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祁縣。


    為了歡迎聯軍大總統勒爾謹的到來,山西巡撫鄂寶親自從太原前來祁縣迎接,以示山西方麵對於此次南北和談以及推翻帝製、建立共和的重視。


    一時間,小小的祁縣城到處都是關於和平建國的標語和橫幅,主要城門和城牆上更是用石灰水刷上了關於推翻帝製、共和泯主的口號,讓從陝西遠道而來的西北軍官兵切實感受到了晉中大地的嶄新變化。


    約萬餘祁縣百姓參加的盛大歡迎儀式上,勒爾謹不禁對從太原前來迎接他的鄂寶感慨道:“自打乙未年大清鬧了鬼子後,有好幾年不曾看見如此盛況了。”


    乙未說的是乾隆四十二年,鬼子顯然是勒爾謹對篡奪大清政權,逼迫乾隆父子下野的鬼子六蔑稱。


    就是那一年鬼子六夥同前禮部尚書奎尼、禁軍統領色痕圖發動了不祥事件,導致大清一步步走上不歸路。


    身為前大清臣子,勒爾謹高低對大清還是有些感情的,甚至準備進京後去拜會一下乾隆父子,給他們提高一下生活待遇,有可能的話把圓明園給人父子養老。


    但這不影響他不要大清,不要皇帝的堅絕態度。


    “鬼子六假稱朱明之後,意得漢人擁戴,看似高明,實則毫無章法,完全不明天下根基全在我八旗,今有大總統振臂高呼,天下英雄群起響應,鬼子六倒行逆施,必將淪為全國軍民人人喊打的對象...”


    鄂寶的言論表明山西一省完全支持共和,致力於推翻篡權奪位的維新政府,這讓勒爾謹心中大定。


    隨後雙方進行了親切友好的會談。


    出席歡迎儀式的除了山西巡撫鄂寶本人外,還有山西布政伍拉納,山西按察使丁國全等文官,軍隊方麵主要為山西總兵林忠、副將錢安之等。


    陪同勒爾謹入晉的是西北八旗駐防軍提督色愣額,其所節製的西北八旗駐防軍也是西北軍絕對的主力部隊,總兵力一萬四千餘,均為騎兵,全軍有戰馬近兩萬匹,乃是當今天下唯一保持全騎兵建製的部隊。


    此次八旗軍入晉除擔負總統閣下的保衛任務外,也是配合自潼關東出的色愣額第九軍,葛彪的陝甘自衛軍形成對直隸的威壓之勢,一旦和談破裂,則西北軍主力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入京畿,不給鬼子六手下的維新軍半點喘息反應時間。


    擒賊先擒王的戰略。


    隻要能控製京畿,縱使還有若幹省份支持鬼子六,也難以掀起大浪了。


    為了實現此戰略意圖,勒爾謹希望鄂寶指揮的山西部隊能夠配合作戰,並且承擔前線錢糧開支。


    不想鄂寶卻以山西財政緊張,軍隊新編為由加以推脫,隻願意出動後勤輔助兵馬及提供少量糧食。


    這等於山西方麵精神層次上完全支持聯軍,但實際行動上的支持卻十分有限。


    勒爾謹壓住心頭不快,讓隨同一起入晉的陝西布政使楊名颺同代表鄂寶的山西布政使伍拉納繼續商談。


    盡管伍拉納完全支持勒爾謹發起的共和事業,並暗中給勒大總統寫了效忠血書,並獲得共和成功後出任封疆的承諾,然而其同楊名颺達成的協議,鄂寶不肯用印,不是說這裏細節有瑕疵,就是說那裏還需再議。


    伍拉納不得已私下拜訪勒爾謹,將鄂寶不合作的事情告之。


    勒爾謹眉頭微皺:“鄂寶究竟什麽意思?”


    伍拉納道:“下官以為鄂寶乃是待價而沽。”


    “不見兔子不撒鷹?”


    勒爾謹笑了笑,吩咐伍拉納安排一下,明天他要同鄂寶單獨會談。


    單獨會談的地點選在了祁縣城外的白條河邊,此時春暖花開,正是釣魚的好時候。


    總統閣下同巡撫大人一人一根魚杆坐在河邊小凳子上,遠處是雙方的安保力量。


    一方是山西副將錢安之帶領的衛隊,一方是提督色愣額的人馬。


    “嗖”一聲,勒爾謹跟打路亞似的將魚鉤甩到河中央,之後笑著扭頭問還在串蚯引的鄂寶:“老弟,我怎麽覺著你不是太支持我啊?”


    聞言,鄂寶手一抖,差點沒把鉤串在手指上,慌忙道:“總統說笑了,我山西是絕對支持總統的。”


    “那為何遲遲不見你有所行動的。”


    勒爾謹壓住心中不快,眼睛雖看著河中央的魚飄,實際卻是在用餘光打量著鄂寶。


    鄂寶訕笑一聲,將魚鉤甩進河中,澹澹道:“我山西的兵馬都是歪瓜裂棗,怎麽能和總統麾下的大軍比,再說總統有那麽多人支持,不用我也夠了。”


    “是麽?”


    勒爾謹將魚杆放下,一屁股坐在小凳子上,順手抄起保溫壺一邊打開一邊道:“你似乎對鬼子六還抱有希望?”


    “這?”


    鄂寶猶豫了下,“聽說鬼子六想搞立憲,甚至願意退位達成和平,若是如此的話,我們似乎沒有必要與他兵戎相見...”


    話沒說完就被勒爾謹打斷,冷笑一聲:“退位?全天下都知道鬼子六根本不可能退位!所謂退位一說不過是其釋放的煙霧彈,目的無非是迷惑我們,”


    豈料也被鄂寶打斷,但見這位山西巡撫突然從凳子站起,看了看遠處的安保人員,之後竟對勒大總統道:“可是我收到消息,說鬼子六要讓你當內閣總理大臣?”


    “胡說八道!”


    勒爾謹氣極,這不是造謠麽,他怎麽可能放著現成的大總統不做,去做鳥的內閣總理大臣,再見鄂寶目光不善,不由一凜:“你想幹什麽?”


    “不想幹什麽,就是...”


    鄂寶下意識刹住想說的話,因為勒爾謹手中多了一把小手槍。


    “把槍放下!”


    勒爾謹拿槍指了指鄂寶手中的短銃,“是不是鬼子六許了你什麽,才讓你下決心對付我的!”


    “憑什麽你能當大總統,我不能!”


    鄂寶是不可能放下槍的,他害怕自己放下槍就會被勒爾謹幹掉。


    同樣,勒爾謹也不敢放下槍。


    可兩人誰都不敢開槍。


    結果就這麽大眼瞪小眼的瞧著對方。


    遠處的安保人員終是發現了不對,嘩啦啦的衝過來。


    “保護總統!”


    “保護大人!”


    雙方安保人員拔刀的拔刀,抬槍的抬槍,廝殺一觸即發。


    “讓你的人放下武器!”


    “你的人先放!”


    “你沒跟鬼子六打過交道,你壓根不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你以為你幫他對付我,他就會重用你了嗎!”


    “鬼子六重不重用我是以後的事,不過你勒爾謹從頭到尾都是在利用我!”


    “鄂寶,你說的這是什麽話!我幹哪樁買賣沒想著你,沒帶著你!”


    “那伍拉納怎麽說!”


    “他?...”


    勒爾謹心中一虛,他的確承諾共和成功後就讓扳掉鄂寶,讓伍拉納當山西巡撫。


    正想如何說法時,突然一個身影向他逼近,繼而一個黑虎掏心“叭”的一下擊中他的胸口,順勢奪下了他手中的小槍。


    鄂寶那邊同樣如此,也被人幹淨利索的奪下武器。


    之後兩人雙雙被人控製,按在地上。


    動手的竟是八旗軍提督色愣額和山西副將錢安之。


    “你們要幹什麽,要造反嗎!”


    勒爾謹怒而掙紮,卻被他自己的安保人員按的死死的。


    鄂寶倒是沒有掙紮,隻是不可思議的看著他的心腹錢安之,實是不明白錢副將何以背叛他。


    “要造反的是你們!”


    一個熟悉的聲音飄入勒爾謹的耳中,繼而河邊數百安保人員同時閃出一條路來,一個身影緩緩走到勒爾謹同鄂寶麵前。


    是鬼子六!


    是朱伯閣!


    是賈佳世凱!


    勒爾謹倒吸一口冷氣,深深呼吸一口,苦笑一聲:“藕該說泥神通廣大,海洗鷹蓋要害怕?”


    嗯?


    人萬分緊張害怕時,都能自通各地方言的麽?


    看著一臉不甘的勒爾謹,賈六笑了,根本不答他。


    旁邊鄂寶也沒想到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就是他準備投靠的鬼子六,一時也是怔住,半響,似是明白什麽,有些憤怒道:“鬼子六,你不講道義,你連我身邊的人都收買!”


    “隻有發黴的人身邊才沒朕的人...準確說,是朕給的太多了。”


    賈六嘿嘿一笑,突然抬手一揮:“給他們戴上!”


    “嗻!”


    兩名親衛上前竟將兩口鐵鍋扣在了聯軍總統和山西巡撫頭上,之後賈六從錢安之手中接過一根棍子,對著二人頭上的鐵鍋就是一陣猛擊。


    傷害不大,侮辱較強。


    擊了上百棍後,賈六才滿意收手,命人將勒爾謹和鄂寶放開。


    眼冒金星的勒爾謹氣得跳起跺腳大罵:“神經病,你個神經病!媽的,一輩子的噩夢,一輩子噩夢!”


    鄂寶也是氣得臉都綠了,可頂著黑鍋卻是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賈六的視線落在他臉上時,方才擠出笑容:“皇上如此英明神武,國家交到您手中臣才放心!”


    賈六微微點頭,走到還在渾身顫抖的勒爾謹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別裝了,明兒發個聲明,就說你錯了,迷途知返了,然後去新單位報到,幹幾年拿退休金養老不美滋滋?跟朕鬥,你拿什麽跟朕鬥?要不是朕捧你,誰個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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