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一聲,郭偉全的圓珠筆掉在了桌子上,他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樣子,顯得他很沒城府,又非常失態,就連李永昌雖然也很震驚,卻還是厭惡地瞪了郭偉全一眼,並示意郭偉全別太沒形象了。


    其實李永昌心中的震驚,不比郭偉全少。


    大壩項目是李逸風一心推動的項目,冷楓未經縣委研究決定,就擅自決定停工,李永昌就一心認定此舉必定會引發李逸風的強烈反彈,他已經做好了李逸風一點火他就放炮的準備,也好一報剛才冷楓對他暗藏殺機的威脅。


    誰知……李逸風也同意停工,李永昌腦子一下就不夠使了,李逸風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他的政績工程被人強行停工了,不但不生氣,不一拳打還回來,還說什麽要無限期推遲,他腦子是不是短路了?


    李永昌在孔縣混跡官場少說也有20多年了,迎來送走了多少任書記和縣長,還真記不清了,從來沒有發生過今天這樣的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怎麽都想不明白,李逸風怎麽就和冷楓一個鼻孔出氣了?


    李永昌想不明白不要緊,李逸風也不過多解釋,隻是強調說道:“人死為大,在農村,祖墳不僅是先輩的歸宿,也是後代的臉麵,我就想問問在座各位,如果你們的祖墳,不,就說先輩們的骨灰盒被人動了,你們心裏會怎麽想?基層工作,就是農民工作,做不好農民工作,所有的工作都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


    “大壩項目的選址工作是大事,怎麽當時就不細心一些,為什麽沒有想到平墳的問題?我想個別同誌需要反思一下工作方法,農村工作看似沒什麽大事重要事,其實不然,農民無小事,他們掙紮在生活的底層,雞毛蒜皮的事情都是大事,一分一毛都要算計,我們要體諒到農民的不易。”


    李逸風侃侃而談,講了一番站在農民立場上的講話,他時而慷慨激昂,時而感情深沉而投入,聲情並茂,說到激動處,還配合手勢用力揮舞,顯然,他是有感而發,動了感情。


    李逸風的講話也讓冷楓微微感慨,盡管冷楓並不讚同李逸風的政治理念,但他敬重李逸風的為人,知道李逸風來孔縣,確實也想為孔縣人民做出實事,比起隻知道維護自己利益身為孔縣人都不為孔縣著想的李永昌,李逸風還算一個合格的政客。


    隻是,冷楓並不讚成李逸風的政治手法,也不認同李逸風為孔縣規劃的思路。不過沒辦法,他和李逸風誰也說服不了誰。


    但對於李逸風認可他暫時停工的說法,冷楓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也還是微微吃驚,隨即一想不由心中大慰,李逸風審時度勢,要借東風,要緊緊抓住機會了。


    冷楓的目光落在了崔玉強的身上,見崔玉強沒有抬頭,似乎很用心在紙上不停地寫著什麽,他暗一點頭,崔玉強亂寫亂畫,心亂了。


    李逸風的話打動了冷楓,打亂了崔玉強的心境,卻沒有讓李永昌回頭,當然,如果李永昌因為李逸風一番慷慨陳詞就回頭是岸,他就不是李永昌了。


    “逸風同誌,我對停工有不同的看法。”李永昌發言了,他的表情很嚴肅,“墳地的問題,說大就大,說小就小,我是孔縣人,最有發言權了,平墳根本就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老農民鬧事,無非就是想多要點經濟補償。選址的時候沒有考慮到平墳的問題,確實是我的失誤,我也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李永昌自嘲地一笑,用手一指自己的頭:“因為一個流沙河,我的頭上受了兩次傷,相信孔縣誰也沒有我對流沙河感情深厚了,我以付出兩次受傷的慘痛代價證明了我對孔縣的熱愛,對流沙河大壩項目的用心,而且我在孔縣工作的時間超過了20年,在孔縣生活超過了40年,沒有人比我更熟悉孔縣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也沒有人比我更熟悉孔縣人的性格,所以,隻因為一個墳頭就停工,我覺得小題大做了。我打包票,我出馬的話,一天之內解決墳頭問題,爭取明天下午就恢複施工。工程停工一天,就是不小的損失。”


    冷楓暗暗搖頭,李永昌的話,句句在理,或許出發點也是急於複工,不想承受因停工而造成的經濟損失,但他的話說得太氣勢,明顯是以孔縣的太上皇自居了,口氣很大,語氣很狂,態度很是盛氣淩人,等於是說,孔縣沒有他出麵解決不了的困難。言外之意更是暗示,不管李逸風也好冷楓也罷,都是外來者,對孔縣的了解隻限皮毛,遠不如他這個土生土長的孔縣人,所以,停工的決定,不但倉促而且不合理。


    郭偉全聽了李永昌霸氣外露的話,微微點頭,暗暗一笑,李書記劍刺李逸風,槍挑冷楓,以一人之力力拚縣委一二把手,不愧為孔縣的太上皇。


    在座各位,都微微露出了驚愕的表情,尤其是崔玉強,不再埋頭寫寫畫畫,抬起頭來,意味深長地看了李永昌一眼,目光又穿梭在李逸風和冷楓的臉上,想從中尋找一絲可以探究的表情。不過讓他失望的是,冷楓千年不變的寒冰表情,依然不動如霜,而李逸風聽了李永昌隱含刀光劍影的話,居然……不動聲色,甚至還微微點了點頭。


    崔玉強困惑了,冷楓一向表情如冰也就算了,李逸風被李永昌當眾挑戰權威,身為一把手沒有絲毫表示,也太軟弱了,還是……李逸風私下和李永昌達成了什麽共識,要演一出雙簧?


    “我附和永昌同誌的意見。”郭偉全又一次迫不及待地發言了,“永昌同誌為了大壩項目嘔心瀝血,付出了一般人無法想像的辛苦和血汗,勞苦功高,而且他是土生土長的孔縣人,對於孔縣的情況,比誰都了解得清楚。一個墳頭是小事,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或許逸風同誌和冷楓同誌都在大城市待久了,對怎麽對付刁民沒有經驗,對付一些胡攪蠻纏的老農民,不能軟,隻能硬,他們就是欺軟怕硬,你和他們講道理,他們和你比拳頭。你和他們比拳頭,他們就求饒了。”


    郭偉全侃侃而談,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雙眼幾乎放出光來,他環視四周,儼然已經以縣委班子重要人物自居了。


    實際上,常務副縣長在常委會排名雖然不會特別靠前,通常也不會十分靠後,而且在國家越來越注重經濟發展的今天,政府班子的分量在常委會中的分量有增加的趨勢,而且郭偉全身為大壩項目領導小組的第二負責人,他剛才的發言也算符合身份。


    隻不過,郭偉全的突擊提拔屬於政治鬥爭的產物,他進入常委會的時間還短,而且在縣委資曆不夠,他的發言再高談闊論,也不會引起在座各人的重視,還有一點,他太緊跟李永昌的腳步了,剛才的發言,幾乎就是李永昌發言的翻版。


    桂曉傑就不無鄙夷地看了郭偉全一眼,冷冷地說道:“偉全同誌,作為基層幹部,首先要從認識上尊重農民,不尊重農民,怎麽做好農村工作?你也是農民出身,一口一個老農民,要是讓你的長輩聽到了,他們會不會指著你的鼻子罵你忘本?”


    “你……”郭偉全氣得七竅生煙,“桂曉傑,你不要人身攻擊。”


    “我怎麽人身攻擊了,你骨子裏看不起農民,不就是對全國農民人身攻擊了?”桂曉傑不甘示弱,對郭偉全怒目而視。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李逸風將水杯重重地一放,“在座的各位,向祖上數,三代以上都是農民。農民怎麽了?農民是養育我們的衣食父母,沒有農民辛勤的付出,哪裏有我們的飯吃?我祖上也是農民!”


    一番話說得郭偉全無話可說了,梗了梗脖子,又縮了回去,他的目光跳躍時,正好和冷楓冰冷的目光對視,一下就如墜冰窖之中,直覺一陣寒意襲來,差點讓他打了個寒戰,不由心中憤憤地想,怎麽都和他過不去,他一心撲在大壩項目了,難道也錯了?又一想,李逸風是不是吃錯藥了,是他一心要上馬大壩項目,現在好不容易上馬了,被冷楓強行勒令停工了,他不還擊也就算了,還和冷楓一個鼻孔出氣,難道說,背後有什麽陰謀不成?


    郭偉全的心思和李永昌一樣,他當然不可能知道李逸風的長遠用心,從省城空降的幹部就是有這方麵的優勢,可以提前知道省市的政策變化,就有了先人一步的眼光和先發製人的手腕。相比之下,作為縣裏土生土長的幹部,不管是孔縣還是別的縣,李永昌和郭偉全與李逸風和冷楓,在境界上還是有著明顯的差距。


    李逸風又拿起水杯,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水:“大壩項目暫時停工,等省裏下發了平墳複耕的文件之後,再提複工事宜。”他宣布完決定之後,大手一揮,以前所未有的氣勢說道,“散會!”


    一舉震驚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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