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月開車回到了希爾頓酒店,沒有驚動周暮,他帶著孩子就住在她公寓的對門,平時是方便照應,但他是對的,她和沈馭風之間的問題她還是要自己去麵對,逃避和放逐都不是解決的辦法。


    路程並不遠,她卻覺得無比漫長,握著方向盤的手都沁出汗水。


    金小瑜來大堂接她,跟她一同乘電梯上樓,陪著她去了沈馭風的客房。


    他住的是一個套房,隻開了兩盞小燈,光線暈黃,沈馭風就躺在臥室的床上,蓋著被子還是能看出身體微微蜷著,閉著眼睛,臉色蒼白,表情很淡,眉毛卻擰得極深,一看就是身在病中的樣子。


    辛月輕步走過去,生怕驚醒他,拉過椅子在他床邊坐下,看著那張溫雅俊朗的臉,熟悉又陌生。


    空氣中還有淡淡的酸腐氣味,是從衛生間傳出來的,顯然他剛剛才吐過,身子都沒躺平,側身對著衛生間的方向,好像隨時準備起身接著跑過去嘔吐。


    這樣虛弱的沈馭風辛月還是第一次見到,以前他工作雖然很忙,但是很懂得勞逸結合和養生之道,在辦公室加班累了也會到樓下健身房去跑跑步、舉舉壺鈴,在家會泡好茶來喝,冬天會吃進補的膏方...即使生病,也頂多是點小小的感冒,幾乎都不用去醫院。


    可是現在,他卻像個病人,像個孩子,被病痛折磨得躺在床上。


    不到一個鍾頭之前,他們在酒店門口相遇,他還是好好的,那都是裝出來的嗎?


    "他的胃不太好,今天又喝了酒,蘇格蘭這邊的烈酒不少,可能不注意傷了胃,回到酒店就吐了好幾次,胃也疼的不得了,幸虧他自己帶了止痛片和胃藥,我剛剛看著他吃了。今晚再吐恐怕還是要去醫院的,這裏不比在國內,有個閃失就麻煩了!"


    金小瑜在電梯裏就告訴辛月關於他的身體狀況,他的胃這兩年一直不太好,上回他在阿爾卑斯山的纜車途中嘔吐不止,也是跟胃病有點關係的。


    聽到這些,辛月覺得心髒像被一隻手緊緊捏握住一樣,喘口氣都覺得困難。


    "你陪陪他吧,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說,我也住在這層樓,房間在樓梯對麵的走廊!"


    "謝謝你啊,小瑜!我看他胃裏估計是空的,想給他買點粥來,吃了藥再吃點東西也許會舒服點!"辛月和金小瑜低聲交談,怕吵醒沈馭風。


    "行,我去樓下餐飲部買,你就陪著他吧!"


    金小瑜出去了,剩下的空間隻有辛月和沈馭風兩個人的呼吸。


    她起身去洗手間擰了幹淨的熱毛巾,輕輕拭去沈馭風額頭上的汗水,溫熱的觸感讓沈馭風睜開了眼睛,看到辛月坐在身旁,他沒有說話,就這麽定定地看著她。


    "你醒了?胃還痛嗎?"


    沈馭風搖搖頭,他其實一直都是半夢半醒的狀態,知道金小瑜帶她進來,他不敢睜眼更不敢吭聲,怕這隻是一個夢,稍稍一碰,夢就碎了。


    現在也是一樣,看著她拿著熱毛巾為他擦汗,柔柔糯糯的聲音問他話,感覺好不真實。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開口道:"你的...頭發長長了!"


    這麽看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在剛剛他們偶遇的時候就想說了,長發也很俏麗,但是沒有以前那細碎柔軟的短發適合她。


    辛月抿了抿唇,有點不知該怎麽接話,把毛巾攤開來塞到他手裏道:"擦擦臉和手吧,可以睡的舒服一點兒!"


    看到她,沈馭風的精神好了大半,掙紮著坐起來半靠在床頭。金小瑜也很快買了粥回來,感覺到兩人之間寧靜良好的相處氛圍和小小的暗湧,心裏一笑,放下粥碗就回房間去了,把空間留給他們。


    出了門就立馬給榮靖霄打電話,時差關係他還在床上睡覺,接起電話聲音懶懶的,甕聲甕氣地喊了聲老婆。金小瑜心情莫名地好,也不像平時那樣嗔他誰是你老婆,跟他簡單說了說沈馭風今晚的遭遇。其實他是早就知道的,沈馭風到英國來的行程和目的都是他告訴她的,隻不過有了意外之喜,自然是要跟他分享分享。


    榮靖霄聽到八卦果然來了勁頭,兩人說了一會兒,他又甜甜蜜蜜地叫囂著好想你,快點回來之類的情話,逗笑了金小瑜,才不舍地掛電話。


    他那邊已經是早晨了,他們都已習慣在彼此的懷抱中醒來,早安吻,一起吃早餐,然後一同出門上班,光是分開這一兩天都覺得想念的緊。


    小別勝新婚呢,分別兩年的沈馭風和辛月又會擦出怎樣的火花呢?


    實際上,沈馭風房間裏平靜得很,完全沒有一點旖旎的氣氛。他坐靠在床頭吃著辛月喂到嘴邊的粥,英國人的粥做的再好也不如中國的老火慢燉,米沒燉開花,寡淡無味,可因為是辛月喂的,他吃著也覺得香甜。


    突然很想念她做的飯菜,有家的味道,換了誰來做都不是那個味兒。


    可他已經兩年沒吃到了。


    "我想吃你做的蟹粉獅子頭和縐紗鴿蛋!"他不自覺地把心中所想說出了口,表情渴望中帶點委屈,像個要糖吃的小孩。


    辛月不知怎麽就想到了小樹,心中一軟,嘴上卻說:"那些都太油膩了,你現在胃不好,隻能吃點清淡的!"


    "明天就會好的,你的公寓離這裏遠嗎?可以去那裏做飯,我可以去買食材!"


    "你不是還有事嗎?項目不談了?"


    辛月有種被得寸進尺的感覺,他不是說到英國是來公幹兼同學聚會的麽?


    沈馭風咽下最後一口粥,艱難地說道:"我沒什麽事,到英國來是為了參加你的畢業典禮!"


    終於肯坦白了,辛月有點惡作劇得逞的快意,不過麵上還是淡淡的道:"我沒看見你!"


    "那是因為..."他該怎麽講,因為看見她和另外的男人牽著個孩子一臉幸福?


    "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還是轉移話題吧!


    "能有什麽打算呢?我讀書也不是為了鍍金,純粹是為了興趣,之後該幹嘛還是幹嘛!可能會跟同學們有一個短程的旅行,然後就回國了,有新書要上市了,我得配合周暮的圖書公司做一些宣傳!"


    "那...你父母呢?這幾年,你為什麽沒陪他們留在加拿大?"


    其實他想問的是,她回國之後還會走嗎?她是乖巧孝順的女兒,家庭觀念很重,隻有當一個地方有她的牽掛時她才會定居下來,否則就會像現在這樣說的很無奈,好像回國隻是一件她不願麵對的事。


    "你以為我不想陪在他們身邊嗎?就算我不再是別人的妻子,我在他們懷裏也永遠是掌上明珠,被嬌寵嗬護的感覺一輩子也不會膩的。可是如果給他們造成了傷害和困擾就另當別論了,我畢竟是離了婚的單身女人,加拿大又有很多往來的親朋好友,總是好奇我的遭遇,熱心想給我介紹對象的,鄙夷說風涼話的,形形色色都有。我是可以一笑了之,可是我能感覺到爸媽的憂慮和傷心...中國人有時候還是很傳統的是不是?"


    離婚、二嫁這樣的事在老一輩人眼裏真真是翻天覆地的大事了。


    她今天能笑著把這番話說出來就證明她已經長大了,隻不過代價很沉重,心裏的傷痛也還在。


    原來《傾城之戀》裏的白流蘇不完全是虛構的,她能理解婚姻破碎後活在親朋好友的閑言碎語之中是什麽感受,可是她幾乎沒有勇氣再像白流蘇一樣賭一次幸福。


    她不想把終身再押給沈馭風,也沒打算押給周暮,或者是沒有打算押給任何人吧!


    "對不起,月兒,是我的錯!你能不能..."沈馭風心如刀割,是他讓她受了這麽多委屈。


    "不能!"辛月不等沈馭風愧疚的話語說出口就斷然拒絕,"我現在什麽都不想改變,維持現狀挺好的!馭風,你回去吧,以後也不要找我了,你不欠我什麽了,離了婚就不再是夫妻也沒有責任!"


    "不,你跟我一起回去,我這次來就是接你回家的!月兒,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沈馭風很急切地拉住辛月,力道很大,拉得她一個趔趄跌入他懷裏,兩人交疊著躺靠在床上,兩年來第一次距離如此之近,近到能感覺到對方有如鼓擂的心跳和高熱體溫,兩人都愣住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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