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績衣襟詔一行馬上悲笳事惶惶。


    此時仙家方沉醉不覺中原日月亡。


    ——佚名


    等醒言急匆匆趕到飛雲頂上那清河等人早己在上清觀外廣場上相候多時。恐是事態緊急此時兩下相見並無什麽揖讓客套清河便將手中一方絹巾遞與醒言。


    清河遞給的這絹巾原本應是白色現己半為汙穢看樣子己不知傳過多少人之手。等從清河手中接過醒言展開看時便見上麵用木炭寫著短短五六句話其字跡娟秀行句卻零亂顯見是女子急切中寫就。絹巾剛入手中醒言一眼便先看見抬頭信尾分別寫的是:


    “醒言鈞鑒”:“妾居盈拜上”。


    仔細看看書信內容這不看則可一看素性灑脫近來愈加淡泊的四海堂主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且不提飛雲頂上驚恐再說此時在那長江中遊雲夢澤北那江夏郡境內正生一件極不尋常之事。


    這事之地是一處連綿山丘前的平緩穀地喚作“牧良野”。牧良野的南邊是一片連綿的山脈稱為“落雲山脈”。此時正是人間四月天春光濃鬱這落雲山脈下牧良野中正是風光如畫。那碧草茸茸鋪蔓四野;野花點點色彩繽紛。午後的春陽一照彌天漫地的碧草煙色中便閃耀五顏六色的花光宛如天上的星辰落到人間。


    本來在這樣大好春光裏風景如畫的落雲山牧良野正該踏青遊冶;隻是現在爛漫山花蓊勃碧草中卻是戟劍林立蒼煙滾滾!開闊的芳草地裏人喊馬嘶。光天化日下竟有上千名持刀騎士跨馬往來奔馳漸漸將一群狂奔亂逃的輕甲將士圍在了核心。


    牧良野中這群被圍殺的戰士總共大概一百來人看樣子應是殘兵敗將各個衣衫襤褸盔歪甲斜滿臉都是血汙。他們地盔纓戰裙上沾滿了血漬塵灰早辨不出本來顏色;手中的刀槍也早卷刃。和四外那些盔甲鮮明趾高氣揚的追兵一比正顯得狼狽之極。


    這些逃兵也是寡不敵眾雖然打鬥間好似武功精湛還高過那些輕騎但正是“雙拳難敵四掌”以一擋十的好漢隻存在於傳說中麵對十倍於己的追兵還不到片刻功夫狠命抵擋的逃兵將士就在蜂擁而至的攻擊中瞬間倒下十幾個。餘下的部眾。見勢不妙趕緊向內收縮緊挨在一起兵戈環轉對外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築成一道人牆將什麽重要人物保護在中心。


    也不知是否瀕臨絕境激出無窮潛力。還是他們深入骨髓地忠心逼迫自己揮出最大的能力這些己到窮途末路的武士如困獸猶鬥口中吼吼作聲兵器狂舞如風竟一時抗住那潮水般的攻擊。


    見這些逃寇悍不畏死那些兵力占優的追兵倒有些遲疑。雖然身後上官不斷督促向前但衝在最前的那些官兵此刻卻大抵一個心思:


    反正這些逆賊己是甕中之鱉無論身死還是受擒都隻是時間問題;這樣情況下自己隻不過一小小卒子。何必跟這些瘋子鬥閑氣;要知那刀劍不長眼若是太靠前被碰掉身上哪塊接不回來豈不是冤枉之極!


    因此那些逃兵一收縮反抗原本摧枯拉朽勢如破竹的騎兵大隊竟一時停了下來。


    “嘿……”


    這樣情形都落在騎兵身後那小小高丘上橫刀立馬督戰的黑臉將軍眼裏。


    “這群王八羔子!”


    神色凶狠的將軍見部下出啊不出力自然口中叫罵。不過雖然口中罵著部下。黑臉將軍卻一點都不著急兀自跨在青花大黑馬上。提著手那口碩大地鐵扇板門刀意態悠閑地望著麵前的戰場。


    “罷了!”


    望著眼前一邊倒的情景。督戰將軍有些得意地想道:


    “沒想到侯爺分派下這差使好幾路人馬上千裏地追下來最後竟讓我李克定占了先!”


    原來這麵如黑鐵長神似喪門神的猛將軍名叫李克定正是京城洛陽昌宜侯府中所養馬隊“飛彪騎”的正指揮使也是一時名將。話說這回那軟禁地永昌公主得了前羽林軍將士相助騙過白小王爺趁隙逃出昌宜侯府得了這消息立即派五路兵馬追出順著公主出逃的路線緊追下來其間幾經波折還在汝南國境內和意圖庇護侄女的汝南王打了一仗直將那眼高手低的老王爺打得逃進深山老林這才由這飛彪騎李指揮使將公主一行堵在這落雲山牧良野裏——


    對他李指揮使來說還有比這更幸運的事嗎?出前他們侯爺就曾放下話來說這回無論是誰追回盈掬公主都算立了大功;若帶回的人是死的則封為羽林中郎將;若人是活的便再加萬戶侯。嗬嗬!照眼前這情形那萬戶侯羽林郎還不是他李克定囊中之物嗎?


    “中郎將、萬戶侯……”


    望著眼前篤定之事李將軍口中反複嘀咕了幾遍侯爺的許諾驀然心中一動一個前所未有的念頭升了起來:


    “噫……傾城公主、本大將軍一直聽說這永昌傾城公主有傾城傾國之容一向所到之處無論王公貴胄還是百姓黎民都對她頂禮膜拜視作天人。既然這樣……嘿嘿!”


    垂涎欲滴之際一向大膽妄為跋扈將軍頓時眼前一亮自己跟自己大吼了一聲:


    “吠!去他娘的萬戶侯!等到侯爺正式登基我立了這樣功勞還不照樣封我個萬戶侯當當!再說要這麽多民戶幹啥?還不如落個眼前快活!”這真是“人生在世形形色色”這樣時候還真有這樣色令智昏的惡將軍!


    再說李克定心中打定事後殺人滅口的歪主意。他趕緊一拍手中門扇一樣的大砍刀衝著身前的軍卒大喝一聲:


    “小地們都給我聽著!那公主小娘要活的!”


    喝罷一抖絲韁李克定迫不及待催馬上前。此時他手下那些驕兵悍將也各個順著他話兒齊撒戰馬亂鬆絲韁齊聲大吼:


    “抓活的!投降吧!”


    ……在這震耳欲聾猶如野獸齊鳴地叫囂聲中那所有被圍在核心之人臉色都一下子變得煞白。雖然耳裏聽著“抓活的”。但做下這事到得此時他們己知自己絕無生機。眼下京中生什麽他們做了什麽又有什麽後果從一開始他們便十分清楚。一旦失敗絕無生理。這樣情形下為什麽對方突然要抓活地?他們這些幸存下來的將士都是精英俊傑對其中道理立時心知肚明。隻是。這結論道理對那位他們心目中地女神而言實在在太過褻瀆;他們自己逼著自己不去深思。


    “能讓這些狗才捉活的嗎?”


    “不能!”


    所有人心思一同。但當核心那們女孩兒判明眼前形勢從容鎮定地下達一個大家都心知肚明早能預知地命令時所有人卻都遲疑了。隻見那滿麵憔悴卻容光不減的少女說道:


    “嚴將軍。請取那隻長戟來。”


    “是!”


    也不知是否人天生的忍讓惰性這位從前心思最是機敏的皇家羽林中郎將嚴楚毅仍想不明公主此舉是何用意。和往常一樣他無條件地服從公主命令去旁邊部屬手中取來那支最長的鐵戟。


    “嚴將軍請將它杵牢於地。”


    “是!”


    公主的命令依舊不折不扣地執行。


    “好了諸位——”


    見鐵戟杵牢在春泥裏己是一身襤褸戎裝卻仍掩不住萬般明豔的傾城公主環目四顧朝四下裏靜靜望著自己的忠心將士嫣然一笑。道:


    “這一路盈掬謝謝諸位叔叔伯伯的悉心照顧!”


    說罷微微側身盈盈一個萬福朝四方都拜過她這才來到立戟之前滿麵春風跟眾人笑道:


    “諸位叔伯你們也知道我永昌公主這回絕不會被生擒。”


    “我……這便去了。”


    說罷她從袖中抽出一抹白綾將它展順拋上高高地戟枝然後又稍稍踮起腳。將戟上掛下的白綾末端打個活結。這時候她做這事時。任圈外敵聲喧沸圈中戰士俱各鴉雀無言。公主白綾打結之時。也無人阻止諸將士隻默默一齊跪下寂然無語。那些外圍防禦敵人衝鋒的將卒則仍舊各執兵刃警惕注目著敵情。此時他們隻有臉上有些異樣身經百戰的人們臉上有兩行淚水流出在滿麵塵灰中衝出兩道溝渠。


    “別了……”


    當手中活結漸漸打成永昌公主望望那南邊那高天白雲、黃花碧嶺心中默默念了一聲便墊起腳兒準備引頸自縊!


    ……


    “不好!那公主要自殺!!!”


    幾十人的人牆委實擋不住那高頭大馬上騎士地視線;當窮途末路的女孩兒準備自縊之時馬上便被附近一些騎士看穿意圖。頓時那最前麵幾十匹戰馬瞬時衝踏了過來準備阻止;而那些擋在最前的羽林將士則也奔起身死命抵抗眼眶噙著淚給公主爭取自殺的時間。


    一時這牧良野中又是人喊馬嘶轉眼殺聲震天!


    “瀝……”


    沒人想到就在這千鈞一之時忽然間這紛亂如麻的戰場中竟響起一縷清越的笛聲!


    一時間無論是**熏心的將軍、引頸待戮的公主、還是那拚死相爭的戰士全都仿佛有人在耳邊不遠處給他一人吹笛!沸反盈天的喊殺聲裏那曲調縹緲的笛音隻在自己耳邊縈繞飄蕩無比清晰。


    這突如其來的笛聲剛柔並濟軟如楊柳和風舞硬似長空摧霹靂雖然音調一樣但聽在各人耳中卻中卻又似乎各不相同。在追兵耳裏那笛聲傲慢雄壯滾滾而來好像鐵騎刀槍冗冗嘈嘈震人心魂。在被圍將士耳裏笛聲凜冽高昂似清風過崗郎鶴唳空十分鼓舞人心。而在那如花少女耳裏卻格外地清幽溫柔似落花悠悠流水溶溶又宛若一對小兒女在窗前絮絮喁喁……


    “那是……”


    那笛音聽來十分熟悉;一心赴死的傾城公主心頭猛然一震手中白綾滑脫趕緊轉過螓朝那笛聲來處凝眸望去;於是落難出逃的人間公主便在這九死一生的絕境之中看到她一生難忘的情景。


    山花爛漫處那藍天高掛白雲低垂碧草高坡上有人乘銀鞍白馬在旁若無人悠然弄笛……


    正是:


    幾處吹笛芳草地?


    有人倚劍白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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