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朵輕盈潔白的雪花仍在兩人之間寂靜無聲的飄颻。


    但聽了居盈剛才那句話此時眼前這飄霜舞雪看在醒言眼中就如同三月陽春的浮風柳絮、嫋嫋晴絲;原本因太華道力而冰寒的身軀也在這一刹那間騰起一股融融的春意。


    麵對眼前這前所未有之局心中五味雜陳的少年倒站在原地怔愣了半晌然後才如夢初醒對麵前在雪中靜靜等待的少女說道:


    “居盈你這樣不會更冷麽?”


    “我……羅衫輕薄早就不得禦寒。若能與醒言、在最後得些暖意、又有何妨?”


    瑟縮的少女將這話說得抖抖顫顫。極力說完便閉上雙眸顯出無限嬌羞。


    “唉!”


    見得少女這樣醒言也不再爭執便歎了一聲朝前跨上一步說道:


    “既然這樣那咱就得快些解了。”


    “呣?”


    害羞的女孩兒不知少年為何突然變得如此急切。隻是口中雖然訝異卻仍不敢將眉目張開隻留兩彎修長的睫毛在雪中不停的顫動。


    看著眼前景色醒言心下也不知作如何想隻又歎了一聲才道:


    “居盈是這樣的若我們解慢了那瓊肜她們就該來了。我們趕緊吧!”


    “……”


    一聽醒言這麽說那位雙目緊瞑的少女趕緊將兩眼睜開緊張說道:


    “你是說瓊肜雪宜她們要來?”


    “是啊!其實居盈你還不怎麽清楚。先前那隻擄走趙無塵的猛虎我猜很可能就是我沒事時隨便收下的不記名弟子。”


    “啊?”


    聽醒言這話說得古怪居盈便專心聽講一時倒忘了身周寒冷。隻聽他繼續說道:


    “估計你看到的這位虎弟子就是這黑鬆林之主。如果他破不了這古怪雪陣一準便會跑去千鳥崖跟他瓊肜師姐報信。”


    “我想此刻咱們這座冰塔外應該守著不少位這樣的山野弟子吧!”


    “呀!~”


    聽得醒言這麽一說剛才還一副懨懨決絕之態的少女立馬兒就慌亂起來著力壓了壓鬢角又細細檢查自己的羅衫就彷佛剛才已被少年解過一般。


    正擔心外麵那些看客之時卻又聽麵前的少年一本正經的告道:


    “居盈剛才是不是你說不願自己解?不要緊我來幫你!”


    說著他便伸過手來舞舞爪爪的作勢要解少女的羅裙。


    “呀~”


    見手爪探來居盈又是一聲驚呼霎時便如受驚的小鹿一下子跳到一旁倚在冰壁上喘息說道:


    “醒言不要!萬一讓瓊肜她們看到那多丟人~”


    說到句末居盈聲調漸弱最後幾乎細不可聞。


    見少女羞窘不堪醒言便不再逗她隻在那兒含笑不語。


    就在這冰室中氣氛微妙之時卻忽聽傳來一陣“噝噝”之聲。


    初時這嘶聲較微還要醒言提醒居盈才能聽到。到後來這聲音越來越響便如曠野越刮越猛的旋風逐漸由輕嘶變成重重的“先嗡”之音。


    被困的少年一聽到這似曾相識的聲音立時便跳了起來。


    “是瓊肜來了!”


    隨著這聲響越來越大身周原本白茫茫的空明冰壁也漾蕩起陣陣紅影來。隻過得片刻困在雪壁中的二人便見眼前紅光一閃。等再睜眼看時便見自己又站到鬆濤陣陣的古鬆林下!


    “瓊肜是你嗎?”


    剛剛逃出生天一時還沒能適應眼前光線醒言便眯著眼睛朝麵前兩朵呼呼飛舞的紅色光團問話。未等話音落地便聽那處應聲響起一個興奮的童音:


    “是我啊哥哥!”


    天真的小丫頭渾不覺眼前缺了衣袍的哥哥有甚怪異見他呼喊便立時奔了過來一頭撞向赤膊之人懷中。隻是此時醒言也顧不得少女的莽撞而隻是朝她身後怔怔望去。


    原來就在這莽撞少女的身後有兩隻鮮紅的鳥雀正在璀璨奪目的火影中舒展著絢爛的光羽跟在她肩後正朝少年羾羾飛來。


    “瓊肜這是?”


    初見此景醒言有些遲疑;然後便聽小女娃兒興奮答道:


    “哥哥~我這兩把刀片真的是兩隻鳥兒!”


    原來此事還得追溯到半個時辰前。千鳥崖上幾人見醒言居盈久候不至又見天色漸晚便不免焦急。就在瓊肜嚷著要去尋找哥哥時卻隻聽得一陣風響然後就見兩頭白虎白豹急急躥上山崖。


    正在南宮秋雨大驚失色霍然起身要上前與二獸相鬥之時卻不料在他起身之前一團黃影早已躥了出去正跑到那兩頭凶猛野獸之前。


    “小心!”


    就在妙華公子驚得臉色蒼白之時卻見那個身著黃裳的小女孩兒已和那兩頭體形碩大的不之客嘰嘰咕咕“交談”起來。看他們親近情狀便似是多日未見的好友一般。


    還在南宮秋雨張口結舌之際便聽那小女孩兒驀的回頭大叫道:


    “雪宜姊快來哥哥和居盈姐被關起來了!”


    “啊~”


    一聽之下原本還端秀靜穆的寇雪宜立時便驚呼一聲掣起裙衫飛快跑到瓊肜跟前。然後南宮秋雨便見那兩頭猛獸忽然伏低身子口中嗚嗚有聲。


    “難道……”


    就在妙華公子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那二女已分別跨上虎豹分林披草在一陣狂風中絕塵而去。


    見此奇景南宮秋雨怔愣半晌才想到應該跟去保護二人安危於是便運起“躡雲步”跟著前方林葉響動的方向一路追了下去。


    過不多久這三人便先後來到醒言居盈遇險處。等到了那兒她們三人才現那兒已經圍了不少山禽走獸。見他們到來便一哄而散盡皆隱入林中。而那兩頭白虎白豹則蹲踞一旁看瓊肜幾人如何解救。


    察看過千斤巨石還有散落一地的藤蘿、觸目驚心的鮮血、歪歪插在泥中的劍器還有那不停散著幽幽冷光的冰塔心思縝密的妙華公子很容易便推斷出整個事情的經過。


    聽過南宮秋雨分析雪宜瓊肜二人便繞著冰塔開始施展各樣法術試圖解開這座冰陣將困在其中的二人救出。這三人試過幾種法術過後很快便現隻有瓊肜的朱雀神刃最為有效能明顯消縮冰塔的寒氣。


    覺這一點瓊肜便拚命運起神刃圍繞著冰塔不停的消削。觸著這針鋒相對的滲骨寒氣瓊肜這對紅光爍爍的兵刃卻越的興奮起來飛舞之間吐動的光焰越探越長。


    終於就在冰塔嗒然瓦解之時這兩朵臨空飛舞的火刀也迎風化成兩隻頭羽分明的火鳥!


    看著小瓊肜身後這兩隻盤旋飛舞的火雀剛離險境的少年心中暗暗忖道:


    “難道真如神刃名字那樣這一對火鳥竟是那四靈之一的朱雀?”


    略歇了一陣醒言便和雪宜一道扶曳著居盈一起踏上歸途。那兩隻幫了大忙的奇獸已在醒言珍重謝別之後奔踉而去重歸山林。


    此時已是星月滿天夜色正濃。


    歸途中醒言自是將今日遇險經過原原本本告訴雪宜三人。聽得講述瓊肜、南宮秋雨自是義憤填膺而那位寇雪宜寇姑娘雖然沉默不言但看她牙咬櫻唇的模樣顯見也是滿腔憤恨。


    待幾人披星戴月重歸千鳥崖時已是夜色深沉。


    醒言奔回房中穿好衣服便出來和眾人胡亂用了些饌食。食畢雪宜去居盈房中升起幾隻火爐安頓她歇下。一切安排妥當醒言便將南宮秋雨送到崖口。


    就在這妙華公子走下石崖時卻見回來後幾乎一言不的寇雪宜走到崖口對山路上的歸客言道:


    “南宮公子請恕雪宜失禮。明日觀景之約我便不能去了。”


    下山之人聞言身形略頓然後回頭一笑道:


    “與仙子同遊本屬奢望。今日能得一席清談我已是萬分知足。”


    言罷這位妙華公子便踏月歸去。


    看著那個落寞的身形漸漸遠去醒言都覺著有些歉意。畢竟今晚去救居盈之前特意囑咐瓊肜留他用食便有讓這位妙華徒看顧二女之意。


    念及此處醒言便有心替這位妙華公子求求情。隻是剛一轉頭已到嘴邊的那句話兒又生生吞回肚中:


    皎潔的月光中瞧得分明眼前這位久不見哭泣的雪宜現下眼中又已是蓄滿了淚水。


    見醒言看來梅花仙子用上多日不用的稱呼哽咽道:


    “堂主今日之難皆因婢子而起。可在你們身陷危難時婢子卻還在和旁人閑聊……”


    說到此處她便再也說不下去;眸中那兩泓蓄積已久的清淚也瞬時撲簌簌滴落。


    見她哭泣這位四海堂主不免又是一陣手忙腳亂。費得好大功夫才讓她悲聲勉強收住。


    瞧著這位梅花精靈凝雪沐露般的戚容醒言心中卻是一動:


    “奇怪按理說這雪宜姑娘當初入我四海堂隻為混入上清宮修習道法。可眼下她的身份我已全部知曉而這俗稱的妖靈身份又被靈漪掩飾過去再無後患卻不知她還為何要對我畢恭畢敬自處奴婢之位。”


    “她難道未曾想過當日我對她那所謂救命之恩點破之後根本就不存在?”


    正在心中疑惑之時卻聽小瓊肜在不遠處的袖雲亭中朝這邊喊著自己:


    “哥哥你快來一下。”


    “啥事?”


    見瓊肜相召正好也樂得讓雪宜靜一靜醒言便欣然前往。


    見他到來兩手一直捂在石桌上的小丫頭便壓低聲音說道:


    “哥哥我要送你一樣東西!”


    見她這副神秘模樣醒言倒大感好奇問道:


    “你有啥東西送?糖果?”


    “不是!是這個:”


    見哥哥沒猜著小瓊肜便把手一移隻聽“呼啦”兩聲兩隻火鳥霎時盤旋而起。


    “朱雀刃?”


    “是啊!這兩隻朱雀鳥兒大的那隻送給你小的那隻送給居盈姊!”


    “呃?”


    見小女娃兒突然如此醒言一臉疑惑正是不明所以。卻聽瓊肜按著自己的生活經驗認真解釋道:


    “醒言哥哥和居盈姐姐今天吃了苦一定不開心;如果有人送東西玩就不會難過了!”


    “嗬!原來如此。”


    “不過瓊肜你這心意我領了但卻不能要你的。”


    “為什麽呀?”


    “瓊肜你想如果沒了這兩把刀刃以後哥哥再落了難你又如何來救我?”


    醒言隻輕輕一句話便立時打消了小丫頭送禮安慰的念頭。


    委婉拒絕了小妹妹的好意這四海堂主又欣賞起這兩把初現雀形的神器:


    “我說瓊肜你要不提我還沒注意;這兩隻看起來差不多的朱雀兒真的還是上麵那隻要大些。”


    “啊?!”


    沒想這無心的話兒竟引起少女強烈的反響:


    “不是啊哥哥~我想送你的是下麵飛的那隻!哥哥你再看看?”


    於是不幸看走了眼的四海堂主隻好在小女娃兒的無比期待的目光中重又眯眼鄭重觀察一陣。不消說這次觀察的最終結果果然與小瓊肜的看法完全一致!


    一夜無話。第二天醒言便攜著四海堂中幾人一齊前往飛雲頂將昨日之事稟報師門。


    聽說居盈醒言險遭門中弟子戕害靈虛掌門自然大為震怒。饒是他養氣功夫這麽好一聽完醒言稟告二話不說便拂袖而起來到澄心堂外的院落中振袖祭起他那把如霜賽雪的飛劍。


    霎時間立在上清觀小院之中的醒言等人隻覺著整個飛雲頂四周的山穀峰巒中都震蕩奔騰起一陣肅殺的嘯鳴聲。隻一會兒功夫便見這把白龍一樣的飛劍已倏然倒飛回靈虛手中。幾乎與此同時院中青磚地上“吧嗒”一聲掉下一件物事。


    等眾人低眼看去那隻聽得一聲驚叫。原來正是居盈看得眼前物事失聲驚叫一把抓住身旁少年的袍袖:


    原來落在磚地上的物事正是一隻血肉模糊的人臂!


    將滴血未沾的飛劍歸入背後鞘中靈虛對居盈醒言一躬腰歉道:


    “不知何故隻尋到那孽障一隻手臂。”


    見掌門對自己如此恭敬醒言大為惶恐連忙也躬身禮拜。正要回話時卻見靈庭、靈真、清溟幾人也急急趕到上清觀澄心堂前一齊合掌朝這邊躬身禮敬:


    “請寬我等不赦之罪。”


    正當四海堂主見著這場麵手足無措時卻聽身旁那個女孩兒出言說道:


    “諸位師伯師祖毋須自責。門內蠹賊自古都是防不勝防;況且此事我也有過錯——若不是居盈固執不要門中派人隨行保護昨日之事也恐難生。”


    聽得少女這話眼前幾位上清腦雖然口上還在謙遜但醒言明顯感覺到這幾位師伯師祖顯是大鬆了一口氣。


    見著眼前這番異狀醒言心下大為狐疑。


    “居盈倒底是何許人也?難道家中竟是大有勢力的達官顯貴?”


    又寒暄幾句醒言少不得又將昨晚事情的前因後果跟靈庭幾位師長說了一遍。


    兩下一應證醒言居盈這才知昨日困住自己的冰雪壁塔正是天師宗張天師贈與靈庭真人的防身符咒:


    冰雪鎖靈陣。


    那個趙無塵正是覷得空處將這符陣從師尊靜室中盜出。隻是這廝隻管衝著天師的名頭去偷取這套靈符卻萬萬沒想到靈庭子有好生之德當時請得的這套鎖靈符隻能困住敵手;若無特殊法咒催動陷陣之人一時也不得便死。


    見自己殿中連出兩件大事這位平日隻管鑽研道家經義的豁達羽士此時便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十年。靈庭清臒的臉上此時一副漠然神色不複當日灑脫的笑顏。


    瞧著師弟這模樣靈虛心下暗歎:


    “罷了恐怕這也是劫數。也隻好留待來日慢慢好言化解。”


    又聽得眼前少年堂主也正在自責:


    “列位師尊在上昨日之事也怪弟子經驗不足否則也不會一再陷入詭計。經得昨日這事我才曉得這天下人、天下事原沒這麽簡單。今後若得機會我還得多加曆練。”


    “唔你能如此想甚好。”


    靈虛聞言讚歎複又拈須沉吟道:


    “若說曆練機會倒是不乏不過也不急在一時。今日你還是先扶居盈姑娘回去好生安歇。”


    “是!”


    於是這場風波至此便基本告一段落。


    今後幾日中千鳥崖上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那南宮秋雨也沒再來據說已和師門一起轉回委羽山去了。居盈經得這事也不再前往鬱秀峰修習道法。這些天裏她都在四海堂中或跟醒言學習道法或教雪宜瓊肜讀書練字。積日下來這四海堂中的歲月倒也舒適愜意其樂融融。


    與往日略有不同的是自那日冰室相處之後醒言與居盈二人的關係又多了一層旁人不易察覺的默契。在那無人處醒言也會說些頑皮話兒逗得少女羞喜交加。


    又過了一些時日便到了十二月初已將近一年之尾。這日上午正當居盈跟醒言討教“煉神化虛”之法時飛雲頂忽派人手持掌門飭令專程前來千鳥崖說有要事要召居盈。聞得飛雲頂相召居盈倒似預知是何事一言不隻默默的跟傳令道童前去。


    大約到了中午辰光正在醒言坐立不安之時那居盈終於在千盼萬盼中歸來。問起掌門何事相召時卻見她黯然說道:


    “醒言我家中父母記掛傳信要我現在便起程回去跟他們一起過年。”


    乍聞此訊醒言也是一呆。稍過片刻才重又展顏說道:


    “這是好事。年節回家團聚正應恭喜你。若不是門規約束我也很想回去跟爹娘一起過年。”


    雖然如此排解但少女仍是有些怏怏。見她這般愁色醒言心下也甚是不舍。隻是居盈應是豪家子女吧?恐怕這事上也是身不由己。


    想到此處少年不知怎麽就覺得格外悲傷。


    知道居盈要走瓊肜和雪宜也是十分舍不得。整個下午雪宜和瓊肜都在替居盈收促行裝。一種濃濃的離愁籠罩在四海堂中。


    短短一個下午裏四海石居門側那兩對石鶴嘴中冒出過好幾次青煙。這是上午飛雲頂跟居盈的約定若是來接她的南海郡段太守到了便用此法通知她。


    隻是見到這催促行程的嫋嫋青煙居盈卻幾次三番不忍離去。


    幾番拖延直到申時之末夕霞塗在千鳥崖岩壁上的顏色已從明爛漸轉深赭居盈卻仍是戀戀不舍。正在蓮步躑躅之時卻見千鳥崖前的山道上忽行來一行聲勢頗盛的羅傘儀仗。


    原來正是段太守久等不至以為盈掬公主玉趾金貴不願輕移於是便自作主張帶著金傘鳳轎翻山越嶺親自來千鳥崖接人。


    見太守親自尋來居盈再不得拖延隻好跟醒言幾人含淚而別。


    一時間太守吏員殷勤上前接下少女手中包裹;又有美婢慈婆從旁奔出半拽半扶竟將滿腔離愁的少女與千鳥崖上眾人的殷殷目光就此阻斷在轎輦暖簾內外。


    一番紛亂之後待居盈登上行程時已是月上東山暮色朦朧。行色匆匆的隊伍次第點起了照明的燈籠。


    此時未能送得居盈的少年正佇立千鳥崖口望著山間宛若長蛇般的光點若有所思。在他身旁有兩位女孩兒也立在晚風中裙帶飄飄陪他一起目送伊人遠去的遊蹤。


    山路漫漫不知盡頭。


    奉命而歸的少女正端坐轎中。熟練的轎夫在山道上也是如履平地讓轎中之人絲毫感覺不出顛簸。隻是無論這平穩的輿轎如何化解山路的崎嶇居盈都知道那抱霞峰那千鳥崖還有那朝夕相處多日的幾個人兒正漸漸離自己遠去。


    正當悵惘的少女滿腔離緒得不到舒展之時卻忽聽得耳邊傳來一陣悠遠的笛歌。


    “停轎!”


    平穩向前的暖轎應聲停住。


    步出轎輦不管身周緊張環衛的兵士居盈隻顧循著笛聲舉向東邊山巒上望去——隻見在那輪明月之下高巒上一座蓬蓬如山的樹冠上正臨風佇立一人袍袖含風衣帶飄搖在月華天宇中投下一抹出塵的剪影。


    “是他!”


    雖然隻能見得那人大致輪廓但眼含熱淚的少女卻仿佛能看清那月下臨風執笛之人的眉目容貌。


    清遠幽揚的笛音正從那處順風傳來。原本清亮的霜管此刻卻流淌出低徊悱惻的樂音。熟諳樂府的傾城公主聽得分明那人此時吹奏的正是那樂府《西洲》: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憶君君不至仰望飛鴻。


    鴻飛滿西洲望君上青樓。樓高望不見盡日欄杆頭。


    欄杆十二曲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和著笛歌的節拍居盈口中低低吟唱;心裏又咀嚼著詞中含義回想起往日的點點滴滴便再也忍不住眼中那兩行清淚帶著點點月華奪眶而出。


    正在心神搖動離淚潸然之時卻忽聽得那笛音一變已轉成一拙樸的古歌:


    “莫莫高山深穀逶迤。曄曄紫芝可以療饑……”


    聽得這滿含眷眷期待之情的古樸音調少女怔怔立了一陣然後便在滿眼淚光中朝笛音傳來的方向會心一笑返身穩步走回轎中。


    迤邐的長龍又開始在曲折的山道上緩緩蜿蜒;而那縷縹緲空靈的笛音則無論少女行得多遠都始終在她耳畔心間如慕如訴的悠悠回響。


    正是:


    日暮風吹


    葉落依枝。


    丹心寸意


    愁君未知。


    仙路煙塵第八卷完。


    敬請關注本書第九卷:


    “一程風雨一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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