生活的步驟全部被打亂了,再也沒有晚飯後散步的劇碼,再也沒有一起看書看肥皂劇的溫馨,等待卿讓讓的是每一個晚上的燈火輝煌。


    卿讓讓踩著幾千塊甚至上萬塊的高跟鞋的時候無比懷念自己那三十一雙的平底布鞋。


    “哇,卿小姐,你這個是香奈兒今年的新款吧,我們這兒還沒上市呢。”甲太太羨豔道。卿讓讓並記不住她們的名字,她從來就不擅長和人相處,否則也就不會選擇當珠寶設計師了,永遠的藏在人群的背後,她要是擅長,就去當hr了。


    卿讓讓覺得自己的臉笑得都要僵硬了,而陸放則從來沒有管過她。


    在她脖子伸得長長地尋找救世主的時候,有一位丙太太好意的提醒卿讓讓,“我看見陸總和嚴夫人往陽台去了。”


    丙太太在嚴夫人三個字上下了重音。


    “謝謝。”卿讓讓含笑回答,她被陸放訓練舊了,早就學會了虛與委蛇,表麵上做得滴水不漏。卿讓讓瘸著腿,往遠離陽台的後園走去。


    卿讓讓剛在一個隱蔽的紫藤架下坐下,把高跟鞋扔在一邊的時候,蕭航就出現了。


    “你怎麽在這兒?”卿讓讓很驚訝。


    “陪我的女朋友參加宴會,很無聊對不對?”蕭航笑了笑。


    卿讓讓一聽蕭航有了新女朋友,所有的心便放下了,“是有點兒,看來有錢人也不好當。”


    “怎麽,腳疼了?”蕭航在卿讓讓的旁邊坐下。


    “嗯。”卿讓讓回憶以前蕭航用他們公司發的禮品券給自己買了一雙高跟鞋的事,那時候七百元一雙的高跟鞋在卿讓讓看來就算是奢侈品了。隻可以沒走多遠,腳跟就被磨破了皮,逼著蕭航把她背回家。


    卿讓讓想到這兒不由笑出聲來,想到以前的日子,才覺得那才是人過的,至少當時她和蕭航舉案齊眉,互相的地位是平等的,而且她指著自己是女性,還能撒嬌占點兒小便宜。


    “我給你揉一揉吧,咱們如今也算是患難之交。”


    卿讓讓還沒來得及拒絕,蕭航就托起了她的小腿,別說揉起來還真舒服,卿讓讓是個貪圖舒服的主,何況蕭航名草有主之後,她就少了些顧忌,隻當他是一個老朋友而已。朋友自然就是用來兩肋插刀的,揉腳自然更不在話下。


    “真希望下次參加宴會的時候還能遇上你。”卿讓讓由衷的感歎,在這樣的世界找到一個和自己差不多人,總是特別的依戀。


    蕭航正要答話,卻看見紫藤架旁多了一道人影,“陸總!”蕭航有些緊張。


    卿讓讓隻是把腳輕輕的放在地上,笑著上前道:“是要走了嗎?”卿讓讓看到陸放手上挽著自己的外套。


    陸放沒說話,卿讓讓則將手臂挽在他的手上,給蕭航揮揮手,“下次再聊。”


    陸放在回到大廳的時候,忽然鬆開卿讓讓的手,又不知道往那裏去了,卿讓讓暗歎一口氣,還得繼續忍受這宴會。


    “咦,讓讓你沒看到陸放嗎?”米琳忽然出現在卿讓讓的麵前。


    “你找他嗎?剛才我還看到他的,可是一轉眼就不見了。”卿讓讓站起身。


    米琳的表情有些尷尬,“不是,隻是剛才陸放找你,聽說你去花園了,所以拿了外套出去給你,怕你冷,我還以為他找到你了。”


    卿讓讓這才明白陸放是初來找自己的。“他找到我了。”卿讓讓笑了笑,“好久沒看到你了,米琳,蜜月很幸福吧?”卿讓讓努力找點兒話來說。


    米琳的表情就更尷尬了,“上次事陸放應該跟你解釋了吧,我和他沒有任何關係的。我和嚴禮很好,你和陸放準備去什麽地方度蜜月呢?”


    卿讓讓愣了愣,好像彼此的婚禮議事日程還沒提上台麵。“不知道,你有什麽建議嗎?”


    接下來自然是其樂融融的談話,從蜜月地點聊到婚禮的注意事項等等,女人對這種話題總是有興趣的。這和諧的談話一直到陸放和董明明在舞池中的完美表現迎來如雷掌聲時才停下。


    “想不到陸放的舞也跳得這麽好!”米琳感歎。


    卿讓讓揉了揉額頭,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嫁給有錢人還真的最好隻對錢感興趣。


    回程的路上,車裏即使開著空調卿讓讓也覺得很冷,氣氛太冷。卿讓讓心底明白著,任何一個男人看到那一幕也不會高興,無關乎喜歡不喜歡,隻不過是不喜歡自己的領域被人侵占而已。


    卿讓讓也覺得自己很可悲,她和蕭航雖然不算太過分,可是也沒有清白到陸放一句話不問的地步。不過他不問,卿讓讓覺得也沒什麽好說的,她當初看到陸放與米琳接吻,不也是二話沒說嗎?卿讓讓將婚姻當做了公平的交易,而事實上婚姻裏很少有公平存在的。


    在這件事發生的次日,陸放又出差了,所以兩個人之間並沒有太多的交流。卿讓讓一個人悶悶不樂的躺在床上,至從她和陸放公開在一起後,周圍的人仿佛都離開了她八丈遠。


    公司同事聚餐,她無法參加,因為大家都怕她這個老板娘打小報告。


    而蕭小悠則忙著跟男朋友甜蜜吵架,沒了,還打趣卿讓讓說她該好好在家裏相夫教子,免得被人把位置給翹了。


    果果姐和多多弟再不肯跟自己將八卦,關係也就疏遠了。


    卿讓讓唯一安慰的便是偶爾表妹笨笨還能打個電話。“姐,姐夫去哪兒出差了?”


    “不太清楚。”卿讓讓是真的不太清楚。陸放不說,她從來不問。


    “你怎麽做人老婆的?”笨笨在電話那端叫。


    卿讓讓咯噔一下,這話在理兒,她還不知道能不能當人老婆呢,可惜每個人都以為她是十拿九穩了,隻有卿讓讓知道陸放壓根兒沒有任何動靜。看來不得不為自己的將來打算了。


    “姐,你們過年回家,給我帶什麽禮物啊?”隨著年關將近,笨笨越來越關心這個問題。


    卿讓讓不得不敷衍過去。


    七天以後陸放回來時,一切已經恢複了正常,仿佛他離開之前的冰冷從不曾存在過。“咦,誰掉了一百塊錢?”陸放洗澡出來後問。


    “我,我的。”卿讓讓想不是她的能是誰的,就算不是她的,隻要在這個屋子出現,她也要訛成自己的。“肯定是我不小心掉的那張。”


    “可是我撿到的是兩張五十的。”


    卿讓讓臉一紅,“可能是掉的時候摔破的。”


    “行啊,卿讓讓,你可真能瞎掰的,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連水龍頭都換成了節流型,跟打噴嚏似的往外冒。”看來這一切都是陸放在捉弄卿讓讓。


    沒辦法,卿讓讓覺得陸放那邊從沒為自己開過源,而他來了以後,水電氣費蹭蹭往上漲,想以前陸放還給房租,現在可好名正言順的不給了。她不得不出此下策的節流。


    “不是,是最近我看了一些紀錄片,覺得是時候環保了。”卿讓讓還在繼續瞎掰。


    “所以你連燈都換成了節能型15瓦的了?”陸放在咬牙切齒。


    卿讓讓很尷尬的笑笑。“哦,我肚子疼。”雖然有點兒裝,但事實上她確實肚子疼,每次大姨媽來探親的時候,她總是疼,都疼習慣了。


    “等過了我陪你去醫院檢查。”


    “我不去。”卿讓讓天生就怕醫生。


    “不去不行,這是婚前檢查。”這麽久以來,陸放的嘴裏第一次吐出“婚”這個字。卿讓讓也不知道該放心還是該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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