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偃旗息鼓


    側躺在床上,君照影看著窗外的月亮,不知怎麽就想起了當初在馬嵬坡的事,頓時就不想睡了。爬起來推開門出去,走到院子裏才發現君即離一個人坐在那兒喝酒。


    擴建之後的無我居院子也大了些,然而整體風格還是跟純陽宮極其相似,就連院子裏的雪鬆青竹也和純陽宮裏的一樣。君照影忽然就覺得,君即離心裏的孤寂是轉換了時空也無法消散的。恍惚間,仿佛看到君即離的一頭青絲全都被月色染上了霜華。


    “睡不著?”察覺到君照影的氣息,君即離轉過頭。


    走到桌邊坐下,君照影才發現桌上擺著兩個酒杯,有些疑惑。


    “以前常常會跟夜寒坐在一起喝酒,或是他睡不著,或是我睡不著。”仿佛知道君照影的疑惑,君即離又摸出兩個杯子擺上,將其中一個倒滿放到君即離跟前。“謹言是很少參與的,說是不想被傳染成酒瘋子。”


    看著眼前的酒杯,君照影忽然就想起,惡人穀的風車頂上帶著酒壇子來找自己的君夜寒。“一點都不好喝。”淺淺的抿了一口就放下,君照影還是和當初一樣不喜歡那辛辣的味道。


    “那是你還不到會覺得好喝的時候。”笑了笑,君即離仿佛並不在意。


    趴在桌上,君照影看著君即離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酒,忍不住就想,坐忘峰上的君夜寒是否也是一樣?依賴的人早早離去,想要相守一生的人埋在墳塚裏,生與死是無法跨越的距離。就是想要喝酒,也已經沒有了那個可以深夜對飲的人。什麽是會覺得酒好喝的時候?是不是,心裏的苦已經多得麻木,隻能用辛辣刺激的酒來安撫的時候?“我們要多久才能回去?”


    “不知道。”雖然不知道君照影為什麽會突然問這個,但君即離還是誠實的給了答案。“別多想,隻需記得總有那麽一天我們會回去的。無論擋在這條路上的敵人有多少,無論阻礙有多大,總有一天,我會帶著你們回去。”


    隻想該怎麽做,而不去想需要多長時間,所以就不會迷茫嗎?似懂非懂的點頭,但君照影的眼裏還是迷惑。


    君即離知道,君照影得到的隻是一點點記憶,即使後來擁有了感情比起君夜寒和花謹言也像是個孩子,所以她才會問這樣的問題。不過,這沒什麽,在自己身邊她遲早會成長起來的。雖然他更願意看到照影成長為一個幸福的女人,但也知道那隻是他的期望罷了。照影,其實是想要成長為像自己一樣的妖孽,最起碼也得跟夜寒和謹言一樣。


    一大一小不再說什麽,一個靜靜的喝酒,一個靜靜的看著另一個喝酒。(.無彈窗廣告)時間悄無聲息的流逝,原本沒了睡意的君照影不知不覺的睡著了。施了法術讓君照影睡得更安穩,君即離把她抱回了房間,又回到院子裏打算繼續喝,卻看見大道堂而皇之的坐在那裏。


    “父女談心完了?”毫不客氣的自己倒滿酒,大道笑著調侃。


    眼角抽了抽,君即離繼續喝酒。“又閑得沒事做了?”


    “子狐長恨不會打上煙霞觀,雖然他很想。”已經習慣了君即離的毒舌,大道覺得這樣其實挺熱鬧的,總比冷冷清清的要好。對上君即離疑問的眼神,幸災樂禍的笑了。


    “無憂宮對於素瑤的事情極為震怒,那群女人的影響力的確很可怕,現在天海宮的處境說是舉世皆敵也不為過。所以,天海宮那些隱於幕後的大乘長老都坐不住了,沒等子狐長恨發難,直接把他從宮主的位置上拖了下來。我想大概再有半個月左右,這件事就會公諸於眾了。”


    看來自己的確小看了無憂宮的影響力,君即離嘲諷的笑了笑。“那子狐長恨呢?他會甘心?”


    “不甘心又能怎麽樣?他隻有合體境,又不是你這樣彪悍的劍修,對上一群大乘他有反抗的餘地?現在他已經被那些長老封了靈力,扔進天海宮的禁地關起來了。”聳聳肩,大道雖然不覺得子狐長恨會就這麽完蛋,但光是要從禁地逃出來就很不容易了。至少,短期內子狐長恨是不可能再威脅到煙霞觀了。


    君即離不打算問天海宮的禁地是什麽樣,但他覺得,隻要子狐長恨沒死就總會翻身。“如果那些個長老真有心保住天海宮的地位,把子狐長恨交給無憂宮處置才是最妥當的,可他們並沒那麽做,可見那老賊還是有機會的。不過,不管怎麽說短時間內是不用擔心他會做什麽了,那些長老會不遺餘力的消除他造成的負麵影響。順便問一句,子狐長恨究竟是怎麽知道天命之人和無極塔的事情的?”


    大道對君即離的謹慎一向是滿意的,見對方沒有完全把子狐長恨歸於無害的範疇也沒說什麽。“這個問題,屬於不能說的範疇。”牽涉到仙界和天道,大道也隻能抱歉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另外一件事。”


    用眼神示意對方自己聽著,君即離並不意外大道的隱瞞。要是能說,以大道話嘮的性子早就說了。


    “其實我也是有名字的,嚴格的說大道隻是我的職位。”滿臉都是快問我的意思,大道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表情有多損形象。


    給自己倒了杯酒,君即離直接別開了眼,表示自己對這事沒有絲毫興趣。


    “好吧,我知道你比較含蓄,不好意思問。”自顧自的找了理由,大道已經習慣用這種方式對付君即離的冷淡。“我叫重(chong二聲)無,九重天的重,虛無的無。阿離你可要記好了啊,怎麽說我也是你未來上司,可不能連我叫什麽都不知道。”


    無語的看了重無一眼,君即離沒好氣的開口。“我從沒說過要給你打工,你的臉皮還能更厚一點嗎,自戀的寵物先生?”


    “你一定會成為我的下屬的,阿離。還有,不是寵物,是重無。”意味深長的笑了,不等君即離炸毛,重無立即丟出另一個炸彈轉移對方的注意力。“對了,我是不是忘了告訴你,顧子方愛上你了?”


    手裏的酒杯咣當一聲掉在桌子上,君即離眨了眨眼,不確定煉虛境的修士會不會幻聽。


    看到君即離嚇傻了的反應,重無悶笑。“這事兒蚩靈和畫影都看出來了,連那個煙濤也看出來了,我估計你家祖師爺也看出來了。”發覺君即離的眼神瘋狂的閃爍,重無更歡樂了。“阿離啊,不是我說你,怎麽在感情的問題上你就遲鈍到這種地步呢?莫非你以為顧子方那樣討好你真是因為內疚?”


    深呼吸了好幾次,君即離重新撿起酒杯倒上酒。“想說笑話的話,拜托你換一個。不管怎麽說我現在是漢子、純爺們,顧蠢不可能看得出我這身男人皮底下妖孽女漢子的本質。別說他,就是柳長青那樣的老狐狸也沒看出來。所以,想讓我相信一個種、馬男會彎掉,還不如跟我說你明天就會開辟一個通道讓我帶著人馬殺回大基三,至少後者還有一點點可能性。”


    唉,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甚至會找到一大堆理由讓自己相信這是個笑話。重無也不爭論,隻是看著君即離笑。“好吧,隨你信不信,反正我是告訴你了,將來別怪我沒提醒你就行了。恩,酒喝了,要說的也說了,我走啦。”


    等到重無走了,君即離垂下頭,眼中一片陰霾,手中的酒杯啪一聲裂成碎片,再被聚集於掌心的靈力碾壓成粉末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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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一眼正殿中的眾人,柳長青笑了笑。“天海宮對子狐長恨的處置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吧?把子狐長恨關入禁地,卻又沒有立即選出新的宮主。雖說他們宣稱暫時沒有合適的人選,但依我看,這不過是托詞。處置子狐長恨隻是權宜之計,不過是不想因為他一個人連累整個宗門。隻要還活著,子狐長恨就一定會卷土重來。所以,我們並不能就此鬆懈,而是要利用這段時間做好萬全的準備。”


    “常澤,嶽悠,你們去聯絡中州各宗門,告訴他們,我們放棄的那些地盤他們可以接手,算是他們幫我們對付天海宮的謝禮。我要中州所有宗門都成為我們的耳目,絕不讓天海宮有任何機會滲入。”看常澤和嶽悠點頭應是,柳長青又看向鐵嘯辰。“從明日起,內門弟子的晨課就由嘯辰負責,優哉遊哉的生活過了這麽久,也該努力了。雲清,你去指點外門弟子。”


    “文鈺,我知道你挑剔,但現在不是挑剔的時候了。丹藥無論品階,隻要是能用得上的,都要多煉製一些。經過十年前的清理,外門中可用的人也不少,你看著辦吧。”想到清理過後隻剩下六成的外門弟子,柳長青的臉色就不好看。“書鴻,煉器堂也是一樣。缺了什麽就跟執事堂說,若執事堂沒有辦法就直接來找我。另外,小離身邊的九溪和青崖都會去幫你們。”


    夏侯文鈺和宋書鴻都點頭應是,丹藥和法寶的消耗是重中之重,他們都明白自己的責任有多重要。


    “子方已經跟著煙濤師叔去修行了,他的安全我們可以放心。不過,我不希望再有其他宗門的探子釘子出現,餘英長老,執法堂一定要把好這一關。”


    執法堂長老餘英深深的行了個禮。“觀主放心,餘英一定戴罪立功。”十年前的事情對他來說是奇恥大辱,即便觀主網開一麵沒有懲罰他,他卻沒辦法饒恕自己。


    “基本上就是這些了,若是有什麽疑問可以下來找我。”大方麵就這麽多,其他的細節就不適合在這種場合講了,柳長青鄭重的看了看眾人。“諸位,我煙霞觀傳承到現在,經曆過的風浪不計其數。這一次,我相信我們一樣能夠撐過去,不會給先輩們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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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長青又跟常澤和嶽悠詳細說了一下交好中州各宗門的細節,這才回到碧峰。看了看天色,信步走向練功場,果然他家小徒孫正在練劍,畫影變回了原形趴在一邊像是在陪伴。看了一會兒,也沒出聲打擾,又走到無我居。


    “長青道友。”呂洞賓正在喝茶,看到柳長青來了,笑著迎上去。


    “山石道友真是悠閑啊。”想到煙霞觀裏一大堆的事情,柳長青就有些吃味。


    “嗬嗬,我便是想忙,也沒地方忙啊,我家小離可不用我操心,照影也乖得很。”


    給柳長青倒上茶,呂洞賓隻是笑,不過眼神裏卻是得意。為長久計,呂洞賓和君即離決定告訴柳長青一部分真相,免得以後束手束腳或是徒增事端。柳長青是唯一知道他們來自另一個小世界的人,所以在他麵前少了許多顧忌,兩隻老狐狸頗有些相見恨晚的感覺。不過柳長青不知道君即離曾經是女人。“再說了,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你也別什麽事都親力親為。”


    柳長青白了呂洞賓一眼,他覺得比臉皮的話自己還是要遜色一些。其實知道小弟子來自另一個小世界的時候,除了震驚之外就是心疼,心疼小弟子要在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摸爬滾打。不過,倒也知道了為什麽小弟子從小就那麽省心。至於君即離的真實年齡,對於近千歲的柳長青來說幾十歲和幾歲其實沒啥區別。“小離出門了?倒是稀奇。”


    “去跟慕陽無痕切磋去了。”想到君即離出門時陰森森的笑容,呂洞賓不怎麽厚道的幸災樂禍。“知道秦羽答應了那小子,小離可是磨了好半天的牙。”


    瞬間明白了這切磋的真正含義,柳長青也不厚道的笑了。“合該如此,雖說以前慕陽無痕是裝風流,可阿羽那性子容易吃虧。說來,小離有沒有什麽打算?”


    “好好教導照影,順便研究陣法,別的暫時不考慮。之前在禁區他已經積累得差不多了,如今欠缺的也就隻是時間了,在觀裏或是在外麵都一樣。”想到君即離計劃將煙霞觀變成陣法展覽館的事,呂洞賓就忍不住得瑟。


    “常澤他們也該收弟子了。”看到君照影,柳長青才猛然發覺常澤他們這一輩竟隻有君即離收了弟子,隻是收徒一事也不是說做就能做的。


    “老是呆在觀裏,難道弟子能從天上掉下來?依我說,你也該讓內門弟子都出去曆練曆練。”呂洞賓一直都覺得煙霞觀的有些規矩很奇怪,不過也許這就是修真宗門和江湖門派的區別吧。“純陽宮的弟子,隻要到了一定程度就得老老實實下山去,不想去也得去。師父能教的隻有武功和一些經驗,可到底比不上讓他們親曆。修為可以慢慢長,急不來,可心境卻不是一味清修就能修出來的。這心境的修煉,還有什麽比得上紅塵煉心?”


    “小離能有今日,無非是經曆得多了,又肯動腦子,且本身悟性也高。不要怕紅塵裏的誘惑讓他們動搖了道心,若是連一點誘惑都受不住,還修個什麽仙,不如去做個富家翁算了。”


    柳長青知道呂洞賓說得沒錯,可真要做的話卻是不容易。煙霞觀太安逸了,長久以來都是這麽安逸,他是真不放心把門人弟子們放出去。


    “舍不得?”一看柳長青那表情,呂洞賓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要命還是要舒服,隻要不是傻子都會明白該怎麽選。至於那些腦子不清楚的,想反抗的,也好辦,直接武力鎮壓。”


    所以說,小離總是那麽暴力的根子是在你身上嗎。瞥了呂洞賓一眼,柳長青眯縫著眼開始算計了。不錯,苦一點總比沒命好,舍不得也得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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