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前的一片昏暗的視線中,一個人靜靜的坐在一張椅子上,雙目圓整,張大了嘴,似乎在空洞的嚎叫著。(.無彈窗廣告)那雙眼睛之中透著漆黑的深邃,但是毫無生氣。他的整個人就像是被捆在了椅子上一般,一動不動的,周身散發著一種邪魅的氣息,化作寒意十足的利刃,狠狠的戳進我的身體裏,讓我整個人都不由自主的在顫抖著。


    那張臉,那張空洞的臉,格外的熟悉。幾乎每天對著那麵枯黃的銅鏡都會看到,但是此刻看起來,卻顯得無比的駭人可怖。


    那分明就是我自己的臉!


    難道說,我的魂魄離開了身體?這怎麽可能,簡直是天方夜譚!我有些焦躁的低下頭,打量著我的身體。一切如故,絲毫看不出什麽異常。但是,眼前分明就是另外一個我,坐在那裏,仿佛一個已死之人一般。


    四周的黑暗變得越來越濃了,那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攫取著我的心髒,生生的痛了起來。剛才那異常窒息的束縛感,又是怎麽回事呢?我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心亂如麻。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我會看到我自己?


    周身的黑暗似乎不透明似的,眼前一片朦朧。隻有另一個我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用那無神的雙眼看著我。


    我的魂魄,難道真的離開了我的軀體?


    還是說,這一切都是夢境?隻是一個詭異的幻覺?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股怪味,很熟悉,但是卻想不起來在什麽地方嗅到過了。然後我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了下來,緩緩地伸出手,用力的一揮,藍sè的火龍一下子將這個幽暗的空間所包裹住了,眼前一下子被照亮了,但是,令我感到詫異的是,那無邊的黑sè似乎連光都穿不透一般,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詭藍sè的光打在另一個我的臉上,投shè出斜斜的yin影,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人在猙獰地笑著。


    我突然對我的那詭異的笑容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我踉蹌的向後退了一步,手上的火焰瞬間熄滅了,四周再次被那擁擠的黑sè所包圍了。在這寧靜的黑暗之中,似乎隻能聽到我沉重的心跳聲和雜亂的呼吸聲。我一步步的向後退去,心裏麵在不停地思索著。


    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眼前的人開始離我越來越遠,我注視著那個朦朧的身影,然後腦海之中一個念頭閃過。難道是離魂?我停住腳步,皺著眉頭,仔細的傾聽著身邊的那一片死一般的寂靜。然後漸漸的,我聽到了另一種聲音。


    那似乎是細小的蜂鳴聲,隱隱約約的從黑暗的深處傳來,鑽進我的耳朵裏。像是一個人的歎息,又像是在不停的低笑著。莫名的寒意沿著脊背開始向上爬,我下意識的打了個寒戰,然後從懷中摸出一張符紙,緊緊地夾在手指之間。


    那聲音變得清晰了起來,似乎就在我前麵不停的回蕩著。但是,除了另一個我之外,我什麽都看不到。漸漸的,一股氣流一下子吹到了我的臉上,同時,寂靜的四周驀地爆發出聲歇斯底裏的狂笑聲,雷一般的在我耳邊炸響。我退後一步,手中的符紙猛的甩出,隻見一道刺眼的光亮,眼前的一切都被照得慘白。習慣了黑暗的眼睛一下子變得有些眩暈,我急忙伸出手遮住眼睛,勉強的看著眼前的東西。


    那是一個巨大的怪物,雖有人類的身體,卻長著一張牛的臉,頗像地府之中的牛頭馬麵一般。但是,他的身軀卻要比牛頭大了不知多少倍,隻不過,這個家夥的腰彎成了一個詭異的角度,似乎要將下巴貼在了膝蓋上一般。而那張咒符,正好印在了它的眉心,迸發著刺眼的光芒,鮮紅的血卻依然從符紙的邊緣滲了出來,縱橫流淌在那怪物的臉上。怪物痛苦的嚎叫著,揮舞著碩大的手掌在空中不停地揮舞著。


    然後,便見無數條黑影從它的耳朵裏和鼻孔裏源源不斷的滾滾而出,瞬間消逝在了那濃濃的黑sè之中。這一片詭異的空間之中似乎起了風,夾雜著血腥味吹到我的臉上,胃裏一陣翻滾,我皺了皺眉頭,盯著這個不斷掙紮的牛頭怪物。


    漸漸的,它的身體像是被抽幹了一般,慢慢的癟了下去,那嚎叫聲也變得微弱了。終於,那怪物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發出一聲巨大的響聲。而就在這時,像是有什麽東西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肚子一般,我整個人被猛地向前扯了過去,急速的撲到了那另一個我的身上。緊接著,眼前一陣眩暈,似乎我被什麽人跑到了空中,不停地旋轉著,並急速的下落。心髒也仿佛快要從喉嚨之中跳了出來。我艱難的閉上了眼睛,沉重的呼吸著。


    然後,腳下似乎接觸到了堅實的地麵,那種眩暈的感覺一下子消失了,周甚至感覺格外的冷。我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大口的吸著氣。


    百裏申站在我麵前,愣愣的盯著我,瞠目結舌的問道:“公......公子......你怎麽了?臉sè這麽難看?”


    我似乎仍舊沒有回過身來,有些茫然的打量著四周。天sè已經微微泛起了青sè,朦朧的光透過窗子照shè進了這個昏暗的房間之中。我仍舊坐在睡著之前的那張椅子上,客棧房間之中的一切都沒有變。


    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麽?


    我張了張有些幹啞的嘴巴,喉嚨像是被煙熏過一般,沙沙的發不出聲音。百裏申急忙遞過來一杯涼茶,我接過茶杯,一口氣喝光了那杯中所有的苦茶,這才清醒了一點。


    “公子你是不是做噩夢了?”百裏申有些擔憂地問道。


    我看了看百裏申,又轉頭看了看仍舊靠在桌子上打著瞌睡的捕神,還有榻上那沉睡不醒的陌生人,輕輕地問道:“我剛才怎麽了?”


    “公子剛才好像是很痛苦的在掙紮著,我怎麽叫你都不醒。”百裏申焦急的回答道:“難道,真的做噩夢了?”


    我搖了搖頭,心頭像是被一小團烏雲遮住了一般,有些沉悶。剛才的真的隻是噩夢麽?如果是的話,那每一個細節又為什麽如此的清晰?還有,那詭異的牛頭怪物又是什麽?難道真的是傳說中的離魂麽?


    相傳離魂又被叫做夢獸,是一種在yin陽界之中才有的怪物,人們一般是無法看到它們的樣貌的,因為它們隻能在盛夏時節潛進人們的夢境之中,靠吸食人的靈魂活著。可以說,那是一種生活在人們夢境之中的怪物。但是,這本在yin陽界之中存在的怪物,又為何會出現在這個偏僻的小鎮之中呢?而且,又和這鎮上發生的一係列離奇的怪事有什麽關聯呢?


    這個地處偏遠的北方的神秘小鎮,真的離yin陽界越來越近了麽?不然的話,在盛夏時節才能潛入人間的離魂,又為何會在這麽一個深冬出現在這個小鎮裏麵呢?


    百裏申見我臉sè一陣yin晴不定,便擔憂的看了看我,轉身坐回了椅子上。我扭過頭,看著窗外逐漸明亮的晨曦,似乎夾雜著喧囂,死死的纏繞在脆弱的頭上,一點一點的勒緊,讓人頭痛yu裂。


    我站起來,從捕神的腰間掏出了那張地圖,接著微弱的晨曦打量著上麵蜿蜒曲折的圖案。我的手指沿著那一條條蛇一般的墨跡向前移動著,然後終於看到了一個熟悉而又刺眼的三個小字:鳳隱鎮。


    上麵不知是誰用暗紅sè的朱砂在這個名字上圈了一個圈,從那紅sè的印記來看,已經是經過了很久了。我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這是一張行軍的地圖,上麵若是被特意標注了的話,難道說,這個地方有什麽玄機?


    事實上從現在的情況來看,確實充滿了玄機,而且,讓人不寒而栗。


    我的目光向上移動著,然後一愣。鳳隱鎮上麵什麽都沒有了,似乎這個小鎮已經到了中原的最北邊界。但是我們三個人才離開王城短短的三個月,怎麽會走了這麽遠呢?越向北,那股令人不安的yin氣就越來越重,也離那個詭異的浮羅古鎮越來越進。但是,我突然感覺到一陣強烈的不安,這之間,似乎缺了點什麽。


    仿佛少了一段時間。


    如果按我們的速度來說的話,是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走出王城這麽遠的。但是,實際的情況是,我們真的已經身在這個充滿著詭異和未知的小鎮之中了。我閉上眼睛,努力的回憶著著一路上發生的事情,果然覺得少了點什麽。那種感覺空蕩蕩的,仿佛是記憶突然斷裂了一般,在那一片空白之中散發著刺骨的寒意。


    我摩挲著手中那張有些破舊的地圖,上麵的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地名映在腦海之中,而最北方那條濃重的墨線,似乎分割了著支離破碎的生活。


    這時,捕神睜開了腥鬆的睡眼,看到了正在看著地圖的我,有些疑惑的問道:“公子,你怎麽研究起地圖來了?”聲音之中帶著倦意,似乎沒有睡醒一般。


    我麵無表情的指了指手中的地圖,低聲問道:“捕神,這張地圖,你是怎麽拿到的?”


    捕神有些困惑的盯著我,回答道:“我在衙門的書房之中拿的啊,公子怎麽了?”


    我將那張圖遞到捕神眼睛下麵,指了指鳳隱鎮上麵那個醒目的紅圈,問道:“這個圈代表什麽?”


    捕神接過地圖,有些不解的打量著那個紅sè的圈記,然後臉sè一下子僵住了。


    我看著捕神瞬間變化的神sè,心中浮起了不好的預感,便急忙問道:“怎麽了?有什麽不妥麽?”


    捕神鐵青著臉,盯著那張滿是灰漬的地圖,一雙手卻在微微的顫抖著。


    百裏申也察覺到了捕神的異樣,緩緩的站起身,臉上浮現出一絲惶恐和不安。


    半晌,捕神幾乎是從牙縫之中沙啞的擠出一句話來:“這個標記......在行軍之中......意味著......”


    “意味著什麽?”我急促的催問道。


    外麵的寒風似乎掛得更猛了,窗欞在瘋狂的搖動著,那大風仿佛變成了一隻幹枯的手,想要將那扇破敗的窗子扯下來一般。


    房間之中一下子沉浸在了一股難言的詭異氣氛之中,榻上昏睡著的人發出的雜亂沉重的呼吸聲,繚繞在著不甚明亮的昏暗之中,異常清晰。


    過了許久,捕神才輕輕的說道:“極為凶險之地。”


    極為凶險之地。


    這幾個字就像是重錘狠狠的砸在了房間之中破舊的地板上,整個客棧都似乎開始在輕輕的搖晃著。一時間,我們三人麵麵相覷,都目瞪口呆的忘記了說話。


    極為凶險之地,難道就說的是從昨天到現在我們經曆過的著無比詭異的一切麽?


    失去了影子的小鎮,奇怪的視線,暗格之中被囚禁的人,火光之中莫名出現的黑影,還有yin陽界之中的凶獸,都在瞬間交織在一起,變成了一張滿布獠牙的巨網,死死的籠罩住了這個yin霾的鳳隱鎮,將那令人發指的恐懼感,散播到了每一個cháo濕的角落。


    而就在這時,清脆的敲門聲突兀的響起,隨即,掌櫃的那圓滑阿諛的聲音響起在了門外:“幾位客官,已經天亮了,不知道幾位要不要吃點什麽呢?”


    那聲音雖不清楚,但是在我們聽來,卻如同悶雷一般,壓在了身上,幾乎快要透不過起來。窗外的晨曦,似乎一下子被尚未褪盡的黑夜吞噬了。


    這掌櫃,是從何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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