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昨晚連發兩章,各位看看是否漏訂了第八十一章《黑暗中的激戰》)


    李鐵膽的一師正沿著西北—東南一線推進,這條無形的直線像是天文學上的主星序,集中了雙方大部分力量。黃楊的左側是地圖上東北偏東的方向。這一片區域除了一開始有七千阻截部隊通過,和其他地方相比顯得很風平浪靜,對於迂回來說會比較順利,因為少了人馬屍體組成的路障。


    得益於師長作戰時的油滑,二師一萬人損失可以說很小,九成士兵仍保持了戰鬥力。相比實打實一路衝過來的李鐵膽部,他們最大的優勢在於沒有遇到太激烈的抵抗,手頭還有四千杆完好的騎槍。


    敵人後頭那完好無損的一萬三千人也顧不上什麽隊形,隻是憑著習慣按照部落的出身聚集成一小簇一小簇,在總體上保持了相對寬鬆的結構,邊跑邊散得更開,覆蓋了近四個平方公裏的地麵。看起來倒是戰場上聲勢最浩大的一群。


    如果聲勢浩大能打勝仗的話,國軍也不至於在日本鬼子麵前一敗塗地。黃楊的打法簡單而有效——隊伍轉向迂回時,原本橫隊推進改為縱隊穿插,切了個斜線,像一把刀砍進了蘇合一萬六的本隊和“聲勢浩大”的後隊之間。


    “黃師長又撿到塊肥肉。”錢雄不無羨慕地對上司說道,“敵人總體兵力強,但是太分散,黃師長反而在局部有壓倒性優勢。不到騎槍消耗完,他是絕不肯放手了。”


    “他打他的,俺打俺的,不礙事。”


    “我們這麽硬衝損失不小。敵人的亂兵也快被消耗完了。那些半瞎真拚起命來可不好對付。”


    “到時候俺往東北跑就是了。”李鐵膽笑著指指本該最先打響戰鬥,卻到現在還沒什麽動靜的方向。那兒除了和他們擔負同樣任務的一萬騎兵,還有李雪鱗手頭五千人的預備隊。軍長是個很摳門的人,絕舍不得在形勢大好時拚消耗。副軍長算是老兵油子,在空間換時間的作戰階段更是悟了,打運動戰相當圓熟。有這兩人在,沒動靜倒是正常的,指不定在邊繞圈子邊割蘇合人的肉呢。


    “這種打法讓我想起‘土耳其烤肉’。”李雪鱗和百餘親衛尋了處離戰場較遠的高坡,悠哉遊哉觀起戰來。激鬥了兩個多小時,早晨三點多的天空已經泛白,景物也清晰了起來。雖然穿著迷彩的國防軍士兵們在這個距離看來完全和背景融為一體,千軍萬馬行動時的痕跡卻沒法隱蔽。


    寬廣的平原上,兩支軍隊繞成了半徑五公裏多的大圓圈,隊伍越拉越開,幾乎分不清到底是誰在攆著誰。除了主力集中的圓周,圓的內部也像是漩渦一樣隨著外圈的移動同步旋轉著。國防軍一萬,蘇合軍七千,一時都吃不掉對方。


    之所以讓李雪鱗把眼前的情景聯想到上海灘隨處可見的一種小吃,原因在於張彪從這一萬人中分出兩千,形成了某種功能性的裝置。具體來說,就是從圓周上逆向走切線,每次削下一兩百敵人。如果從原理上說,和那種插在鐵釺上用噴燈邊轉邊烤,付五元錢就有快刀手給你片滿半個泡沫飯盒的小吃有異曲同工之妙。圓圈中蘇合人的規模在急速縮減,此時已不足四千了,活著的人想逃都逃不出去。


    許福海想了半天,還是放棄了。有時候軍長常會說些大家都不明白的話。烤肉和打仗有關嗎?


    一個遊騎匆匆趕來,和參謀長說了幾句又匆匆走了。


    “敵人大營那邊好像勝局已定。”李雪鱗還沒聽匯報就淡淡地說道。好像一點都不覺得勝利有什麽可喜。


    “您是看那遊騎的臉色吧?這次我們一打二還能贏,大家都高興壞了。”


    “隻是因為我們不能打輸而已。”李雪鱗下一句話暴露了他真正的心思,“說說戰況。投入戰場的四個旅損失大不大?”


    “還行。經過觀察,一師剩餘六千三百左右,二師比較節省,還有七千一百左右。具體戰損要等結束了才知道,但應該不會有太大出入。”


    “敵人潰散了?”


    許福海用力點點頭:“潰了!蘇合人後隊一萬三千人在追擊中跑亂了,被黃楊從側麵斜向穿插後沒能及時組織起有效的規模化抵抗,結果讓二師以劣勢兵力割得七零八落。雖然損失不大,但看到主力已經接近全滅,他們也都逃了。一萬三,留下了三千多具屍體。”


    “蘇合本隊呢?據說有一萬六。”


    “潰得更早。說也奇怪,這些夜瞎子看不見時打得挺凶,等天放亮了倒逃得比兔子還快。”


    通**看到天邊第一抹白色出現時打從心底裏感謝蘇合人的神明。作為統禦全軍的大將,他知道自己手裏的牌。被敵人壓著狠揍了一個時辰不假,但此刻方圓二十裏的主戰場上,蘇合人仍比國防軍多出一倍還拐彎。前期損失大些也沒什麽,隻要能消滅這些將遼東攪得天翻地覆的凶手,蘇合人最多也就花二十年恢複元氣,之後仍是橫掃天下的好漢。


    一切似乎都向著好的方向逆轉了。首先是夜瞎子軍團憑著遇神殺神,六親不認的狠勁,成功阻止了潰兵衝擊己方的連鎖反應。驅散那些倒黴的同胞沒花多少時間。當國防軍的主力之一暴露在最前線時,蘇合本隊聚成任何一個指揮官都不敢想象的緊密隊形,在李鐵膽所向披靡的前鋒線上砸出一個深坑。


    這是李雪鱗在這個淩晨短時間內最慘重的一次損失。五百多士兵在一分鍾內被打瘋的蘇合人從戰場上除名。當敵人不在乎一命換一命時,造成的殺傷足以讓任何對手心驚。


    一師的騎槍已經告罄,無法用強有力的突擊打掉敵人抵抗的決心。正在泛亮的天色也剝去了黑暗給國防軍披上的護甲。半瞎稍微看得見點東西了,蘇合人的弓箭開始發言。盡管受到迷彩的幹擾,但這單獨列項的傷亡給幾乎達到攻擊極限的四個旅造成不小的心理負擔。


    通**毫不擔心穿插到自己身後的那支敵軍。有一萬多人正在趕上來,敵人隻要有頭腦,就不會冒著被兩麵夾擊的危險來咬自己這路。當務之急是擊潰一路敵軍。隻要打破他們嚴密的一對一盯防戰術,獲得解放的任何一支蘇合軍隊都可以觸發另一種連鎖反應——以數倍兵力蹂躪敵人,像滾雪球一樣聚集己方實力。


    “吹號!讓蘇合的兒郎們加把力!衝破眼前的敵人就是勝利!”通**在本隊的中央呼喊著。


    他的命令被翻譯成無法明確解析,但大家都明白意思的號角聲。這是蘇合人幾百年來約定俗成的信號,意味著將要發起最後一擊,大家都抱著必死決心作戰。在李雪鱗來到這兒之前,這種聲音總是意味著一場大勝。


    如果僅看號角聲傳開後的前五分鍾,似乎這條規律又一次被印證了。麵對蘇合人不顧傷亡的猛攻,國防軍頂不住了。好在雙方的前鋒陷入僵持狀態,大家都已經沒了速度,轉身逃跑不像全速時那麽花時間。國防軍士兵們連轉身的動作都相當整齊。然後——撒開四條馬腿狂奔。


    “敵人逃了!”這個事實讓蘇合人喜出望外,士氣也高漲到了開戰以來的頂點。


    當一個人被對手捅了五六刀,卻發現自己剛拿起板磚,凶手竟然轉身就跑時,不懷疑一下這是陷阱實在顯得智商有問題。當然,通**在他升天後可以有大把時間找出大把理由在祖先麵前為自己開脫,比如戰場環境太複雜、士兵們的奮不顧身提高了大家的信心,等等等等。但這一切都不能掩蓋他在淩晨這場戰鬥中所犯的最後一個錯誤。


    在通**下了追擊命令的時候天色仍然是昏暗的。如果有過熬夜經曆的人,應當會領略過那種像是隔著深藍色墨鏡看景物的感覺。如果通**不是急著去追,而是利用這段時間整頓一下建製完全混亂的部隊,或者順手增援後軍,給黃楊一個側擊,無論哪種手段都會讓國防軍贏得不那麽輕鬆。


    大兵團作戰和草原戰士單打獨鬥的區別是不同次元的。一萬個驍勇的士兵並不一定能勝過一萬個單兵戰鬥力稍差,但組織嚴密、命令順暢的軍隊。中國的嶽飛、法國的拿破侖,都用驕人的戰績證實了這一點。


    如果通**能明白這點,他絕不會讓隻憑著滿腦袋熱血在作戰的士兵們去追撤退得極有條理和章法的敵人。奇怪的一幕出現了——在前麵逃跑的軍隊結構完整,一個個營、一個個團分得清清楚楚,軍官都知道自己的士兵在哪兒;而後麵追擊的人則像一群烏合之眾,隊列自然是不知哪年哪月的東西,就連最基本的協同都不存在。說白了,強悍的蘇合人正以一個一個單兵的形態在追殺六千餘人的騎兵軍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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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鐵膽心疼地摸摸腳步踉蹌的戰馬,在空中一個轉身,換到了另一匹備用馬身上。先是急行軍了一夜,然後戰鬥到現在,人到了極限,馬也快撐不住了。一時間,一師因為換馬的關係,逃命的速度有些慢了下來。跟著隊伍衝在前頭的通**看得分明,覺得今天搞不好是天上列位祖先開派對的日子。一開始是被人暗算了,可現在好運一個接一個,隻要抓住機會,蘇合人仍然能夠扭轉戰局。


    “號角繼續!告訴大夥,砍一個敵人,賞羊一頭;砍一個肩上有道杠的,每顆星賞一頭牛;兩道杠的,每顆星加一匹好馬!要是誰能殺了肩上有金星的敵人,牛馬女人隨他挑!”


    通**的命令通過人肉接力被傳遍了拉成三公裏長的追擊隊伍。雖然還不知道敵人官銜的名稱,國防軍等級鮮明的軍銜辨認起來並不困難,連普通蘇合士兵都知道一顆金星能指揮五千,兩顆就能指揮萬餘人。一些迷信的蘇合人甚至自己打了塊金疙瘩別在肩上,祈禱早日升官成千夫長、萬夫長。


    李鐵膽仔細聽聽身後越來越層次分明的馬蹄聲,對身邊的一位準將道:“錢雄,你看時機差不多了吧?”


    “就得是現在!再晚一會兒等天亮透了,這些家夥也不再是瞎子,到時他們肯定會玩出花樣來,哪像現在這麽聽話。讓他們追就老老實實追上來了,哈!”


    李鐵膽笑了,叫過傳令兵們:“你們通知兩個旅長,待會兒一師從中間分開,兩部各向自己外側跑。不,不是轉向迎擊。俺帶左隊,錢雄,你帶右隊。咱們身後肯定會粘上尾巴。沒關係,就拖著他們一起走,把追過來的敵人攔腰給喀嚓了!”


    “豈止喀嚓。我們兩支都斜切,能像剪刀一樣把蘇合人剪斷,但好戲還在後頭——粘在我們屁股上的蘇合人和他們後隊將是反方向行進,也就是說,能像一開始的亂兵那樣幫著我們把他們自己人衝垮。”


    “對對,就是這意思。錢雄,你可真是俺肚子裏的蟲,想什麽都瞞不過你。”


    “如果是這樣,我還有個建議。”在嘈雜的戰場上,錢雄對著李鐵膽的耳朵叫道,“像這樣的斜切,我們做兩次。兩次過後敵人會徹底混亂,決不可能再有反擊的餘力。那時集中兵力平推,打擊潰戰!力爭半個時辰內解決。士兵們都快不行了,拖下去對我們不利。”


    “就這麽辦!”李鐵膽給了這個輪狡詐不輸與黃楊的參謀長一拳,“你別帶右隊了,跟著俺,給俺出主意!有你在可頂得上一個團!”


    正如一師兩位主將所預料的,他們做了個漂亮的分體回旋,蘇合人也笨拙地跟了上來。第一次穿插,蘇合人內部的誤傷甚至超過了他們衝出的兩條血路。等到第二次穿插後,隻剩下一萬四都不到的蘇合本隊像是被縫起來的沙包,各部分都沒有了明確的方向。說起來,李鐵膽的部隊充其量也就是兩根針,緊咬著不放的蘇合人才是封住自己人行動的線。


    “最後一擊!騎槍集中衝擊,其餘人以弓箭漫射,避免近身戰!”李鐵膽敏銳地發覺這藍黑色的半透明空氣裏,蘇合人的夜盲症還沒得到多少改善。既然老天爺幫忙,那真是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可以不用在乎敵人的箭雨反擊,這麽好的機會以後能不能再次遇到都是個問題。


    除了幾百個槍騎兵一次切斜線的淺層突擊,直到蘇合人恢複視力為止,一師沒有再進行過近身的白刃戰。草原上遊牧民的戰術本來就相差不多。一師以壺方人為主,圍著獵物邊跑邊射是他們的拿手好戲。箭雨的殺傷效果主要取決於密度,但同時也取決於目標的體積和速度。射擊幾乎靜止的戰馬和上麵的騎手,這種單方麵的蹂躪甚至讓有些士兵覺得勝之不武。


    蘇合人該慶幸的是,這場蹂躪戰因為天亮得快而提前結束。四十多分鍾裏,倒在三棱箭頭下的戰士不少於三千人,還有更多的傷員。但在恢複視物能力後,他們看到的景象徹底粉碎了堅持到底的信心。


    本隊最後的活人們處在一組同心圓的中央。外麵一點,是插滿雕翎的人馬屍體,像是長著草的墳包;再外麵一點,有插著騎槍的屍體,像長著小樹的墳包。然後在最外圍,是繞著圈子傾瀉箭雨的騎兵們——應當是騎兵,雖然隻看得見馬,卻看不大清楚上麵坐著什麽東西。


    通**的屍體很顯眼。他身上插著六七支箭,尚未凝固的鮮血順著兩腿匯集到馬腹,在戰馬漫步脫離屠場時灑了一路。至死,他都緊握著韁繩,端坐在馬背上。


    即使國防軍不認識這個蘇合十一萬大軍的最高統帥,從他衣服上的金銀玉石上也可以看出這是個有權有勢的高官。


    李鐵膽搶過親衛的弓,瞄了瞄,一箭射出,正中通**戰馬的屁股。畜牲吃痛後向前一躍,狂奔起來,將背上的屍體甩在地上。混雜在其他默默無聞的小兵之間。


    如果由國防軍來侮辱屍體,可能會激起殘兵們抵抗到底的決心。但這幕有著強烈暗示性的情景似乎在宣告夜盲軍團的結局。沒了主帥,沒了官長,這些剛看得清東西的士兵們這才知道自己打了一場多麽糊塗的仗。放眼望去,幾乎看不到同一個十人隊、百人隊裏的熟悉麵孔。


    蘇合本隊的崩潰來得很突然。像是有人打響了發令槍,剛才還擠作一團的士兵們突然炸開了,向著各個方向沒命地催馬狂奔,留給國防軍們的隻有驚愕和一陣紅色的泥漿雨。


    錢雄皺著眉,從臉上扯掉塊不知人身上哪個部位的肉條,問上司:“要不要湊些人去幫黃師長?他那邊恐怕會吃緊。”


    “咱們沒餘力了。傳令,保持警戒,就地休息。”


    錢雄看到一個遊騎正騎著快馬而來。那臉上的笑容已經說明了一切。


    “警戒?好像不需要警戒什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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