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馭風回答得很含糊,辛月心裏卻咯噔一下。


    她顧不得他還在她身體裏,推開他坐起來,兩人身體上粘粘的一層汗,風一吹,就涼透了,她牙關有些輕顫,"發生了這樣的事...你還是要讓我跟她生活在一個屋簷下?"


    "她的處境不一樣,她跟蒼家的糾葛一日不結束,都可能會有危險,我不能讓她一個人住在外麵!等她的官司了結了,她就會搬出沈園的!明天爸媽要回來了,我不希望他們因為這些事而煩心,尤其不想讓他們看到我倆鬧別扭,你要懂事一點,嗯?"


    空氣裏還有旖旎過後的腥甜氣息沒有散去,可是沈馭風輕描淡寫的一番話,卻讓辛月如墜冰窟。


    他安撫她,是為了讓她繼續在父母麵前乖巧柔順,不給周黎難堪?


    剛才身體的歡愉到達極限的時候,她心裏像一江波動的春水,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呐喊著愛他,可是那時他在想什麽——他的心是不是如沙漠一樣幹涸?


    她的思緒突然清明起來,不哭也不笑地說了一句,"明天麻煩你跟爸媽說一聲,我要去外地出差幾天,過些日子...才能回來!"


    既然他不舍得讓周黎走,就隻有她離開了,單位的短期進修計劃可以讓他們暫時分開些日子...


    **********


    榮靖霄從醫院裏出來,心裏空落落的像遺失了最重要最珍貴的東西。


    他伸手攔了一輛車,卻不知該往哪裏去,就讓司機繞著沿江的地方走走。


    "先生,天快要下雨了,我是跑城東的司機,還要回去交/班的,孩子今晚一個人在家裏,我得早點回家!您說個目的地吧,麻煩了!"


    司機是個中年人,很客氣也很樸實,又怎麽好為難人家!


    榮靖霄苦澀一笑,誰都有家、有孩子、有牽掛,他明明也曾有過婚姻和老婆,為什麽現在卻孑然一身?


    "去清園路吧!"他歎氣,說出地址靠窗發了會兒呆,又改了主意,重新說了另外一個地址。


    他心裏放不下,怕回去對著空蕩蕩的房間會難受得發瘋。


    所以他到了金小瑜公寓的樓下,卻並不上去,就在不遠處站著。


    他仰頭看著麵前全是玻璃和鋼筋水泥堆砌成的漂亮房子,一格一格的像半透明的積木,就算天空翻滾著烏雲變得濃黑壓抑,也整齊安靜的佇立著。


    這裏比清園路他們曾經共同擁有的公寓差遠了,沒有錯落有致的綠化小區,隻有腳下這片單調的綠地。


    房子一間間全都是標準化的裝潢和管理,流水化的模式,又怎麽會有家的溫暖?


    他數了數樓層,鎖定金小瑜住的那一間,還亮著燈,她還沒睡。


    他知道她就在那裏,卻不能上去見她。


    盡管他很想看看她住的火柴盒有多精美,多奢華,讓她可以樂不思蜀。


    榮靖霄拿出手機,撥了金小瑜的號碼,站在深色的夜幕裏,聽著那嘟嘟的每一聲都拉得很長,像他想見她的時候,每一秒都比平時要漫長許多。


    "喂?"她的聲音帶了一點點疲憊,卻又隱含期待,他知道是在等他的發現,並不是因為在等他。


    他故意不說話,看她會有什麽反應。


    如果她再叫他一聲榮少,他估計自己會馬上砸了電話走人。


    他在她麵前總控製不了最壞的自己,讓她受了很多委屈。


    "你...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是啊,很多事,多到他不知該從哪一件說起。


    壞丫頭,還是不肯不叫他的名字,你啊我的,分得很清楚。


    "我剛從醫院出來。"他最終還是開了口,決定從她最關心的問題開始說起,"如你所說,她的包裏有一瓶抗過敏的藥,新買的,吃了一片,喝酒之前就服下了,這樣...不至於症狀發作起來太難受!辛月是按照她的吩咐拿來的酒,並沒有做錯什麽,馭風誤會了她,我已經跟他打過電話。"


    對於周黎,他真的...就是那句話說的,如果我能回到從前,我會選擇不認識你。不是我後悔,是我不能麵對現在的結局。


    說完了,電話那頭好半晌沒有聲音,榮靖霄叫她,"小瑜?"


    "謝謝你!"她輕輕地啟口,帶著一絲鼻音,再也接不下去別的詞句。


    她想問他,為什麽這次肯相信她了,為什麽他願意接受周黎不是他想的那樣純善美好了,卻最終什麽都沒問出口。


    倒是榮靖霄勾了勾唇,抬眼望著她房間的燈火,問道:"小金魚,我問你,如果你發現錯看了一個人,你會怎麽辦?"


    "我不知道!"她也有過這樣的疑問,無解。


    "如果錯的很離譜,再也沒辦法挽回了,該怎麽辦?"


    沒有回答。


    "如果最珍貴的東西丟了,要怎麽才能找回來?"


    沉默在延長。


    榮靖霄歎了口氣,笑道:"你一點都沒變,還是這麽沒用,問什麽都答不上來。人家說金魚的記憶隻有7秒,你還真是小金魚的頭腦啊?"


    可他真的寧願她是魚,7秒之後就什麽都忘記,曾經遇到的人,曾經做過的事都可以煙消雲散,可她不是,無法忘記愛過的人,無法忘記相思的痛,無法忘記受過的傷。


    他真的好想看看她現在握著手機聽他說話的表情。


    是在哭,還是在笑呢?


    金小瑜,說點什麽好不好,想聽聽你的聲音呢...


    金小瑜並不惱,輕聲道,"今天...真的謝謝你,幫了我,也幫了辛月!"她終於開口,簡單沒有創意的幾句話,卻加深了榮靖霄唇角的笑。


    "那要怎麽報答我?"


    沉默突然變成了凝滯,她猶豫、謹慎,他卻感覺到胸口窒悶的疼痛。


    "你怕我像上回一樣,讓你搬回來住?"他自嘲地說著,想象著她咬住下唇的樣子,"不會了,小金魚,我以後...不會再那樣對你!"


    轟鳴的雷聲劃破夜空的寧靜,烏雲翻卷得越發厲害了,很快有一場大雨。


    "你早點休息,明天還要上班,養足精神,說不定我就要來找你要謝禮了!"


    "靖霄..."她終於肯好好叫他一聲,可他為什麽還是覺得那麽難受?


    "開玩笑的,快睡吧!"


    他掛斷電話,抬起頭來,雨水迎麵而來,一滴、兩滴,由點成線,漸漸織成無邊的雨幕,最後是傾盆之勢,他站在其間,隻能聽到耳邊嘩嘩的聲響,看到地上的雨滴匯聚成細細的溪流從腳邊蜿蜒而過。


    他成了大雨中的一部分,直直地站在那裏,就是邁不開步子離去。


    他拿出手機,重新撥了那個號碼,接通以後,戲謔地問:"為什麽還沒睡?"


    "我看會兒書!"他才剛剛掛斷而已,哪有那麽快就入睡的道理?


    "下雨了!"


    金小瑜看向窗外的瓢潑大雨,答道:"是啊,下雨了!"


    "我沒帶傘!"


    "什麽?"


    "我說...我沒帶傘!"


    金小瑜心中一凜,忽然想到了什麽,伏到窗邊往外看,夜幕深沉,又下著大雨,隻能借著路燈的光亮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站在雨裏。


    這麽大的雨,哪個傻瓜會變成一個水人了還站著不動的?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給我送把傘吧,就當是謝禮!"


    他不是商量的口吻,又恢複了大少爺的霸道,抬起頭往樓上看,密集的雨水讓他幾乎睜不開眼,遠遠的也隻看得到一個影子。


    拒絕吧,金小瑜,不要對人那麽好,讓我對你死心!


    他站在樓下,被雨淋得濕透,身體很冷,心卻微微地熱著,直到看到那個纖細的身影出現在樓廳門口,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她撐著傘走過來,傘麵遮過他的頭頂,他的世界雨停了,也仿佛聽不到其他的聲響,隻有兩人的呼吸,淺淺的,卻都小心翼翼。


    "為什麽站在這裏淋雨?全身都濕透,會著涼的!"


    他看著她亮亮的眼睛不說話。


    "快回去吧,傘給你!"她把傘柄塞到他的手裏,碰到那冰涼的溫度,嚇了一跳,"怎麽...怎麽這麽冷?生病了嗎,要不要緊?"


    "你這是在邀請我嗎?我說冷和難受,你會讓我到你那兒去嗎?"


    金小瑜一怔,本能地搖頭往後退,被榮靖霄拉住,"放心,我不會到你那去,我不想讓他再誤解你!"


    他們都知道這個"他"指的是林嘉恒。


    "不要怕我..."這是他最不願看到的事。


    "對不起!"很多事,他沒辦法一樣一樣說起,隻有這一句是必須讓她知道的。


    "回去吧,我反正已經這樣了,不打傘也沒關係!"他把傘柄塞回她的手裏,寵溺又無奈地說了一句,"我隻是想見見你,你真好騙!"


    金小瑜張了張嘴,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眼裏蓄起淚水,不由分說的把傘塞給他,轉身飛快地跑回樓廳。


    "金小瑜!"


    她聽到他在身後叫她,隻是腳步一頓的功夫,他已經扔掉傘跑上來拉住她,掰過她的肩頭,深深吻住她的唇。


    他捧著她微熱的臉頰,吻得纏綿深入,時光都像在這一刻靜止了,仿佛隻是一秒,也仿佛是天長地久之後,金小瑜才抬手響亮地打了他一巴掌。


    他好像等了一整晚,都在等她的這一巴掌來打醒他。


    "我愛你!"


    榮靖霄在金小瑜的心湖扔下這樣的巨石,轉身走入雨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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