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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誰是內鬼?”宋世傑瞪著王校長質問道。


    “我又不是鬼,我怎麽知道鬼的事?鬼的事隻有鬼才知道呢。”王校長明明是說教育局自己就是內鬼。


    “你——”宋局長就要發脾氣,一來突然想起這是書記辦公室,千萬不能亂來,二來這時宋剛也開始幹預了。宋剛說:“王校長,您認為這補課的事該怎麽處理?當然,首先您認為對還是不對?”


    王校長一副認真的樣子,瞥了一眼宋世傑,對宋剛說:“書記,要說我講政治呢,我應該說我錯了,上麵反複規定不能補課,也不能收補課費。可是,我在想啊,這不公平,我們清江的學生就不能補課,可考試又在一個平台上,難道就我們清江的學生該吃虧?這點,我想不通。如果您還讓我當校長,我不能保證我不再補課。我覺得人要對得住良心,而不是隻顧自己的烏紗帽。”


    宋剛笑了笑,說:“可是,今晚,我該怎麽對記者們說呢?他們似乎是準備打一條大蛇呀。”


    王校長愣了愣,說:“書記,我知道您的苦衷,撤我的職吧,我知道,不撤我的職,記者們是會窮追不舍的,您也不好向上麵交差。”


    “哈,您王校長準備昂首走進刑場?”宋剛微笑著說。


    “沒法子呀,書記。說實在的,這幾年我們高考沒幾個上清華北大的,心裏痛啊,我作為校長,有愧清江市的父老鄉親,有愧清江市的學子們。既然現在隻有這個選擇,我還能說什麽呢?難道要您書記來受過?”王校長說的很激動。


    “王校長,我想啊,這事很簡單,不就是補了幾節課嗎?犯了哪條法啊?我說啊,我今晚接待記者時我要隆重地宣布一件事,我清江市就要補課,隻要全省還有一個地方補課,我清江市就補到底。為什麽?因為,很多學校一直就在補課,為什麽不能補課的規定隻要求我們清江執行呢?再說,不補課的目的是什麽?減輕學生負擔?鬼話!不補課就減輕了學生負擔?”


    宋剛突然這麽一說,宋世傑嚇了一跳,那王校長也嚇了一跳,就連宋剛自己,也被自己這莫名其妙的神經嚇了一跳。


    宋剛神經,一個該講政治的人不講政治,還說什麽“隆重宣布”將不可進行到底。宋剛神經了,沒想到王校長在離開宋剛辦公室時,突然舉起拳頭,高呼:“補課萬歲,亂收費萬歲,打倒內奸、賣市賊宋世傑!”


    他這一喊,整個一層樓的門都開了,伸出腦袋來看發生了什麽古怪事。保衛幹部行動倒很快,迅速就趕到了現場,一看,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因為,宋剛在哈哈大笑,王校長一股得意的神態,似乎完成了一項偉大的壯舉,隻有宋世傑漲紅著臉,又不好幹什麽。


    “沒事,沒事,都上班做事吧。”宋剛笑著對所有的腦袋說。


    宋世傑與王校長離開後,王毅蘭市長和分管副市長關雄被宋剛叫了過來。


    宋剛說到第一中學補課的事,自己突然發的一番謬論他覺得是妙論,對,收不得場時最好的辦法是不去收場,老話說的好,快刀斬亂麻,也就是這意思吧。


    其實,宋剛這種說法也是種耍賴的表現,雖然聽起來也有他的道理,但是,他是一級政府的領導,代表的不是學術界,更不是個人的觀點,他應該代表政府的意誌。可是,宋剛不準備和記者們玩正規的東西,他喜歡用別的辦法來收拾局麵。因此,他橫牛氣地宣布,第一中學的補課是中國國情必然的結果。為了競爭,為了今後吃到一口好飯,本屆政府準備讓更多的青年送往高等學校就讀,要實現這一個目標,唯一的途徑就是讓他們參與競爭,而競爭可以是劍走偏鋒的,也就是改革初期的黑貓白貓理論。


    “風險太大,弄不好會出媒體事件。書記,您是不是還考慮考慮?為一個學術性的校長犯得著冒這風險嗎?這可是市委政府最終要擔的擔子啊。”王毅蘭市長不能讓宋剛胡來,這事隻要處分一兩個人就可以收場的,何必這麽與政策對著幹羅?


    “毅蘭市長也覺得不能這麽羅莽啊?嗬嗬,我宋剛覺得啊,這事不這麽簡單,表麵上是第一中學與教育局之間的矛盾,其實呢,結合最近對我散布的許多謠言就可以看得出,有人在搞我宋剛的名堂。嘿嘿,我這人呢有點容易衝動,誰要是想跟我玩啊,我也想跟他們玩玩。毅蘭市長你就別擔心了,你看我怎麽跟那些媒體玩躲貓貓喲。”宋剛似乎有些過於自信,他微笑著對王毅蘭市長說。他又看看一直有些不安的關雄副市長,對他說,“關雄副市長,你管文衛的,你說怎麽辦?”


    “我聽領導的。我認為給王校長一個處分,我在電視中做個表態,對記者們熱情接待,至於幾個大媒體的記者嘛,那就請宣傳部門的領導想辦法擺平一下。書記,市長,我這思路怎麽樣?”關雄副市長想了半天的謀略,他還是有些得意的。


    關雄問“我這思路怎麽樣”明顯是準備被二位領導稱讚幾句的,沒想到的是,宋剛一口就給否定了:“不怎麽樣。”


    關雄沮喪了,看著宋剛。宋剛嗬嗬一笑,說:“我說啊,你這主意沒有新意,還不是老酒一壇,一個樣。我說個故事吧,有個男人格外喜歡他姨妹子,有天趁著老婆不在,就用語言挑逗姨妹子。那姨妹子看姐夫一貫的對自己好,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她聽姐夫挑逗,就連斟了兩杯酒給姐夫喝,問道:‘姐夫,這兩杯酒有什麽出別呀?’姐夫順口就答道:‘同是一缸酒,哪有兩種味?’姨妹子哈哈一笑,說:‘哦,原來姐夫也知道這道理喲。’關雄副市長啊,我們玩玩新鮮的吧,別老是擺平擺平的,那些記者就是喜歡我們凡事擺平,這樣,他們才有機會可尋。我們這一次呀,不給一個記者打一個紅包,讓他們做一做虧本生意,看他們今後是不是還這麽熱衷這種熱鬧?”


    關雄與王毅蘭市長內心並不覺得宋剛這方法好,但他們看宋剛似乎拿定了主意要這麽做,也就不好反對了。


    今晚,要招待的媒體記者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總共是五家媒體八個記者。其中省會晚報發行量大,影響比較廣,這兩個記者很年輕,但據說很牛B,最喜歡給被采訪者設圈套,經常弄得被采訪者無所適從。其次就是《教育報》了,它是專業報紙,宋剛想狠狠鬥一鬥他們,因為,據內行說,他們“吃被告”吃慣了嘴,沒有他們滿意的紅包,他們會把一個地區的教育說得一塌糊塗。


    宴請的規格很高,市長書記都參加。可是,一看這酒宴,盡是些很便宜的菜,也很普通的酒,這令記者們微微有些吃驚。


    “各位記者朋友,我宋剛最近時運不濟,招蜂惹蝶的,是是非非,緋聞啊、小道消息呀沒斷過。我呢不知得罪誰了?這段時間時時刻刻記得我宋剛。俗話說,不怕賊,就怕賊惦記著。現在好,還把你們這些記者朋友也惹來了,你們說我倒黴不倒黴?”宋剛一開口就是語出驚人。按理,媒體是不好得罪的,媒體朋友初次見麵,總也得說幾句好話、客套話,可是,他竟然說見到這些記者們是倒黴,這可就莫名其妙的了。


    宋剛也不管記者們和本市的陪客的領導們那副驚訝的樣子,繼續自個自說:“我說記者朋友們啊,我宋剛也是農村來的娃,農村的娃造孽呢。不知你們在座的有沒有農村來的?農村苦,記得我小時候最愛的東西和最恨的東西都是一樣東西,那就是紅薯。吃起來,真難吃,可不吃吧又餓,所以又愛又恨。現在有些人聽說那裏有紅薯絲飯,還趕過去吃一吃,我不知他們是懷舊呢還是過去日子過得太好,沒吃過?我是一輩子不再想吃這紅薯了。你們記得那年頭最幸福的事是什麽嗎?多著呢,很容易就能找到幸福。譬如,公家魚塘裏的魚快死了,幾雙眼睛就早早地盯著了,幹嘛?等它一死,趕緊搶,誰搶到了就是誰的。撿到死魚的人多幸福呀,美美地可以吃上三四天的了。唉,那時的幸福感特容易找。不過,後來一想啊,這那是什麽幸福啊,這是苦啊。那年我家買的一頭豬,養到五六十斤重時,突然死了,我好高興啊,心想,又有一段時間吃豬肉了,可是,老爸老媽哭得淚人一般,後來,他們又偷偷商量著把這死豬賣了,看到我那高興的樣子,他們又覺得對我不住,就找到我,說,娃呀,豬死了,我們知道你很高興,有豬肉吃肯定高興了,可是,家裏沒錢,還得買頭豬仔來養,等過年時才有的肉吃,所以,我們跟你商量這個事,把這小豬肉賣了吧。我那時說不懂事又有些懂事了,看到父母可憐樣,我也隻好強裝著笑著說,好哇好哇,過年有大豬吃。可是,暗地裏,我痛哭了一場。我想吃肉啊。”


    靜靜的,記者們和本地官員都在聽著宋剛的述說,他們幾個人沒有類似的經曆?宋剛繼續說著:“唉,我們從農村出來知道農村的苦啊,農村的娃也想跳出這農門呢,因為,他們也想吃肉。那天,王校長跟我說,現在省裏很多重點高中都在拚命抓教學質量啊,我們這裏不準補課怎麽辦呢?我說,我們清江的娃也別輸在起跑線吧,其他學校怎麽做咱們也怎麽做吧。可是,王校長有顧慮呀,他說,上麵發現了要挨處分的呢。我說,為什麽?他說上麵文件規定啊。我又問,文件難道隻針對我們清江嗎?他說,那倒不是。我才醒悟過來,人家不怕丟烏紗帽,我們清江的官怎麽就這麽怕丟烏紗帽呢?我說,讓清江的農村的娃吃肉有什麽錯?沒錯,既然沒錯,那我們就幹唄。有人不同意我的觀點,說違反政策的事我們清江市不能做,我說,為什麽我們清江就不做呢?我看,你們怕丟烏紗帽吧。我說,你們誰也別擔心了,要擔責任就我宋剛擔。男子漢就應該有擔當,領導幹部就應該有良心,是男人,就應該為那些沒有肉吃的娃想一想,讓他們有個出路,今後不會為了一頭死豬高興,不會為了一條死魚等上一兩天。你們說是不是啊?我相信記者朋友會為我們清江的娃吃上肉而網開一麵,不會負麵報道我們補課這事的吧。”


    省會晚報的記者這時開言了,他說:“宋書記,你剛才說的很感人,您說得好,是男人,就應該為那些沒有肉吃的娃想一想。您這麽說,我們可不可以這麽理解,省裏不準補課的決定是錯誤的?”


    這問題很辛辣,宋剛說:“問題不是政策的本事,而是執行力。在競爭社會裏,講究的是公平。現在,幾大名校全部在省城,收費也高,對農村沒肉吃的娃來說,已經是很不公平的了。這裏有兩位是《教育報》的記者吧?教育界的內情你們是知道的,我沒有什麽可說的,該指責的東西很多,但我不準備說這些。隻是,我希望,我們清江的娃也想吃肉。”


    “可是,你們違反了教育廳的規定也是不對的吧?”《教育報》的記者說。


    “對與不對,我宋剛不想過多討論,大家心中都有杆秤,我們喝著碧綠春的茶,坐在辦公室裏,看看報,閱一閱文件,冬天又暖氣,夏天又涼風,內心由衷地感歎,這世界真美啊。晚上,我們在咖啡廳裏,喝著咖啡,談論著永遠也不會落在我們頭上的事,美國人傾瀉在伊拉克人頭上的炸彈;以色列又在於敘利亞幹起來了;車臣又爆炸;本拉登又露麵了。而此時,又有多少人渴望著,他們也能在咖啡廳裏喝杯咖啡呢?我說的不好聽點的話,就是那些喝著咖啡,坐在永遠不會出汗也永遠不會冷著的辦公室裏,琢磨出一些執行力不強的文件來。唉,一份文件,也許就讓許多人的吃肉的夢想破滅;一個規定,廢掉的不僅僅是一個人的入學夢,而是一個人的一輩子。”宋剛說的很傷感。


    “啪啪”的鼓掌聲最先從省會晚報的兩名記者那裏發起的,接著所有的人,包括《教育報》的記者,他們都鼓起了掌。


    (隱士寫到這裏,由衷地對宋剛說:謝謝您,老朋友,下輩子你還當官吧。希望你能給更多的人有肉吃。)


    (年會PK決賽開始了,隱士希望參加年會有個交流的機會,請書友們投票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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