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頓親王麵色煞白,自從皇位繼承人的位置被剝奪以後,軍隊統帥的身份是自己最後的倚靠了,卡蘭對這個位置發動了進攻,企圖取而代之。一旦連這個身份都被奪走了,自己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他站起身來想發言,魔神皇卻擺手示意他坐下,那手勢,象是在驅趕一隻飛到麵前的蒼蠅。親王立即就知道,父皇對自己的厚愛程度大概也就跟對那隻蒼蠅差不多了。他哀求的目光望向眾人,但眾位大臣有意無意地回避了他的目光。現在,一場皇位繼承人之間的宗派鬥爭已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大臣們一個個老奸巨滑,誰都不想摻和進來。


    “我來說兩句吧。”黑沙軍師開口了,他聲音平和得象是在討論晚餐是吃飯還是喝粥:“戰備上,我們確實大意輕敵了,這沒什麽好忌諱的,但不能把所有的失誤都歸在親王頭上。一場大規模的種族戰爭中,某個城市和地區的得失,一場小戰役的勝負,這本來是非常尋常的事情。”


    在失蹤數月後,軍師又神秘地出現在皇宮中,沒有向任何人解釋自己離職的原因。現在,他正主持著禦前核心會議。這個家夥是塞內亞族人嗎?雲淺雪偷偷地想。不隻自己,其他的會議參加者肯定也有同樣的疑問:打進門開始,葉爾馬和雷歐就一直不懷好意地瞄著黑沙。但既然神皇陛下都沒有對黑沙的與會資格有異議,那當然誰也不會提。


    卡蘭臉露不滿,正欲說話,雲淺雪急忙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他立即醒悟過來:與這麽一位深得魔神皇寵信的大臣正麵衝突是非常愚蠢的。他乖乖地低下頭來,扮出一副虛心求教的神情。整個會議室隻聽到黑沙平和的聲音。


    “我族實力雖然淩駕於韃塔族之上,但軍隊分散於王國各地,如在東大荒防備野蠻人的溫克拉軍團(王國第六軍團),在西加山脈至伏羅河流域駐紮的裴瑪公爵軍團(王國第十一軍團),駐紮於瓦倫前沿防禦人類的淩步虛軍團(王國第五軍團)、駐紮於遠東的魯帝軍團(王國第八軍團),還有駐紮在黑河平原的古斯塔軍團(王國第七軍團)。在與遠東叛軍的戰鬥中,第八軍團傷亡慘重,絕大部分兵員已遭殲滅,在未來的戰爭中我們是指望不上他們了,但其餘各軍團都是由塞內亞族戰士組成,指揮官全部是清一色的塞內亞皇族,忠誠上絕無問題。由於分布王國各地,這些部隊都沒能發揮作用。


    在皇畿地域,我們能調動的兵力有葉爾馬軍團(第三軍團)和羽林軍團(第二軍團)。而最為強悍的近衛旅(王國第一軍團),很遺憾,因為各部族的族長都已經下令本族的高階戰士不要參與到內戰中去,近衛旅目前已經陷於癱瘓,無法發揮作用。這樣,除了拱衛京畿以外,羽林軍團還要承擔起原來近衛旅負責的皇宮警戒任務。所以,我們能參戰的隻有葉爾馬爵爺的軍團。


    而韃塔族的軍隊全部駐紮在加納領地,一聲號令便可馬上集結。韃塔族早已全民皆兵、連七、八歲孩子都拿起了武器——我們麵對的並非僅僅“浴火鳳凰軍團”(王國第九軍團,屬於韃塔族)和“地獄火軍團”(王國第十軍團,屬於韃塔族)兩軍團的叛軍,我們麵對的其實是一個萬眾一心的種族!以單一軍團對抗王國的第二大部族——親王殿下能支持到現在,表現不失精彩之處。”


    聽得黑沙軍師體貼入微的分辨,卡頓親王眼眶頓時就紅了,濕潤潤的。


    當真坦蕩見忠良,危難識人心啊!以前自己大權在握時候常常怨恨黑沙軍師不給自己麵子,但當淪為落水狗的現在,唯一出來為自己說公道話的也隻有軍師了。被剝奪繼承權以後,大家麵子上照舊恭敬自己,但眼神的味道都變了。以前跟著自己轉悠的那些大臣們,現在個個搶著和卡蘭和雲淺雪套近乎。為了在父親眼裏挽回印象,自己拚命地操勞,日以繼夜,但晦氣象是在自己身上紮了根似的,倒黴事不斷,好容易熬過了魯帝叛變的黑色日子,隨即又來了韃塔族的叛變,作為塞內亞軍隊名義上的指揮官,他得承擔所有的過錯,背後罵聲沒斷過,苦不堪言。


    一想到這裏卡頓親王就眼淚撲簌撲簌直往下掉:這真是冤枉啊!幾個大軍團長一個比一個牛,哪個肯聽自己的?葉爾馬這家夥打了七十年仗,敵人從人類、半獸人、蛇族一直到各魔族部落之間的內戰,凡是在大陸上用兩條腿走路的生物也就袋鼠他沒打過了,他會把一個隻有自己孫子年齡的毛頭小子看在眼裏?雷歐是父親的直係近臣、侍衛大臣,除了父皇以外,誰的帳他都不買;雲淺雪是自己的死敵卡蘭的親信;淩步虛則一副高深莫測樣子,誰都摸不清他的底細;大軍團長中唯一對自己俯首聽命的是魯帝,自己也不遺餘力地栽培他,扶持他當了遠東的大總督。可惜,這家夥實在不堪栽培,還把自己也扯進了地獄。


    “軍師說得很是,誰敢說自己一生無錯?窮追以往於事無補,不如盡力挽救未來。”在軍師說話以後,一直沉默著的魔神皇也表態了。他凝視著眾人,在他目光的壓力下,人人自危。


    卡蘭明白,這是父親在告誡自己不要再糾纏了。於是他把滿肚子的不滿就著口水咽了,露出最燦爛的笑容:“父皇和軍師說的真是再好沒有了,誰沒有過錯呢?”他親切地向軍師點頭示意——如果怨恨可以殺人,黑沙早死了五十次。


    眾位大臣紛紛附和說:“是啊是啊!我們都說,是這樣的。”


    議題回到了解決問題的正軌,魔神皇發問:“眾位愛卿,誰來貢獻良策?”


    老將軍葉爾馬建議由他率領一支機動隊偷襲後方空虛的加納軍區,直搗韃塔族的老窩,迫使羅斯分出部分兵力救援,減輕防線的壓力,但這個提議立即被黑沙軍師否決了:韃塔族這次是抱著必死之心前來,他們對魔神堡勢在必得,哪怕葉爾馬就是把整個加納軍區燒成一片白地羅斯也不會理會的。


    雷歐公爵結結巴巴地提議由他率領屬於塞內亞族的少數近衛旅將士為前鋒,全軍盡出突擊韃塔族族主力,力求將其一戰擊潰。沒等其他人反對,魔神皇已經先開口:“要與占了絕對兵力優勢的敵軍野戰?”


    卡頓親王縮在房間的角落裏,仿佛想躲進自己的影子裏,一聲不敢吭。


    討論持續了一個小時,塞內亞族的重臣們為解決當前的困境提出各種各樣荒謬的甚至是異想天開的主意,氣氛是激烈的,言辭是尖刻的,但結論基本上是一致的:單靠目前的軍力無法有效遏止韃塔族的推進,調遣外路軍隊回魔神堡支援勢在必定。經過短暫的計算和爭論,葉爾馬、雲淺雪、雷歐等軍方重臣都同意以下觀點:


    1、要有效地阻止韃塔族軍隊的前進,必須給前線增加5~10萬軍隊。


    2、要將韃塔族將從新占領並且堅守的所有地域擊退,增加投入的兵力不能少於20萬,其中不包括用於後勤的輔助軍隊。


    3、要擊敗韃塔族主力,從所有地段上擊潰並消滅韃塔族的有生力量,必須增加30~40萬的兵力,其中不包括同樣數目的後勤輔助軍隊。


    4、為達成以上戰略目的,投入的兵力數量與未來的部隊傷亡率成反比,與需要花費的時間也成反比。


    “我先給大家露個底吧。”雲淺雪說,這位英俊的獨臂將軍環視著眾人:“除了要給聖京、皇宮和神殿留下最低限度的保衛力量外,羽林軍還可以出戰五萬人。”


    黑沙讚歎道:“羽林閣下深明大義,令人欽佩。但這樣聖京和陛下身邊的力量未免單薄了。為預防萬一,建議羽林軍出兵三萬吧。”


    眾人點頭,沒有人有異議。羽林軍團承擔著保衛著魔神堡的重大任務,即使雲淺雪一兵不出他也說得過去的。


    “從東線,我們可以從溫克拉那裏調八萬人回來。”黑沙接著說。


    “那野蠻人怎麽辦?”葉爾馬問。


    “這個不用擔心。”魔神皇插口說:“朕會給哥達汗寫信的,暫時由他們負責防線。”


    眾人詫異,葉爾馬結結巴巴地問:“哥昂族肯支持我們?這違反傳統的。”


    “朕隻是要他們抵禦野蠻人侵擾,並非要求哥昂族出兵參加內戰,這並不違反傳統。”


    “但是,陛下,在皇權戰爭期間,您的權力被停止了,不能給任何部族下命令。”


    “作為大神皇的共同後代,抵禦野蠻人的侵擾是每一個神族部落的共同任務。朕隻是給哥達汗一個‘建議’,提醒他不要忘記自己的使命。”


    “但,如果哥昂族不服從怎麽辦?”


    “哥達汗不是笨蛋,他會的。否則的話——繼韃塔族之後,哥昂族將成為第二個被消滅的部族。在朕祖父手上,被他命令殲滅的部族就超過了二位數。朕父親的脾氣太好了,連一個部族都沒滅過,弄得大家都不記得我們塞內亞族曾經號稱‘血族’了。”魔神皇神色始終淡淡的,但透出的殺氣卻令眾人心寒。


    經過緊張的計算,卡頓代表眾臣向魔神皇報告:一個月之內,塞內亞族可以在魔神堡地域集結約二十六萬的軍隊。


    魔神皇微皺眉頭:“不能再多點嗎?”


    “回稟陛下,除了溫克拉將軍的部隊以外,其餘的兵力都是從裴瑪公爵的第十一軍團、古斯塔的第七軍團中抽調的。鑒於駐軍當地的複雜形勢和當前的緊張局勢,為穩定民心和威懾野心之徒,駐軍兵力不宜抽調過多,否則就適得其反了。”


    黑沙軍師說得委婉,但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王國第十一軍團駐紮在西加山脈至伏羅河流域,該地正是王國的大部族蒙族的聚居地,而王國第七軍團所駐紮的黑河流域卻正是亞昆族的聚居地。以上兩族都是實力強大的種族,與韃塔族並稱為王國三大部族,曆來是被“黃金族”塞內亞重點防範的對象。塞內亞族特意將兩個強大的軍團分駐兩族區域,其用意不問而知道。


    雲淺雪站起身,風度翩翩地一鞠躬:“令陛下憂慮,實為我等臣子的恥辱。請陛下放心,我們定會完成任務!”


    “但僅僅二十六萬部隊,”魔神皇在沉吟,慢慢說:“要將一個人口眾多的大部族消滅掉,即使考慮到我族戰士的英勇善戰和諸位出色的戰術指揮能力,這個任務也還是太過艱巨了。能不能再增加點?哪怕一個團隊也是好的。”


    卡頓親王露出了為難的表情。為了拚湊這二十多萬部隊,眾人已經絞盡了腦汁,甚至連那些小郡小城裏的僅僅百來人的守備隊都沒有放過。現在哪裏還能再找部隊呢?


    黑沙軍師慢慢地說:“其實,我們還有一路軍團被各位忽略了:西南大營的淩步虛軍團,近十萬的強悍部隊,絕大部分都是塞內亞族的戰士,忠誠方麵絕無問題。”


    眾人吃驚得說不話來,魔神皇揚揚眉毛:“軍師的意思是,命令西南軍團回國鎮壓韃塔族的叛亂?”


    “正是,陛下,而且淩步虛的位置極佳,從遠東出發,四個星期就能從後方直搗空虛的加納軍區腹地,與我軍主力配合夾擊,韃塔族必然迅速崩潰。”


    “那遠東怎麽辦?而且西南軍團還擔任著對人類的防禦任務,誰來為我們把守瓦倫關口?”


    “陛下,失禮了,但是您認為,單靠西南軍團能完成平定遠東的任務嗎?”


    魔神皇搖頭:“淩步虛如果能解決的話,我們也不必派羅斯過去了——這混蛋!”


    “既然淩步虛沒能力收複遠東,我們也沒多餘的兵力再給他派增援,那西南軍團在遠東就毫無意義了。與其讓這支部隊在與叛軍的戰鬥中日益削弱,倒不如將他們調遣回國鎮壓韃塔族的叛亂?這是微臣的淺見,請陛下指正。”


    黑沙的論點無懈可擊,大家都默默點頭。雲淺雪問:“軍師大人,西南大將位於遠東最西部的伏名克行省,淩步虛將軍星夜急行回國的話,要經過叛軍盤踞的七個行省,勢必遭到叛軍的追擊堵截,這麽上千裏地血戰下來,大軍能回到王國本土的恐怕不到數千吧?”


    “在這一點上我同意您的看法,羽林閣下。遠東人剛剛打了勝仗,如今占了優勢,要他們讓出路來,我們恐怕得作出讓步。”


    聽到“讓步“這個詞時候,所有人都僵住了。王國軍隊縱橫大陸從無對手,而遠東的亂民,在驕傲的塞內亞皇族的心目中,那不過一群茹毛飲血、未開化的野蠻人罷了,而擁有悠久曆史和美譽,赫赫有名的黃金族卻要向他們“讓步”,這種滋味真是讓人難以忍受。


    “什麽樣的讓步?”葉爾馬將軍以懷疑的口吻問。


    “恐怕會包括很多方麵。很有可能,遠東人將向我們提出關於政權的要求——關於遠東的自治權和遠東諸行省在王國的地位,還有經濟上的要求——他們可能要求獨立。”


    “怎麽也不行!”葉爾馬公爵咆哮地說:“遠東國土的得來,是犧牲王國十幾萬將士性命打下來的!為了平定叛亂,又有十幾萬將士犧牲!遠東的二十三個行省,每一寸土地都浸滿了我國士兵的鮮血,這樣就放棄了,我們如何向將士們交代?軍師,要讓遠東獨立,你就是在賣國!”


    老將軍聲如洪鍾,渾身白毛威風凜凜,一番話說得氣勢凜然。他沒有很傑出的才華,之所以被魔神皇任命為部族軍團統帥,那是因為他對神皇和部族的忠心,還有他身經百戰的豐富閱曆。雖然魔族的生理壽命可達近百年,但是魔族出自天性的好戰,國與國之間、各部族之間甚至就是部族之內都是征戰不斷,男性魔族很少可以活過五十歲的,而葉爾馬卻已八十三歲了!作為戰士,他活過了恐怖的黑暗年代,經曆了慘絕人寰的滅絕戰爭,還曾在那個可怕的暴君“紅胡子”手下幸存了下來,這本身就是個難以想象的奇跡。在塞內亞族內部,特別是在那些中、下級的軍官中,這位老將軍享有很高的威望,是軍方北鬥泰山的代表人物。他對任何有損於軍隊利益的行徑深惡痛絕,聽得他直言指控黑沙“賣國”,眾臣無不變色。


    “老將軍言重了。”黑沙悠然地說,即使受到如此嚴厲的指控也沒能改變他那平靜的態度:“暫時撤回淩步虛軍團並不意味著放棄遠東,日後等我們收拾了韃塔族騰出手時候,收複遠東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蒙麵軍師提高了聲量:“即使退一萬步來說,我們不得不放棄遠東——老將軍,是蠻荒之地遠東重要,還是我族的生死存亡重要?”


    黑沙軍師的詞鋒嚴厲得無可辯駁,葉爾馬氣鼓鼓地說不出話來,悶不做聲。


    卡蘭皇子尖銳地說:“沒有一個王國部族會同意遠東獨立的。那些老烏龜誰都不想去遠東打仗,但如果我們同意遠東獨立,那明天早上半個王國都會朝我們扔石頭,迫不及待地將我們趕下台去!”


    黑沙軍師點頭讚許:“皇子您說得很對,我們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在正式承認遠東地區的獨立。”


    “那軍師所說的讓步是?”


    “遠東獨立是絕無可能的,但如果隻是任命一名新的遠東總督,那事情就會簡單很多——如果我們任命遠東叛軍的首領為總督,讓其統治遠東,遠東的戰亂自然就結束了。”


    “軍師是想招安?”卡蘭的眼神中充滿了懷疑:“叛逆者必死無疑,王國從無招安的先例。如果由我族首先寬恕逆賊,我族的威信就將蕩然無存了!”


    “遠東的叛賊投降王國,遠東依舊是王國國土,於是我族撤回大軍,那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於我族威信絲毫無損。”


    “無論名義上說得多麽好聽,我們沒能在戰場上擊敗遠東的叛軍,還不得不與之妥協,這是不爭的事實。”


    “勝利並不是一定要靠沙場鏖戰取得的,有時候談判桌上的紙和筆能比刀槍弓箭爭得更大的利益。”


    “沒有了淩步虛和西南大營,誰來為我王國鎮守西南邊境?若是人類趁我王國內亂時候借機偷襲,那可怎麽辦?”


    “完全不必擔心這個。因為紫川家善於摘取勝利果實的名聲遠揚,遠東人比我們更警惕紫川家百倍。為了保護勝利的成果,他們絕不會允許人類染手遠東的。就是我們不說,他們也會在瓦倫要塞前駐紮大軍的。”


    卡蘭皇子翻翻白眼,無話可說,以他的智慧和辯才也無法在黑沙軍師那裏取得絲毫優勢。


    “陛下,”黑沙轉向魔神皇:“距離上一次皇權戰爭已經八十年了,羅斯的叛亂固然是因他狼子野心,但還有一個重要原因:經曆八十年的休養生息,上次皇權戰爭中傷亡慘重的各部族都已恢複過來了,他們正在覬覦霸權!


    我們麵臨著象我們曆史上所遭遇過的最嚴重問題,威脅並非僅僅來自韃塔族!受到韃塔族叛亂的影響,接下來的形勢會更加變幻莫測。兩天前,亞昆族的亞哥米和蒙族的蒙汗就在亞速海偷偷會麵。部族首領之間的會麵並不違反王國的任何一條法令,我們也無從得知他們的談話內容,但在這非常時期,這種舉動是相當令人懷疑的。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哪些部族忠心耿耿哪些卻心懷叵測,誰也說不清楚。


    調回淩步虛,最壞可能是丟掉了遠東,那沒什麽,遠東本來就不是我們的;但我們已經損失了魯帝軍團,如果再丟掉了淩步虛軍團,我族的精銳子弟死傷怠盡,我們就大禍臨頭了!看到我族的衰弱,即使消滅了韃塔族也無濟於事,所有的種族都會象狼一樣朝我們撲來,第二個、第三個直到第一百個挑戰者很快就會出現,我們將陷入滅頂之災!在這非常時期,將靠得住的軍隊調回身邊,保持本族的實力應對不測,那是非常必要的事情!


    戰況決不容長久拖延,必須速戰速決,如此才能威懾那些觀望的部族。請陛下速做聖斷!”


    沒有人能出聲。黑沙軍師描繪的前景讓眾人心驚膽跳,誰都知道,這絕非危言聳聽:八十年前強大的葉塞皇朝正是這樣被連續而來的挑戰擊垮的。


    卡頓親王第一個舉起手說:“我讚成軍師。”


    雷歐公爵也舉起了手:“大道理俺不怎麽明白,不過,聽起來軍師說得很有道理。俺親眼看見的,狼群裏如果哪隻狼先受了傷,別的狼會一窩蜂似的湧上去把它吃掉!”


    接著,雲淺雪等將領也紛紛出聲表示同意,就連剛才反對得最堅決的葉爾馬、卡蘭,在磨蹭了一陣後還是勉強地舉起了手。


    魔神皇望向黑沙:“軍師,你認為,隻剩下從遠東調回淩步虛一條路了嗎?”


    “不,如果光是要戰勝韃塔族,目前的兵力也可以了。但如果要速戰速決,微臣認為淩步虛的兵力是必不可少的。”


    老將軍葉爾馬跪下說:“臣等無能,令陛下受窘,但請陛下放心,隻等韃塔族一滅,微臣願領大軍西向,將叛軍壓成齏粉!”


    隨在葉爾馬之後,眾臣齊齊跪下請罪。


    魔神皇倒不怎麽在意,擺擺手說:“都起來吧!這並非諸位愛卿的錯。”他垂下了眼簾,手指靈活地敲擊著桌麵。房間中一片沉默,沒有人出聲幹擾魔神皇的思考。過了好一陣子,等魔神皇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已經下定了決心,清晰地說:“下旨吧!立即征召淩步虛回國,同時派人與遠東叛軍接觸。”


    “遠東軍民聽旨:


    爾等被迫采取兵諫行動,是為反對魯帝暴虐,原因吾皇已經知曉。魯帝現已被撤職查辦,吾皇寬宏,憫其無知,允爾等亦迷途知返,回歸王國忠良臣民正道。


    限爾等三日內放下武器,立即投降。此乃最後機會,望爾等珍惜。


    欽此”


    寫完最後一個字,魔神皇放下筆,他對黑沙說:“不宜在旨意中提及任命叛軍首領。”


    “吾皇聖明。”黑沙點頭:“此事確實太過微妙,不能形諸於文字,隻需由交涉使者口述即可。”


    兩人都不好意思深入談這件事情,黑沙立即換了話題:“陛下,既然遠東是投降的戰敗方,按照投降的慣例,他們還要交納一筆戰爭賠償金,不知陛下打算定多少呢?”


    魔神皇啞然失笑:“戰敗賠償金?他們真的打輸了嗎?軍師,朕隻求他們不向朕伸手要淩步虛的買路錢就好!”


    “陛下,我們是無論如何要收取一定的賠償金的,哪怕是象征性的也好。收了戰敗者賠償金,這就無可置疑地證明我們是勝利者,誰都沒話說。”


    “既然這樣,就定一百萬兩銀子吧!”


    雲淺雪問:“如果遠東佬沒錢怎麽辦?”


    “羽林閣下考慮得很周到。遠東叛軍的財政確實不象很寬裕的樣子,要他們拿出大筆的黃金來,微臣擔心。。。”


    “拉倒吧,軍師。”魔神皇對這些繁文瑣節很不耐煩:“如果他們真的沒有錢,那我們就先借給他們,再讓他們在投降儀式上公開還給我們好了。”


    “是。還有,據說在科爾尼和隨後的戰役中,很多塞內亞官兵都淪為了遠東人的戰俘,有數萬之多!”


    “將他們贖回來,用國庫的金子!我族正在用人之際,急需兵員——但此事一定要保持機密。”


    “微臣明白,絕不會外泄。”


    由於事起倉促,魔神堡高層對叛軍的了解是很少的。雲淺雪向眾人報告:遠東的叛軍由五大部族組成,具體兵力和分布不詳,總部設在明斯克行省的科爾尼城。他們的首領是一個被稱為“光明王殿下”的神秘人物,終日帶著麵具,無人知道他的真實麵目。


    光明王在七八一年的遠東大叛亂中綻露頭角,得到遠東半獸人種族毫無保留的全麵支持,是如今遠東聯軍的締造者。此人用兵如神,屢次以少數軍隊擊敗王國的討伐軍。他總是戴著青銅麵具上陣,作戰身先士卒,驍勇異常,且愛惜士兵,獎罰分明,深得聯軍上下擁護。他的軍隊紀律嚴明,從不擾民,被遠東人稱為“義軍”。根據未被證實的傳聞,聯軍中有一支人類騎兵部隊,戰鬥力強大,因為習慣著黑衣作戰,被稱為“黑衣軍”。


    “人類騎兵?光明王與紫川家有沒有關係?”葉爾馬問。


    雲淺雪回答:“沒有確切證據,暫時我們無法了解。”


    魔神皇沉吟道:“光明王?好一個智勇雙全的英雄人物!可惜這樣的人才不能為王國所用。派誰去與這個光明王談判呢?”


    黑沙沉吟道:“使者要滿足以下條件。第一、他級別要夠高才能取信於叛軍,而且談判必須秘密,不能擴散,使者隻能在我們中間找一個。


    第二、時間緊迫,談判非常微妙,有些條件必須爭取,有些則不妨稍做讓步,萬裏之外無法請示陛下,使者必須自行判斷,當機立斷,這需要使者具有冷靜的頭腦和決斷能力。


    第三、使者深入敵穴,麵對敵人千軍萬馬,要代表我王國尊嚴做到從容不迫,必須有過人膽色。


    第四、使者要具有一定的親和力和魅力,最好要懂點遠東族語言和人類語言。。。”


    能符合所有這些條件的人選隻有一個。沒等軍師說完,所以人都望向了雲淺雪。他苦笑著:“軍師,您不用說了。”


    “我不喜歡這樣。”當會議結束後,寬闊的議事大堂隻剩下魔族的二皇子與羽林將軍單獨相處時候,卡蘭皇子罵罵咧咧:“神聖大魔神在上!這整個提議簡直是——”他用了魔族語中一個很粗俗的說法,意思是道路邊的一砣****:“那個黑沙,他到底想幹什麽!讓我們與遠東蠻子停戰?他為什麽對那些遠東蠻子那麽好?”


    雲淺雪有點艱難地問:“殿下,我想問下,軍師到底是什麽身份?為什麽殿下對他那麽信任?他是不是我們賽內亞族的族人?”


    卡蘭嬉皮笑臉的神色一斂,他冷冷說:“黑沙究竟是什麽人?阿雲,如果你想活得長久點,最好不要問這個問題,連想都不要想!奧斯馬維將軍怎麽死的,你該不會忘了吧?”


    雲淺雪打了個冷戰,那個醉後鬧事的將軍用劍挑開了黑沙的麵紗,這本來不過酒後的一場嬉戲罷了,結果卻是意想不到的殘酷:為防止消息泄漏,魔神皇陛下親自出手擊斃了奧斯馬維將軍和在場的所有在場人員,因那件意料不到的慘禍遇害的高級軍官和貴族多達數十人。


    卡蘭皇子壓低了聲音:“我不知道父皇信任他的理由是什麽,但我知道這家夥絕對包含禍心!在卡頓得勢的時候,他非常照顧你;在我們占上風的時候,他又跑去支持卡頓——他存心就是挑逗我們神族內部混亂的!現在他又提議讓我們與遠東停戰,養虎為患,我敢肯定,他與那些遠東蠻子定有勾結!阿雲,你得提防,他的來曆太古怪了,他不是我們神族中人!”


    雲淺雪震驚:“不可能吧!”


    “賽內亞皇族的每一個成員我都熟悉,整個神族的所有皇族成員我都見過麵,皇族成員的名冊裏絕對沒有他!”


    “那有沒有可能,他是某位皇族成員喬裝改扮的?”


    “絕無可能!”卡蘭皇子斬釘截鐵地說:“你也知道,隻要見過一次的人,我立即就能辨別他的聲音、氣味、腳步,立即就能記住他的身形、動作,沒有人能瞞過我的!”


    雲淺雪默默點頭,這是隻有他和卡蘭二人知道的秘密。在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外表掩蓋下,魔族的第二皇子具有過人的天賦——或者說異能,他能一眼看穿對方的所有偽裝,記憶力好得過目不忘,在洞察忠奸方麵,他的直覺更是敏銳得驚人,判斷幾乎沒犯過任何錯誤。


    幼兒時,偶然的機會下雲淺雪見識到了卡蘭的異能:劃拳時候,雲淺雪居然連輸卡蘭一百七十一把,連一把都沒能贏。從那次起,他就明白二皇子有著超強的運勢,具有天生的君皇資質,值得自己終生追隨。


    他問:“那,有沒有可能,軍師是神族,但並非皇族成員。。。”


    卡蘭冷笑道:“你覺得,他有可能是那些頭腦簡單的綠毛低階神族嗎?”


    想想都覺得不可能,雲淺雪懊喪地搖頭。


    “那,隻剩下一個可能。。。”兩人同時望向窗外,那個黑衣長袍的背影正遠遠地走出皇宮正門,卡蘭皇子緊咬著唇:“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阿雲,你得提防他!”


    雲淺雪輕輕點頭,想起往昔黑沙軍師對自己的照顧,那些溫馨的話語和祝福,儼然溫厚的長者和前輩,想到今後要與他為敵了,心頭不由微微難過。


    對背後的灼灼的視線恍若不覺,黑沙軍師悠然地踱出了皇宮的正門,兩排站崗的近衛旅衛兵立即致敬行禮。站在雄偉宮殿的白玉台階上,清涼的風迎麵吹來,黑袍迎風飄舞,權傾朝野的魔族總軍師心曠神怡。


    望著西邊天際的雲彩,他喃喃自語:“看在那個老不死份上,能為你做的我都做了。現在,就看你能不能抓住機會了,我的——”


    他微微頓了一下,仿佛是不習慣說這兩個字,聲音低得就象輕輕的呼吸:“——阿秀啊。”


    七八二年七月,特蘭會戰的捷訊如同插上了翅膀的小鳥,轉瞬飛遍了遠東全境。在每一處山野、村莊、城鎮,人傳人,村傳村,每個活著的人都在奔走相告,哪怕是互不相識的人們一聽到這個消息都不由得激動得相互擁抱,熱淚直流,相互祝酒。城鄉村鎮的教堂響起了祈禱的鍾聲,信使激動地宣布:“大捷!大捷!這是一次空前的勝利!十七萬魔族軍進犯,被消滅和俘虜了將近八萬多人,遠東總督以下一百多名高級軍官被俘虜!這下我們可把魔族崽子的脊梁給徹底打斷了!隻是因為光明王殿下的憐憫,那些魔族殘兵才逃得一條生路的!他們灰溜溜地跑回了國,那個慌啊,哪怕連回頭望一眼的膽子都沒有!我們的大軍,現在打到了國境線上了!”


    而對於各地殘餘的魔族駐軍來說,特蘭大捷無疑意味著天崩地裂。當然,有些消息誇張得太厲害了,他們還不怎麽相信,比如說在光明王馬前,王國的高級貴族羅斯跪倒塵靄,哭著喊著說:“我們願意繳納百萬贖金,我們願意進貢家產,隻求你能讓我們活著回家。”但十七萬討伐的增援軍團被打敗,遠東大總督魯帝被俘,魔族在遠東最後的堡壘特蘭淪陷,這些消息隨便哪一條都足以將他們嚇得失魂落魄了。在靠近國境線的行省,大部分魔族軍都卷包袱逃回了國內,剩下的部隊也是人心惶惶,逃兵日多。


    光明王正從勝利走向勝利,勢不可擋。人們異口同聲地祝福:“願奧迪大神保佑我們的王百戰百勝!願他長生!”關於下步的軍事行動,有人大膽地猜測:“接下來,光明王殿下必是以雷霆萬鈞之勢殺入魔族境內,他將攜帶劍與火,讓魔族崽子嚐嚐遠東人的厲害!”


    但有經驗的老人則反駁:“雖然打垮了增援的魔族侵略軍,但還有很大的魔族部隊盤踞在伏名克行省,這是紮在遠東內部裏麵的一根毒針,時刻威脅著我們的後方。以光明王殿下的英明睿智,絕不可能看不到這點。王下步的目標肯定是對西南用兵!”在每個村鎮的茶館裏麵,兩派論點都有相當的擁護者,常常吵得不可開交,麵紅耳赤。


    但他們都沒能猜對。在特蘭會戰中,雖然遠東聯軍取得了輝煌的戰果,但自身的損折也不小,單是在特蘭城下,遠東聯軍傷亡一萬八千多人,各主力部隊都損失了相當的兵員。而且各部隊連續轉戰,都已非常疲勞。為此,給部隊一段時間的休整和補充是相當必要的。


    鑒於此,紫川秀決定近期不進行大的軍事行動,把重點放在清除魔族敗兵和殘匪的工作中。留下了羅傑的第一軍團鎮守特蘭城,他親自率領著白川的第二軍和大本營本隊從南到北一路清除東北邊陲諸行省殘餘的魔族駐軍。


    在很多城市都是這樣,光明王的大軍一到,聯軍發布聲明保證投降的魔族官兵安全,魯帝在城下吼叫兩聲,他的舊部眼看抵抗無望了,殘餘的駐軍無心戰鬥,大多都是乖乖出來列隊投降了。在某行省的首府,一個鎮守司令說要“戰鬥到最後一刻”,結果沒等遠東聯軍攻城,他的部下已經一擁而上把他捆了起來。


    “大膽!”司令拚命地掙紮:“你們這群家夥想造反嗎?以下犯上可是叛逆啊!”


    “你才是以下犯上呢!沒看到下麵嗎?人家可是金羽毛(遠東總督),比你的白羽毛(百人隊長)等級高?


    ??了!”士兵們一邊說,一邊把捆得粽子似的司令交給了聯軍,慷慨地說:“請剁了他!”


    極少數由死硬分子把守的堡壘還在負隅頑抗。躲在寬闊的護城河和厚實的城牆後麵,魔族兵囂張地喊話道:“來吧!光明王!遠東佬,過來送死吧!”


    來就來。光明王一聲令下,遠東軍陣頭變魔法似的出現了數以千計的投石車、攻城車、衝擊車、登城車。特蘭是魔族在全遠東最大的倉庫,繳獲了魔族存放那裏的大量武器和裝備,遠東聯軍如今鳥槍換炮,今非昔比了。不到一個鍾頭,鋪天蓋地的投石就將城牆砸了個稀巴爛,那登城車的平台比城樓還要高,弓箭兵在上麵壓製得魔族射手不敢冒頭。還沒等目瞪口呆的魔族兵回過神來,隻聽得城下“轟隆”一聲巨響,塵土飛揚,衝擊車已經撞破了城門,大批步兵蜂擁而進。對於敢於抵抗的城市,紫川秀下令,聯軍不留俘虜,殺它個一個不剩。


    聯軍一路攻占,戰果輝煌。乘著特蘭大捷的餘威,紫川秀迅速奪取了大片的城池和土地。迎接他的,不是刀槍箭陣,而是夾道歡迎的人群、鮮花、美酒和少女脈脈含情的目光,歡呼聲排山倒海:“我們的解放者萬歲!”“聯軍萬歲!遠東萬歲!”“光明王萬歲!”這種軍民團結一家親的場景在每個被解放的城市都要上演一次,軍隊士氣空前的高漲。


    七八二年七月二十八日,大軍開到遠東的東部名城加沙市。


    當地的魔族駐軍隻經過了象征性的抵抗,開戰不到半個鍾頭,聯軍的大批步兵便蜂擁攻上了城頭,魔族守軍退守街道。眼見到聯軍兵勢強盛,司令也知道抵抗無望,打出了要求談判的白旗。為將這座曆史悠久的遠東名城完整地保留下來,同時也為減少聯軍士兵的損傷,紫川秀破例同意與其會見。


    會談中,經過老上司魯帝親自出馬遊說,魔族司令最終還是同意投降了。一千多魔族兵列隊出城,在城門扔下了武器和旗幟。接著,大批全副武裝的聯軍士兵將他們包圍。俘虜群不安地騷動起來。魯帝安撫他們,宣布遠東聯軍將保證魔族士兵的人身安全,遵守信諾,俘虜們才鎮定了下來,原來的軍官自覺地出來維持秩序,清點人數。


    布蘭去接見原來的鎮守長官接收魔族的司令部,半獸人布森帶著運輸隊前去接收糧食倉庫、武器倉庫和財務,蛇族的索斯帶著軍隊前去接收魔族軍營區順便安置魔族軍俘虜。一路上經過多次了,軍官們對如何接收城池早已熟手無比,根本不必紫川秀指揮。他閑得沒事,看著大家忙得不亦樂乎有點不好意思,於是偷偷摸摸地從司令部的後門溜了出去。


    陽光明媚。脫下了麵具穿著普通的士兵製服,漫步在熟悉的加沙街頭,紫川秀感覺到一陣難得的輕鬆,心情歡愉。上一次來到這座城市是什麽時候了?那應該是四年前的事情了?那時自己剛打完了第三次恒川會戰,統軍在此地駐紮,那時候,白川等三人才剛剛被遠東軍參謀本部分配成為自己的部下。


    時光的流逝是多麽驚人啊,不過短短的四年時間,天翻地覆。當時那三個稚氣未脫的副旗本,現在都成長為獨當一麵的統帥大將了。紫川秀啞然失笑:回憶過去,那是個多麽純潔、無憂無慮的年代啊!


    耳朵邊聽到一陣熱烈的歡呼:“光明王萬歲!”他轉身看去,聯軍的隊伍正在進城,淡青色的雄壯的軍列一眼望不到盡頭,金色的旗幟在迎風飛舞,街道兩邊人山人海,那是鮮花、笑容和歡樂的海洋,歡呼聲排山倒海。


    紫川秀駐足觀看,在這個歡樂的時候,他想到的卻是那張溫和、略帶病容的疲倦笑臉,眼眶微微濕潤了:大人,您曾灌注一生心血捍衛的遠東大地,現在我奪回來了,堅定地守護著。英靈若在,您應也為我感到自豪吧?


    “先生。。。”一個顫抖的聲音打斷了紫川秀思緒:“先生——是人族吧?”


    紫川秀回過頭來,一個蒼老的半獸人站在麵前,臉上充滿了驚訝:“我沒看錯吧?先生真的是人族?”


    “老人家,有事嗎?”


    老半獸人把紫川秀看了又看,揉著眼睛說:“真的是人族。。。加沙好久都沒有人族出現了。。。那些日子,我們驅趕人族,焚燒教堂——對自己的兄弟幹這種事情,我們真是作孽啊,所以才招來了禍害!——不過說回來,你們過去也把我們欺負得太狠了。。。”


    紫川秀靜靜地看著他,老半獸人絮絮叨叨地說:“人族有壞人,但大多數都是好人。俺還記得,過去的紫川秀長官,他就是個好人,從不糟蹋我們佐伊族人,但有的長官就壞得很了——可惜啊!那些事情本不應該發生的,兄弟之間相互殘殺,血流成河——真是不應該啊!我們作孽啊!”


    紫川秀寬慰地拍拍他肩膀:“都過去了,老先生,都過去了。”


    老半獸人握著了紫川秀的手,感慨說:“是啊!都過去了,現在你們又回來了,真是太好了!要記得過去的教訓啊!佐伊族和人族,我們是兄弟,絕不能自相殘殺。。。歡迎你們回來啊。。。”


    看著老半獸人蹣跚的背影漸漸消失,紫川秀默默無言。人們真的能從曆史中吸取教訓嗎?他真的很懷疑。看著眼前那歡迎光明王解放大軍的歡呼人群,那一張淚流激動的笑臉,他相信人們的喜悅是發自內心、絕非虛假的。但兩年前,歡迎魔族大軍也是同樣的一批人吧?或者三百年前,他們的祖先也曾這樣歡迎過紫川家的軍隊進入遠東?


    背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紫川秀回過頭來,一個婷婷的少女正向自己走來。他揉揉眼睛,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睛:這是換上了便衣和裙子的白川。一瞬間,他呆了:一直習慣了白川戎裝的樣子,沒想到她穿上裙子會這麽漂亮。


    看到紫川秀直勾勾的眼神,白川大方地微笑,一個漂亮的原地旋身舞蹈動作,裙子象花朵一樣綻放展開:“好久沒有穿過便衣了,今天順便——好看嗎?”


    “恩——裙子再短一點就更好了。”


    “。。。我砍死你!”


    白川告訴紫川秀,剛剛才接到了通知:特蘭城派來了緊急信使。魔族王國打算與遠東聯軍談判,由羅傑的兵馬護送著,談判使者已經到了加沙。


    “大人,魔族的使者是誰,我保證你絕對猜不到!”白川很神秘地說。


    紫川秀隨口說:“該不會是雲淺雪吧?”他認識的魔族不多,其中相處最久也交往最深的就是這位羽林閣下。


    一瞬間,白川的嘴巴張成了個“0”字,紫川秀也愣住了:“不會吧,隨便蒙都能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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