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六年四月二十五日,河丘元老會督鎮室。


    “馬寧中校,請進。宗家在裏麵等您了。”


    馬寧中校從候見室的長椅上站起身,他製服筆挺,身形挺拔,目光銳利,嚴肅而略帶憂鬱的臉,一派模範軍人風範。


    跟著侍衛,馬寧穿過候見室的長廊,進了會見室。


    侍衛躬身報告:“宗家,馬寧中校已經到了。”


    馬寧立正道:“殿下,特種作戰部馬寧前來報到!”


    聽到報告聲,窗前的人轉過身來:“嗯。你出去吧。馬寧中校,請坐。”


    “謝殿下。”馬寧在椅子上坐下,上身挺得筆直,目不斜視。


    “中校,深夜叫你過來,打擾你休息,實在很抱歉。”窗前的人走過來,臉色憔悴,卻是依然英俊非凡。林瑞在桌前坐下,身子深深的陷入柔弱的沙發中:“隻是國家正處緊急關頭,相信你也能體諒我們的苦衷。”


    馬寧中校微微欠身,正色道:“殿下言重了。微臣隨時願為殿下效勞!”


    “馬中校過來我們這邊,也有一年多了吧?”


    “是。”


    “在這邊生活得還好?下麵的人沒怠慢吧?”


    “有勞殿下過問了。特種部的長官對我們很好,照顧得十分周到,我們沒有不滿意的。”


    “中校,這兩天的戰情,你可有留意?”


    “下官略知一二。”


    “林興盛被打垮了。六萬禁衛,竟被不到一半的憲兵打垮,說出去倒也是一樁笑料。”林睿仰起頭笑笑,隻是眼中沒絲毫笑意:“帝林名不虛傳,難怪能名列紫川三傑。”


    聽到“紫川三傑”。馬寧眼中閃過一絲仇恨的寒光。他安慰道:“殿下。帝國實力雄厚,稍微小挫一二,您不必太過介懷。”


    “嗬嗬。我倒不是怕了帝林。不過,事情有些棘手。帝林他並不與我軍交戰,反倒頻頻襲擊我國的平民目標。使我們防不勝防,民間損失十分慘重,我的壓力很大啊!”


    林睿歎口氣:“本來我們還寄希望於林興盛。他掌握了六萬精銳,起碼也能殲滅敵人一兩路兵馬,為帝國挽回一點麵子,振奮軍心民心…不料他竟如此不堪。被帝林一戰而滅。虧得他平時還自詡國之英才,揚言要提兵十萬進帝都。當真是不知羞恥!”


    馬寧知道,林興盛地失敗。不但是因為帝林軍地強悍,還因為去年莫名其妙的大清洗。失去了大批熟練而有經驗的少壯派將領。這對河丘軍地損傷是非常巨大的。否則,有林雲飛等人在的話,何時輪得到林興盛這種庸貨領兵——不過他並不打算為林興盛辯護,隻是不停地點頭讚同。


    “帝林用兵迅猛。尤其精擅長途奔襲,我軍很難捕捉他們動向。林康長老與他們交涉。要求停止對民間的襲擊,但被拒絕了。事情很明顯。常規戰術已無法對付他們,要想挽回頹局,我們隻能用非常手段了。”


    林睿頓住了話頭。輕聲說:“馬維閣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被突然叫出舊名,馬維並沒有回憶起往事地溫馨感。正相反。一股刺骨的冰寒如閃電般穿透了全身,身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他太清楚麵前的人了,彬彬有禮地溫文麵孔下掩飾的。是冷漠如雪地殘忍。


    他鞠躬道:“主辱臣死,當年微臣窮途末路來投奔。殿下不計前嫌。以寬宏之心容納我等。微臣與部下都深深感謝殿下的恩情,日夜盼望能為殿下效勞,以回報殿下深厚恩情。如今。帝林賊眾猖獗,王師初戰不利,令殿下為此憂心,這是臣等地無能。懇求殿下派遣微臣出戰。微臣自認還略通軍旅韜略,武藝也堪上陣,定然不會令殿下您失望的。”


    “若是派你出戰,你打算怎麽辦呢?”


    “請殿下恕微臣狂妄。微臣覺得,王師雖然勇猛,但卻太過紳士了,對敵不夠堅決。若下官出戰,定然不會心慈手軟。戰爭來不得婦人之仁,何況,帝林開了先例,那也怪不得我們模仿。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本就是常理。”


    聽著馬維說話,林睿神情淡淡地,也看不出他的意思是讚同還是反對。


    他慢吞吞的說:“河丘和平已經兩百年,因為我們是文明大國,所以特別好麵子,約束和規矩也多,辦事擎肘的人也多。有些事,雖然我是宗家,但也不好獨斷專行。而且,這些事也不好拿到長老會去討論。”


    “微臣明白。”


    “你真地明白?”林睿微笑的注視著馬維,目光卻是冰冷、森然地。


    馬維嚴肅的說:“微臣明白!所有事都是由微臣自己一手擅為,與帝國長老會和殿下都沒有任何關係。”


    “很好,馬寧少將,回歸你地本行,多多加油吧!”


    在七八六年春夏之交在紫川家與林家之間爆發的這場戰爭,在後世有一個好聽的名字“西南戰爭”。從四月初到四月下旬,那是戰爭地第一階段,監察廳地士兵肆無忌憚的橫行在富饒地林家土地上,殺人放火**擄掠無所不為,而人數眾多的林家國防軍和禁衛軍則進退唯艱,無力護衛他的子民。後來地文人形容這場浩劫:“監察廳的大軍所過,道上地每一個腳印都浸透了黑紅地血水。”


    從五月開始,戰爭地第二階段開始,林氏家族開始反擊。


    五月一日早上,一支兩萬多人的林家軍隊從河丘出發,他們穿過了紫川家和林家的邊境線,直搗瓦林行省。到日落黃昏時,他們已經抵達並包圍了行省首府瓦林城。


    望著夕陽下紅光四射地瓦林城,馬維少將流出了感傷的眼淚。這座城市本來是馬氏家族的根據地,也是自己成長的搖籃,城市地每一處草木都裝載了自己兒時地回憶。但也是在這座城市裏。近千名馬家子弟被紫川秀殺得幾乎一個不剩,盤踞西南數十年的馬氏家族就此覆滅。


    “紫川秀,帝林。當年你們加諸馬氏身上的,我必將千倍回報!”


    瓦林城早發現了這支入寇地林家軍隊,城市也迅速關上了城門。但在近兩萬河丘軍麵前。僅僅數百的城市守備隊能做的抵抗實在有限,不到天黑,城門就被攻陷了——其實。守備隊根本也沒怎麽抵抗。因為城市以前也曾被河丘軍占領過,結果也沒什麽事嘛。


    但是當投降地總督和行省政務長被帶到馬維麵前時,他們齊齊臉色發白,後悔得膽都青了:早知道是他。哪怕全戰死也不能投降的。


    這時.


    地去。省長被嚇得臉色慘白。哆嗦得站立不穩。屎尿直流。總督倒還有點軍人地硬氣。挺著脖子叫道:“馬維。當年殺你們馬家。老子也有份。你來報仇倒也不冤!但是民眾是無辜的。你高抬貴手不要牽連無辜,也當為自己積點陰德!”


    馬維冷笑:“無辜?總督大人。當年全城動手圍捕我們馬家。誰沒動手?你就放心地先走一步吧,全城老小很快會下來陪你的!”


    事實證明。馬維閣下是位言出必踐地信用之人。當天晚上。河丘兵馬封鎖了瓦林的各個城門。從城西開始,哭喊慘叫聲漸漸響起。喧囂越來越是巨大。在午夜時分達到了**,哭喊慘叫聲席卷全城,破門聲、喊殺聲、呐喊聲一陣接一陣,持續了足足七個小時,直到天亮時分才平息下來。


    那一晚。林家軍隊屠殺紫川家軍民七萬多人。最後之所以停手,並非出於惻隱之心,隻是因為血水和屍首堵塞了城市地街道。士兵們殺得刀刃都卷了,大夥都疲憊了,於是軍隊才撤出了城外。


    瓦林事件迅速傳開,震撼整個大陸。一直以來。林氏家族都以和平、文明地形象來麵對大陸諸國,這個看似人畜無害地國家居然能做出這種事來,大陸諸國大嘩。


    在河丘地戰事新聞發布會上,主持會議地總參謀長林文中將被國內外記者連連追問。大家迫切地想知道。瓦林事件是否是對帝林軍有計劃報複地開始,河丘是否打算與入侵帝林進行一場誰更殘酷地比賽?


    林文中將堅稱:“瓦林事件絕非長老會和總參謀部地計劃,這是前線指揮官地私人行為,並非出於河丘政府的授意。”


    “請問中將大人,指揮瓦林屠殺地是哪位將軍?他又為什麽要這樣做?”


    “現場指揮官是馬寧少將。這位將軍與瓦林城居民有私人恩怨。所以在執行任務時公報私仇。當然,這種殘暴行為是違背我帝**紀地,是絕對不允許地。現在我們已經派出政治部軍官。對馬寧少將進行嚴厲的訓誡。”


    屠了一個城殺了七萬人,懲罰不過是“嚴厲地訓誡”而已,這樣地處理也太輕了吧?


    記者們心裏嘀咕著,卻是繼續追問:“請問參謀長大人,馬寧少將與瓦林居民有何恩怨,以至要下此毒手呢?”


    “馬少將在投身我河丘軍之前,有一段頗為複雜地經曆。他本身是紫川家的高級軍官,因為在紫川軍中受到不公正的政治迫害,全家上下都被紫川家的權貴所謀害,他無法申張正義,背負著血海深仇投奔了我們帝國。據我們所知,他和瓦林城有著很深地私人恩怨——哦,當然,我的意思絕不是讚成他的行為,無論如何,軍人對平民出手都是不應該地,我們不能和野獸一樣——我的意思隻是說,事情之所以發生,那是有深層次曆史原因的…”


    記者們的好奇心都被撩撥得快被爆炸了,林文參謀長才悠悠地拋出一句話:“在加入帝**前,少將有一個曾用名。叫馬維。”


    全場大嘩。馬維!這個大陸通緝犯。臭名昭著的黑幫頭目和叛變人類地奸賊,他居然在河丘軍中?帝國居然收容這種敗類?


    “事情很複雜,並非你們想像地那麽簡單。馬維閣下的經曆。與紫川家幾個當政權貴的恩怨息息相關。其中紫川秀、帝林、斯特林、紫川寧等人都牽涉其中。此事頗有冤情。隻是因為事關機密和他人**。這裏我們也不方便透露太多。具體情況大家可以日後自行向馬維少將查詢…”


    林文參謀長一個輕飄飄地太極推手。便把所有地追問統統擋了回去。還給大家留下了一個可供無限遐想地尾巴:涉及了紫川秀、斯特林、帝林、紫川寧、馬維等重量級人物地恩怨,那是何等複雜和內幕重重啊!馬維叛變人類。難道真地有什麽曲折地冤情嗎?


    見識廣博地記者們已經回憶起來了。馬維當年擔任地正是瓦林總督,馬氏家族也正是在瓦林被一手殲滅地。若說馬維與瓦林軍民有著刻骨的私人仇怨,現在他帶兵回來私下複仇,這好像也是合乎情理地…


    就這樣。輿論關注的重點轉向了馬維事件的前後因果分析,河丘地報刊開始津津樂道地談論起當年紫川秀和帝林如何窮凶極惡地聯手打壓馬家的前因了。八卦雜誌則繪聲繪色地形容馬維當年是如何與紫川寧相識戀愛結果被紫川秀帝林等軍閥橫加阻撓地經過,紫川秀又是因為競爭失敗而惱羞成怒對馬家大肆殺戮。


    沒有人提起當年馬家是如何靠假扮倭寇掠奪林家累積了大批財富。


    沒有人提起馬維地臨陣叛變給人類帶來了深重地災難。上百萬地軍民地喪生。


    更不會有人追究。若沒有林家高層地默許和縱容。馬維怎能率領一支人數多達兩萬地正規軍到瓦林去大肆屠殺報複?


    在河丘媒體鋪天蓋地地報道下。馬維地形象變得空前光明:年輕、正直的高級軍官。因為愛情而遭受著殘酷地迫害。他忍辱負重。背負著家仇而逃亡天涯。經過艱難奮鬥。他在異國成就一番事業,終於能回到家鄉揚眉吐氣地報仇雪恨——真是感人地王子複仇記啊!


    河丘官方嘴上喊得天響。說馬維完全是自行其事。但這件事騙不了任何明眼人——其實河丘也沒打算能瞞過誰,他們隻是需要一塊遮羞布罷了。


    奉長老會命令。林康又約見了今西。想探探紫川家的口風:“如何?濫殺平民這招可不隻有你們監察廳會用。逼急了我們河丘也一樣能幹出來地。”


    可是得到地答複差點讓林康氣得半死:“無所謂,貴國請自便。西南曆來是元老會的重鎮。他們對我們不是一條心的。林家先動手幫我們清洗一遍也好。省得我們以後還要自己動手。”


    今西笑咪咪的:“林長老,有一件事可能你還沒收到消息。昨天,我軍已破了貴國的辛加城,戰果頗豐,斬首十萬級!”


    林康猛然起立。臉色發白。辛加城城鎮不大,但這座城卻是位於河丘西南。這說明,帝林地軍隊已經繞過了林家的首府河丘。深入到林家的內部腹地。


    “林長老,”今西慢條斯理地說:“貴國有八千萬人口,我國的西南據說也有一兩千萬人。人多得很,我們不妨來個比賽好了。看誰殺得又快又多。獎品嘛,嗬嗬,沒有。”


    第二次交涉失敗的消息很快報告了


    本本地記錄下來再交給旦雅。看到這篇報告。長老們無不從心底裏冒出了寒意。帝林軍拒絕交涉,這並不令人驚訝。令他們心寒地是今西談吐中表現地態度。那種視人命如草芥地冷漠和殘酷。


    雖然還掛著紫川家地旗幟。但敵人與已往的紫川家截然不同。他們狠毒。手段殘忍。不顧廉恥,無謂生死,甚至比魔族都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是一夥真正地亡命之徒。是不折不扣地匪幫。可怕地是。正是這夥亡命匪徒把持了紫川家。控製了這個龐大帝國地命脈。他們連自己地性命都不在乎。又怎麽會在乎西南民眾地性命?


    想到當初得知帝都發生兵變時河丘長老會歡呼萬歲地高興模樣,大家後悔得臉都綠了。比起這夥如狼似虎地亡命徒來。紫川參星和紫川寧一個老頭一個少女。那簡直是天使一般地人物了。


    辛加城位於河丘西南一百多裏。位於河丘與林家內地聯絡地通道附近。


    在林家手上。辛加城不算什麽要緊地方。也沒多少兵力防守。但這座城市到了帝林手中,就如同一根魚刺卡在了喉嚨上。讓河丘難受無比。以辛加為中心。監察廳騎兵四處出擊。專門襲擊林家地糧草補給隊伍。有時候也鋪開大軍。與增援河丘地各地援軍打上幾仗。可憐各地地守備隊。接到勤王動員令急急忙忙就趕來。卻不料在途中被帝林軍這麽一攔——林家和平已久。邊境部隊還稍微好些,內地地守備隊素質差得慘不忍睹。本來這些部隊集結到河丘休整一番還是有點用處地。卻不料在半道上就碰上了大陸數一數二地強兵。稍一接觸便潰不成軍。


    長老會下了死命令。必須拔掉這根刺!


    六月中旬。河丘總參謀部從旦雅抽調八萬步兵。從河丘抽調四萬步兵。合兵十二萬反攻辛加城。


    對於這場戰役,林氏家族寄予了高度厚望。總參謀長林文親自指揮戰役。參戰地部隊都是林家精選出來地精銳。士氣高昂。林氏家族決心以一場幹脆俐落地勝利。來挽回開戰以來林家一敗再敗地頹勢。尤其當得知帝林本人就在辛加城中時。參戰地河丘軍官們更是激動得嗷嗷直叫。他們不住地催促林文:“大人。快快!別讓他跑了!”


    有持重地軍官提議摸清情況後再進攻。但包括林文在內地眾人認為並無此必要。因為確認辛加地帝林部隊地兵馬確實隻有三萬多人。長老會地命令又是急切如火。而且。十二萬比三萬地絕對優勢兵力也令得大家充滿自信。這個時候。誰還有心情慢悠悠地打探情報?


    大夥很擔心。如果帝林會見勢不妙逃跑了。那可怎麽辦好?


    如果林文能耐心下來。慢慢偵查打探辛加地守軍部隊番號。或許他會更加謹慎地製定戰術。但長老會地不斷催促和軍官們地急躁情緒也感染了他,他下令:“全力進攻!”


    平素以穩健著稱地林家總參謀長犯下了平生最大錯誤。他不知道。辛加守軍除了兩個步兵師和一個騎兵師外。還有一支部隊——紫川家地秘密功勳部隊。“特種一零一師團”。


    很多林家士兵到死都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們隻聽急速地哨響。頭頂地天空突然暗下來。很多人抬頭望天。他們看到了恐怖地一幕:整個藍天都被一麵巨大地“毯子”覆蓋了,這麵反射著金屬光芒地“毯子”急速地掠過天際。朝他們猛撲而來。


    那已不是箭雨。那是一麵金屬地牆壁!


    恐怖地金屬風暴席卷整個隊伍。那種屠殺聞所未聞。衝在最前頭地數百進攻士兵身軀被射得稀巴爛,不少人甚至被射得飛了起來。仿佛一片樹葉在暴風雨中飄飛。密集地金屬風暴將他們的軀體撕得四分五裂。連續地箭雨沒有空隙。五百多台弩機地聯射仿佛一陣狂暴地金屬風暴。這風暴吹到哪裏。哪裏便是一片哀號慘叫,人群被一片接一片地掃倒。猶如那被暴風刮倒地麥田。屍山血海。


    這次進攻中。河丘地皇牌軍強弓部隊遭到了毀滅性打擊。在弩箭風暴襲來時。強弓團當場死傷無數。赫赫有名地神箭手們睜大了眼睛,死不瞑目。直到死。他們都無法相信自己會在這個距離被對手射殺。


    聲勢浩大地攻勢頃刻崩潰。辛加城下成了一個巨大的修羅場。五萬士兵丟下武器。哭嚎呼救地往回跑,潰敗地浪潮如此洶湧,衝垮了自家地中軍和後隊,最後導致全體地大潰敗。帝林趁機從辛加城中掩殺出來。一路追擊。斬殺無數。


    十二萬大軍最終能返回河丘城地不到七萬人。林文總參謀長在亂軍中失蹤。下落不明。


    噩耗傳來時。河丘長老會靜得跟凝固地冰塊一樣,氣氛冰冷又陰森。長老們沉默著。臉色鐵青。他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為了對付區區三萬人地帝林軍。河丘派出了十二萬人。最後還是落得個慘敗。


    “難道。天下就沒有能對付帝林地人了嗎?”


    最高級別地緊急商議從深夜一直進行天亮。當東方地第一縷晨曦照進會議室地時候。經過了一夜緊張討論地河丘長老們顯得疲憊又憔悴。


    這次長老會議地議題是審查河丘參謀部地新戰略。林文雖然失蹤,但河丘總參謀部並沒有停止工作——正相反。為了害怕被追究責任。參謀們工作得比以前更賣力了。他們提出了一個新地作戰計劃。河丘參謀部估計,帝林手上地可戰之兵不過二十萬。他們要不集結旦雅周邊與河丘軍對峙。要不就被帝林帶入了河丘境內。包括帝都在內。紫川家除了西北和遠東再無強兵了。參謀部建議。從旦雅大營派遣一支偏師,順河而上。直搗帝都。


    “帝林不是喜歡流竄嗎?那我們幹脆就直接搗了他地根本。讓他們做流寇好了!”新任總參謀長林山中將揮舞著拳頭。顯得信心十足。


    林睿凝視著自己手掌地紋路。嘴角露出了譏諷地冷笑。辛加慘敗是擊垮林氏家族心理防線地最後一棵稻草。或許林山自己沒有察覺。但河丘參謀部地這個計劃,無疑等於宣告:擁兵五十萬地林家軍方。已經喪失了在正麵戰場上擊敗帝林地信心和勇氣了。


    河丘參謀部地提議被林睿在長老會上否決了。旦雅軍被帝林地西南大營嚴密監視著。暫且不說河丘軍有沒有能力完成在敵前分兵遠征千裏地壯舉。也不說分兵後兵力減弱地旦雅大營還能不能保持與帝林軍地對峙。即使河丘軍真地


    成功。一舉攻陷帝都,這帶來的政治後果是無法預


    “紫川家是大國。占領首都,是徹底激怒一個大國地最好辦法。迄今為止,與我們交戰的都隻是紫川家地帝林叛逆集團。而紫川軍方的實權人士如紫川秀、明輝等人都還在袖手旁觀。但若我們占領了帝都…遠東軍事集團和西北軍事集團會做出怎樣的反應。現在無法想像。紫川家的遠東統領曾揚言,紫川家地事情外人不能插手。西北統領也說過支持帝林。我很擔心,這會激起紫川家國民地同仇敵慨之心,局部戰爭會演變成不死不休的全麵大戰,直到有一方徹底垮台為止。”


    這是林睿在長老會上的發言。眾位長老深以為然。帝林如此囂張,但他也不敢來攻打河丘首都。西南戰爭是因領土爭端而起。殺人即使殺得再多都隻是局部戰爭。但若占領紫川家首都的話,戰爭的性質就要升級為滅國戰爭了。


    “要麵對地問題隻有一個。那就是是否要把這場戰爭持續下去?”


    沒有人出聲,掌控林家命運的長老們神色肅穆。


    林睿把目光投向了會議桌前地林山中將:“軍方有什麽說法?”


    在與會的人中,林山是唯一穿軍裝地。他答道:“殿下,總參謀部的意見是不變的:我們能贏!”


    “二一界碑戰是怎麽回事?辛加攻防戰又是怎麽回事?”


    “舉國大戰中,一兩場局部戰役的勝負說明不了什麽。它無法動搖我們的優勢。”


    林睿把身子靠在了椅子背上,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參謀長閣下,我問得簡單一點:如果以目前的三十萬兵力,給你們兩個月,能不能贏?”


    林山堅決的搖頭:“不能!”


    “那,三個月?”


    “不能。”


    “三個月?或者四個月?你給我們直接說個時間吧。”


    猶豫良久,林山吞吞吐吐的說:“殿下,諸位長老,帝林用兵難以揣測,尤其擅長奔襲和焦土養戰,我們必須以泰山壓頂的絕對優勢壓上,不能給他施展的餘地。前線兵力必須保持四十萬以上,而且後方還得準備三十萬強有力的預備隊來保衛國土!”


    沒有人出聲。長老們的目光冷得跟冰一樣。


    “謝謝你,參謀長閣下。您可以出去休息了。”


    林睿揉了揉通紅的眼睛,輪廓分明的俊臉上疲憊與憔悴嶄露無遺。他沉穩的說:“諸位,軍方匯報大家都清楚了。我可以告訴大家:帝國很強大!七十萬軍隊,我們能組織起來,支撐半年戰爭的物資。我們能籌備出來,甚至,來自民眾和聯合商會的不滿。我們同樣有能力將他們鎮壓下去!是地,隻要肯付出代價,我們是可以擊敗、甚至完全消滅帝林軍團的!但這樣有必要嗎?


    “趁著紫川家虛弱之機奪取西南。這是我們的預定計劃,但現在,不得不說,這個計劃製定得過於樂觀了。我們低估了帝林拚死一擊地決心,也低估了他的剛烈。雖然叛逆了紫川家,但他並未背叛國家。哪怕與我們林家同歸於盡。哪怕將手中實力拚光最終兵敗人亡。也不容許西南被割裂。挑釁這樣一個鐵血狂魔,是我們犯的大錯。


    “我們也錯估了紫川家遠東統領地反應。帝都和整個紫川家都放到了他麵前,唾手可得。他竟能毫不動心。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竟有這樣的眼光和忍耐——遠東統領已有大陸霸主的氣相,此人將是我們最大的威脅。


    “即使擊敗了帝林,我們依然是保不住西南的。隻要帝林兵敗地消息傳出,紫川秀地大軍馬上就會入主帝都。而且。與作為叛逆者的帝林不同,作為紫川家正統重臣嫡係的他將可得到西北軍閥明輝和元老會貴族勢力地全麵支持。那時,新生的紫川家政權勢必會以收複全部國土為目標,我們與之依然得有全力一戰。


    “遠東統領已收編了數十萬魔族兵馬,麾下號稱精銳百萬。與帝林血戰過後元氣大傷的我們。還能抵擋魔族和半獸人的聯軍嗎?喪失了精銳的軍隊。我們靠什麽在大陸上立足呢?那時,我們失去地恐怕不僅僅是西南了,而是林氏家族三百年的基業。


    “諸位長老,我知道,挑起這場錯誤地戰爭。有人要為此付出代價的。但錯誤現在得到糾正,那它僅僅隻是個錯誤。如果我們死撐著將錯誤堅持到了最後——那。就隻剩下毀滅了。長老們,大家選擇吧。”


    就在六月二十五日淩晨。河丘長老會終於做出了決議,給旦雅的軍務長老林康下達命令,讓他負責聯係對麵紫川家的西南大營,盡快開始停戰談判。


    七八六年七月二日,經過三天地談判後,紫川家地代表今西禁衛統領與河丘的代表林康軍務長老在終戰協議上簽字,持續了三個多月的西南戰爭終於以和平談判的形式結束。林氏家族將從紫川家領土上全部撤軍,並保證不會再侵犯紫川家國土——當然,對這個保證,誰都沒當真——而入侵林家的紫川家軍隊也將從林家撤回。另外,因為帝林軍地肆虐,林家遭受了相當的損失,所以,紫川家要對林家進行一定數額地賠款。


    關於這個賠款的數額,這是國家機密,外界是諱莫如深地,不過內部人都傳言說——林康苦苦哀求:“今西閣下,多少錢都好,您總得意思下吧,不然我回去實在沒法交代啊!”


    今西想了一下,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個銅錢,鄭重的交到林康手上:“林長老,錢雖然少點但也是心意,您可千萬別嫌棄啊!”


    林康當然不會嫌棄。有了這個銅錢,林家長老會就可以驕傲而充滿自信的向國民宣告:“經過三個多月的艱難苦戰,我們終於取得了最後的勝利,逼迫驕傲的紫川家戰敗賠款了!”這可以證明,那無數平民和軍人的犧牲和鮮血,並非無意義的——起碼值一個銅錢。


    協議簽訂後,林康渾身輕鬆。他對今西誠摯的說:“今西閣下,我認為,這場戰爭是個不應該的錯誤。就大陸地緣政治格局來說,我國與貴國是天然的盟友。我們一同對抗魔族和流風家騎兵。幸好,這場錯誤得到了糾正,戰爭終於結束了!”


    “林長老,對你們來說,戰爭是已經結束了;但對我們而言,”今西望著東方的天際,沉重的說:“可怕的毀滅戰爭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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