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德納奇站在一座塔樓上,麵無表情的注視著族人潮水般的湧入馬卡斯。寒風吹起了他的大氅和濃密的金色長發,露出了他那健碩的身軀及銳利如鋒的一雙眼睛。


    “這是一場屠戮。”奈波德站在他的身旁,語氣蕭瑟中透著一絲不忍。


    從他們的位置,他們能清楚的看到,馬卡斯的市民與逃難者被塑骨部族、怒掌部族以及其他一些小部族的成員從他們溫暖的家裏、從馬廄、從酒館、從旅店拖出來,砍掉腦袋,剜出心髒。婦女的尖叫、孩子的哭泣、男人瀕死的絕望響徹邊塞領的夜空,和狂熱的部族那瘋狂的大笑融合在一起,構成了一首地獄般的血腥哀樂。


    甚至,到最後,就連紅色的瑟坤達都不忍的掩住了臉。銀色的馬瑟爾再次占據了奈恩的天空。


    “這是一場複仇。”邁德納奇說,他的表情有些奇怪。既有不忍,也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殘酷,“我們的族人被帝國壓迫太久,必要的發泄是注定的。”


    “但我們不能隻憑借仇恨統治這片土地。”奈波德駁斥道:“皇帝受困於南方的那場大戰,無法抽調大軍前來平定叛亂,但帝國千年的底蘊不可忽視,我們必須在皇帝及元老院的那些‘大人物’們騰出手來之前,穩固我們的後方。對此,我們必須爭取諾德人……”


    “一部分。”襤褸國王打斷手下。


    奈波德眨著眼睛,不明白國王話裏的深意。


    邁德納奇轉過頭來,藍色的眼睛裏折射出的冰冷眼神令奈波德亦為之驚懼,“我們需要讓三大部族發泄他們的怒火——這幾乎是必然的——他們曆來不太服從除了那些長著鳥的爪子與羽毛的瘋女人的命令,我隻有滿足他們那愚蠢的、鼠目寸光的要求,才能更容易的在議會中張望主動權——”


    “其次,”邁德納奇說,“超過千年的混居,邊塞領的異族人太多了!半精靈、獸人、諾德人、沙漠遊民、甚至尼本人,在奈恩你所能看到的種族,你都能在馬卡斯這看到!而我們的族人卻日漸稀少,我們必須——這同樣也是必然的——讓雙方人數上的差異不至於那麽的誇張……”


    奈波德瞠目結舌,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國王殘酷無情的一麵,他們談論是一場屠殺,而襤褸國王卻說得如此輕飄飄。


    “暴力是一種殘酷但有效的手段,仇恨亦隻能發泄——二者我們都無法避免,那麽留給我們的選擇還能是什麽呢?”襤褸國王喃喃自語道:“我們可以接納一部分的諾德人,甚至帝國人,但這裏麵的前提是,我們的族人在即將到來的統治序列裏占不可置疑的優勢!”


    “事後我們可以安撫他們,”邁德納奇看著忠心的副手,冷酷地說:“而且我已經讓他們不允許燒毀商人行會的房屋與馬車,隻要保證貿易路線,馬卡斯終歸會是我們的!”


    奈波德知道國王是對的,三大部族不會僅憑襤褸國王的一個命令就放棄榮耀狩獵魔神的機會——這位魔君沉迷於追逐、捕獲與殺戮,無論獵物是精靈、人類還是野獸。祂會鼓勵信徒進行漫長而無休止的狩獵,隻是尋找、測試並獎勵他認為有價值的‘獵人’。這過程中通常被認為是公平的——或多或少吧。但大部分的時候,殺戮並不存在所謂的公平。


    對此,海爾辛也不在意。祂的追隨者所要做的就是向祂證明自己。證明自己是一個獵人,或者獵物。如此,他們就會被允許在祂的狩獵場進行無盡的狩獵。


    那是一片無盡的森林,有著無盡的狩獵活動。同時也是一片充滿野蠻和暴力的土地,一個死亡與重生的永恒循環。狩獵魔神的宮殿狩獵小屋點綴著那裏的風景,強大的野獸潛伏在森林中,讓海爾辛的追隨者可以盡情沉浸在令人驚歎的狩獵活動中——對於那些獻身於獵人魔君的人們來說,這是一個真正的天堂。


    而天際的瑞馳人大都信奉這位血腥與狩獵之神,對他們來說,再也沒有比攻破世仇的城市,在裏麵大肆屠戮與追獵來得更令人興奮了。


    哪怕他們的族人之所以能進入這座城深牆堅的鍛莫古城其實全是襤褸國王的功勞——關於邁德納奇與銀血族長的交易,奈波德雖然所知不多,但當城門真的如那位不可靠的盟友所言,被自己人打開了,奈波德便知道,這次的狩獵已然進入最終階段——“這是一場盛宴,”看著陷入動蕩與可怕的屠戮中的馬卡斯,奈波德不由的歎了口氣:“狩獵魔神正享受著祂的血腥殺戮。”


    邁德納奇沉默了一會,說:“對此,我們無能為力。”


    奈波德嘴巴張合,卻不知道說什麽。


    良久,奈波德才再次開口,“我不相信他。”副手恭謙地向即將成為馬卡斯新主人的棄誓者首領鞠了一躬,然後站直了,“他們的骨髓裏流淌著都是陰謀與背叛,這一點即便是邊塞領牙牙學語的稚童都知曉。為什麽他們會選擇幫助我們?別告訴我,您真的相信,他背叛原先的主人隻是想要全邊塞領的礦場。”


    邁德納奇靜靜地看著隨著愈發多的棄誓者進入馬卡斯,整座城市變得更加的混亂了。終於,有人忍不住放起了火——也許是絕望者臨死前的瘋狂,但也可能是某些被信仰與鮮血衝昏了頭的白癡——火光將原本昏暗的夜空點亮。配上各種瘋狂的砍殺聲與淒厲的慘叫,仿佛在宣告,這座曾享譽天際的古城即將成為曆史。


    終於,邁德納奇開口了。“所以,在此我命令你:我的朋友。帶上我的衛隊,前往這座即將屬於我們的城市,阻止那些頭腦發暈的白癡,絕不允許他們燒毀它!另外——”


    襤褸國王突然轉過頭,一雙冰藍色的眼睛裏透著一絲凶狠與狡猾,“殺了銀血!殺了所有流淌著背叛與陰謀之血的怯懦者!讓這座我們祖先之城真正屬於且隻屬於我們!”


    奈波德猛地抬起頭。


    然後他笑了。


    ****


    看著率領著部族勇士逐漸遠離的副手,邁德納奇不再說話。而是轉過頭,神態冷酷且複雜的望著底下地獄般的一幕幕,


    “這是一場狩獵,而我們都有可能是獵物!”國王喃喃自語道。


    隻是,他不知道,這是一場血腥盛宴無疑,但真正掀起這場可怕的殺戮的並非是狩獵魔神,而是另一位湮滅大君、來自冷港的吸血鬼之父——莫拉格·巴爾。


    ****


    伊格蒙德是被人從床褥中拎起來的——這令這位領主大人極度的憤怒,他實在不敢相信,居然會有人失禮到這個程度。在某一個瞬間,他甚至連將對方的屍骸丟去喂狗還是將其靈魂抽出來,塞進靈魂石中的諸多懲罰都決定好了。


    但當他看到來人居然是麵色冷峻的高精法師,伊格蒙德還是將即將爆發的怒火吞到了肚子裏。


    這位年輕的領主揉著額頭,怒氣衝衝的問:“卡塞莫大師,我需要一個解釋,為什麽……”同時,伊格蒙德不動聲色的看向房門,想要尋找本該把守在此的衛兵。


    “您的敵人進城了!”高精法師簡單的一句話就將憤怒的領主大人所有的抱怨和猜忌堵了回去。


    這位來自冬堡的強大召喚大師及學者穿著一件黑色的法師袍,寬深的兜帽緊緊的披在頭上,右手拄著一根法杖,法杖的頂端嵌著一顆拳頭大的寶石,在昏暗的燭火下幽幽的發著藍光。法師左手的食指上戴著一枚魔法戒指,裏麵封印著一個強大的魔族——伊格蒙德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在棄誓者第一次攻破馬卡斯的時候,這位高精法師曾召喚過他的‘魔法寵物’——也是那時起,伊格蒙德才知曉,自己父親雇傭的這位法師居然如此強大。這位魔法大師不但可以召喚大批的元素使徒,還能強迫可怕的湮滅領主為其服務!


    若不是卡塞莫那晚的幫助,馬卡斯早在第一天便已陷落。這位大師不著聲色的瞄了一眼我們領主大人溫暖舒適的大床下那成堆的酒瓶,內心不免也是搖了搖頭。


    “什麽……”由於宿醉的痛苦,領主大人還在想大師口中這句話什麽意思,下一瞬間,高精法師又是一個驚天動地的壞消息。


    “您的父親被人謀殺了,弑君者正是他的侍衛長——起碼表麵看來如此。”


    伊格蒙德眼前一陣眩暈。


    這時,他才聽到,原本安靜的要塞被一陣陣的喧鬧與尖叫充斥著,似乎所有人都在不知所措的奔跑著、大叫著。而從敞開的大門看去,本該竭誠守衛在年輕的領主寢宮外的衛兵此刻卻無聲的撲倒在地上,一灘不詳的液體正緩緩的流淌在他們的身下。而本該被嚴密守備著的房間裏卻躺著一名陌生的女仆——從她綠色的長發與嬌小的身軀,還有鬢角那雙尖尖的耳朵來看,這是一名木精靈女性。


    而一把絕不該是一名女仆擁有的、泛著幽光的匕首正握在她的手中。


    顯而易見,這絕對是一把浸過毒藥的致命武器。而它的主人此刻卻麵色僵硬,還未閉上的眼睛裏透著一絲驚駭與不甘,似乎在說,隻差那麽一點。


    我們的領主大人終於清醒過來,他發出了一聲令人驚訝的尖叫,然後像個受驚的女人一般,拚命的蹬著一雙長腿,想要往後縮,仿佛這樣便能拉開與那雙可怕的眼睛的距離。


    法師歎了口氣,無助地站在刺客與大床之間。他一隻手拄著法杖,另一隻手的拇指輕輕地轉動著食指上的那枚魔法戒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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