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楓18歲了。和其他18歲還在街頭混日子抽煙喝酒滿世界亂竄的日本青年不同的是,他的身上已經有了兩個世界冠軍,和日本七大新聞戰之一十段的頭銜。


    最耀目的光芒籠罩在他的身上,幾乎全日本的女性都在為他英俊的麵容和優雅的氣質而瘋狂而傾倒,每當他進行比賽的時候,甚至會有數十名記者跟隨,隻求多拍到一張他的照片來提高報紙的閱讀量。他的一顰一笑他的一舉一動都引得女士們尖叫,甚至在全日本各地已經開始成立了藤原後援會,每次比賽的時候如果不是強行要求安靜,這群fans恐怕會像追求歌星那樣呐喊著哭泣著撲上台來。


    這是個和陳衝完全不同的類型的男人。陽光,朝氣蓬勃,迷人的微笑,一切看上去都是這麽美好……按照小說的情節安排來講,這時候應該講一講暗地裏的藤原十段該是多麽的齷齪多麽的變態,比如勾引小女孩強奸大肚子之類,但可惜的是,藤原真的是個很善良的人。


    純樸,善良,一如他家鄉北海道的陽光。每天12個小時極為刻苦的研究和學習,絕無花邊新聞,每天棋院和家兩點一線,如果不是因為被女棋迷們圍堵而買車,恐怕現在還在地鐵裏晃悠。


    因此,藤原楓對陳衝是非常不感冒的。盡管他不會說出來,在抽簽之後也表示這個組裏麵因為陳衝和周鶴洋的存在而成為死亡之組,但在他的內心中,卻把周鶴洋看的比陳衝要重得多。


    他沒有師父,這個在講究傳承的日本圍棋界非常罕見,但他的確就是沒有拜任何人做老師,因此對於他怎麽能夠如此飛速的崛起,很多人都表示不解。


    因為如此,外界對他的刻苦與用功,以及完全不同於日本棋手各自研究而聚起研究會的舉動,大加讚賞。


    也正是因為他的用功,他的努力與奮鬥,無休止的鑽研,才讓他對於陳衝這種“不學無術”的人很瞧不上。


    “不管怎麽樣,我一定要讓他明白圍棋不是這麽簡單的。”藤原楓在電腦上和誰說著話,飛快地打字,“請您放心吧!”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悠悠的打出一行字:“這種事情,不能著急。如果你真的這麽輕視他的話,恐怕……”


    藤原楓的目光怔了一下,立刻爭辯:“我不認為,陳衝可以戰勝我!”


    電腦那邊又沉默了一會兒:“那朱鈞和古力又是怎麽輸的呢?古力也許可以說是故意的,但朱鈞呢?你覺得朱鈞的水平,比你低麽?”


    藤原楓似乎愣住了,過了良久才繼續說:“但是,我不認為陳衝已經到了能夠戰勝朱鈞的地步。”


    這也許是真的。電腦那邊又是半天沒說話,過一會兒似乎換了個人:“小楓楓,別擔心,我支持你!”


    二師娘是吧?藤原楓苦笑起來滿臉的無奈:“謝謝,謝謝……”


    剩下的時間,就是扯淡了。藤原楓打算休息的時候,他二師娘卻還喋喋不休的跟他聊天,讓他實在是苦不堪言,最後連個招呼也不打,就裝作是掉線直接關了電腦。


    “你看小楓楓。”陳好很生氣地把對話窗口關上,向蘇羽埋怨,“你能不能教教他,對待資深美女要更加客氣一些?”


    蘇羽伸個懶腰躺在沙發上無聊的看電視,隨口說:“我不管,當初都是你招的事情,有什麽話和李昌鎬說去。”


    “李昌鎬?他要是會說話,何至於讓這麽好的一個少年變得這麽沒禮貌。”陳好歎口氣坐在他身邊把頭靠在他肩膀上,“不過你們幹嗎和那個小毛孩子費勁呢?有空多指導指導朱鈞不好?”


    蘇羽伸出胳膊把陳好摟在懷裏,歎了口氣:“吳大師當年對咱有恩,既然把這孩子推薦過來,那咱也不能不盡心盡力。再說朱鈞早就過了我能指導的地步了,頂多算是討論。”


    “那他還輸給陳衝了?”陳好對於她徒弟還是很關心的。當然這種關心建立在朱鈞對她兩個孩子非常好的基礎上。


    這時候,從樓上的臥室裏傳出來一陣哭聲,蘇羽很無奈的伸出手和陳好劃拳之後,邁步上樓。


    “說起來,明天就是陳衝和安田真由的比賽了。”陳好重新坐回到電腦前麵,“藤原楓和周鶴洋……”


    陳衝坐在棋盤前的時候,對於麵前這個17歲的日本三段,幾乎是一無所知。韓國棋院隻能夠找到兩張安田半年前在名人戰預選裏麵的棋譜,其他時間段裏就是一片空白。


    但也沒必要太留心。陳衝有些不在意的放下棋子:祖國的棋手天下第一,韓國擁有一大票超一流,但日本有什麽?藤原楓算是個另類的家夥,但其他人可就沒那本事了。


    慢慢來,陳衝似乎忘了上一盤和安成俊怎麽冒冷汗的了,又開始下那種慢悠悠的優雅圍棋。


    韓國,漢城,笑笑會本部,一大群職業棋手,正端坐在一張大圓桌旁西裝革履舉著茶杯罵大街,其中又以李世石為甚:“我反對,陳衝不能進入研究會!”


    “為什麽!”出人意料,崔哲翰卻開始為陳衝辯護,“難道我們要拒絕一個世界冠軍麽?大家都看得到陳衝的水平如何,在座的諸位誰敢打保票說就一定能戰勝他?這樣的人交了兩次申請要求跟咱們一起研究,為什麽不能夠被接受?!”兩次申請都是金載垣幫陳衝交的,第一次被直接拒絕,這次再遞申請之後,韓國最大的圍棋研究會笑笑會就不能不召開擴大會議來討論這個問題了。


    李世石氣哼哼的站在那雙手叉腰連連搖頭:“不行,笑笑會是韓國人的研究會,一個中國人來到這裏下圍棋我已經很容忍了,決不會讓他再踏足到這裏。”


    玉得真卻站了起來,眼看著李世石笑:“你就為了他是中國人,所以才不允許他參加進來?”


    李世石很認真地點頭:“是的,我們朝鮮人在3800年前發明了圍棋,我不能允許一個隻靠運氣拿到LG杯的九段玷汙它!”


    說是隻靠運氣未免太過,但許多人對於陳衝的那個冠軍頗有微詞,對此倒沒人反對。崔哲翰隻是搖頭:“不管怎麽說,咱們一開始創辦這個研究會的時候,就是要進行研究提高自己,可你這樣子,未免太排外了!”


    “我很排外。”李世石毫不在意的說,“所以我不會允許陳衝進來。”


    崔哲翰看了他一眼:“那你當年和唐莉……”李世石臉上有些發紅,咳嗽了一聲:“現在討論的與此無關。”


    “的確無關。”樸永訓站起來替李世石撐腰,“韓國圍棋不能依靠一個中國人來撐麵子,我不認為陳衝的實力已經達到了一個超一流的水準。”


    宋泰坤有些發笑:“超一流?誰算超一流?你算麽?”


    樸永訓的臉色有些難看了:“我不算?好歹我手裏有世界冠軍,有大頭銜,你有什麽?”


    “我沒有。”宋泰坤森然看著他,“但陳衝有。”


    玉得真和安乍永幾乎是同時在說:“難道就因為他是中國人,就要把他擋在外麵?我不同意,這不是一個棋手應該說的話。”


    爭吵逐漸開始升級了,對於一個中國人要進入韓國可以說最傳統的勢力圈裏麵,笑笑會分成了三大部分。一部分是崔哲翰宋泰坤玉得真他們為首的同意派,另一部分是李世石安達勳元晟臻樸永訓為首的反對派。第三個派別是金載垣和安成俊他們,這個派別是最低級的,根本插不上嘴說不上話。


    崔原湧脫下了西裝把襯衣袖口拉到胳膊肘上,指著宋泰坤的鼻子大罵韓奸,而樸正祥則一把拉過反問:你是不是要讓韓國圍棋關起門自娛自樂?!


    金載垣看著麵前大佬們扔掉了優雅為了一個還在日本下棋的中國人推推搡搡,完全傻眼了,扭過頭看小安:“怎麽辦?”


    小安恨不得把陳衝踢進日本海,但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半天才冒出來一句:“他們在幹什麽?”


    金載垣這時候卻說了一句很哲理的話:“半島心態。有時候胸懷會很寬廣,甚至會為了一個很少見麵的人兩肋插刀;但有的時候卻又會為了某些完全沒有必要的自尊心而暴跳如雷。”


    這個時候,眼看著局麵越來越混亂,李昌鎬終於發話了:“要不這樣子,不記名投票表決,如果陳衝有一半以上的人支持,那麽就讓他入會,如何?”


    似乎也隻有如此,不然一幫棋手們挽袖子拉架勢畢竟不是文雅的事情。李世石宋泰坤他們對於真正的大佬說的話不敢不聽,趕緊找人裁紙條分發,匆匆忙忙的寫好放到了桌子上。


    正在日本棋院大對局廳裏進行比賽的陳衝,這時候局麵已經落後了。他在布局的時候中了一記飛刀,被安田殺了一個大角之後,還被迫落了後手。


    怎麽又是新變化?陳衝一個禮拜裏麵挨了兩記飛刀,到現在小安那一下給的他還肋岔子疼,剛緩過氣來卻又被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安田一刀中腰,如果不是最後時候果斷放棄角裏的那兩個子讓外麵還有些活動的餘地,不然現在恐怕就已經不行了。


    “這個定式的新變化,上次記得安乍永和孔傑在春蘭杯的比賽上用過。”雖然現在在日本的隻有崔明勳和陳衝兩個人,但老曹還是來了,跟趙治勳正在慢悠悠的聊著那兩盤棋,“陳衝似乎有些不妙了。”


    趙治勳喝一口茶吐一口氣,卻不著急回答,等上上下下把棋盤再看一遍,才說:“陳衝未必不好。安田才17歲,下的正式比賽少得可憐,陳衝後麵隻要穩住了心……”他看著陳衝力量十足的把棋子拍進中央,歎了口氣,“他可真不像是九段的樣子。”


    陳衝的心裏有些著急了,坐在沙發上很不安的扭動一下身體,想辦法要消掉下邊安田的模樣:蓋過去讓他拿實地?或者是從右上穿出來。右上雖然不能得到更多的模樣,但至少能保證一下實地的平衡……他大致的算了算,無奈的再一次確定自己被殺角之後,實空上明顯不夠。


    模樣不如人家,實地也不如人家,這棋還怎麽下!陳衝在心裏歎息著:中央這四戰之地,可不是那麽好拿分的。


    他抬起頭看看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優勢而漲紅臉的安田,也隻能勉強試一下,在上邊吊試應手。


    安田似乎沒想到那裏,算計了10分鍾之後,略有些緊張的跳出進攻中央。


    這就好辦了。陳衝挽起了袖子,衝向左上,連續的兩扳之後強行棄子接著挖斷。生長在日本那種和平圍棋環境下的安田愣了一會兒,把跳入的棋子尖一手尋找聯絡方向。


    “他應該反攻左上。”趙治勳標誌性的亂發已經出現了大片的斑白,似乎證明著歲月的力量。但他的圍棋,卻還是日本頂尖的,“左上那裏陳衝一扳他並沒有好的應手,如果擋角的話陳衝再長,他怎麽辦?經驗不足。”他擺擺手問老曹,“喝酒去吧?”


    陳衝抹了一把冷汗,點一點自己在剛才攻擊中的獲利,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也逐漸放回了肚子裏:安全了,隻要穩定的收下去,這盤棋就彈不了了。他在衡量了一下地空之後,放棄了追殺白中央大龍的打算,轉手開始攏地。


    與此同時,周鶴洋眼看著盤麵8目的敗勢已經不可逆轉,無奈的放棄了比賽,低頭認輸。


    現在那邊怎麽樣了?藤原楓在複盤之後,轉過頭發現陳衝的那盤棋還沒有結束,便和周鶴洋一起走過去,打算看一看。


    論起官子的基本功,學院出身的安田比陳衝要好一些。但論起計算能力,眼前已經看不清大小的安田三段,要比陳衝差上不少。很多時候安田都是在陳衝收過之後,才會在心裏罵自己:為什麽我沒看到那裏?!


    勝負就在這裏,就在誰先看到那關鍵而已。


    這兩天一定要好好的看看棋譜!陳衝有驚無險的2目半勝之後,一直在擦汗:為什麽這一段會有這麽多的新手出現?!難道說我已經落後於世界了麽?


    他有些後悔那些優哉遊哉的日子了,後悔沒有和老頭多做研究保持狀態。雖然還沒悔的捶胸頓足,但這盤棋卻已經讓他忐忑起來:下一盤,就是和那個小鬼子藤原了!他複盤的時候偶爾一抬頭,正看到托著下巴在他身邊沉思的十段,眼角猛地抽了一下: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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