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縣丞的一席話,直把個清德氣得三魂出竅,七孔生煙。


    頤指氣使已成常態的副將,突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大耍神威。


    衙役驚慌失措,逃出簽押房,口裏不相信地連連發問:“真是活見鬼了!剛才還好好的,怎麽說著說著就瘋了?”


    接下來發生的一連串事情,更加讓人不敢相信了……


    (正文)清德被親兵送到首縣簽押房時,一把胡子的老知縣正在和縣丞談公事。清德在巡撫衙門知府銜差官的陪同下,邁步走進簽押房。


    老知縣和縣丞站起身,先同差官見了禮,說了“給太守請安”,又向清德點了一下頭。


    清德仍舊傲慢地對著知縣行了個禮,口稱:“給老父母請安了。”


    知縣笑了笑,對縣丞說道:“煩老弟陪清協台喝茶歇歇腳,本縣要出去給巡撫衙門辦個公文。”


    縣丞說道:“您老請便,下官在這裏和協台說話。”


    知縣會同巡撫衙門差官走出去,到大堂去辦理接收手續。


    縣丞這裏衝清德笑道:“清協台,您是這裏的常客,您老請坐吧。”


    清德一屁股坐下,說道:“口渴得很,著外麵送個西瓜進來吧。”


    縣丞笑道:“正是滿天下火的季節,哪能不口渴?本官也口渴呢。清協台,您老到底犯了何事?曾大人怎麽說參就把您老給參了?”


    清德用鼻子哼一聲,又用眼睛看了看桌麵,道:“左堂大人,老父母平時不喝茶嗎?本協怎麽沒有看到杯壺?”


    縣丞一笑道:“老父母的杯壺,您老不是早在兩個月前,因為一樁什麽事情,扔到地下給摔碎了嗎?老父母那時剛來接印,板凳還沒坐熱。那把茶壺,可是老父母傳了九代的寶物。雖然碎了,但老父母仍舍不得丟掉。每次老父母看到碎片,都要大哭一場。”


    清德愣了愣,用眼把縣丞看了又看,仿佛不認識似的,心裏卻罵道:“狗雜種,老子重掌兵權那一天,先把你的閨女日了!”


    清德心裏一不舒服,臉上馬上便掛上不忿的表情。這是行武人和滿人的特點。


    縣丞看在眼裏,起身走了出去。


    簽押房的門外,守著兩名短打扮的衙役,一見縣丞出來,忙小聲問道:“左堂莫非有事?——正堂正和巡撫衙門的人談話呢。”


    縣丞小聲道:“適才我們吃剩的西瓜,你去給老哥切一塊過來。”


    衙役用嘴衝裏麵努了努,小聲問:“隻切一塊?您老不吃?”


    縣丞點一下頭說:“拿來之後,給老哥送進去。天在下火呀。”


    縣丞轉身進了屋。


    清德正低頭想心思,見縣丞走進來,沒有理睬。


    縣丞也不理他,順手從桌上拿起一本書來翻看。


    一名衙役用一隻方盤托著塊西瓜走進來。


    衙役把方盤放到縣丞的眼前,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麽,便走出去。


    縣丞拿起西瓜咬了一口道:“天在下火,不小心,能把人渴死。”


    清德吧了吧嘴,很不屑地把頭扭向一邊。


    縣丞剛把一塊西瓜吃完,老知縣笑著走進來。


    縣丞急忙起身,清德也不得不站起身來。


    知縣看了看西瓜,又看了看縣丞,一邊落座一邊說道:“你們在吃西瓜。很好,很好。今年天旱,不收成,隻有瓜甜。”


    縣丞和清德相繼坐下。


    知縣道:“清協台,巡撫衙門已把您老正式移交縣裏。您老可以好好享享福了。說起來,本縣真是運氣。剛來這裏接印不足三個月,您老就來搭夥。”


    知縣話畢起身,又衝縣丞使了個眼色,縣丞也站起身來。


    知縣道:“清協台,您老歇著,本縣和左堂還有公事要辦,一會兒再來陪您吃西瓜。”


    聽知縣話中帶刺,清德坐著沒動。


    知縣和縣丞快步走出去。


    清德用鼻子哼一聲。


    一名衙役走進來,把方盤和西瓜皮拿了出去。


    清德一拍桌子道:“傳話下去,到街上搬兩個大西瓜過來!多拌蜂蜜和沙糖!”


    衙役笑道:“協台真是大手筆!街上的西瓜,是要拿銀子買的。小人長幾個腦袋敢去亂搬!”


    清德大怒道:“放他娘的狗臭屁!本協吃誰的西瓜是抬舉誰!敢要銀子?砸他的攤子!他敢放個屁,拉進營裏往死裏打!”


    衙役一聽這話,嚇得慌忙走出去,到了門外,對另一名衙役說道:“真是活見鬼了!剛才還好好的,怎麽說著說著就瘋了?”


    另一名衙役小聲說道:“他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他未必是真瘋。說不定,他以為自己還在營裏,想發一發官脾氣。做官久了的人,都是這個樣子。”


    這時,一名師爺同著一名年輕力壯的衙役從大堂走出來。師爺的手裏拎著根繩子,年輕衙役的手裏拿著個布口袋。


    兩個人到了簽押房門口,師爺小聲吩咐道:“正堂有話,你們三個進去,把狗日的手腳都捆起來,嘴勒上!用袋子把頭蒙上,抗進牢裏去。這件事,誰向外透露一點風聲,正堂砸爛誰的腦袋!聽清了?”


    三個人都點點頭。


    師爺用眼睛向裏麵示意了一下,三個人便一齊走進去。


    師爺開始把耳朵貼著門板聽動靜。


    簽押房裏很快便傳來撕扯聲,清德大叫:“反了反了!撫台都敬本協三分。你們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對本協動粗!”


    清德話未落音,裏麵便傳來嗵地一聲,好象什麽東西摔到了地上。


    師爺預料大功有可能告蕆,便慌忙退後兩步立住。


    果然不大一會兒,一個人推開簽押房的門,先行走出來;兩個衙役抬著身子亂動的清德,跟腳也來到門外。


    師爺慌忙前麵引路,三個緊跟在後。四個人旋風也似奔向大牢。


    進了大牢,有獄目按著師爺的吩咐,打開一間最狹小的牢房。兩名衙役把清德抗進去,狠命往沙土上一丟,這才拿掉布口袋,把手腳鬆綁。


    清德兩眼緊閉,身子一動不動。


    衙役出來後,師爺命獄目把牢門鎖好,並說道:“這是巡撫衙門送過來的朝廷要犯。他要喊,你隻管由他喊,不要理他。”


    獄目眯起眼睛細細往裏麵看了看,忽然說道:“小人怎麽看他眼熟呢?——他不會是長沙協清協台吧?”


    師爺道:“正堂有話交代,誰敢透出一絲口風,他老就砸誰的腦袋!”


    師爺話畢,帶著三名衙役匆匆走出去。


    獄目見師爺走遠,便又趴在木柵欄上往裏看。


    清德突然翻身坐起,向四外望了又望,猛地便站起身來,口裏大叫道:“是哪個烏龜王八蛋把爺爺弄到了這裏?這是他娘的什麽地方?怎麽像大獄?”


    獄目嚇得後退一步道:“小人的膽子小,你可萬不要說你是清協台。”


    清德撲在柵欄上說道:“本協正是清協台!本協看你的樣子,顯然是臨時雇來的。你不要怕。隻要把本協放出去,要金要銀還是要頂子,你盡可挑。本協是有聖恩的,保你發達。”


    獄目忽然笑道:“你倒會騙人!清協台從來都是關押別人,怎麽能被別人關押?你再胡言亂語,爺爺敢把你的耳朵砍下來炒了吃!爺爺是雇來的不假,但爺爺今兒就管你!”


    清德大怒道:“放肆!你在和誰這樣講話?今兒聖上革了爺的職,明兒說不定又給爺升了官!狗東西,你快把門打開!若敢抗命,亂棍打死!”


    獄目沒有說話,掉頭走回大牢值事房裏,摸起平時管教犯人的木棍子,噔噔噔便走了出來。到了清德的牢房,二話不說,把棍子往裏一伸,對著清德的腦袋便是一棍。清德猝不及防,登時被打得眼前火星亂迸,頭頂炸開一般疼痛。


    清德啊呀一聲慘叫,身子晃了三晃,撲嗵栽倒在地,掙紮了許久才勉強坐起身。


    清德強忍疼痛,手指獄目道:“打得好!打得好!”


    獄目大罵道:“狗東西!你還敢嘴硬!爺爺敲掉你的狗牙,讓你西瓜都吃不得!”


    獄目話畢,二次伸進棍子,直向清德的大嘴刺將過來。


    清德畢竟是武夫出身,眼見棍子到了嘴邊,他卻倏地向後一仰。


    獄目棍子刺空,但他並不把棍子收回,而是就勢向下一壓,雖無力道,但也算打了清德一下。


    清德一滾便滾到裏邊,眼露凶光說道:“你有種,把木門打開,進來結結實實打本協一頓。你隻有那樣打,才痛快!隔著柵欄,如何能施展手段?”


    獄目一見清德躲閃木棍的速度,當即看出牢裏的人是練過功夫的,不由笑道:“爺是個粗人,但爺粗中有細!爺現在夠不著你,但爺一會兒去外麵撿幾塊石頭進來。爺用石頭打你的狗頭!”


    清德冷笑一聲道:“你個烏龜王八蛋!你最好弄個大些的西瓜把本協砸暈。那樣,你就可以隨便擺布本協。”


    獄目奈清德不得,隻好氣呼呼地走回值事房。


    清德在後麵大叫:“本協身子好癢!你個烏龜王八蛋,快來擺布本協!”


    這時,牢房大門被打開,一行四個人走了進來。


    獄目聽到門響,急忙走出值事房,一看,原來卻是司獄帶著三名屬員例行公事來查房。


    獄目趕緊快走兩步施行大禮,口稱,:“小人給司獄大老爺請安。”


    首縣司獄雖是未入流,但在獄目的眼裏,卻是大大的大老爺。


    司獄依例先問一句:“牢裏還安靜吧?”


    獄目忙答:“靠大老爺的威風,還安靜。”


    司獄又問:“人犯都沒什麽事吧?”


    獄目答:“靠大老爺的威風,人犯都沒什麽事。”


    司獄點了一下頭,示意獄目起身。


    獄目口稱:“謝大老爺恩典。”


    獄目話畢起身,站到一邊。


    司獄這時說道:“新來的人犯關在哪裏?帶本老爺去看。”(本章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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