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都市,清江河畔。


    眼睜睜看著自己孩子的骨灰一點點的撒進清江河,師母泣不成聲,情緒激動得幾次想一頭紮進滾滾河流中,隨孩子一起去底下。


    班裏的女生們哭作一團,男生們紅著眼沉默,這種場麵,沉痛而揪心,身處其中,再鐵石心腸的人,也心生悲涼。


    目送小孩的骨灰盡數撒入河中,整整一個多小時,一向心理接受能力頗為強大的梁淑嫻趴在我肩頭上,哭得眼睛紅腫,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也默默的站在河畔,眼圈泛紅,淚水在眼中打轉,卻始終沒有流下來,這些天的經曆,早已把我的心打磨得像蘆葦一般堅韌,磐石一般堅定。


    我們改變不了現實,隻能改變自己,如果改變不了自己,至少要讓自己在現實的打擊中學會堅強,這樣才能好好的活。


    等梁淑嫻從悲傷中緩過勁來,左右除了我倆,已經沒有其他人,此刻已近晌午,太陽高懸在頭頂,熾烈的陽光,照得人眼睛都有點睜不開。


    梁淑嫻仰起頭,哽咽著說:“吳用,我餓了。”


    聞言,我瞄一眼河岸對麵的上鋪,發現不少餐館,於是道:“咱們去吃點東西吧,哭了這麽久,也是蠻消耗體力的。”


    “嗯。”梁淑嫻吸了吸鼻子,輕聲道:”我想吃辣椒炒肉。”


    “為什麽突然想吃這個?”我有些好奇。


    “因為我想我媽了。”梁淑嫻眸光閃爍,情緒低落的說道。


    我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原先對她的惱怒也化作泡影,男人對女人的眼淚一向都沒抵抗力,我也一樣。


    順手拭去梁淑嫻掛在眼角的淚珠子,我嘴角勉強扯起一抹笑容:“你想吃什麽,咱就點什麽,反正辣椒炒肉也隻是家常小菜,花不了幾個錢。”


    盡管悲傷逆流成河,生活還得繼續。


    我和梁淑嫻離開清江河邊,穿過一座大橋,來到河對麵的一家名叫佬湘樓的湘菜館。


    服務員熱情的把我和梁淑嫻迎進來,目光往裏麵一掃,感情這家菜館被我們高三十九班的老同學包場了,滿滿的全是熟臉。


    “吳用,來這兒坐!”


    店麵一個角落裏,我的老同學張口笑騰的站起身來,朝我和梁淑嫻露出燦爛笑容。


    我往張口笑那位置看了看,一張大圓桌,坐著我們原來高中宿舍七個大老爺們,添上我,全宿舍的人也就齊了,加個梁淑嫻,這群牲口們更是興致昂揚。


    帶著梁淑嫻走過去的時候,舍友們眼神都有點發直,盯著她看了好半天,尤其是張口笑,瞪著眼珠,淨往人姑娘的雙腿上掃。


    正所謂美不美,看大腿。這年頭,多數色男都喜歡看女人的大腿,說著什麽“腿玩年”的下流話。


    梁淑嫻雙腿修長勻稱,肌膚白皙,一條黑色緊身職業裙遮住三分,餘下的七分露得恰到好處,讓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幸好梁淑嫻不是那種嬌羞的女人,麵對舍友們露白的眼神,微笑坦然,落落大方的隨我一同入座。


    剛坐穩,以前的宿舍老大凱哥往我跟前一湊,拍了拍我的肩,眉飛色舞道:“吳用,你深藏不露啊,老實交代,這麽漂亮性感的美女,啥時候落入你的魔掌的?”


    “是啊,吳用,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凱哥話音剛落,以前宿舍的幾個損友也立即拍桌附和,還尼瑪跟我玩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媽蛋,我是受審的犯人嗎。


    我翻了翻眼,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吊樣:“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哥們今天心情鬱悶,準備化悲憤為食欲,你們誰也別攔著我!”


    “瞧你那出息!”


    宿舍哥們異口同聲,幾個人用白酒杯子拍了拍桌子:“是爺們,咱們就來這個!”


    “我酒量不行!”我也不墨跡,朝身邊不遠的服務員招呼道:“美女,3號桌加一份辣椒炒肉,要大份!”


    話音剛落,凱哥瞪我一眼,沒好氣的說:“吃什麽辣椒炒肉,哥幾個難得一聚,又恰逢有林大美女作陪,必須來點硬菜,美女,加一份金牌燒鵝!”


    金牌燒鵝是這家湘菜館的招牌菜,價格不菲,凱哥是我們宿舍老大,也是有數的大地主,想當年,他爸在工商局當領導時,他帶著我們幾個兄弟奔赴各種飯局,點菜必須上檔次。


    他橫插一手,我隻能無奈的朝梁淑嫻低語道:“有凱哥這樣的土豪在,看來你吃不上辣椒炒肉了。”


    梁淑嫻笑著搖頭:“沒關係,能和你一起吃飯,我很開心。”


    “好吧,希望一會他們拚酒的時候,你也能繼續開心。”我攤了攤手,看看對麵那七個“不懷好意”的兄弟,有些無奈的提醒一句。


    梁淑嫻笑容依舊,顯得十分淡定。


    我宿舍這群哥們全是酒缸子裏泡出來的,凱哥不必多說,張口笑是東北人,天生一副好酒量,其餘的也不孬,八個人裏頭就我量小,半杯白酒下肚,臉紅得像猴屁股,挺丟人的。


    令我吃驚的是,梁淑嫻的酒量超乎尋常的好。


    隻不過,和舍友們吆三喝四的豪飲相比,梁淑嫻喝酒的姿態極為文靜,二兩五的白酒杯,端在芊芊玉手中,細細的喝,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偏又喝得幹幹淨淨。


    半個小時後,我的七個舍友全都趴在桌上不省人事,我也喝得頭暈眼花,醉意熏熏。


    梁淑嫻明明喝得最多,卻麵色如常,半點醉意都沒有。


    結果這一頓飯下來,她自掏腰包結了賬,又額外給了小費,囑托服務員照看我的舍友,還扶著我跌跌撞撞的走出餐館。


    出餐館不遠,頭頂的太陽曬得人暈頭轉向,梁淑嫻便說:“外麵好熱,吳用,咱找個涼快點的地方歇會?”


    “去哪兒歇”我眯著眼,醉意猩濃的問了句。


    “你帶身份證了麽?”梁淑嫻忽然問我。


    “帶了。”我迷迷糊糊的點點頭,旋即反問:“你問這個做什麽?”


    “你臉色不大對勁,我帶你去前麵的七天酒店,開個鍾點房歇一歇。”梁淑嫻體貼入微的說。


    這明擺著是開房。


    如果擱在以前,我肯定不能答應。


    但眼下我酒勁上頭,腦子昏沉沉的,被太陽一曬,更加不舒服,要不是梁淑嫻扶著,怕是直接躺地上去了。


    “吳用,你先挺一挺,我這就扶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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