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這一手棋落下,整個研究室就像開了鍋一樣的熱鬧,睦鎮碩有些茫然的看看棋盤正中央那枚黑子,“以前的世界大賽半決賽,有下天元的麽?”


    趙漢乘和樸永訓圍繞著這一手開始爭論。


    藤原楓漂亮的大眼睛光芒一閃,而孔傑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怎麽沒想到呢。”


    錢語衡坐在那裏看著電腦發呆,老曹卻低聲對俞斌說:“這盤棋朱鈞準備充分,看意思陳衝要苦戰了。”


    這純粹是為了克製攻擊。陳衝看到天元的一刹那,就明白了朱鈞的意思:我讓你進攻,但全盤最高點在我手裏,混戰起來無論如何也是我有利。


    陳衝嘖了一聲立刻推翻這幾天的一切推論從頭構思布局。


    20分鍾之後,他才把棋子放在右下角星位。


    “星,三三,天元。”孔傑對他這個小師侄了解的很深,“朱鈞估計會調過來下。”


    陳衝也有這種感覺,但他不是很相信朱鈞會這麽下,但結果卻是他占據了對角星小目,而朱鈞的黑棋是對角三三、星。


    這個陣勢,真是怎麽看怎麽不舒服。陳衝的對角星小目可以說是被三枚黑子割裂在棋盤的兩端,而且模樣實地被人家都占了,總像是心頭橫著一根刺一樣。


    不好辦哪。常規的戰法,陳衝必須要在前半盤撈足實地,並且避免和對方貼身作戰。但陳衝又知道如果常規的下,那估計用不到100手自己就會被逼到中央去撞天元。那時候朱鈞拿夠了實地,那剩下的白模樣連洗都不用洗就可以宣布戰鬥勝利了。


    “怎麽辦呢?”老曹托著下巴看著電視畫麵上苦思的陳衝,“怎麽辦呢?”


    攻擊?陳衝看著那天元搖頭:攻擊天元不是什麽好手段,尤其是兩個角都有子力的時候,如果強行攻擊自己也撈不到什麽好處。


    兩難中的陳衝麵對這五個子幾乎用掉了半個小時,才下定決心先點左上角那個三三,有了模樣再說。


    “這會是在戰鬥中解決的一盤棋。”孔傑點點頭,“就是不知道誰先動手了。”


    陳衝在算計朱鈞,朱鈞也在算計陳衝。實際上朱鈞之所以下出了星、三三、天元的布局,就是在擔心陳衝那種攻擊流:李世石的戰鬥力,作為跟韓國第一人拚殺了這麽多年的人,他是很清楚的。但李世石甚至連錯誤都沒來得及犯就被陳衝踹到深淵裏,讓他不能不更加重視麵前的這個對手。


    這個布局是朱鈞和歐陽這對師叔侄研究了好幾天的結果,終於不出意外地讓人形電腦開始進入死循環階段。


    陳衝怕朱鈞的力量,朱鈞更怕陳衝的胡攪蠻纏。


    “說胡攪蠻纏,隻不過是打過不人家就阿Q一下。”蘇羽今天的公務就是來蒞臨觀摩指導春蘭杯,早早的就帶著秘書司機一幹人等到了研究室,占據了四分之一的座位。更要命的是今天王文達也來了,也帶著秘書司機七八號人坐在那美其名曰:實地看一下研究室,會對明月網的網站建設有極大幫助和提高。


    俞斌作為在場資格最老的中國棋手立刻抗議:“研究室不是大會堂,這裏不能讓無關人等進來。”


    蘇羽雖然官大(副部級),王文達雖然有錢,但圍棋講究的是論資排輩,俞斌發了話他們倆人不敢不聽,商量一下之後隻保留了兩個人的秘書,其他人一概打發到講解大廳去。


    王文達的圍棋水平現在也就是個業餘高手,哪裏還有當年雄霸三星杯的豪邁,坐在那看了會兒對局之後,確定自己已經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幹脆和秘書開始竊竊私語的討論公司經營問題。


    不過蘇羽看得懂,而且說出來的話絕對能讓三國傾聽:“朱鈞這三手棋擺明了說怕了陳衝的攻擊麽。”


    “但圍棋講得可不僅僅是定式,對人心的算計才最重要。”王文達在大方向上還是很了不起的,“現在陳衝不就被嚇唬住了麽。”


    攻擊三三在天元有子的情況下,也不是很好的手段。因為人家四麵征子有利,陳衝靠過三三起來的模樣在天元的壓迫下並不得力。


    但陳衝似乎的確被朱鈞這三手棋把思路打亂了,攻擊了三三之後又跑到右下去掛角。


    “亂來。”老曹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搖頭,“先想辦法抵消了中間的輻射力是真的。”


    蘇羽摸了摸下巴上的小胡子,低聲說:“也未必。陳衝也許有自己的想法,看看再說。”


    那就看看吧。老曹對於這種局麵下陳衝還悠哉遊哉的下定式感到不可理解,不過也沒辦法,也隻能坐在那等著看陳衝怎麽對付中央。


    朱鈞對於陳衝這麽慢悠悠的下棋也感到有些不解,不過現在這個時候沒必要去和他拚個你死我活,按照預定的計劃擴張模樣另外保持一下局麵的平衡就好。


    所以陳衝撈取實地的行為並沒有遭到黑棋的強力反彈,相反因為中央天元一子,讓朱鈞的大模樣起的得心應手。


    “陳衝要幹什麽?”老曹終於還是忍不住要罵娘了,“他到底要幹什麽!先撈後洗?可能麽?外麵黑棋壯的跟牛似的,誰上去不死?!”


    外麵的模樣的確很大,可以說圍棋基本準則裏麵關於模樣實地的規束在這盤棋裏、或者在陳衝的眼裏基本上已經不成立了。


    有的時候陳衝被外麵的黑棋壓破了頭也僅僅是退讓再退讓,似乎根本沒把朱鈞模樣的壓力放在心上,就算是二路委屈也在所不惜。


    陳衝的這種表現讓研究室韓國團一片愁雲慘淡的時候,蘇羽卻緊緊皺起了眉毛:事有反常便為妖,風格一向酷烈崇尚攻擊的陳衝竟然能忍受如此的形狀,就必定有後手。


    朱鈞同樣在思考這個問題。他對陳衝作了相當細致的研究,也因此才會在這盤棋裏布下天元的布局。但按照他所設想的進程,陳衝在拿到一定實地並在四邊有了勢力之後,就必定會全力突擊中央。


    這個也是研究室的想法。但實戰的進程讓研究室一片大罵,讓蘇羽他們皺起眉頭在思考什麽。


    隻有身在局中的朱鈞能夠了解到,陳衝的防禦是多麽的有侵略性。他很相信隻要自己露出破綻來,陳衝就會立刻鋼刀出鞘一樣的撕破他的防線。


    等著吧,看看這小子有多大的氣性。朱鈞繼續擴張模樣繼續壓迫這下邊白棋,搜刮的趙漢乘已經完全看不下去了:“他陳衝還打算贏麽?”


    陳衝當然打算贏,隻是他覺得還不時候反擊,朱鈞還沒有露出更大的破綻,還沒有到能一擊致命的時候。


    不過似乎陳衝也等不到朱鈞出破綻,就要先崩了。


    “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趙漢乘端詳了很久之後,確定了一件事情,“陳衝10手內必定反擊,而且絕對是猛烈的攻擊。”


    讓他猜對了,也許隻是對陳衝的心理猜度,但他還是猜對了。陳衝在朱鈞一手穿並確定自己不管什麽地方都死活無憂的情況下,暴起反擊,對身後的黑棋模樣不管不顧直接一手衝向天元。


    朱鈞的眼睛微微閃了一下光,似乎終於放下了什麽事情一樣舒了口氣,飛攻過去。


    大戰一觸即發。


    陳衝對身前的黑子沒理,反而又掉頭向下衝擊黑棋模樣。


    這讓研究室不能理解:“右下黑棋渾厚無比,他這麽直愣愣的衝過去有什麽好處……”


    朱鈞盤算了良久,決定置之不理,在中央托了一手,隻要陳衝敢不理就把中間吃下肚。


    陳衝同樣的想了一會兒,衝斷下邊黑棋的一個斷點把六個子一分為二。不過研究室怎麽看都覺得現在是黑棋把那兩個白子包圍了,而不是陳衝在攻擊。


    朱鈞似乎根本沒把下邊往心裏去,在中央一扳這就算把那白子吃死了——至少研究室覺得是,但陳衝對那裏還有很多想法,而且到現在朱鈞的反應都在他的意料之內。


    現在就是計劃B的實施了。陳衝開始活動中間,向外扳出。


    “我不是很能理解。”趙漢乘死活看不出來陳衝想要做什麽,有些小心的問老曹,“他在賭博麽?”


    老曹沉思了一會兒,點點頭:“他就是在賭博,在賭朱鈞不會簡單的吃死一子就罷手。”


    “他總這麽在棋盤上賭下去,可不好。”俞斌是個唯實力論者,搖了搖頭,“手裏麵沒牌也要開,要是他賭錯了呢?全賠進去?這麽下可真是一點後路都不留了。”


    老曹抬眼看看他:“誰不是在賭,棋盤上誰不是在賭對手的反應在自己的算計中。況且陳衝手裏也不是245,朱鈞的手裏拿的也未必就是豹子。”他轉過頭看看還在思索什麽的蘇羽,“你說呢?”


    蘇羽默然的點點頭:朱鈞的眼裏決不是一個子,陳衝賭對了!


    朱鈞的反應果然是連扳下去而不是打斷,放白子出來之後開始圍攻。


    但讓研究室繼續崩潰的是,陳衝似乎沒看到中央已經越來越重,反手在下邊大飛要罩死斷開的黑子。


    “有點你殺你的,我幹我的地意思。”蘇羽低聲說,“就看誰殺的值了。中央如果白棋活出來,那朱鈞的模樣被抵消掉就是滿身的麻煩;但中央三個白子似乎也能彌補損失……不好說了。”


    陳衝對朱鈞的心理猜得很準:黑棋不出意料的沒動中間先跑下邊,估計要那一片等活了之後再處理中央。他吸了口氣,把中間那三個子又拖了出來。


    現在誰也不知道陳衝打算要幹什麽了,又跑又不跑的按孔傑的說法就是首鼠兩端,一幫人猜不透他的想法也就沒了研究方向,都坐在那等著看朱鈞的應手。


    朱鈞也不搭理中間,自顧自的把下邊孤棋向外飛一下,竟是要就地做活。


    “陳衝不會讓他安穩做活。”趙漢乘低聲說,“代價就是多塊孤棋。不過陳衝似乎不是很在乎這個。”


    陳衝不管什麽時候都不懼怕孤棋的出現,隻要他能把對方也變成孤棋就成。


    這塊孤棋造的明顯很值得。朱鈞下邊那塊被強行衝掉了眼位,還被切出去一個子貼在白牆的後麵,而且還斷了左衝的路……似乎是被切斷了,趙漢乘很懷疑:“朱鈞要是強幹的話,陳衝似乎也攔不住,恐怕還要逃孤。”


    “無所謂的事情。”老曹的眼睛轉了轉,“轉身吃掉那個黑子之後,這裏安全得很。我比較擔心的是中央,”他點了點那裏,“這兒有兩三個斷點,朱鈞在照顧一下自身之後,恐怕會衝過來。”


    滔滔外勢,如果不利用才可惜了。所有人都明白,隻是當他們還在研究朱鈞如何才能擺脫下邊的混亂的時候,黑棋轉身衝到了中央卡斷。


    陳衝在攻擊黑棋,朱鈞也在攻擊白棋。但這不叫對攻,這叫搗亂。老曹猜不透這兩位要幹什麽,再也不說話了。


    “他們似乎打算要來一盤對攻戰。”良久良久,樸永訓慢慢地說,“不過現在還處在你殺你的我殺我的,看誰把誰的主城先拆了就算勝利。很像是在玩星際爭霸。想象中的對攻戰還沒出現……”


    對攻的基本條件是雙方都有模樣有實地又都不甘心在官子裏被對方耗死才會出現。但陳衝有實地沒模樣,朱鈞模樣太厚直接把白棋裹了進來,頂多算是洗大空,算不上對攻。


    可局麵的發展讓研究室的棋手們,嗅到了一絲硝煙的味道:陳衝兩退之後硬是把整個中央大塊連成了一體,朱鈞的攻擊除了拿到兩層中空之外一無所獲,而下邊黑棋被分斷的大龍,卻被白棋壓得有些岌岌可危。


    “重要是這個退,太經典了。”樸永訓讚不絕口,拍著棋盤誇獎,“這兩個退讓朱鈞硬是衝不進來,絕妙!”


    實際上也沒連在一起,但就是不能衝斷……蘇羽默默地看著棋盤:這種形狀,很有趣,如果硬闖中間就被下邊白子反擊……很難做到的這麽好的連續。


    朱鈞在無可奈何之下,隻能向後退,順便整理一下下邊的形狀。


    陳衝在這個時候絕不會給他空閑讓他好整以暇的整理,緊跟著撲過去再次衝斷。


    “不管怎麽說,黑棋外邊厚。”中午休息之前都是網絡講解員清點盤麵的時間,樸永訓坐在電腦前數了數看了看,繼續寫,“白棋是在黑大模樣的肚子裏作戰,按照常理來講不是很好。但陳衝是個很顛覆的人,他的大龍把要追殺的塊黑棋和大模樣分割開了。”他扭頭看看趙漢乘和歐陽擺的變化,“陳衝真是了不起,竟然想到用一條棍子一樣的大龍來讓朱鈞的模樣和天元黑子幫不上忙,順著邊追殺黑龍。”


    朱鈞很鬱悶。他的大模樣在右下張開威力十足,中央天元上又有子力,可陳衝在午休之前的兩退,讓整個黑模樣都被甩到了背後,對下邊的孤棋徹底幫不上忙,隻能眼睜睜看著被追殺。


    是可忍孰不可忍!朱鈞用手裏的筷子夾著魚肉沉思:反擊,從哪裏來比較好?


    陳衝的白子不管從什麽地方打過來都是威脅,而朱鈞現在卻很難對白棋橫在中央的那一片造成很大威脅。最主要是那兩退,讓明顯被分成兩塊的白棋成了互保的陣形……但一定有弱點。朱鈞很相信沒有什麽形狀真的是不能衝破的,他的老師給他留了足夠多的棋譜去讓他研究破字訣。他的大局觀不行,做不到蘇羽流那種全麵戰法,但偶爾為之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找找陳衝的缺陷吧。朱鈞午休之後回到對局室,一直就在看陳衝大龍的形狀。


    在他眼裏,這條大龍的弱點還是很多的。實際上在蘇羽的眼裏,這條大龍簡直就是破綻百出。但就算是魔術師本人,也不是很好確定反擊的方向:“每個子,都不好輕動。”


    “形狀。”趙漢乘沒吃過這種下法的虧,但看了這麽多人死在陳衝手裏,拉了一個禮拜的紅色警報了,“這棋下的太唯物主義了……”然後他說了一句,“Sehr gut, sehr beeindruckend, sehr harmonisch.”


    整個研究室都愣住了,孔傑拉了拉蘇羽低聲說:“你聽懂了麽?”


    蘇羽坐在那看著趙漢乘良久,點點頭。


    “什麽意思?”孔傑猜到了這個可能是德語,所以才問蘇羽。


    蘇羽歎了口氣:“馬克思在《關於費爾巴哈的提綱》中提到工人階級在興登,卡瓦侖切以及萊茵地區的鬥爭說:‘Sehr gut, sehr beeindruckend, sehr harmonisch’,如果翻譯成漢語,就是‘很好,很強大’……”


    孔傑很疑惑:“還有一句呢?”


    蘇羽的眼角抽搐了很久:“很和諧……”


    然後趙漢乘又冒出來一句漢語:“甚好,甚強巨……”


    孔傑又看看蘇羽,蘇羽又歎了口氣:“很好,很強大。出自萬曆四十五年,金瓶梅……”


    趙漢乘被以唐莉華學明等為首的女人黨直接扔出了研究室。老趙被扔出去之後還滿臉的憤憤不平:“這不是你們的作品裏麵的話麽!”


    也因為這個,趙漢乘被眾多中國棋手高看一眼:好歹這小子沒再提什麽朝鮮文化論,至少金瓶梅還是我們的。


    “不過這個評語很合適。”孔傑笑夠了,終於回到棋盤上來,“總覺得……朱鈞他說什麽?”突然他聽到電視畫麵上正在看棋盤的朱鈞說了一句什麽,連忙凝神傾聽。朱鈞也很給麵子,在比賽繼續前的最後五分鍾裏一直在念叨:“Bagus sekali, kukuh sekali, harmonis sekali……”


    這是什麽意思?孔傑茫然地看看蘇羽,蘇羽茫然地看看老曹,老曹瞪眼:“你徒弟,看我幹什麽。”


    整個研究室都茫然而徒勞的的去尋找答案,隻有待在自己別墅裏和老頭他們一起看電視轉播的梁靜文一口茶水噴在地上,差點把肝都咳嗽出來,漲了個滿臉通紅。


    老頭看著梁靜文激動的樣子,很莫名:“朱鈞說的是什麽?”


    梁靜文滿臉的苦笑:“馬來語……很好,很強大,很和諧……”(作者按:也許是馬來語,也許是印尼語。)


    蘇羽他們沒功夫去琢磨朱鈞那句廢話了,因為黑棋下午的第一手,反擊了。


    衝向白大龍的結合部,很有一往無前的敢死隊精神,讓偷偷溜進來的趙漢乘目瞪口呆:“這不是找死麽?”他的觀點很簡單,“隨便攻擊哪塊棋都要被強硬反擊,現在一手攻擊兩塊,他就不怕被陳衝席卷回來麽?”


    恐怕不是吧……老曹和徐奉洙對視一眼,搖了搖頭:看上去最強大的地方,卻很可能是最弱的地方,這個是真理!


    陳衝認為自己的防禦已經很好了,但看到朱鈞直接刺向那枚維持上下反擊平衡樞紐的那枚子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一番心血被人家看穿了,再也不敢玩什麽“你攻你的我打我的”,連忙回手擋住。


    “看來這個北極星位也是正確的。”一直繃著臉的蘇羽終於出了口氣,又笑嘻嘻的評述起來,“兩塊棋總歸還是要靠子力來維持平衡,隻要找到這個點,陳衝立刻崩潰。”


    陳衝會掉頭回去保護這個點是肯定的,但對於朱鈞來講,他還沒那麽強大的能力能通過一個點讓整個白棋崩潰。但這也足夠了。他隻要開始了攻勢,後麵隨著陣形被毀陳衝無奈的保護手段讓白棋露出越來越多的破綻來,一切就都好說了。


    陳衝不喜歡這種被人打得無還手之力的感覺,也不想再重複上半場,防守了三五手稍稍安定一下中央,一手掏向黑下邊。


    “一手雙攻。”對這種手段見多了的孔傑沒什麽表情,不過很讚歎這個時機,“朱鈞差一手補,又被分割了。”


    又過了十幾手之後,整個棋盤上的形勢就變成了一個巨無霸,黑棋白棋在中間都是雙層的。最下邊是那條到現在沒找到眼位的黑大龍,和剛才攻擊中央的七八枚黑子把一條六個子的小白龍夾在當中。當然也可以說,陳衝的白棋兩條大龍包圍了中間黑棋一塊,同時壓迫著下邊。


    趙漢乘在陳衝反擊之前出去抽煙去了,等他回來就看到棋盤上一片物是人非,愣了一會兒才回到電腦前做研究:“發生什麽事情了?”


    朱鈞很鬱悶,鬱悶的想抽陳衝。自己下邊大龍依舊不活,現在又造出來一塊孤棋,形勢兩邊一湊合便更加的看不清楚了。


    那就攻吧。朱鈞知道自己的活路在先下手一步殺掉白棋隨便哪條大龍中的一條,集中精力計算氣和可能眼位。


    陳衝同樣了解這一點,但他算得比朱鈞快得多,而且相對於李世石來講,他對形狀的構造能力顯然略強了這麽一點點。


    就是這一點,讓朱鈞在攻擊中吃了一個暗虧:原本按照朱鈞、以及研究室的推演結果,如果陳衝選擇最好的一條路,那麽被夾在中間的那堆白子將和朱鈞下邊那條大龍滾成雙活,然後白中央和朱鈞被夾在中間的那條龍一起跑路,一邊跑一邊對殺,然後雙方一起活出去。這樣陳衝也破了相當大的黑棋中央成空潛力,而朱鈞也能借勢把左上圍成鐵桶,雙方這樣看起來誰也不吃虧。


    但就在研究室等著看陳衝作雙活的時候,陳衝一個出人意料的拐,讓整個局麵又都不一樣了。用老曹的話來講,就是:“陳衝這小子,占了一目的便宜。”


    因為中國規則和日韓規則不一樣,雙活的時候是要把雙氣都算成目數,也就是子的,而陳衝這麽一拐之後,朱鈞為了貼住氣不得不在裏麵損了半個子才能保證自己大龍不被殺。


    朱鈞在雙活裏的這半個子貼掉了,而陳衝多賺了一目,如果最後算勝負的時候朱鈞比陳衝剛好多6目,也就是要輸掉半目而不是黑棋常規的1目半負。


    趙漢乘和高尾紳路就是這樣計算的,搖了搖頭讚歎一下規則帶來的勝負變化。


    隻是他們暫時都忘了,中國規則貼的是7目半,也就是三又四分之三子,而不是日韓的三又四分之一子,於是問題就又變化了。按照中國規則,黑棋勝利的條件是:如果出現一塊棋雙活的話,雙方各得半子,假設黑棋結果是184又1/2子,黑棋貼3又3/4子,貼子後為180又3/4子,黑棋勝1/4子。


    “規則太討厭了。”趙漢乘突然想到這個貼目問題之後,搖頭苦笑,“不對了……”


    一目棋的差別,就讓兩個人其中一個上天堂,而另外一個下地獄。老曹倒是有些微微的擔心:陳衝會不會不適應這種1目的變化呢。然後他又啞言失笑:要是他不適應,又怎麽會想得出來那個拐多占1目的鬼主意。


    不過在韓國這麽些年混出來的陳衝的一些習慣還是很明顯的帶有韓國風格:比如把提掉的俘子放在手邊而不是放回對方的棋盒裏。


    “規則不一樣,的確太痛苦了。”馬曉春也很讚同這個說法,“以前就有過某兄弟參加LG杯還是三星杯的時候,把提掉的子扔回人家的棋盒去,結果引發了大討論的事情。”


    日本規則有日本規則的麻煩,中國規則有中國規則的煩惱,這種事情很正常。朱鈞和孔傑他們以前就有比如參加豐田杯的時候還因為數錯了目而灰心喪氣險些放棄比賽,到最後才知道自己贏了的事情。


    “陳衝倒是沒有這方麵的麻煩。”老曹很確定這一點,“繼續看比賽吧,討論規則現在沒什麽意義。”


    陳衝這時候正在為一個選擇而苦惱:向上,還是向左。


    中央大龍和黑棋貼身肉搏一番之後終於掙脫出了包圍圈,但麵對眼前空蕩蕩的一片,陳衝反而有些不知怎麽辦才好:向上,和對方大龍分開去找左上的模樣,自己活得比較痛快,但缺點是左上角是黑棋的三三,能借著攻擊把二路的黑頭扳出來,那樣自己的實地可能要出問題;但如果向左和隻有左邊一個方向的黑大龍繼續拚下去,就等於浪費了左上的大模樣,而且還未必殺的死對方。


    對於朱鈞的治孤能力,陳衝現在已經深信不疑了:在夾心麵包的那麽大點兒地方都能騰挪出頭,恐怕隻要給他個能做眼地方他就能活。


    實際上,陳衝是打算殺掉黑下邊大龍之後再去治中央的。但他在數了好幾次才知道自己最好不過是個雙活,而朱鈞在應對上也沒有任何錯誤的時候,就確定了這盤棋不再和朱鈞拚力量的決定:說到底,人家外麵還是厚。


    更重要的是,自己左上還有一片小模樣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教訓陳衝一直記得,他也不想殺的徹底亂了套把自己能成空的地方都滾得血流成河。


    那樣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


    兩條路線,鬼知道哪個是生哪個是死。陳衝研究了很久,下定了決心:有的時候,當牆頭草也是不錯的。


    “騎牆派。”趙漢乘不屑一顧,“這樣兩麵走最容易出問題了。”


    但讓所有人吃驚的是,陳衝對於局麵掌控得很好,一邊小心的壓著朱鈞向左跑路的黑龍,一邊又向上狂奔,在朱鈞緩過氣來之前把模樣最大限度的變成實地。


    當然,朱鈞的那個扳出還是實現了。陳衝對此一點辦法都沒有。他總不能按著朱鈞的手不讓他下棋,隻能想辦法找地方彌補。


    而他不知道的是,外麵的研究室現在已經判斷是白棋小優勢了。


    “下邊和左下角差不多35目,中間20目,左邊和右上角加一起還有20目,總共差不多75目,而且對於左邊還有威懾力,還能在右上多占油水。”樸永訓清點了一番之後,說,“朱鈞右上能撈到差不多50目,左邊10到15目弱,左上角10目,再算上點兒雜七雜八也是差不多80目。現在就看上邊誰能多占些便宜了。”


    上邊現在基本上是兩分,雖然朱鈞扳了出來,但陳衝也不是沒有機會,他還有的是地方可以攪和。


    投機倒把總是一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占著右上角星位的陳衝很高興能夠在朱鈞攏住右上的時候,從角裏麵蹦出來往兩個方向時不時地捅他一刀。不過黑棋的大模樣實在是太可怕了,陳衝也就是捅一刀然後扭頭就跑的命,打死他也不敢大規模的出擊然後去撞牆。


    中央有巴掌那麽大。陳衝總算能輕鬆下來喘口氣點點目了,然後他便欣喜地發現盡管有那麽大的一片,黑棋現在還是貼不出目來。


    也就是說,他有整整7目的優勢。


    這樣的棋就好下了,陳衝看著朱鈞在長考之後往右上角裏紮釘,算了算自己這裏退讓也損不到2目的時候,便簡單退防問題。


    隻是他忘了那句話:事有反常便為妖。


    現在棋盤上價值10目的官子都有,如果朱鈞沒有目的的話,又何必去占這個2目的便宜呢。


    所以當他看到朱鈞那關聯的手段二路夾過之後,臉都白了:壞了!


    “一路鐵腿。”老曹嘖了一聲用漢語說,“要壞菜!”


    ……………………


    我恨推倒~~原先也寫了一點關於梁靜文和陳衝的二三事,但後來刪掉了~實在是太……


    關於後宮問題,我也恨後宮,以後打死再也不寫多女主角了,太折磨人了~


    關於瓶頸:瓶頸常有,而更新不常有~很無奈,坐在電腦前麵一點思路都沒有,什麽都寫不出來,那種感覺極為可怕。休息了三天,一切都好多了~不過發現感冒了,鼻涕向下竄,發低燒~~每年這個時候都這樣,很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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