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一絲力氣也沒有,還隱隱地發冷哆嗦,林向晚把自己裹在毯子裏,等賀小五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一條圓滾滾的綠色的蟲子,橫在帳篷中央。


    “咦?林阿姐,你在做什麽?”小五輕輕地碰了碰綠蟲子的身體。


    林向晚把腦袋從毯子裏探出來,雙眼迷茫地瞄了小五一眼,“小家夥,是你啊,糖果放在左邊桌子的玻璃罐子裏,餅幹也在裏麵,還有巧克力,想吃就自己去拿,不要吵阿姐,讓阿姐休息一下。”


    林向晚說完,又把自己縮回毯子裏。賀小五躡手躡腳的拿了糖果之後,又乖乖地抱著糖坐回來。


    過了一會兒,林向晚感覺身邊還有人,隻得把頭又探出來。“怎麽?還有事?”


    賀小五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小黑手抓了抓亂草一樣的頭發,然後湊近了林向晚小聲地問道,“阿姐,我們這山雖然窮苦些,但是我聽姆媽說山裏也是有草藥的,你知道哪種草藥是最寶貝的?”


    林向晚頭疼欲裂,聽小五這麽問,以為他是小孩子好奇心重,就伸手從床頭摸索著找了本草藥圖鑒遞給他,“你自己在上麵找找看,我記得按你們這邊的經緯度,應該有七葉一枝花,那種草藥野生的現在沒多少了,要是能在林子裏找到就很珍貴。”


    小五捧著書,就像是捧著聖旨,眼睛裏直冒金光,他把草藥圖鑒翻來複去的在手裏看了好幾遍,然後小心翼翼地對林向晚問,“林阿姐,這本好書可以借給我看看麽?”


    林向晚擺擺手,示意他自己拿走就好,小五歡天喜地的跑出了帳篷。


    到了晚飯時間,見林向晚還沒過去取飯,莫洛洛就端著飯盒來找她。


    一進帳篷,莫洛洛就看見林向晚紅著臉蜷縮在被卷之中,她上去推了推林向晚,觸手之處卻發現她的體溫高得嚇人。莫洛洛慌手慌腳地跑出去,沒過一會兒就把沈士君拉了過來。


    “她怎麽樣?怎麽這麽燙?發燒了麽?沒事吧?”莫洛洛見沈士君臉色凝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沈士君把聽診器收起來,把自己搜羅來的幾條毛毯都堆在林向晚身上,然後才開口道,“發了高燒,可能是受了涼,她身體一直不太好,這樣燒下去怕有生命危險。可是……這邊的交通狀況……”


    這幾天夜裏連下了幾場暴雨,原本就七零八落的山間公路基本上都被暴雨毀壞殆盡,現在不要說車子開進來,就是靠人肩挑背扛恐怕也極難走出去。林向晚的心髒不好,高燒之下會引起心髒疾跳心肌缺血,到時候會出什麽事情,誰也沒辦法預料。


    “那怎麽辦啊?吃藥也不管用麽?這可怎麽好?”莫洛洛急得頭上見了汗,因為沈士君的關係,莫洛洛總覺得自己和林向晚比一般的朋友都要好些,林向晚就像是她的後援團,每一次當她無助遲疑,想要退卻的時候,林向晚總會出現在她身後,給她加油鼓勁。


    “不知道,先吃點藥看看吧。要是不能退燒……”沈士君的話隻說了一半,另外一半他不用說,莫洛洛也心知肚明。


    出去取了一趟輸液器,再回來,沈士君發現帳篷裏多了一個人。


    楚狄坐在林向晚旁邊,雙手緊握著她的右手,林向晚仍在昏睡不醒,不知在夢裏夢到了什麽,眉頭糾結得像要擰起麻花。


    “就算是在夢裏,她也不快樂。隻要我一靠近,她就會不由自主的皺起眉頭。”楚狄緩緩地開口,語氣裏有說不出的無奈與落寞。沈士君沒有回答,隻是把輸液器找地方掛好,將林向晚的手腕從楚狄手裏拿出來。


    女子的手本應如指如削蔥,膚如凝脂,柔似無骨。


    可她的手上,卻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繭子,右手上一道貫穿的傷痕,將整個手掌一切為二。


    斷掌的女子,一生情感崎嶇,終不得善終。


    “你要是真的為她好,就應該早點離開她,而不是像這樣糾纏她。”她的血管太細,饒是沈士君慎之又慎,也是將針頭插入肌膚裏找了許久才找到,一小塊淡淡的青紫,在她的皮膚下顯現出來,沈士君的心為之一疼。


    “你知道嘛?她的身體很不好。可她從來不和我討論她的病情,我想是因為她也很害怕,生老病死,是人就會害怕,可她害怕成這樣,也要強迫自己回來,你說,她到底為什麽?”


    “她的個性其實並不是很強勢,可是這幾年,我眼睜睜的看著她逼著自己強大起來,就連一般的男人都不是她的對手。她對自己那麽狠,狠到讓別人都看不下去,可她卻還笑著告訴你沒關係,楚先生,你說,她這又是為了什麽?”


    “她過日子的時候特別省,為了省錢,上學的時候每頓飯就吃一個幹麵包,可她給葉楠的卻是最好的。她一直覺得自己虧欠葉楠的,她總害怕葉楠有一天會知道她曾經想要拋棄過他……楚先生,你說她總是不快樂,可你知道不知道她到底為什麽不快樂,你知道不知道到底是誰讓她這麽不快樂?我沒本事,不能讓她對我心儀,不能帶她走,不能解開她的心結,可是我做不到的這些事情,你能。楚先生,你能不能,放她一條生路?”


    沈士君的聲音不高,可每一個字都是沉甸甸的砸在他心頭。楚狄緊握著拳頭,張著嘴,半晌卻說不出一個字。


    能,或者不能,都不是一個簡單的答案。


    答應他,就意味著失去她。


    而把她強留在身邊……他亦抵擋不住命運的侵襲。


    生死不由人,不管你有多少錢,有多大的權力,你總沒辦法起死回生,返老還童。


    “沈士君,如果我放手,你可以確定她也能放手?”楚狄的反問,也讓沈士君麵色一暗,手中的動作都隨著為之一頓。


    *


    林向晚覺得自己就像是一葉漂泊在海中的孤舟,起起伏伏,搖搖擺擺,卻總找不到可以停泊的港灣。


    耳邊總有人在低語,待到她真的想去捕捉住隻言片語時候,那些話語就都如被驚擾的蝶,展翅而飛,不留一絲痕跡。


    蝶們像是被什麽吸引,越聚越多,它們仆楞著翅膀,在她眼前上下翻飛,直攪得她眼花繚亂,恨不得尖叫著逃走,一著急,人就醒過來。


    帳篷裏確實擠了許多人,亂哄哄的不知道在說著些什麽,林向晚看見一個穿著山裏女人經常穿的粗麻布衣裳的中年女子坐在帳篷的角落裏,她輕輕地啜泣著,臉上難掩悲傷疲憊之色。


    莫洛洛和沈士君還有幾個醫療隊裏的帶頭人圍在女人身邊,女人一邊哭一邊絮絮叨叨說著什麽,手裏緊握著一個小小的長方形物件。


    “你們……在這裏做什麽……”林向晚沙啞著聲音開口。一見她醒了,女人立刻嚎叫著撲過來,她的聲音很尖,讓林向晚的鼓膜一陣陣地發痛,她聽到她含混不清的發言裏,好像有小五的名字。


    沈士君向其他的同事使了個眼角,有人會意,立刻拉著女人出了帳篷,沈士君走到林向晚床頭,伸手試了試她額間的溫度,臉色還是很難看,“還沒退燒,不過幸好人總算是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林向晚像慢動作似的搖了搖頭,她的腦袋裏就像是灌了一團鐵漿糊,沉重得讓她無法思考。“她是誰?為什麽在哭?”


    沈士君看樣子並不很像回答這個問題,他把林向晚身上的被子掖了掖,道,“這種事情不用你操心,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師兄,和我說。”女人依然在帳篷外不依不撓的嚎哭著,要不是有人阻擋著她,恐怕她早就已經衝進來,林向晚隱約覺得這事應該和自己有關,她不想這樣不明不白的。


    沈士君見瞞不過她,隻好開口,“她是賀小五的母親,她說賀小五前天晚上從家裏跑出去,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回來……她手上有一本書,說是你給賀小五的,賀小五看了你給的書才跑走的……她要管你要人……”


    林向晚聽沈士君這麽一說,腦子“轟”的一下就炸開了,她終於想起了小五娘手裏拿的是什麽,正是那本草藥圖鑒!


    這裏的山深林子密,就算是成年人稍不留意也會在山林裏迷失方向,再加上現在正是雨季,山路都被雨水衝得不像樣子,有些地段發生大規模坍塌,人一走過去,就要陷到泥坑裏,連呼救都來不吸喊,就會被淤泥掩埋。深山裏的野獸,也都因為無法忍受這樣的惡劣天氣,為了覓食而逃了出來。


    那小子到底跑到哪裏去了?他現在進山不是找死?!!別說是遇到泥石流,就是遇到一隻餓極了的山貓,他也難逃出來!


    林向晚一想到小五遇到野豬時的毛草樣子,立刻就急了,一掀被子就要從床上跳下來,腳才落地,就覺得兩腿發軟,整個人朝著地上摔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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