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眾多老友見過麵,稍稍聊了幾句。秋月和安天等人有些驚異,沒想到自己的少爺在香港廟街竟然會認識這麽多人。這些人身份很雜,有七八十歲的老人,也有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有麵店的老板,也有開麻雀館的人,更有兩三位廟街的古惑仔,聽說這兩三名古惑仔在廟街上很吃得開,卻一個勁兒的叫林錦鴻為“林哥”,很尊敬的神態,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秋月等人很難相信,以少爺的身份地位,怎麽會結交這些人,而且很聊得來,竟像是十幾年未見的老朋友。


    林錦鴻見過一幹老熟人,見還有些時間,便向天後廟而去。天後廟坐落於油麻地的榕樹頭,把一條廟街生生地一分為二。靠著廟的南牆,比較寂靜。這裏什麽最多,當然是看相、算命的了。一溜兒都是看相、算命的攤子。


    “先生、小姐,看個相算個命吧,斷斷前程,不準不要錢!”一排的攤子,有老有少,老的七八十歲,少的二三十歲,但無一例外的是這些攤主都會留著一把山羊胡,而且都很長,搞得好像胡子和算命準不準成正比似的,胡子不長便算不準。看到林錦鴻和秋月兩人,衣著光鮮、氣度不凡,身後還跟著兩個保鏢,頓時招呼聲四起。那些不招呼的攤主便眯眼、撚須、掐著手指,做著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很有一番意味。林錦鴻一連拒絕了幾個要求幫自己算命看相的人,饒是如此,熱情的招呼聲還是此起彼伏,令人煩不勝煩。


    林錦鴻暗自搖頭苦笑,既然來到這裏,不算一下好像不是個頭,便在一處攤子前停下腳步,向那個正在不斷掐著手指的攤主道:“你看我們是什麽關係?”說著指了下自己和秋月。


    那攤主頜下也留著一把烏黑亮麗的長須,臉上卻沒多少的皺紋,顯然年紀不是很大,聽到林錦鴻的話,緩緩睜開眼,上下打量著並肩站在一起的林錦鴻和秋月兩人,眼中閃過一絲豔羨,喉結上下一陣嚅動,暗道好一對金童玉女,那女的容貌非凡、氣質高雅,跟眼前這個男人很般配啊,他已然心中有數,但還是故作高深的說了句:“請先生、小姐奉告生辰八字。”


    林錦鴻愣了愣,倒是有些意外,他還以為這人會隨口胡謅幾句,說自己和秋月是什麽天造地設、金童玉女什麽的呢,沒想到還要生辰八字,好奇心陡起,隨意的報了個生辰八字,秋月也報了生辰八字後向林錦鴻抿嘴一笑,顯然她報的也不是她自己的八字,林錦鴻暗自誇了句懂事的丫頭。攤主聽完,點了點頭,猛然掐著手指左算右算,良久才道:“先生和小姐的命格都很奇特,都乃人上人,先生此命推來福自宏,田園家業最高隆。平生衣祿豐盈定,一切榮華萬事通。”搖頭晃腦的說了一通,眼睛偷偷的觀察著林錦鴻,見他被自己唬得一愣一愣的,遂暗自高興。又接下去道:“女命推來福非輕,慈善為事受人敬。天降文王開基業,八百年來富貴門。先生與小姐乃天作之合,一對金童玉女,將來定能福祿雙全。”


    林錦鴻聽完啞然失笑,還以為真遇到了半仙呢,原來還是沒能超出自己的預料之外,他轉過身來與秋月對視一眼,各自而笑。秋月從坤包中抽出幾張錢放在桌上,林錦鴻知道她的心意,恐怕有個傻瓜說她和自己天造地設,估計她也會傻傻的給那個傻瓜一筆錢吧。他也沒去阻止秋月的行為。


    胡謅幾句,一下子得到數百塊,那攤主頓時喜笑顏開,抓著錢不時的說這謝謝,剛才那半仙的形象一下子被破壞殆盡。相鄰的那些攤主個個眼露希冀之光,更加熱情的招呼聲再次爆發,隻是林錦鴻已然沒了興趣,也不理那些人的招呼,他們還真把自己當成冤大頭了。


    沒走出幾步,林錦鴻再次停下了腳步,眼前又有個看相算命的攤子,不過不像別的攤子裝飾的那樣神神道道,又是銅錢又是八卦的,也有的攤主會擺上幾本古色古香的書或者幾張亂七八糟不知所謂的符篆。攤名也起得很是高深莫測,什麽張半仙啊,什麽鐵嘴神斷啊,等等。唯獨眼前這個攤子除了一張滿是補丁的破爛桌子外,什麽都沒有,甚至連攤名都沒有。那張破爛的桌子上連塊破爛的黃布也不鋪一條。攤主也很奇怪,初看上去七八十歲,好像很老的樣子,但仔細一看,卻又是滿臉紅光,一點皺紋都沒有,再看好像又什麽都不是,竟然看不出真正的年齡,就好像是一個謎似的。


    別的攤主都在裝神秘,或者拚命的招徠客人,唯獨他眯著眼呼呼大睡,這裏的攤子就是生意再差,也會有那麽幾個人來,唯獨他這好像閑的發慌,連隻蒼蠅都看不到,已經不是一般的慘淡可言。林錦鴻看到攤主,好像又被勾起了興趣,他轉過身來,走到那攤前,突然看到桌子上放著一張字條,上寫著:一日三卦,隻算有緣人;無緣萬金莫求,有緣分文不收。字寫的很端正,筆力遒勁,力透紙背,不說別的,就這幾個字就能說明書寫之人的書法修養已達到一定的境界,林錦鴻自認為自己還沒到這樣的境界。


    之所以這裏看不到一隻蒼蠅,估計也是這張紙條的功勞了。林錦鴻悠然的敲了下桌子,“先生,算命!”他說完,那個攤主還在呼呼大睡,沒有一點反應,秋月幾人微微來氣,正想上前,卻聽旁邊一人道:“先生別叫了,沒用的。這個時候他都會在睡覺,隻有午後一刻他才醒著,而且條件很苛刻,自從他來到這裏後,就沒幫人算過一卦,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不會算命,而故意擺了張桌子在這偷師。先生,要不我幫你算算,家傳的梅花易數,紫薇鬥數,精通大六壬課數,斷前程、找失物、算姻緣。保準,不準不要錢!”


    林錦鴻攔著秋月和安天等人,又揮了下手,示意旁邊那個攤主別吵,然後再次敲了下桌子,輕呼了聲:“先生,算命!”他叫完暗自感覺有些好笑,自己原本不相信這些所謂的命運、風水之論的,現在為了一解好奇心,而主動三番兩次的求一個老頭算命,傳出去估計會跌一地的眼鏡吧。他又想起在三溪鎮任鎮長時,市委宣傳部部長王為民為了自己家祖墳的風水,每年使得大寮村淹一次水,有時候真的相信了一樣東西,骨子裏就會為這事瘋狂。水淹祖墳、平步青雲,這件事情還沒從根本上解決,王為民到現在為止還是當他的市委宣傳部長,也沒有人要動他的意思,聽說這個家夥越來越肆無忌憚了。


    “無緣不算!”一聲清幽的歎息聲響起,打斷了林錦鴻的思緒,他抬眼見那神秘的攤主雖然說了句話,但還沒睜開眼的意思。


    林錦鴻微微一笑,“何為有緣?”


    他身邊的秋月見他來了興趣,便向安天看了一眼,後者會意,從秋月手中接過幾張錢,來到鄰桌,將錢放在攤子前:“你那張凳子我買了!”那個攤主聞言愣了一下,看到那一張張的錢,興高采烈的將錢抓在手中,然後慌不迭起身將凳子遞給安天。安天也不跟他客氣,將凳子放在林錦鴻身邊,秋月拿出紙巾仔細的擦過一邊後,“少爺,坐下說!”林錦鴻點頭,示意她也在自己身邊坐下,然後看著那個奇怪的攤主,等待他的回答。


    攤主聞言陡然睜開眼,雙眼開闔間隱有精光閃爍,令林錦鴻心中霍然一驚,暗道不虛此行。攤主注視著林錦鴻,良久悠然喟歎,“有緣即住無緣去,一任清風送白雲。人生有所求,求而得之,我之所喜;求而不得,我亦無憂。先生以為然否?”


    “緣可明,非常明;份可求,亦無求。先生以為何?”林錦鴻突然輕聲一笑,道。


    “好一個:緣分可以是明了,也有不明了的;可以去追求,亦可以無求隨心。一切隨緣,因和果罷了!你我皆有緣,今天贈君三卦,望君珍重!”攤主聽了林錦鴻短短的幾句論緣之後,點頭不迭,道。“大千世界芸芸眾生,可謂是有事必有緣。惜緣,反落下乘,可悲?可喜?”


    林錦鴻突然一陣意興闌珊,證明自己和他有緣又如何,他能斷自己前程又如何,前程非天定定,一切皆在自己掌握中。他暗自歎了口氣,報上了剛才報過的那個生辰八字,然後看了眼秋月,等秋月也報上剛才那個八字,才悠然道:“求姻緣!”語氣中顯然沒了剛才論緣時的那種揮斥方遒的神態,反而有些落寞。


    攤主眯著眼,看了眼林錦鴻,“勸君要珍惜眼前的三卦!第一卦反而浪費了,此對八字不成富貴,災害並至,或不能建家立業,或是壽不永,凶然重重,甚至骨肉分離,破敗家。此八字男命傷官重重,求官不利,任官小心。半天下雨,誹謗多短,官訟連累。顯然非先生之八字。我觀先生、小姐兩人雖無夫妻之相,但有夫妻之實。”


    無夫妻之相卻有夫妻之實,秋月聞言,滿臉通紅,心中很是感激那攤主,希望他說的是真的。同時她心中也有些期待,攤主顯然不是一般的騙財之人,自己和少爺兩人報上假八字,他略一辯就清楚,而不像剛才那位仁兄亂七八糟的胡謅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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