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顧墨寒,蘇旭……他們為什麽會在一起?那兩個女孩子已經跑遠了,蘇伊一還站著,一時之間,腦袋混亂成一片。


    精致的點心整齊地在桌子上排列,茶水冒著熱氣,整個房間卻彌漫著煙草的氣息。顧墨寒手指夾著煙,黑色的眸子明明滅滅,看不透的深邃。


    蘇旭扶了扶眼鏡,手心已是濕漉漉的汗漬,自以為精明一世,以為蘇伊一會是可以拿捏顧墨寒的棋子,卻獨獨忽視了顧墨寒這樣驕傲的男人,擁有一手遮天的能力。而再怎麽樣,蘇伊一也不過是個女人,對一個男人來說,女人永遠不會是最重要的。


    不過不足一天的時間,他就感受到了顧墨寒的力量。即將進行的投票選舉,有幾位跟他關係幾位密切的人透漏已經受到了壓力,又接連有幾封投訴信,說的問題都是有理有據,頓時,他便是焦頭爛額起來。


    “蘇伊一跟你,到底是什麽關係?”


    他冷冷的聲音打破一屋子的沉寂,蘇旭攥了攥手心,笑道:“她是我的養女,確切的,應該這樣說。”


    “蘇市長還真是有善心,這麽多年,一直照顧著一個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顧墨寒笑了笑,“難怪,她什麽都聽你的……”


    蘇旭臉色一白,訕訕地笑:“顧先生……那天我跟你打的電話,千萬不要放在心上。你能留下一一,那是她的福氣,至於包耀光那裏,我也隻是隨口說說罷了。”


    那樣冰冷的目光,讓蘇旭有額角滴汗的感覺,他歎了口氣,搖搖頭:“顧先生,這幾天的大選對我很重要……”


    “是嗎?”顧墨寒冷笑了一聲,“不過聽說蘇市長的狀況不是很好,還出了幾起投訴,你知道這樣的時候,這些投訴會很要命的……”


    “顧先生……”有冷汗嗖嗖地直冒上來,蘇旭擦了擦額頭,“到底怎麽樣才能放過我?”


    又是一陣沉默,帶著窒息感。掐滅煙頭,顧墨寒抬起幽冷的眸子,淡然開口:“再次登報斷絕你跟蘇伊一之間的父女關係,那麽……我可以考慮放你一馬。”


    心驟然擰緊了。


    顧墨寒的聲音,隔著門板,那樣清晰地傳來,蘇伊一整顆心都絞痛起來。他說什麽?他所謂的要求,便是要蘇旭斷絕了她跟他的父女關係嗎?為什麽到了這個時候,還是處心積慮的傷害?親情,哪怕那親情如此淡薄,他憑什麽要一手掐斷?他是她什麽人,要這樣阻礙她的人生,她已經被吞噬得什麽都沒有了,可是,他還是要連她最後一點點的親情和自由都要剝奪,是不是這樣?


    “就這麽簡單?”熟悉的聲音,那是蘇旭,“顧先生,我沒有聽錯吧?隻要我斷絕跟一一的父女關係,你就會放過我?”


    “隻要蘇市長做到,我自然不會食言,在這件事上不會再插手半分。[.超多好看小說]”


    心拔涼拔涼,天氣很熱,蘇伊一卻是手腳冰冷。這什麽狀況?她的*在要挾他的父親,他的父親欣然同意,全都是以她為條件。嗬嗬……世事如此諷刺,她早已經不再期盼什麽親情,什麽愛情,可是,在親眼看到被撕裂得鮮血淋漓的時候,會是怎麽樣的一種痛?


    在哭嗎?蘇伊一,你是在哭嗎?步子走得飛快,她已經不想在那個地方再聽下去。有冰涼滑過眼角,被手狠狠地擦幹,胸口的窒息感逐漸加劇,難以呼吸之間,還夾雜著疼痛。


    幾乎是跑著出去的,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她在馬路上狂奔,耳邊隻是回響著那兩個熟悉男人的對話。她的存在,從來都是任何人的無關痛癢,是嗎?她其實真的沒有把自己看得很重,隻是為什麽,他們竟然可以把她看得那樣輕?


    都是人,是人,總會有感情。為什麽這兩個男人,都可以這樣冷血呢?


    身後傳來一聲尖銳的刹車聲,她的腳步猛地停頓了一下,聽到周圍的驚叫聲四起,轉過頭,車子旁邊一個人被撞倒在地,鮮血直流。


    很快的,便是層層疊疊地圍上了一群人,裏三層外三層,卻已經擋不住那汩汩的鮮血在她腦海一幕的定格。蘇伊一這樣呆呆地站著,渾身被抽離了空氣一般,一時間,那樣多的鏡頭淩亂快速地在腦海裏閃過,強烈的暈眩感,她終是忍著沒有暈倒,卻是胃部又是一陣翻騰,扶著一棵樹,她便大吐特吐起來。


    疲軟得沒有一絲力氣,整個人像是走在軟軟的棉花上。去哪裏呢?沒有目標也沒有方向,她徑自走進一個公園,在草坪上坐下,金色的陽光照在身上,沒有一點點的溫度。她的目光毫無焦距地看著那公園裏穿梭的人,腦袋持續著空白狀態。


    “爸爸,爸爸,給我買棉花糖!我要吃!”


    “好嘞!”


    清脆的笑聲,小女孩被父親馱到了肩上,很快,她手上便多了一個好大好大的棉花糖,五彩的顏色的,女孩笑得比陽光還要燦爛。那樣幸福的微笑……


    “你看你,這麽大的人,還吃得滿嘴都是……”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一雙眼睛明媚地有如春水,她身邊的男孩子停下腳步,溫柔地擦著她的唇角,“以後不準吃了!”


    “我就要吃!”女孩子吐了吐舌頭,朝他扮了個鬼臉,“就要就要!”


    “好好……不過可不能吃得這麽醜……”


    兩人笑著鬧著離開了,蘇伊一怔怔地看著他們的身影,眼角好酸。她們的眼睛裏,盛著的都是幸福吧!幸福不是棉花糖,放到嘴裏就融化,可是,她卻連甜味都沒有嚐到,便化開了……


    “每天都要抽個時間去曬太陽,好不好?孕婦需要陽光,需要活動……”


    又是誰的聲音,這樣溫暖溫柔?蘇伊一托著腮幫,看著那兩個走來的夫妻坐到了她不遠的地方。丈夫小心翼翼地扶著妻子坐下,又是滿嘴的嘮叨。


    “知道了……”妻子白了他一眼,摸著肚子,“小寶,你看你爸爸,多囉嗦……”


    “是你媽媽總是太迷糊!”丈夫的手摸著妻子隆起的肚子,又把嘴對著肚子輕聲道,“小寶,以後你可不準跟你媽媽那樣迷糊哦…”


    幸福就離她那麽近的距離,眼裏的,全是幸福。曾經,她的肚子裏也有過一個孩子,卻那樣殘忍地消失了。她要的真的不多,她不需要大房子,不需要豪門,不需要名利,她要的,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家而已,她隻要這樣平凡的幸福,丈夫牽著妻子的手緩緩走著,這樣,都不可以嗎?


    “我哪裏迷糊!小寶,你看,你爸爸總欺負我!”妻子杏目圓睜,佯裝動怒。


    “好好好,都是我不好……”男人好脾氣地笑著,“小寶,還有,你媽媽懷你很辛苦,每天都吐個不停,你以後可要好好地孝順媽媽,知不知道?”


    一句話,聽著蘇伊一耳邊,有如驚雷。嘔吐,不明不白地嘔吐……她心底一涼,很快想到了之前的異常反應,那個時候,她也是忽然之間變得愛吐。而且,照日子算算,她的月事……


    她驚然站起身子,手心不覺攥緊了,有那麽一個不確定的想法讓她的身子輕輕發顫起來。難道說……


    腦袋混亂一片。她懷孕了嗎?不是沒有可能的。可是,怎麽辦?這個生命……


    腳步加速,她朝著醫院走去。無論是什麽結果,她都必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她已經失去過一次孩子,不能再一次讓活生生的生命在眼前逝去,那不公平。


    手心透涼,腳步來回徘徊,十分鍾的時間,等待是那樣漫長。


    “蘇伊一小姐。”護士小姐在叫號,她走進診室,醫生滿臉微笑地看著她。


    “蘇小姐,恭喜你,你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雖然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醫生這句話在她腦海裏還是一陣轟響。後麵的話她都沒怎麽聽進去,她不知道心裏是喜還是憂,這樣茫然地坐著。


    “蘇小姐?蘇小姐?”


    醫生推了推她的手她才恍然回神,眨了眨眼,醫生笑道;“記得以後要定期來做產檢。吃好,休息好,最重要的是心情好,寶寶才會健康快樂地成長。”


    “謝謝醫生,我知道了。”她勉強勾起一絲微笑,走出醫院,她的身子軟軟地靠在了牆上。


    一個生命竟然已經在孕育了,真的好神奇。可是寶寶,這樣的狀況,你的到來真的好嗎?你沒有一個完整的家,而媽媽,現在到底該怎麽辦呢?


    好累,真的好累,暫且擱下所有的事情,她想要好好睡一覺。


    攔下一輛出租車,很快便到了小別墅。推開門,便是顧墨寒滿是怒氣的臉,在看到她的時候,眼底明顯地閃耀了一下,神色也緩和了幾分。隻是,口氣仍是生硬地可怕:“你去了哪裏?電話也不接?”


    “隻是出去走走,手機沒電了。”隻是一瞬的時間,她所有的想法都改變了。原本,她是很想甩他幾個耳光的,可是現在,她卻是看著站在一旁眼睛紅腫的阿希,輕輕地笑了笑,“你責怪阿希了?不幹她的事,我自己要出去的。”


    “……”滿腔的怒火,在觸及她那盈盈的秋波時,竟然又是一點一滴地消失了。顧墨寒有些懊惱,拉過她的手,眉頭又是一蹙:“手怎麽這麽涼?臉色那麽難看,是不是受涼了?”


    為什麽還要有這樣關心的眼神?蘇伊一在心底歎了口氣,臉上卻是帶著微笑。就要離開了,很快就會離開的,這是她唯一的選擇。這個時候,她要做的,便是安安心心地留在這裏,然後,消失得突然,而且徹底。


    “沒有,我隻是肚子餓了。”


    “我……我馬上上菜。”阿希擦了擦眼淚,趕快跑進廚房,能離他遠一點,她就覺得安全一分。


    確實是餓了,人是鐵,飯是鋼,是永遠不會錯的。感情,心情……她現在已經沒有資格再去想這麽多,她需要食物,需要睡眠,需要快樂,身為一個母親,這是必須的。


    所以,她需要學會堅強。


    吃得津津有味,顧墨寒有些詫異地看著她,好久沒有見她對食物興趣這樣濃厚的樣子,看著她吃得舒心,他的嘴角也不由一彎。


    隻是,等看到蘇旭跟她斷絕父女關係的那一刻,她會怎麽樣?……他不是沒有考慮過,隻是長痛不如短痛,遲早要接受的事情,還是早些接受一點比較好。蘇旭這個男人,絕對會給她帶來致命的傷害,雖然一切隻是調查中,他卻有這樣的預感。


    “我吃飽了。”


    蘇伊一抬起頭,亮晶晶的眸子看著他,淺淺的弧度,讓他心底微動。他才想起,隻是一直看著她吃,手裏拿著筷子,卻沒有動嘴。


    “那……我上樓休息了……”她避開他凝視的目光,很快走上樓去。


    忘卻,拋開,她在腦海裏勾勒著可愛寶寶的樣子,一次一次,不由地便輕輕笑了。


    這是個溫暖的存在,不論如何,她會盡自己最大的可能,讓他快樂地成長。她已經不是一個人,不能任性,不能愚蠢,她需要的是堅強勇敢樂觀,還有……忘卻。


    忘卻的時候,就會不那麽痛一點。


    又如何呢?很多時候,知道與不知道,又如何呢?就像,她已經知道了自己是林家的女兒,又如何呢?在乎所擁有的,就好。


    她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手溫柔地撫上了自己的小腹,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傳來,她佯裝已經睡著,還帶著輕輕的打鼾聲。


    “一一……”有大手在她臉上拂過,如果不是今天親耳聽到的,她或者會以為他的溫柔跟在意,可是現在,她卻清楚,這個男人對她,永遠隻是控製欲,沒有……愛。


    “好吃好睡……”男人輕笑了一聲,在她額間落下一個吻,簡單的洗簌過後竟也睡到了他身邊。蘇伊一在心底憤恨地咬著牙,這才幾點的時間,他也睡了?連安穩的時間都不給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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