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鐵膽派去的親兵找到九條賴嗣時,這位藤原家的公子正穿著整齊的直垂*,和赤木一同站在海參崴延伸入海的半島尖端,發著感慨:


    “昔日曹孟德東臨碣石,憑海而歌,大約也是這番心境吧。”


    海風將直垂寬大的衣袖和下擺吹起,遠看倒有些飄飄欲仙的樣子。在他放眼所及,李鐵膽近一年來虜獲的蘇合奴隸們正在皮鞭下伐倒巨樹,燒製磚塊,修葺房舍和碼頭。一座頗具規模的軍港已經現出雛形。用木板搭起的棧橋附近停泊著十幾艘高麗商船,一批批兵器、鐵塊、糧食、漢民被卸下,回程時帶走的是沾滿鮮血的金銀寶石。


    在前方的小島上,依稀可以看到一群士兵正忙著樹立起石碑。九條賴嗣曾看著他們按照一張羊皮上的潦草字跡刻下碑文,上麵用隻在國防軍中通用的簡化字寫著:“海參崴是我們的!永遠是我們的!——李雪鱗”*


    “少主,沒想到這些蠻人倒還有些風雅,知道樹碑立傳。”赤木政之想用譏嘲博得主子一笑,“可是他們還不知道自己連字都寫錯了。”


    九條賴嗣慢慢轉過身,輕鄙地看著這個純粹的武夫:“赤木君,看來你這一個月是白住了。他們不是什麽蠻人。蠻人不會造出這麽整齊的港口。”


    “可是,蝦夷人也有港口,他們一樣是蠻族。”


    正好看到李鐵膽的親兵過來,九條賴嗣懶得再理會這榆木腦袋,換上副笑臉和下馬站定的少尉打了招呼。


    “九條先生,師長,不,軍長請您過去和他共進午餐。”少尉對這個待人客氣的倭國貴族挺有些好感,特地提醒了一句,“我們軍長要求很嚴,尤其反感別人敷衍他,您說話時千萬不要說一半藏一半的。”


    “多謝告知,我們這就過去。”九條賴嗣笑著點頭致意。他是貴族,對於身份和禮節非常在乎。


    壺方族的少尉自然不知道這麽多規矩,隻覺得自己幫了朋友一把,高興地敬個禮走了。


    赤木政之對國防軍士兵的禮節不周十分惱火,對著遠去的戰馬啐了一口,又忽然想起了什麽,問主人:“他們的軍長就是寫碑文的那個李……李雪鱗吧?”


    “正是如此。我一直很好奇,能憑空創造出這樣一支軍隊的到底是什麽人。赤木君,今天的宴席上收斂點。我們要麵對的不是一般人物。”


    “はっはぁ、おおせのままに!”*赤木政之標注的九十度鞠躬,標準的日本式下對上絕對服從。


    九條賴嗣發覺自己再次犯了個習慣性的錯誤——他總是將對方請吃飯理解成“宴席”,沒有注意到“宴請午餐”和“共進午餐”之間的微妙區別。


    這個區別就是,吃的東西仍然一成不變:肉還是那麽油膩又粗糙,菜還是那麽糊爛沒味道,奶茶還是那麽膻氣撲鼻;隻不過這次大家坐在一起,由李雪鱗牽頭,邊說邊聊而已。


    “共進午餐……”九條賴嗣嘴角牽動了一下,這是他在公開場合能表現出“苦著臉”的極致。雖然早就知道這些人做事沒常識,卻也想不到居然會大條到這個地步。他再次沒了胃口,索性抬起頭,開始一門心思和李雪鱗打起交道來。


    這位讓海參崴的所有軍官一提起來就敬畏萬分的“軍長”比想象中更年輕,看樣子和自己年齡差不多。肯定不到三十。身材倒是很高大,他九條賴嗣要踮起腳尖才能夠到對方下巴。而且長相也清秀,如果不是被風霜刮得黝黑粗糙,打扮一下足以成為京都貴族少女中的萬人迷。舉止雖然說不上有多優雅,也不注重禮節,但至少沒有剔牙摳腳這種失禮的行為,算得上得體。


    這人經曆不簡單。這是九條賴嗣對李雪鱗的第一印象。


    “諸位,”李雪鱗舉起木碗,“我是這支軍隊的最高統帥,中將軍長李雪鱗。歡迎各位來到我們的海參崴軍港。按理說我應當設宴為你們接風。但現在是戰時,一切從簡。我就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希望你們能在這兒有一段愉快的回憶。”


    崔洙浩咕噥了兩句高麗語,輕輕和李雪鱗碰了杯,抿一口後便坐了回去。九條賴嗣則忍著反胃一口喝幹,對李雪鱗笑了笑。


    果然,他的舉動成功吸引了這位年輕將軍的注意。


    “你就是九條賴嗣?”李雪鱗的笑容總好像還有什麽別的含義,“你是從京都來的吧。清水舞台前的紅葉可還一如往昔?廣隆寺彌勒菩薩像可還安好?桂離宮的心字池可還清澈如許?”*


    如同拉家常一般的問話,在九條賴嗣聽來卻像五雷轟頂。手一抖,半碗奶茶潑在了直垂上。


    李雪鱗的話還沒完。他一副來串門的鄰居似的親切樣,問道:“九條先生,不知藤原賴經和你怎麽稱呼?”


    九條賴嗣腦中已是一片空白,機械地回答道:“正是家父。”


    “原來九條先生是下任的征夷大將軍,失敬,失敬。”


    作陪的李鐵膽看得偷偷直樂。軍長說“失敬”,臉上卻沒有丁點敬意。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怎麽一向高高在上的烏紗帽小子居然被軍長大人幾句聽起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問話給打蔫了。


    九條賴嗣此時的心情卻像是光天化日之下見了鬼!這人怎麽對京都的情形這麽清楚!清水寺和廣隆寺倒也罷了,一向名聲在外,沒去過的人也能打聽到。但桂離宮可不是老百姓能隨便來去的地方,出入其中的就算不是公卿,至少也得是源平藤橘四家的後裔。他是怎麽知道心字池的!


    其實答案倒很簡單,李雪鱗去日本旅遊時花1000日幣進了大名鼎鼎的桂離宮,逛了圈後大呼上當——所見之處都是些似曾相識的景,要說整齊不如凡爾賽宮,要說曲幽不如蘇州園林,大名鼎鼎的心字池也不見得比上海世紀公園的人工湖幹淨到哪兒去。從此記住了這個騙錢的地方。說“清澈如許”,那完全是在諷刺了。


    九條賴嗣定了定神,勉強笑道:“軍長大人真是見識廣博,竟然知道下邦小國的景物,佩服,佩服。”


    “九條先生,我這人說話不喜歡遮遮掩掩的。”李雪鱗想起那趟死貴死貴的京都之行就有些動氣,笑容也變得更燦爛了些,“我可以明確告訴你,目前我缺少貿易夥伴。你們那邊盛產金銀,大家完全可以互惠互利。你說呢?”


    “這……這不是在下能決定的事,等回去後我會轉告給將軍和公卿們,相信會有個圓滿的答複。”


    李雪鱗冷下臉來:“九條先生,你就別賣關子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現在是以這片土地主宰的身份在和未來的征夷大將軍談話。你如果認為自己配不上這個待遇,那我們就沒什麽可談的,我會安排一班最早出發的商船送你回去。”


    “你怎麽能這麽和少主說話!”赤木勃然大怒,拍著桌子跳了起來。


    李雪鱗看也不看他一眼:“我在和你主人談判,沒有家犬插話的份。給我押下去!”


    無論是李鐵膽等國防軍的軍官,還是崔洙浩這些高麗官員,乃至赤木政之本人都傻了眼。沒想到這個外號是黑狼王的年輕人果然性格像狼一樣狠,說翻臉就翻臉。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麵,這麽做簡直是公然往九條賴嗣臉上抹黑。


    赤木政之被兩個比他高出一頭的國防軍士兵架起來,羞憤之下也顧不上說漢語,直接用五十音開罵:


    “你這個混蛋!我詛咒你死!咒你死!”


    李雪鱗像士兵使了個眼色。下一瞬間,重重的掌刀砍在赤木頸側。日本人兩眼一翻,被士兵拎著前爪像死豬一樣拖走了。


    “我忘了告訴你一句,九條先生,我聽得懂你們的語言。所以請你有空時記得教赤木先生‘禍從口出’這個詞的意思。”李雪鱗麵對九條賴嗣,臉上又是燦爛的笑容。


    九條賴嗣哪見過這種場麵。無論是在京都還是在高麗的王宮,大家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捅刀子也得在背後。如果表麵功夫都做不好,像無賴一樣當麵打嘴仗,豈不是愧對自己貴族的身份?


    可是這邊的主人卻在重重捧他一下的同時又借著修理自己的隨從來示威,這讓九條賴嗣很是迷茫。但經過如此強烈的刺激,他的大腦至少得出了“這個人不好惹,千萬別讓他生氣”這樣一個結論。他和赤木兩人都攥在別人手裏,周圍是兩萬武裝到牙齒,比他們高出一個頭的騎兵。要是這個喜怒無常的黑狼王哪天看他們不順眼,人間蒸發簡直輕而易舉。


    隻有韓世烈看得有趣。他是當了山賊被抓住後強行充軍的,領教過衙門裏殺威棒的厲害,也親眼見證了一個個凶神惡煞的囚犯被打過幾回之後都成了夾著尾巴的可憐蟲。剛才軍長一通疾言厲色就是那根漆成紅黑兩色的殺威棒,而好死不死自己跳出來的赤木政之,就是那爿被打得皮開肉綻的屁股。


    “九條先生,請記住,現在不是日落處天子和日出處天子的談話。”*李雪鱗為了向部下和高麗人屏蔽敏感詞,用日語說了這句話,“作為在不久的將來掌握權力的人,我希望我們之間能夠達成某些合作。”


    九條賴嗣從沒嚐試過這麽一麵倒的談判。對方似乎對自己的底細了解得清清楚楚,而這邊除了知道說話的人叫李雪鱗,是個殘忍凶狠但又戰無不勝的黑狼王,其他資料一片空白。信息不對等之下,少說才能少犯錯,但少說也就意味著讓對方主導話語權。


    李雪鱗自打見到這位日後將恢複“藤原”舊姓的青年,就知道他仍會像另一個世界的曆史那樣把親生父親趕下台,自己當大權在握的征夷大將軍。那麽趁著現在進行一些政治投資也不是壞事。雖然李雪鱗比起合理合法的貿易,更傾向於用成本更低收益更高的方式從未來的屬地榨取財富。但在實力還沒有達到登峰造極的時候,幼獅也不得不和野狗打打交道。


    九條賴嗣從一開始接二連三的震驚中稍稍回過了神,怒視著李雪鱗:“這就是閣下的待客之道?我們從大和不遠千裏前來,祝禱閣下旗開得勝,難道回報就是毆打和羞辱!”


    “哦,當然不,九條先生。”李雪鱗的聲音簡直柔和得發膩,卻聽得幾位國防軍的將軍們依稀嗅到了血腥味,“我這不是正和你商量事情嘛。你看,我建議雙方可以進行貿易往來,直接從這海參崴走海路到若狹灣,那兒到京都隻要一天路程。我們可以提供肉類、兵器、農具,用來換取金銀。這段貿易路線很短,商船十天就能跑一個來回。交易次數多了,你們就能買到更多的東西,是不是很劃得來?”


    九條賴嗣聽得打了個冷顫。對方一直在強調路程有多短,再聯想到前不久他們將大批士兵和戰馬裝上船在外海轉了一圈,這其中的聯係實在讓人難以忽視。雖然他仍然很鄙夷國防軍的粗魯和野蠻,但卻無法忘記這些職業軍人的強悍。在陸地上,這樣的軍隊簡直是為勝利而生。不用多,隻要有兩千國防軍的騎兵登陸,京都就算守住了也必須付出慘重的傷亡。


    李雪鱗沒打算對日本鬼子客氣,再次冷下臉,哼了一聲:“九條先生,請回憶一下為什麽高麗王同意背棄原來的盟友,開始和我們來往。他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你呢?”


    “……我大和孤懸海外,大海是我們的牆,保護天津神的子孫不受威脅。”*九條賴嗣邊吐著氣邊說道,“大海也給我們帶來財富,所以我們一直都很歡迎‘商人’的到來。無論是高麗還是大夏,都和大和有貿易往來。閣下要加入當然也不成問題。”


    “好,那就說定了。九條先生想待到什麽時候走都行。你回去之時也就是我們和貴國之間貿易路線的開通之日。”李雪鱗再次端起木碗,“來,為了我們的共同繁榮,幹!”*


    這回是被搶走了那麽多時候的風頭,感覺有些麵子上掛不住的崔洙浩站起來先和李雪鱗碰了杯,學著九條賴嗣那樣一口氣喝幹,又讓人給他滿上。但這是奶茶,被茶葉的粗梗在喉嚨裏一撓,崔洙浩忍不住大聲咳嗽起來,硬是要麵子的結果反而適得其反。


    “啊,剛才我怠慢崔大人了,實在抱歉。”李雪鱗對高麗人也是那種燦爛的笑容。如果他剛才看向九條賴嗣的眼神,不經意間像是獅子在盯著惡狼,那麽此時看著崔洙浩的就是打量著肥美羔羊的東北虎。


    李雪鱗對高麗人沒什麽好感。這個國家的民族性有時候比陰狠的日本鬼子更讓人頭疼。極端、暴力、好麵子、心胸狹小。如果以一個人來比喻的話,就是馬加爵同學那種類型。抗日戰爭中日本軍隊裏的高麗士兵燒殺搶掠比他們主子還狠,所以有著“殺人的日本鬼子,剝皮的高麗棒子”這種說法。


    李雪鱗倒也不準備清算高麗人在還沒發生,也不可能發生的南京大屠殺和“發明全宇宙”中的惡劣表現。但僅僅從地緣政治上來看,老家旁邊就有這麽一群不安分的人,對於完美主義的中將軍長來說猶如芒刺在背。


    “崔大人是高麗樞密院的吧?”李雪鱗的笑容像三伏天正午的陽光,讓人忍不住想出點汗,“這次我軍補給多虧貴國幫忙,本人感激不盡。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有我們國防軍在,高麗穩如磐石,絕不容他人染指。”


    崔洙浩對於李雪鱗將他們看做保護國的做法有些生氣。為了麵子,不假思索地吐槽道:“我們高麗的勇士幾次擊退過蘇合人。僅僅是保家衛國,我們自己就能做到。”


    “那真是失敬。改天我軍一定和貴國引以為豪的勇士們切磋切磋。”李雪鱗見崔洙浩臉如白紙,笑著補充道,“我是說演習。大家比劃一下。以後共同作戰時配合起來也方便。崔大人在這邊也有些日子了,應當見過我們小規模的軍事演習。”


    高麗人如釋重負地出了口氣,這才發覺自己也像九條賴嗣一樣潑出半碗奶茶到衣服上。


    “剛才說到哪兒?對了,我們以後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你們也不用向蘇合進貢財物和王女了,我們之間就用貿易來平等交換吧。”


    “平等交換?”崔洙浩有些出乎意料。也顧不上失禮,他和兩個隨從商量了幾句,再次鄭重地問李雪鱗:


    “李將軍是說,以後不會向我高麗索要貢物?”


    “當然。我說了好幾次了,我們是一家人。我隻會向敵人無條件征收物資。”


    “那……以後我們和李將軍貿易往來,一切都以市麵上的價格為準?”


    “不然就不叫貿易了。怎麽,你們希望我故意壓價?”


    “不不不,”崔洙浩慌忙擺著手,急不可耐地說道,“李將軍,我們這就盟誓了吧。對了,紙,要白紙黑字寫下來!您剛才說的每一句話都要。印泥?有沒有印泥?還得摁手印上去。”


    衝動是魔鬼啊!李雪鱗審視著高麗人摸著杆子就一股腦兒往上爬的直愣勁,心中大樂。這樣一來,他就能用日本的金銀鑄造硬通貨,向高麗買物資;物資買來加工後,部分自己留用,剩下的賣給日本換取貴金屬。以後和大夏的關係恐怕會冷很長一段時間,也就不大會有正常的貿易,而每年的租借和上貢還不能少,那就隻能另外組織一個貿易體係了。


    當然,任何事物都有個使用年限,李雪鱗根據自己的規劃催生了這個東北亞經濟共同體,也根據自己的規劃設定了它的壽命。


    “九條大人,既然如此,我們也一並簽了吧。”李雪鱗招呼被他甩得幾起幾落的九條賴嗣,讓人鋪好紙、羊皮、木板各三塊,寫上同樣的內容,然後李雪鱗代表國防軍、九條賴嗣代表日本、崔洙浩代表高麗,共同簽了史稱“海參崴自由貿易協定”的文件。


    “九條先生,你那邊可以慢慢來,一開始我們以非公開的身份先和貴國進行小規模交易。”簽完九個名,摁了九個手指印的李雪鱗在勤務兵端上的水盆裏洗了手,再次親切地和九條賴嗣話起了家常,“然後等你有眉目了,我們就可以商量長期供貨的事。比如每年供應你們多少頭牛,多少羊。如果你們需要鐵甲,我們這邊也有。”


    “確實,慢慢來比較好。”九條賴嗣打定了主意,回去後第一件事就是要力主擴建水師,把日本列島守得嚴實點,“在下有些擔心同伴,先告辭了。改天再和閣下詳談。”


    李雪鱗和他又客氣了幾句,這才轉向高麗人:


    “崔大人,我們已經是熟客了,以後就繼續這麽操辦吧。我們這邊會安排專人負責,希望貴國也有對口的府衙和負責人。”


    沉浸在狂喜中的崔洙浩也顧不上禮節和形象,恨不能把胸脯拍得咚咚響。高麗王給他的指標是每年上貢給國防軍相當於交給蘇合人物資的十分之一,憑借他崔洙浩的不懈努力,居然爭取到(?)這支連敗蘇合人的軍隊做出重大讓步,為國家節省了寶貴的貢物,為新時期的高麗官員樹立了榜樣。


    “李將軍,您放心,我把這兩位同僚留下,立刻親自回去複命,告訴全國上下這個好消息!”


    “嗯嗯,勞您費心了。”李雪鱗笑道,“待會兒走時別忘了和李鐵膽師長打個招呼,我有些東西要交給你,卻寄放在他那兒忘了帶來。麻煩你‘親自’去拿一趟吧。”


    高麗人一聽還有個大大的紅包可以揣進兜裏,更是喜出望外。匆匆向李雪鱗道個謝,一溜煙地跑了。


    “軍長,您真要和他們做生意?”李鐵膽沒想到事情會是這麽個結局。軍長既然稱這些人“日本鬼子”和“高麗棒子”,自然不會不知道他們的真實想法。因此等兩撥人一離開,他就湊上來問道:


    “這些家夥可不是什麽好鳥,保不準會反悔。”


    “反悔?那是肯定的。拿日本鬼子來說,他肯定想要我們的戰馬和弓弩,這是鬼子最缺的東西。如果我們不給,他就會借故卡脖子,中斷貿易。拿高麗棒子來說,他們現在是樂昏了頭,等時間一長,就會做出以次充好的事來,想坑我們錢。”


    “您都知道得這麽清楚啊!”李鐵膽摸摸頭,想不到人的心眼會壞到這個地步,虧得軍長比他們更……聰明,這才料事如神。


    “雖然不是什麽好鳥,但我們現在需要這些人提供後方的支援。”李雪鱗對聚攏來的將軍們正色道,“以後,我當然會有別的辦法。但目前情況不允許我們同時在幾個方向用兵,吃虧也得忍。明白嗎?但是隻要我們有足夠威脅到高麗和倭國的力量,他們就不敢太囂張。大家不妨把他們賺的昧心錢看做是我們暫存的,這樣一想心態就好轉了。”


    “暫存?您是說……”


    “暫存,當然是要連本帶利討回來的。他們如果真做得十分漂亮,我倒不好動手了。但歸根到底,一個是日本鬼子,一個是高麗棒子。而我,”李雪鱗冷笑道,“是他們惹誰都不該惹到的黑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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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直垂是日本武士階層的日常服飾,公卿為直衣。九條賴嗣此時是從四位少將,還算不上公卿。


    *注:這句話現在用俄文刻在海參崴太平洋司令部前的列寧銅像底座上。所以一廂情願認為伊裏奇同學是個國際主義楷模的人可以歇歇了,人家可從沒說過要歸還土地這種話。


    *注:日語,“是,謹遵吩咐。”


    *注:清水舞台,日本清水寺大殿前的懸空舞台,建於八世紀。由於離地很高,日本俗語中將“下定決心”說成“從清水舞台跳下去”。廣隆寺彌勒菩薩像作於飛鳥時代,是日本最早的佛像。桂離宮為元和6年智仁親王所建,是日本庭院的代表作。


    *注:見62章的注釋。


    *注:天津神其實是古代朝鮮半島來的移民,擊敗日本土著後統治了這個國家。


    *注:中將軍長這句話是另一種“大東亞共榮”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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