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似乎傳來了一絲不安的躁動,就像是什麽東西在蠕動的聲音,細微的震動著每一寸空氣。。那聲音越來越密集,嗡嗡作響的雜音像是螞蟻爬在人的背上一般,令人禁不住汗毛倒豎,渾身也開始不舒服了起來。


    下一刻,那桌子之上的灰白sè的麻布開始都動起來,越來越強烈。屍體一下下的敲擊著桌子,像是什麽東西幾yu破繭而出一樣。捕神駭的睜大了眼睛,努力地克製自己不要發出聲音。外麵的yin風驟然變強,義莊那破爛的木門被呯的一聲撞開了。氣流席卷著湧進房間之內,那略有褶皺的麻布一下子被風卷了起來。三具駭人的屍體暴露在了突兀的月光中,顯得異常可怖。


    就在這時,那屍體的內部像是被什麽猛烈的向外撕扯著一般,開始劇烈的翻滾了起來。緊接著傳來了輕微的爆裂聲,那在屍體黑紫sè血管中蠕動著的東西突然衝了出來,無數黑sè的飛蟲瘋狂的從幹癟的屍體之中飛出,似乎被那四具屍體所散發出的血腥味所吸引,一下子撲了過去,密密麻麻的布滿了那些人的全身。然後,在我們眼前出現了極為恐怖的一幕。


    那黑sè的蟲子緊緊的包裹住那四具還在流血的屍體,隻聽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密集的咬噬聲,那幾具屍體在短短的時間之內便被啃的麵目全非,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了,鮮紅的肉暴露在空氣中,滲著嘶嘶的血。而且那些黑蟲在不斷地鑽進屍體的身體之中,從裏麵吞噬著血肉和骨髓。眼見著那些屍體變得幹癟了起來,就像是那三個慘死的羌人一般。捕神**的咬著牙,嘴角邊已經滲出了絲絲鮮血。他在努力的控製著自己,不讓自己吐出來。


    隻聽見一陣破碎的聲音,那三具羌人的屍體一下子癱了下去,所有的骨骼全部化作細小的碎片,隻剩下一層幹癟的皮鋪在那長長的桌子上。我猛地站起身,甩出四張符紙封住門窗,緊接著用細長的銀針刺入那四具死囚屍首的天靈。那幾具屍體的眼睛一下子睜開了,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向我緩緩的走來。身上懸掛著尚未被吞盡的皮肉碎塊,就像那千瘡百孔的蜂窩一般。


    我閃身向後退了半步,然後打了一個指響。那群屍體的四周頓時騰起那綠sè的火焰,將四個怪物團團圍住。那些怪物登時發出不安的尖叫。那叫聲又小又細,就想是蟲子在蜂鳴一般。四個身影扭曲著被火焰包裹住,就像是被焚燒的沙土一般,身上每一寸角落開始瓦解。最後隻剩下一灘白sè的灰燼。而那些黑sè的飛蟲則一下子凝結了起來,蜂擁著向外麵逃竄過去。但是四周的門窗早已被我用符紙封住,黑影撞在門上,便瞬間紛紛掉落在地麵上。不消片刻,地上就密密麻麻的布滿了那詭異黑蟲的屍體。


    我用手一揮,那綠sè的火焰就如同蛇一般卷曲而起,瞬間便把那些還在企圖逃走的蟲子包裹住了。一陣令人不安的聲音傳來,就仿若是一群人在發出痛苦嘶啞的尖叫,讓人的脊背不由自主的發麻。角落裏的捕神已經臉sè鐵青的緊咬牙關,就連我的胃裏也在不停的翻滾著,不停的向上湧著酸液。


    不知的過了過久,一切重歸寂靜。那群黑sè的飛蟲全部被綠sè的火焰灼燒成了焦炭,黑乎乎的灑滿一地,那綠sè的火焰也漸漸的熄滅了。我踩著地上的一片狼藉走了過去,點燃了蠟燭。昏黃的光突然顯得有些刺眼,我閉上眼睛適應了一陣,然後轉身撕掉了門窗上的黃符。那幾具屍體頓時騰起了一股黑sè的怨氣,咆哮著衝出義莊,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


    捕神站了起來,撲到門口狂吐不已。我走到那張落滿灰塵的椅子麵前,擦拭了一下,坐在上麵深深的喘著氣。胸口一陣煩悶,眼前也開始有點模糊了起來。我揉著太陽**,緊鎖著眉頭。


    捕神嘔了一陣,然後直起身,臉sè慘白的走到我身邊,一下子坐在地上,虛弱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好久,似乎平穩了許多,才抬起頭用微弱的聲音問道:“這是怎麽回事,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


    “是蠱術。”我有氣無力的說道。


    捕神一愣:“蠱術?”


    我點了點頭,說道:“羌人的蠱術,而且是最狠毒的那種。”我瞟了一眼桌子上那幾張幹癟的人皮,悠悠的說道:“蠱女將蠱種在這三個男人的身體裏麵,等蠱長成之後便吃了這些人的內髒和骨髓破腹而出。養成的蠱應該已經被蠱女取走了吧。”


    “那些黑sè的呢?”捕神皺著眉頭問道,似乎對那種東西很是抵觸。


    “大概是那蠱蟲蠶食之後留下的怨氣吧。”我淡淡的說道:“這些蠱蟲在咬噬的同時會散發出怨氣,積壓在屍體之中。當怨氣成型之後便會破體而出,被活人的味道吸引。所以我才讓你帶死囚過來。因為血腥味可以將這種怨氣禁錮住,便於一網打盡。”


    捕神盯著我,緊閉著嘴巴沒有說話。我笑了笑,說道:“反正也是將死之人,還不如讓他們死得痛快一些。而且,如果怨蟲飛散到洛陽城中的話,後果你是知道的。”捕神點了點頭,然後啞啞的問道:“那個女人呢?”


    我冷笑了一聲,神秘的說道:“那個女人啊,交給我處理就好了。”然後起身走到門口,頭也不回的對捕神說道:“我先回去了,至於那個蠱女,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然後大塊布的走進茫茫黑夜中。


    夜已漸涼,夏ri之中特有的晚風夾雜著細小腥味,一陣陣的刮著,卻感覺有些微寒。我在這黑夜之中無所事事的逛了一圈,整個王城都被濃濃的睡意籠罩著,靜謐的猶如一座死城一般。隻能間或聽見一兩聲犬吠的聲音。空曠的壓抑感油然而生。我停在停在的zhongyāng,看著自己的影子在慘白的月光的映照之下被拉得頎長,詭異的鋪在石板路上,顯得有些猙獰的。然後長歎一聲,邁開腳步向前走去。


    腳步聲響起在寂靜的空間中,顯得有些突兀,我快步的走著,然後停了下來。一隻黑sè的貓從我麵前越過,碧綠的貓眼死死的盯著我,然後鬼魅一般的隱匿在了黑暗中。我的臉部輕微的抽搐了一下,用餘光瞄著四周那漆黑的空間。什麽都沒有,隻有月光一如既往的慘淡的照shè著。一小團烏雲遮住了月光,一下子暗了下來。寂靜之中似乎傳來了輕微的聲響,但卻稍縱即逝。我冷笑一聲,拐進小巷向家走去。


    宅院的大門緊閉,我伸手敲了敲,卻沒有人應聲。我皺了皺眉頭,高聲喊道:“百裏申,是我。”仍舊沒有聲響,隻有我的聲音回蕩在幽深的巷尾。而空氣也起了變化,似乎有隱隱的辣味飄到我的嘴裏,舌尖感到了一絲麻木。我心頭一沉,暗自說了一聲“不好”,然後抓住圍牆的凸起,身子一躍而起,翻進了庭院之中。


    百裏申僵硬的躺在院子的地上,臉sè青紫,眼睛睜得大大的,卻格外的渙散。我急忙衝過去,伸出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他的脈象紊亂,渾身散發著那股辛辣的味道。我緊鎖著眉頭打量著他。他中毒了,還好不是很深。我回到房間取出銀針刺進他脊背上的**道,然後將手掌上籠罩起那綠sè的火焰,對著百裏申的肚子就是一記猛擊。百裏申整個身子一顫,緊接著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彌散著古怪味道的黑血。然後他臉上的青紫sè漸漸的褪去了,不過依舊慘白。


    我將他背進房間裏,蓋好了杯子,然後走進書房,坐在那張冰涼的藤椅之上,注視著那忽明忽暗的燭火,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怒火,不由得用手緊緊的握住了椅子的扶手,蒼白的骨節咯咯作響。


    似乎是從地底鑽出一股yin冷的風,一下子卷滅了那跳躍的燭火,書房裏一下子被黑暗所籠罩住了。月光蒼白而又無力,在這被分割成區域的白sè之中,一條黑影緩緩的出現在地麵上。從影子來看,似乎是一個女人,帶著高高的頭飾。


    “也難為你一直在這裏等我了。”我用帶有調侃的語氣說道。


    那個女人停在門口,逆著月光,我看不清她的麵容,隻覺得她周身散發著一股寒意。他似乎在死死地盯著我,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你為什麽要壞我的好事。”


    “壞你的好事?”我笑了出來:“恐怕我壞的不是什麽好事吧?不然你就不會不遠萬裏從羌地帶著三個容器跋涉到王都洛陽了吧?”


    女人的身形似乎抖了抖,低聲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們是從羌地來的?”


    我站起身,走到她的麵前,輕輕的說道:“本來你們的行蹤很隱秘,隻不過......”我繞了一個圈,走到她的身後:“不巧的是你們路過安郡野外的驛站的時候,被我這個愛管閑事的人撞見了。”


    那女人猛地轉過身,用憤怒的眼神盯著我。借著明亮的月光,我見到那張臉出奇的年輕,和那沙啞的聲音完全不搭。我愣了一下,清了清喉嚨繼續說道:“其實呢,不能說是你們四個人,因為另外三個人隻是你的蠱的宿主。我說的沒錯吧,蠱女?”


    蠱女的臉sè一下子變了,她顫抖著嘴唇問道:“你怎麽會知道這些?你究竟是什麽人?”聲音卻變得沙啞了起來。


    我淡淡的一笑,說道:“我是什麽人並不重要,你最好告訴我你的目的是什麽,否則的話,我會讓你生不如死。”看到蠱女臉上浮現出不屑的神sè,我補充道:“既然我能從你幻蠱的幻覺中全身而退,你也應該是到我是什麽樣的人。”


    蠱女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瞪大了眼睛盯著我,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你......是自己逃出來的?不會的......一定是有高人相助!”


    “你錯了。”我搖搖頭,然後慢條斯理的說道:“幻蠱所製造的幻覺一般都是通過攫取中蠱之人心中的恐懼所製造的幻象,從而令中蠱的人在恐怖的幻想之中瘋癲發狂致死。但是......”我對她猙獰的笑了一下:“有些人心中的恐懼時幻蠱無法察覺到的,所以自然而然的沒有用。還有一點,”我伸出一根手指搖晃了一下:“破解幻蠱幻境的關鍵在於,一般在環境之中遇到的人是身邊的朋友家人,這樣一來,他們的行動就會被束縛了。而我,恰巧是個鐵石心腸的人。”說到最後字的語氣變得格外的冰冷僵硬,就連我自己都感覺到一陣不安。


    蠱女麵如死灰,臉上布滿了汗水,眼神之中充滿了怨恨,咬牙切齒的說道:“用不了多久,我的蠱怨就會飛到洛陽的每一個角落,所有的人都跑不了,你也一樣。”


    “很抱歉,那些黑sè的東西已經被我燒掉了。”我懶散的說道。


    “燒掉?哼,笑話!”蠱女輕蔑的笑了:“蠱怨是百毒不侵,就算你用再猛的火也燒不掉它們的!”


    我從裏懷之中抬出折扇,打開扇了扇,仍舊用那種不恭的語氣說道:“我當然知道,但是,如果不是陽世的火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蠱女終於崩潰了,她癱倒在地上,虛弱的說道:“你究竟是什麽人......隻有地府之火才可以燒去蠱怨的肉身......你到底是誰......”


    我蹲了下來,看著蠱女,低聲說道:“你年紀輕輕,沒有必要用這麽狠毒的蠱術,蠱術的反噬你比我清楚。”


    蠱女慘然一笑,看著我,說道:“公子你不懂,我背負著全族人的使命......”然後猛的一躍而起,周身瞬間散發著一股濃烈的氣味。我閃身滾開,然後抓起破魔劍,冷冷的問道:“你這是幹什麽。”


    蠱女滿臉淚痕的說道:“既然公子不通融小女,那就莫怪小女不客氣了。”綠sè的煙霧一下子從她的身上滾滾滾而出,我一看,便知這煙霧含有劇毒,急忙掩住口鼻,縱身躍起,切到蠱女身後,然後手中的劍一下子刺了出去。蠱女轉過身,卻堅定地看著我,絲毫沒有多開的意思。我大驚失sè,幾yu收住長劍,但是就在這個時候,蠱女竟然用全身的力氣抓住長劍向自己引來。我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探,那散發著寒意的長劍便直直的刺進了蠱女的身體裏麵。


    在破魔劍綻開的寒光之中,孤女的鮮血地在地上,就像妖豔綻開著的火蓮,在銀sè的月光中顯得格外的刺眼。四周一下子淪為寂靜,我和蠱女僵持著。鮮血不斷地從蠱女的傷口和口中湧出,然後隻見蠱女身子一歪,從劍上滑出,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我蹲了下去,讓蠱女靠在我的腿上,輕輕地說道:“你何苦如此。”


    蠱女淒慘的一笑,說道:“金蠶之蠱術引發的關鍵便是養蠱之人的xing命......如今蠱術已經出發,小女也沒有遺憾了。”然後頭一歪,咳出更多的鮮血來。


    “那你為什麽要來找我?”我看著奄奄一息的蠱女,惋惜地說道:“要是如此的話,你完全可以自行了斷。”


    蠱女苦笑著搖搖頭,掙紮著說道:“殺取養蠱之人xing命的人必須是yin氣極重的人,著王城之中,恐怕沒有比公子yin氣更重的人了吧。”


    我看著她,點了點頭。


    “公子可否告知,您究竟是什麽人?”蠱女微弱的說道,她的眼神開始渙散開來,我知道,她撐不了多久了,便俯下身,在她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蠱女的臉上露出一瞬間的驚詫,然後便露出了笑容,說道:“多謝公子成全......”話音漸漸的微弱直至無聲,身子也漸漸的冰冷了下去。


    我將她放平在地上,沉重的揮了揮手,綠sè的火焰頓時包裹住了蠱女的身體。在火光中,她的笑容格外的安詳。然後下一瞬間,她的身體被那綠sè的火焚燒殆盡。我轉過身,看著外麵那冷若冰霜的月光,一顆心漸漸的沉入了寂寥的穀底。


    我長歎一聲,拾起蠱女那華麗的羌族銀飾,然後關上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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