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一個錯誤,前麵提到藤原楓和張栩在爭奪名人,但後麵寫成了山下敬吾,道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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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曉春的風格,很飄逸。陳衝剛開始學圍棋的時候就知道。但四十多歲的馬曉春,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兩獲世界冠軍橫掃天下的九段了,說白了,他和老聶他們已經屬於上一代人,屬於留在戰場上給陳衝這種人當靶子用了。


    但這種老靶子也不是這麽好對付的。馬曉春當年雄風猶在,前兩輪斬了安達勳就是明證。


    這是個鬼才。陳衝一直在想怎麽對付他:如果他喜歡飄逸,那就讓他飄吧……《亂世佳人》的原譯是什麽來著?隨風而去?Gone with the wind?


    薄味行棋。下的飄忽了,自然就薄了。陳衝是戰鬥專家,號稱殺手中的戰鬥機,外號人形電腦,對於薄厚味道敏感得很,打算看看老馬的飄逸會他留下多少空檔。


    結果讓他嚇了一跳:老馬雖然被他引得走位飄忽,但那幾手棋可絕對不薄!而且形狀完整彈性十足,想要硬衝可是絕沒好下場!


    不對了。陳衝玩鷹卻差點讓鷹啄了眼,後背上立刻遍布冷汗。


    今天他穿的不是那身民族傳統服裝,而是規規矩矩的穿上西服,也就是那身600萬韓元的西裝,坐在馬曉春麵前。


    果然還是不能順著對方的節奏走。眼看著馬曉春越下手風越順,他坐不住了,一手跳出開始攻擊。


    當局麵逐漸從馬曉春的節奏走入平衡的時候,年齡的差距終於在中盤體現了出來。馬曉春明顯已經有些跟不上陳衝的快速打擊,一處失利之後防守再次出現誤算,導致整個局麵崩潰。


    “到此為止吧。”馬曉春看看糜爛的局麵,笑著連連搖頭,“我認輸了。”他把棋子扔在棋盤上,“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


    陳衝鬆了口氣心情不錯:“您請問。”


    “你和李世石的那種下法,很罕見。”馬曉春根本就不看麵前的對局,“你是怎麽想出來?”


    陳衝搖了搖頭:“根本就沒想,我當時沒有好辦法去對付他,隻能這麽下。幸運的是,成功了。”


    “我倒不覺得是種幸運。”馬曉春幹脆把棋盤上的子重新擺一遍,擺成那盤七八十手棋的樣子,“你前麵的進攻,全世界能抵抗住的也就是這麽幾十個人,換個功力不到的估計前三波都扛不下來。這個不是我想問的,畢竟這種攻擊很多人都能做到。我想問的是,你這個防守,是怎麽做到的?”他的手指指了指包圍左邊的那一片,“攻擊,尤其是強行攻擊之後,給自己留下薄弱點是必然,但你的這種補法,我覺得很好奇。”他把幾個棋子放到棋盤上,“我問過蘇羽,他對你這種防守覺得很新奇,而且一時也找不到破解的法子。”


    陳衝苦笑:要是能破,老頭的那盤死活題也就不至於把韓國棋院一群九段折磨得一個月都睡不著覺。


    “這種防守以前也有過,但少見你這麽全麵的。”馬曉春繼續說,“你能不能在這講一下?”


    “我當時隻是在試圖讓這些七零八落的棋子連起來,僅此而已。”陳衝撓了撓頭,“但我沒有這麽好的大局觀,”他說的是實話,讓他像蘇羽那樣每手棋都從全盤考慮得失,他非瘋了,“然後,您知道我老師出了一道死活題麽?就是200個子那道題。”


    馬曉春疑惑的思索了一會兒,搖頭:“沒見過。”


    看來韓國棋院把這道題保密的很嚴格。陳衝站起來:“您跟我來吧,您看看這道題,就知道我那點靈感從哪來了。”


    梁靜文正在唱著歌收拾陳衝的房間。盡管服務生早上已經收拾了一遍,但她總覺得自己的房間如果不自己動手的話總是不幹淨。所以當陳衝和馬曉春走進來的時候,她就像個女主人一樣沏茶倒水然後坐在一邊安安靜靜的看著他們。


    “賢妻良母啊。”馬曉春對梁靜文了解不多,客氣地點點頭便坐在那等待,順口誇獎兩句,“陳衝真是好運氣。”


    馬曉春的順口一說,卻讓梁靜文笑得什麽似的,忙不迭的又拿出來煙酒水果,一口一個馬老師的叫著。


    陳衝隻是跑到趙漢乘的房間去睡覺,白天還是要自己房間準備比賽,所有東西也都沒帶走。打開筆記本電腦調出棋譜之後,他讓馬曉春看。


    馬曉春看了一個多小時,才拍了拍在梁靜文懷裏快睡著了的陳衝:“這個就是你們幾十號人琢磨了一個多月還沒下手的死活題?”


    陳衝聽這口氣,似乎他看明白了,立刻求教:“您看,這第一手應該下在哪好?”


    馬曉春愣了一下:“你認為,我一個快50歲的老家夥,會算得清這些麽?”


    那你這麽上下的看個什麽勁。陳衝抓了抓頭發,歎了口氣。


    “不過蘇羽他們也許會給一些建議。”馬曉春用電腦的速度一點不像一個“快50的老家夥”,插上網線3分鍾之內把棋譜打個郵件發到自己郵箱裏,“如果做出來了,我第一個通知你。”


    蘇羽是N(N>=3)屆春蘭杯冠軍,自然是免選的。禁賽之後的古力和孔傑再加上陳耀燁和常昊他們也因為等級分免選,所以在上海的棋手們,就是以王文達……作為老大的……“王文達怎麽會來上海參加春蘭杯?”陳衝在酒店大堂看到王總的時候百思不得其解,“明月公司的常務副總,還要下棋麽?”


    “他作為一個職業棋手,每年至少也要參加三個比賽。年初的時候他參加了招商銀行杯,5月的時候參加了阿含桐山杯,如果再不參加春蘭杯他就要被剝奪職業棋手段位。”趙漢乘一邊喝茶一邊解釋,“而他很看重自己這個職業九段的身份,盡管是一輪出局,卻也要保持住。當然,他老人家等級分現在全中國倒數100名。”


    隻是,當王文達走過來的時候,趙漢乘過去很熱情的打招呼:“王總,今年的年會什麽時候舉行?財務報表做出來了麽?”


    那是中韓兩國棋手的財神爺,從李世石到趙漢乘每個人在明月公司裏都有股份。


    “難怪李世石買得起400多平米的小別墅。”陳衝喟然長歎,“資本的力量是無窮的。”


    而那道被稱作世紀死活題的200子題,被王文達迅速通過網絡發到了中國棋院以及明月網上,並懸賞10萬人民幣尋找能做出題的人。


    張栩和王文達談了20分鍾之後,就把那道題弄走了,弄到日本讓山下敬吾和高尾紳路他們去琢磨。


    隻是張栩沒來得及多看那道題,就來上海了。


    作為在位的名人,他的春蘭杯免選名額在他衛冕之後就確定了。他來上海是因為另外一個比賽:每年年底進行,從2008年開始已經到了第5屆的三國名人對抗賽。


    “總獎金50萬人民幣,冠軍獎金35萬。”看到比賽通知單的時候,這一段在上海活得很快樂的陳衝突然記起了自己的身份:韓國名人。


    “日本方麵是張栩名人,韓國方麵是你,而中國方麵是丁偉名人。”老曹指著名單說,“第一輪你對山下,第二輪輪空,第三輪對丁偉。”


    “如果三個人都是一勝一敗成連環套呢?”陳衝看了看規則,沒發現關於這種情況的說明。


    老曹把那本小冊子翻到最後給他看:“那就加賽快棋,30分鍾包幹快棋。09年時候邱峻和高尾紳路和睦鎮碩就是三人勝負循環,當時臨時決定加賽,後來成了定製。不過這個比賽獎金不是很高,屬於過年發份子錢那種,不用太認真。”


    但窮瘋了的陳衝為了在老家的房子大計,為了讓爹媽不再在那個小筒子樓裏忍著冬涼夏暖,這35萬他必須到手。


    “或者說,為了被‘女朋友’們剝削的時候,能大方一點。”陳衝喃喃自語,“張栩名人啊。”


    而馬曉春在春蘭杯第四輪比賽結束之後,又來找他了:“這張棋譜,你確定是你老師出的?”


    陳衝點頭:“是,如何?”


    “難怪了,一脈相承啊。”馬曉春在房間裏轉了幾個圈,突然站住腳,“但為什麽你沒有繼續你那種下法呢?你那種先是進攻,然後用這種手法,”他指了指手裏那張棋譜,“進行防守呢?”


    這是下法麽?陳衝看了看啥也不懂在那睜著大眼看他的梁靜文,搖了搖頭:“我當時隻是沒辦法去對付李世石才這麽下,以後等我水平提高了,不會再這麽辦了。”


    “啊?”馬曉春站在那叫了一聲,“為啥?這種下法我覺得很適合你啊!”


    “但是,”陳衝抓了抓頭發,“我的老恩師,不是很喜歡。”


    “怎麽會呢?”馬曉春沒見過那個老頭,自然不知道老爺子是個什麽想法,“這種下法雖然看上去很亂,但不是正適合你麽?難道你還有更適合的下法麽?”他也不能陳衝說話,自顧自地說,“你的計算能力,在我看到的這麽多棋手中算是出類拔萃的了;你的力量也非常大,攪局的本事我看和當年的崔哲翰也有一比。但就事論事來講,你的大局觀很差,而且基本功不如別人。”他看看在那發呆和因為心上人被指責而小臉通紅的梁靜文,“所以我倒覺得你那種下法,很好。真的很好,是最適合你的。”


    很好麽?陳衝在馬曉春走了之後,思考了良久,決定給老頭打個電話:“老爺子,你看我和李世石的第三盤了麽?”


    “看到了。”老頭對陳衝半夜十二點還打來電話覺得莫名其妙,“你有什麽問題?”


    “您覺得,如果我在名人對抗賽上,和張栩的比賽裏也這麽下,會怎麽樣?”陳衝對很多東西都不確定,馬曉春雖然在白天跟他分析了很久,但還是要問問他老恩師的意見。


    “會怎麽樣?”老頭哭笑不得,“還沒下了,我怎麽知道會怎麽樣。你當我是神仙麽?”


    “但是對於這種下法,您有什麽意見?”陳衝覺得老頭似乎誤解了他的話,“我是說,這種一開始就四麵攪局的下法。”


    老頭更覺得莫名其妙了:“我有能力確定你在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然後為什麽落子麽?你想怎麽下就怎麽下,我的東西你覺得好的就去學,不好的就扔掉,很正常啊。如果我的徒弟個個都按照我這麽一個模子印刷,那才奇怪了。我就這一句話,你想怎麽下就怎麽下,況且你的計算和力量這麽大,大局觀和基本功又這麽差,這麽下我覺得不錯,至少能發揮你的能力。”


    等似懂非懂的陳衝掛上電話,老頭歎了口氣披上衣服坐起來:“這渾小子,被他娘的應試教育洗腦成這樣了?一點創新精神和自信心都沒有,自己好容易在棋盤上有了點東西還要扔掉……”他覺得有些餓了,打算下床去看看金善雅在冰箱裏留沒留夜宵。但在下床站起身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眼前微微一黑腳下一軟,沒了雙手又不能很好的保持平衡,整個人前後晃悠兩下,咕咚一聲摔倒在地上。


    陳衝細細的琢磨了一下,突然覺得馬曉春和老頭說的話很有道理——實際上他對自己這種亂攻流的下法沒有什麽信心,需要尋找一點外界的支持。


    “攻出去好辦,”陳衝開著台燈坐在筆記本電腦前看著他和李世石的那盤棋,“但守回來呢?”


    攻擊的問題好解決,如果對手謹慎防守,他可以借機圍模樣或者占據角上實地;如果對手反擊出來的話,他也有的是辦法把局麵攪和的更亂。


    問題在於防守。他不可能永遠保持高強度的進攻,對手也總會能守住把大塊變成銅牆鐵壁,而等自己攻擊之後,身後留下的大片空當就會成為對方的遊樂場。那可真是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四麵透風的紙燈籠可是贏不了比賽的。


    最難的就是怎麽把一片一片的薄鐵皮湊合起來,變成萬裏長城。陳衝又打開老頭的那道死活題,以及那盤七九段對老頭的棋譜,慢慢的研究這兩盤上老頭的防守。


    他並不知道那道死活題是小安一個錯誤的結合體,一手一手從頭的推斷對局進展。


    推斷對局是基本功之一,根據圍棋原則從最後一手開始對局麵進行反推,隻要沒有混亂的打劫之類,很多對局都是能夠反推的。但那道題並不是正是對局,而是個死活題,陳衝自然推不出次序來。但老頭和七九段的對局是他親身參與從頭到尾看了個滿眼,拿來做研究正是好題材。


    因此,梁靜文很不滿:“你能不能,好歹抽時間,哪怕一個小時也行,陪我出去逛逛?在酒店裏快憋死了!”


    金載垣輸了第四輪但還沒走,忙把梁靜文拉開勸說。不過這個勸說講究策略:“那個,我有個問題,想問問您,可以麽?”他為了能跟梁靜文搭上話而刻苦學習的漢語終於有了用武之地,激動的眼淚都快下來了。


    “問吧。”梁靜文心情不好,坐在那生悶氣。


    金載垣對這冷淡態度視而不見:“您心目中的完美男友,是個什麽樣子的?”


    “嗯?”梁靜文揚了揚眉毛,卻勾起了傷心事,“我心中的白馬王子,要很厲害很厲害,不管在哪個方麵,是金融還是房地產還是競技圍棋都可以,總是要是個英雄。第二不能太驕傲,要會哄我,有耐心陪我,給我買很多很多我喜歡的好東西……就這些吧。”


    “嗯。”金載垣點點頭,“但是很厲害很厲害的人,比如李澤楷,他有很多時間去陪女朋友逛街麽?而且但凡是英雄人物,哪個不驕傲?別人我不知道,但蘇羽,你知道蘇羽麽?世界第一人,他也不驕傲,但卻有一種天然的作為世界第一人的傲氣,讓我們這幫人,”他用手畫個圈,意思是棋手這個圈子,“那種氣勢讓幾乎所有人見了他都會感到自歎弗如,會低著頭請他指教。就算是李世石九段,”他頓了頓,“對他已經變成恐懼症了。他隻要見到蘇羽,不管是棋盤上還是什麽地方,都會很自動的遠離蘇羽身邊10米開外。”


    他看著梁靜文:“最重要的是,對於一個男人來講,事業是最重要的。我們認為隻要有了事業,跟著女人就會來。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故事隻有愛德華八世幹得出來。”


    女人都希望自己的夫君是個蓋世英雄,但英雄卻是要用時間來堆積的。所謂溫柔鄉便是英雄塚,這句話並不是沒有道理的。而蘇羽,她是見過的。在那個高高瘦瘦的棋手身上,她甚至能看到一種元首或者領袖才能有的一種氣勢,一種讓人不能平等對話的驕傲。


    梁靜文看著坐在棋盤前凝神沉思的陳衝,終於也安靜了下來,隻是默默地看著他。


    在春蘭杯預選的第五輪之前,陳衝要先打兩場,或者更多的名人對抗賽:“張栩,日本七大棋戰之一名人頭銜擁有者。”他坐在對局室裏深深地吸了口氣,向對麵一身西裝的張栩點頭行禮,“請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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