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天sè已經發起了那令人不寒而栗的青sè,寒風肆虐了整整一個晚上,此刻,終於有些平息了下來。(.無彈窗廣告)樓主將我帶到了院子裏,然後停了下來,緊張的打量著四周。


    “怎麽了?”我輕聲問道,聲音沉澱在肮髒的積雪之中,有些悶。那樓主像是在等待著誰一樣,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是自顧自的張望著,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冷笑了一下,然後走到那石桌前坐下,悠哉的看著有些詭異的樓主,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樓主見我臉上yin森的笑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然後急忙跑過來,賠笑著說道:“公子,在下之前沒告訴你,是因為這個方法不能被別人知道的,不然的話,他們都跑出去了,那死的人可就是我了。”


    “我理解。”我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笑著說道:“既然樓主這麽給我麵子,單獨把這方法告訴了我,那我也不能走漏了風聲啊。”


    那樓主堆笑著,不住的附和著:“是啊是啊。”不過那張慘白的臉上絲毫沒有一絲的笑意,反而是猜不透的慌張。似乎是在害怕著什麽,或是在等待著什麽不詳之物的到來。天sè更加迷茫了,那破曉前的昏暗就像是那深不見底的山穀,散發著令人不舒服的氣息。


    我站了起來,諧謔的說道:“昨夜我睡不著,於是信手卜了一卦,知道是什麽嗎?”


    樓主看了我令人捉摸不透的神sè,緊張的搖了搖頭。我冷笑一下,背著手在院子當中踱了起來,然後幽幽的說道:“那卦象,乃是第三十九卦,下艮上坎,是個蹇卦。這蹇卦乃是下下卦,其意為坎為水,艮為山。山高水深,困難重重,人生險阻,見險而止,全身而退,可謂智慧。”


    “沒想到公子對這占卜之道也有所研究啊。”樓主有些慌亂的說道,動作十分的張皇失措,以至於差點弄灑了不知何時放在石桌上的酒壺。


    “當ri在那鄭王府上,鄭王也這麽說過。”我笑了笑,然後走到了那口井旁,彎下腰,仔細的打量著那幽深漆黑的井口。呼吸聲夾雜著井中冰涼的寒意撲麵而來,有些冷,但是卻讓人變得更加清醒了。樓主在後麵看到我停在了那口井旁邊,嚇得急忙向前急走幾步,但卻又縮了回去。


    我轉過頭,斜著眼睛看著那滑稽的樓主,淡淡的問道:“怎麽了?”


    “沒......沒什麽。”那樓主慌忙擺著手,臉上已經緊張的絲毫看不到血sè了。我直起身,慢悠悠的說道:“這蹇卦告訴我,事宜利西南,不利東北。既然是吉利之兆,那想必就是和這口井有關了吧?”


    樓主此刻仿佛已經不會說話了一般,僵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瞪著那雙有些昏花的眼睛難以置信的盯著我。


    遠處的深林之中傳來了不知名的猛獸的陣陣低吼聲,悠遠的響徹山野。獨樓裏麵,有的人似乎被著院子裏麵時斷時續的對話吵醒了,發出了不安的咳嗽聲。我的慢慢的走過去,獰笑著看著他,低沉的說道:“既然樓主不想讓別人聽到這個離開的方法,那麽......”我伸出右手,然後在空中猛的一抓,像是什麽爆裂開一般,憑空出現的濃霧一下子湧進了那破破爛爛的木樓之中,霎時,裏麵一片寂靜。那些清嗓子的聲音和持續不斷的鼾聲也突然之間消隱了起來。


    “這......這......”樓主看著這詭異的一幕,瞠目結舌的說道。


    “放心,”我淡淡的說:“我隻是讓他們睡得更沉罷了,以免他們聽到了我們的談話。”然後向前走了幾步,猛的一轉身,語氣瞬間變得淩厲了起來:“這些都是你幹的好事吧?樓主?”


    這話如同悶雷一般,炸響在這由歪扭的木柵欄圈成的小院之中。那樓主如同被震驚了一般,整個人愣在那裏,雙手無力的垂在兩邊,微微的顫抖著。他的表情扭曲而又滑稽,兩腮的肉鬆散的垂了下來,有些滑稽的抖動著。冷汗已經明顯的從他的臉頰流了下來,他的嘴唇微微的張翕著,不過也隻能發出嗤嗤的呼氣聲,像是被掐住了喉嚨,說不出話來。


    “難道不是麽?”走到他身邊,低聲的問道:“你就是這獨樓原來的管家吧?對麽?”


    那樓主此刻仿佛已經被抽空了靈魂一般,木然的站在那裏。聽到這句話,似乎回過了一點神來,艱難的轉過頭,用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我,似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從那幹裂的嘴巴裏擠出一句話:“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滿意的盯著他,然後帶著猙獰的笑意說道:“這個我們一會再說,先說說你要告訴我的離開這個宅子的方法吧。”說罷我轉身走到那井邊,拎起一旁的木桶,舀了一桶冰涼的井水,放在那積雪之中,然後走到房簷下,抬手拿了一片烏漆漆的瓦片,浸泡在了那散發著寒意的井水之中,在破曉的天空的映照之下,顯得有些昏暗。


    “是這樣麽?”我扭頭問那個呆呆的看著我動作的樓主。他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說話,整個人就猶如放空了一般,兀自插蔥的杵在那裏,就像一尊雕塑一般。我冷笑一聲,然後待那井水將瓦片完全浸透了之後,把那有些冰手的瓦片撈了出來,輕輕的頂在頭頂,閉上了眼睛,對著那口yin森的水晶略微彎下腰,然後緩緩的移動腳步,繞著那口有些殘破的井走了三圈,最後停了下來。


    耳邊的寒風呼嘯著,就像是凜冽的寒枝狠狠地抽刮著耳朵一般,有些痛。空氣之中似乎泛起了一絲微弱的波瀾,地麵像是猛烈的抖動了一下,之後便傳來了沉悶的水湧動的聲音,那聲音似乎是從那口井的深處傳來的,逐漸的清晰。我緩緩的睜開眼睛,平靜的注視著眼前已經向外不斷湧著水的那口詭異的井,然後放下了手中的瓦片。


    隻聽一聲巨響,那口井之中的水似乎受到了什麽強烈的衝擊一般,高高的噴上了天空,然後像是暴雨一般的落在地麵上。我向後退了幾步,躲閃著那從天而降的水滴。待那水消散之中,我看到,井的邊上,站著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尚未成年的孩子,瘦小的身影站在這漫天的風雪之中,顯得有些孤單。他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渾身濕漉漉的,不住的向下低著水。他的頭微微的吹著,幾綹頭發垂在額前,上麵的水已經被這寒風吹得凝結了起來,支愣著翹在那裏。他的眼睛向上狠狠的等著,裏麵充滿了無盡的怨氣和殺意,隻是,那眼窩之中一片漆黑,甚至分辨不出那眼白和眼瞳。但是那股濃濃的恨意卻絲毫不差的湧了出來,讓人不禁感到一陣寒冷。


    樓主在後麵一下子跌倒在了雪地之中,喉嚨之中發出古怪的聲響,像是被人掐死了一般,聽起來格外的不舒服。我沒有理會後麵那個已經癱倒在地的人,隻是徑直的向前走了幾步,看著那渾身散發著怨氣的孩子,輕輕的問道:“你就是這地縛靈,對嗎?”


    “是的。”那孩子冷冰冰的回答道。他的聲音沙啞而又yin沉,就像是從地下傳來一般,格外的沉悶。


    “那麽,昨天我們挖出來的第一具屍骨,就是你吧?”我又問道。、


    “是的。”回答依舊簡單,但這次,那yin冷的語氣之中卻一下子充滿了恨意,就仿佛是在為自己的慘死而哀鳴著。


    我歎了口氣,黯然的說道:“為什麽要這麽做,去往生不好麽?為什麽偏偏要做一個這樣連地府都不容地縛靈呢?那些人......”我回手指了指那朦朧之中高高的墳塚,有些沉重的說道:“那些人與你無冤無仇,你為啥那麽要害死他們呢?”


    “我沒有害死他們!”那孩子突然歇斯底裏的咆哮著。悲涼的聲音隆隆的回蕩在空曠的山野之間,散發著濃濃的悲憤:“他們都是被他害死的!”說罷那孩子咻的伸出手指,直指地上那抖成一團的樓主。


    這一次倒是十分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驚訝的看著那畏縮的樓主,難以置信的問道:“是你害死那些人的?”


    “公子!”樓主現在已經駭的語不成句了,他哆哆嗦嗦的指著那孩子說道:“公子啊......這等厲鬼的話你怎麽能信啊!”


    那孩子突然迸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嘯,真的那周圍枯枝上的積雪紛紛掉落,就連那座老舊的獨樓,也似乎微微的抖動著,那些堆積在房簷上的瓦,發出了不安的叫聲。


    “你!”那孩子悲憤的怒吼道:“你是我家的管家,卻和那些山賊勾結在一起,害死了我的父母,還將我扔到了井裏!我死不瞑目!沒想到,你居然還貪圖我家獨樓之中的財報,想據為己有!我變化作地縛靈,將你困在這裏!沒想到,你居然不知道和討來了一個方子,利用我做起了謀財害命的勾當!你罪不容誅!!”


    孩子的聲音變得淒慘無比,我冷冷的注視著那地上木然的樓主,毫無感情的問道:“是這樣麽,樓主?”


    那樓主的臉sè變得yin晴不定了起來,半晌,他似乎恢複了平靜,居然拂了拂身上的積雪,站了起來,有些猙獰的說道:“沒錯,是我做的!”此刻的樓主,同之前那膽小怕事畏首畏尾的家夥簡直判若兩人。那張有些蒼老的臉上浮現著一絲詭異的表情,眼睛之中也閃動著瘋狂的光芒。


    “這才是你真正的麵目吧?”我冷笑著說道。四周的寒意一下子攏了上來,冷風雜亂無章的遊蕩在這狹小的院子裏,吹得那些鬆動的事物發出驚慌失措的響聲。樓主點了點頭,用冷峻的聲音說道:“是的,沒錯,就是我。”


    “為什麽要這麽做呢?”我向前慢慢的走著,然後低沉的問道。


    “為什麽要這麽做?”他突然有些瘋狂的笑道:“我這麽做,都是為了把他引出來!”說話時那蠟黃的手指向了那怨氣衝天的孩子:“有他這麽深的怨氣,肯定會充實我自己的實力的!所以,我就慢慢的殺著這樓裏的人。”聲音回蕩在四周,有些模糊。


    “所以......”我低沉的笑了,然後猛的抬起頭,眼睛之中再度湧上那詭異的徐紅sè。我緩緩的說道:“你才是那真正的地縛靈。”


    樓主愣住了,但隻是一瞬間的事情,那鬆散的表情旋即便的凶狠了起來,他惡狠狠的問道:“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剛才。”我看著那孩子說道:“真正的地縛靈是不會有這麽衝天的怨氣的,而相反,地縛靈一般都會附著在非常常見的是物質上,而大多數時候,我們都忽略掉了一個最常見的事物,那就是人。”


    四周一下子變得格外的寂靜,天邊的那抹慘淡的魚肚白開始逐漸的清晰了起來。風更加猛烈的撕扯著空氣中的每一個角落,發出陣陣哀怨的怒號。此刻這個院落變得有些格外的yin森恐怖,兩個鬼對峙著,我站在中間。我突然想笑。


    “公子不愧為人偶師,”樓主怨念的說道:“洞察力真的是一流的。”


    “謝謝誇獎。”我淡淡的說道:“那麽,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用西南裏鬼門之水浸泡生瓦這個非常罕見的召鬼的方法,也是你為了將這個孩子引出來的吧?”


    “沒錯。”樓主幹巴巴的說道。然後似乎用力的我緊了拳頭,骨節發出了咯咯的響聲。我掂量著手中那片瓦,然後將它扔進井裏,發出了沉悶的聲響。我轉過頭冷冷的盯著那樓主,低沉的說道:“這孩子是百年一遇的煞體,也就是說,吞噬了他的靈魂,你就可以吸引更多的怨氣了。所以,你才煞費苦心的將這個獨樓變成你的結界。不過這結界的維持超乎了你的想象,因為這裏屬龍脈,而且屬yin的井又在裏鬼門方位,所以隻有用七人的陽世之氣才能將這個規則穩固住,因此,這獨樓就變成了取人xing命的鬼樓,是這樣吧,樓主先生?”


    那樓主憤怒的盯著我,似乎沒有想到,我能發現這麽多。他此刻已經有些沉不住氣了,因為,天快亮了。對於地縛靈來說,天亮之時,就是失去鬼氣之時。到那個時候,他就又變得和常人無異了。於是他低低的念叨著:“既然被你看穿了,那就休怪我無情了!”然後整個人縱身躍起,表情猙獰的向那孩子撲了過來。


    那孩子身上一下子迸發出了漫天的怨氣,狠狠的席卷纏繞著那幾近瘋狂的樓主。樓主被那強大的力量足擋住了,發出了憤怒的嚎叫。然後孩子那空蕩的眼眶一下子變得血紅,他張開了獠牙,狠狠的咬向那樓主的脖子。樓主急忙閃開,但是卻為時已晚。那鋒利的牙齒一下子咬穿了樓主的脖子。鮮血猛的噴了出來,散落在灰暗的雪地上,格外的猙獰恐怖。


    樓主嚎叫著,不住的後退著。但是那鮮血仍舊不斷地從他的脖子湧了出來,將整個一副都幾乎染透了。他難以置信的盯著那駭人的孩子,嘴角微微的顫抖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他的臉sè變得更加的慘白了,然後逐漸的變成了青sè。他沙啞的發出一陣類似哮喘一般的聲音,便整個人重重的栽到了地上。緊接著一個模糊的人影從他的身上騰空而起,扭曲著,似乎要逃出這個院子。


    “這就是那地縛靈的真麵目麽?”我冷笑一聲,然後甩出兩張黃符。那咒符一下子穿透了人影那氤氳的輪廓,一下子變成了紅sè。那人影古怪的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嚎叫,便煙消雲散在這寒冷的清早了。


    我剛剛準備鬆一口氣,便覺脊背一陣劇痛。心中暗叫不好,竟然忽略了後麵那個更棘手的家夥。我急忙切身向一旁躍去,然後隻見那濃重的黑影砸到了地麵上,出現了一個深深的坑。那孩子此刻已經瘋魔了一般,發出著陣陣的低吼向我撲來。我縱身躍起,竄上那房梁,心道這下可糟了。這孩子是百年不遇的煞體,而且又吸收了這麽多的怨氣,單憑著鎮鬼咒符和地府之火是奈何不了他了。而這獨樓適才又被我用眠術封印了起來,破魔劍又忘在了房間,這次情況可不妙啊。


    正在我思索的時候,那怨靈便已撲到眼前。我急忙閃身躲開,隻見屋脊上的瓦被記得粉碎。我縱身從房梁之上越下,然後放出那藍sè的地府之火。幽異的火舌一下子如同鎖鏈一般的困住了那孩子。那孩子登時發出了淒厲的叫聲,不停地掙紮著。我急身向後躍去,因為我知道,這火焰是困不了他多久的。


    果然,隻聽一聲怒吼,那火焰被他掙脫的粉碎。那個被濃重怨氣包裹住的孩子瘋狂的向我撲了過來。我心道不好,急忙閃開。但是還是稍晚一步,那鋒利的爪子刮破了我的袖子,一陣劇痛,鮮血伸了出來。我矮身在地上一滾,躲到另一邊,然後準備從懷中掏出咒符,做勉強的掙紮。


    而就在這個時候,四周似乎湧起了濃濃的霧氣。那山林,那獨樓,那高高的墳塚,那歪扭的木柵欄,那樓主的屍體,以及那狂怒的鬼童,都被著突如其來的霧氣給籠罩住了。周身一片迷茫,一種肅穆的感覺油然而生。隱隱的,遠處似乎傳來了悠遠的鑼聲。而那鬼童聽到了鑼聲,似乎格外的痛苦,不由得嚎叫著倒在地上,不停地掙紮著。


    我先是一愣,然後嘴角微微的上挑,漾起一個詭異的笑容,同時也感到了一陣安心。那霧氣似乎更重了,眼前的景物幾乎完全消失了,隻有鬼童痛苦的聲音回蕩在耳邊。而在那一片霧氣之中,一個高大的黑影依稀的浮現了出來,逐漸的清晰,最後站在我的麵前。


    那是一個威嚴的男子,臉上線條分明,似乎像是用刀刻上去的一樣。他的眼神之中彌漫著朦朧的霧氣,似乎能窺視別人的內心一樣。那寬大的黑sè長袍罩在他的身上,在寒風之中,就像是一隻巨大的蝙蝠展開了翅膀一樣。他看著我,開口說道:“季公子,好久不見了。”聲音渾厚洪亮,震的四周微微發抖。


    我淡淡的一下,輕輕的說道:“是啊,好久不見了。轉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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