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離魂海來客


    眼看著路走了一半,曲林卻覺得路上的日子漫長得難熬,恨不能一眨眼就把這路走完。師父師兄慘死的樣子停留在腦子裏,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一定要為他們報仇。可是隻有築基修為的自己,拿什麽去報仇?不論敵人究竟是誰,能夠血洗那麽宗門勢力的絕不可能是二三流的修士,現在的自己連叫囂報仇的資格都沒有。尤其,當與自己同行的人是來自煙霞觀的精英,巨大的實力對比讓曲林內心的煎熬更甚。


    這樣弱小的自己,即使到了飛仙穀又能做什麽呢?向所有人描述瑤華宗的慘狀嗎?


    正恍神胡思亂想,曲林忽然感覺一邊肩膀上一重,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下。下意識轉頭,正好對上一張貓臉,唬了一跳。


    “喲,少年。”眨了眨眼,畫影對曲林明顯是被嚇到了的表情感到有些好笑。


    緩過來之後,曲林才發現自己肩膀上蹲著的是煙霞觀太虛道君的貓,似乎是叫畫影?下意識去看了一眼走在看護整個隊伍的位置上的君即離,曲林想不出畫影為什麽會跑到自己肩上。而且,他該怎麽稱呼這隻貓才對?


    “少年,年紀輕輕的不要想太多。”畫影無視了曲林迷惑的表情,自顧自舔了舔爪子。“你剛才的氣息亂得夠可以的,想走火入魔嗎?”


    因為被君即離吩咐多看顧曲林一些,所以畫影才能在曲林氣息紊亂的時候及時發現。方才曲林覺得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下肩膀,其實是畫影將自己的靈力打入曲林體內,將已經有些暴動的靈力運轉給壓製了下來。


    被畫影這麽一說,曲林下意識去感覺自己體內的靈力狀況,卻發現一股不屬於自己的靈力。


    “靜下心來,別抵抗,配合我平複你自己。”


    耳邊畫影的聲音有些嚴肅,曲林也沒多想,乖乖的按照畫影的吩咐去做。


    差不多盞茶時間之後,曲林的靈力流轉恢複了正常,畫影這才收回自己的靈力。抬起一隻前爪輕輕的拍了拍曲林的臉頰,畫影不放心的叮囑道。“少年郎正該是無憂無慮的時候,別想太多了,若是下次沒人發現你不對就真要走火入魔了。”


    即使知道畫影的修為足夠自己仰望,可曲林還是覺得有些別扭,大概是因為畫影的本體實在是太……小巧玲瓏了。隻是,苦笑了一下,他如何能不想太多呢?


    “身為修士,有時候會心生感應,修為越高越是如此。少年,你師父為什麽會讓你一個築基修為的弟子下山,你就沒想過為什麽嗎?”看出曲林在想什麽,少年郎眼中的悲傷濃重得像是能淹沒了天地,畫影卻想起了劍三世界裏那無數雙悲傷的眼睛。戰亂之世,悲傷、痛苦和仇恨是最不值錢的情緒,隨便找個人出來都能從臉上眼裏看得到。


    一愣,曲林從沒想過這個問題。當初師父讓他下山找好苗子,好說歹說甚至端出了做師父的架子,那時他隻以為是因為師父說不動別人才會找上自己。可現在聽畫影這麽一問,曲林才猛然想到沒有哪個宗門會讓築基弟子去找好苗子,最起碼也得是結丹境才行。難道,難道真的是師父感應到了什麽,才會讓自己避下山?


    師父慈愛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曲林忽的就覺得眼眶發熱。師父,你是想讓我活下來嗎?可是這樣活著好痛苦,我情願和你們一起死……。


    正想再接再厲勸說曲林,畫影聽到意識裏君即離的提醒,暫時把曲林的事情放到一邊戒備起來。


    隻幾個呼吸之後,五六個人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裏。從來人的服侍上看,恰是被認定為凶手的離魂海。


    “君道長,別來無恙乎?”像是看不到煙霞觀一行人不太美妙的表情,涯觴隻微笑著看向君即離。


    君即離沒有想到涯觴會出現在這裏,但也隻是意外罷了。身為離魂海的魔子,這樣敏感的時候涯觴身邊竟就這麽五六個人,看來離魂海那邊也是氣氛緊張了。“甚好,若不是眼下這些糟心事,會更好。”


    “哈哈,我就知道君道長不會一見到我就拔劍,也不枉費我特意玩兒命似的趕路了。”聽到君即離的話,涯觴便知道自己賭對了,笑容也輕鬆了一些。“從煙霞觀到飛仙穀必是要經過這裏的,我可是已經等了兩天了。”


    竟是特意等在這裏?聞言更覺意外,對於涯觴雖然談得來,但君即離還未曾在這人身上花多少心思,也懶得猜測對方的用意。“所以?”


    隻有兩個字,卻讓涯觴正了神色,直直的看著君即離。[]“離魂海並未做下那些事情,且我們也有分部被屠,看起來像是道修所為。是以,我認為此次是有人蓄意挑起道魔之爭,隻不知所圖者何。就算要打,也不能是背著黑鍋打,飛仙穀會談我是必定要去的。”頓了頓,涯觴似有些期待。“君道長,你可信我?”


    涯觴的話一出來,兩邊人馬的表情都有些奇怪。煙霞觀這邊,一麵是佩服涯觴敢隻帶這麽幾個人就要去飛仙穀,一麵又覺得對方特意找上他們太虛長老問這話有些說不出的味道。而涯觴身後的幾個心腹卻有些莫名,這樣上趕著問君即離信不信什麽的,他們家主子真的不是氣糊塗了麽?


    其實君即離心裏也覺得很詭異,總覺得涯觴的話和眼下的氣氛有哪裏不對。“我信與不信,很重要麽?”值得你緊趕慢趕等在這兒?


    “我知道此番前往飛仙穀是兵行險著,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見到我會什麽都不管直接動手,這樣的情況下若是能少一個敵人自然是好的。旁的人也就罷了,可若是君道長要出手,我可就不敢保證能活著回離魂海了。”聽到君即離的反問,涯觴直覺對方是信了,便又有了些笑模樣。“所以,當然很重要。”


    一瞬間,君即離腦子裏閃過很多個念頭,既有正經的也有吐槽的。末了,君即離眼神一變,整個人都冷厲了幾分。“幾天前收到消息,我那弟子被人襲擊,意圖抓住她用來威脅我。那領頭的是個女修,功法套路還有兵器,都同當年的沈亦風如出一轍。”見涯觴臉色微變,君即離身上的冷厲又消失了。“聽聞北川常年飛雪,風光與別處大有不同,可惜我一直沒機會去看。”


    隻幾句話,卻讓涯觴心思百轉。沈亦風跟煙霞觀的恩怨他自然是知道的,還知道當年五派大會上沈亦風是死在顧子方手上。不過,他卻是聽說沈亦風是先被君即離給廢了,顧子方不過是撿了個便宜。若說有人對君即離恨之入骨的話,無疑是天海宮前宮主子狐長恨,以及沈亦風的未婚妻子狐嬛。看來這一次的風波離魂海卻是遭了無妄之災啊。


    為君即離透露的線索和誠意,涯觴的笑容更真切了些。“嗬嗬,既然君道長願往,我便做個東道又如何?早年收藏的幾壇佳釀,正缺個可以對飲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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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長青心情複雜的看著顧子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他的確沒有想到顧子方能如此高妙的隱匿之法,能在他和呂洞賓兩個人的眼皮子底下把談話聽了個完整。可即使如此,他也不覺得讓顧子方去風雷山接應君照影是什麽好主意。已經知道眼下這一切極有可能是子狐長恨搗的鬼,他如何能放心讓顧子方單獨下山?


    “師父,正因為按常理說我應該留在觀中被保護得嚴嚴實實,這個時候我單獨下山恐怕不會有多少人能想得到。而且風雷山我也不陌生,即便真有什麽,以我的隱匿之法也能躲得過去。”見柳長青麵露猶豫,顧子方知道對方是不放心自己。“照影身邊隻有蚩靈,如果她真的被人抓走用來威脅小離,後果不堪設想。師父,讓我去吧。”


    “不,你不能去。”


    柳長青正猶豫不決,卻聽到呂洞賓堅決的反對顧子方的提議。順勢看向呂洞賓,有那麽一瞬間柳長青覺得自己從呂洞賓眼中看到了狠厲。


    顧子方壓根兒沒想到呂洞賓會出言反對,他明明覺得柳長青已經有些動搖了。“前輩……。”


    “誰都可以去,獨你不能。”沒讓顧子方把話說完,呂洞賓一貫和藹的臉上盡是嚴肅。“照影身邊不隻有蚩靈,還有不二猴和青陌。青陌的隱匿之術不在你之下,即使是大乘修士也無法堪破。風雷山不小,即使你不陌生,蚩靈卻比你更熟悉,你未必能找到他們。縱是你找到了又如何?你就一定能保證你自己和照影他們所有人的安全?未必吧。”


    顧子方心想無極果然猜對了,君即離真的是安排了一明一暗兩層保護,可這不是他放棄的理由。“蚩靈他們現在應該多少都有傷在身,難道我們就真的什麽都不做?我的確不能保證什麽,但我知道若是照影出事,最難做最傷心的會是小離。”


    定定的瞧了顧子方一會兒,呂洞賓忽然笑了。“小離傳話回來,讓我千萬盯著你不許你下山。聽蚩靈說,當年藍嫣然那件事你便沒有聽小離的告誡,這一次你也要如此嗎?”


    顧子方心下一緊,原本想好的說辭一個字都不敢說了。呂洞賓看向他的眼神太有殺傷力,說出的話也太有震撼力,顧子方幾乎又看到了當年君即離拖著天海宮的大乘修士同歸於盡的畫麵。如果當年他不那麽固執,如果當年他沒有因為一個藍嫣然而迷了眼,小離又怎麽會落進禁區受了整整十年的折磨?


    看出了顧子方的動搖和忐忑,呂洞賓捋了捋胡子不再說什麽。他知道顧子方擔憂君照影隻是因為君即離,也知道顧子方對自家徒孫所懷著的那點兒心思。隻是,眼下並不是可以感情用事的時候,且有些事顧子方並不了解。但他沒興趣解釋什麽,想來君即離也同樣沒有這個興趣。


    “前輩是在警告我嗎?”


    忽聽得顧子方語氣苦澀的話,呂洞賓抬眼,慢悠悠的說道。“去或不去在你,反正小離的話我是傳達到了,若是發生了什麽,任誰也怪不到老頭子身上。”


    好狡猾!心裏的苦澀更甚,顧子方覺得對方這簡直就是明晃晃的在威脅自己,可惱火的是他還真不敢再一次違背小離的意思。不出事還好,若是自己這一下山真出個什麽意外……,隻怕這輩子都別想再讓小離看自己一眼了。以前犯過的錯太多,他家小離眼下已經很不耐煩自己了,他還真是絲毫都不敢賭。


    可他隻是想為小離做點什麽能讓小離高興的事情,真的就隻是這麽簡單而已。克製著心底蔓延開來的苦澀和無力,顧子方知道自己不能再堅持要下山了。對柳長青和呂洞賓行了一禮,轉身告退。


    直到顧子方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了,柳長青才疑惑的看向呂洞賓。“我怎麽覺得有些奇怪?”


    “哪裏奇怪了?”並不知道柳長青突然間感慨什麽,呂洞賓笑眯眯的在心裏盤算要怎麽把這事告訴畫影,再讓畫影旁敲側擊的說給君即離。


    見呂洞賓毫無破綻,斟酌了一下,柳長青試探性的開口道。“我怎麽覺得子方對小離的在意有些過了?”


    毫不退讓的對上柳長青的眼睛,呂洞賓笑得溫和無害。“哦,有嗎?我倒不覺得是在意,隻覺得是那孩子對我家小離心懷愧疚而已。”


    老狐狸對老狐狸,柳長青沒能從呂洞賓身上看出任何端倪,可直覺告訴他顧子方並不是心懷愧疚那麽簡單。隻是,若要說還有些什麽,一時間柳長青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也許,自己應該去問問煙濤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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