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孫禮找到老媽子道:“你去找個能管事的來,本公子要帶玉娘離開這裏。”


    “啊?”老媽子大吃一驚:“這……這恐怕……有點難辦……”


    她這麽說已經算是相當委婉的了。


    教坊司可不比尋常勾欄,隻要有錢便可以任性。哪怕是最當紅的花魁,隻要舍得花錢便能替其贖身,抱得美人歸。


    教坊司的規矩可就嚴格多了,不是有錢就可以隨心所欲替姑娘贖身。


    因為教坊司的姑娘大多都是犯官家眷,戴罪之身,想替她們贖身必須得拿到朝廷的特敕文書。


    要不然的話,伍誌傑恐怕早就強行將杜玉娘帶走了。


    孫禮沉下臉道:“難不難辦也不是你能作主的,速速去找個管事的來。”


    “是是是,公子請稍等。”


    老媽子倒也不敢得罪孫禮,趕緊應了一聲並匆匆去找人稟報情況。


    過了盞茶工夫,老媽子便帶著一個身著官服的人走了回來。


    此人名叫唐光勇,乃是禮部指派的主要負責管理教坊司的官員。


    官品雖不高,但卻很是讓人羨慕。


    “孫公子,這是禮部的唐大人……”


    “唐大人!”


    孫禮拱手見了一禮。


    “哈哈哈,唐某早就聽聞狀元郎之大名,今日終於有幸得見……”


    唐光勇滿臉堆笑,拱手回了一禮。


    “唐大人,此乃刑部特敕文書……之前事情緊急,不小心泡了水,但應該不影響閱讀,請唐大人過目。”


    孫禮遞過一個信封。


    一聽此話,老媽子不由一臉驚訝……敢情,這是有備而來呀。


    她之所以驚訝,是因為特敕文書可不是那麽容易拿到手的,就算是刑部尚書也不敢輕易答應幫忙。


    畢竟其中涉及到的方方麵麵太多,要是被人抓到把柄告到皇上麵前,那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唐光勇也有些愣神。


    畢竟,他比誰都清楚辦一張特敕令有多難,而孫禮現在尚未正式上任,怎麽就有如此大的能量?


    他又哪裏知道,這是當今天子親口答應的,刑部怎敢怠慢?


    昨日下午,皇帝召見了孫禮,一番交談之後不由感慨道:“朕果然沒有看錯人,愛卿不僅才華出眾,對於時政的見解也甚得朕心。”


    孫禮謙虛地回道:“多謝皇上誇讚,其實這都是微臣的先生教導有方,令得微臣眼界大開,獲益良多。”


    “哦?愛卿是說靖安侯麽?”


    “正是!”


    皇帝不由歎了一聲:“說起來,朕也一直很欣賞靖安侯的才華。可惜,靖安侯淡薄名利,如若他肯為朝廷效力就好了。”


    聽到此話,孫禮猶豫片刻,忍不住道:“皇上,微臣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皇上也不傻,一下便猜中了孫禮的心思,不由撫須而笑:“嗬嗬,你是想替你家先生辯解是吧?說吧,朕恕你無罪!”


    “多謝皇上!”孫禮揖了一禮,繼續道:“先生常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先生之所以不想做官,並非不想為朝廷效力,而是為了替朝廷培養更多的人才。”


    “哈哈哈,好,說的好,好一個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正如靖安侯教了你這麽一個狀元郎一樣。”


    皇帝龍顏大悅,隨之喝了一聲:“來人,筆墨伺候!”


    “遵旨!”


    兩個宮女應了一聲,動作麻利地備紙,磨墨。


    待到準備就緒,皇帝走到龍案前捉筆,略一沉吟,提筆寫下了幾個大字: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寫完,又蓋上自己的私印。


    “孫愛卿!”


    “臣在!”


    “這幅字就賜給靖安侯了,你回鄉省親時代朕轉交給你家先生。”


    孫禮驚喜不已,忙著作揖道謝:“多謝皇上隆恩,微臣也代先生謝皇上恩賜。”


    皇上笑了笑:“愛卿此次衣錦還鄉,朕還沒有賞賜過你,說吧,想要什麽賞賜?”


    孫禮趕緊拱手道:“臣惶恐!臣得蒙皇上欽點狀元,已是感恩不盡。”


    “無妨,欽點狀元那是因為你比別人更出眾,該賞賜的還是要賞賜。”


    “這……”孫禮猶豫了一會,終於道:“那……微臣能否特敕一個人?”


    “特敕?”皇帝愣了愣。


    既然能在他麵前請求特敕之人,那一定不是普通人,萬一是什麽朝廷重犯,那他到底應還是不應?


    好在,孫禮及時補了一句:“皇上,她叫杜玉娘,因受其父連坐而被送到教坊司。”


    聽到這話皇帝不由樂了:“原來如此,行,朕準了!”


    “臣,謝主隆恩!”


    孫禮也很激動,當即長揖了一禮。


    皇上開了金口,刑部自然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辦理了特敕文書,不僅免去了杜玉娘的連坐罪,同時注銷樂籍,落為良籍。


    拿到特敕文書之後,孫禮便興衝衝來到教坊司,結果正好遇上杜玉娘落水……


    唐光勇小心翼翼抽出文書看了看,隨之拱手道:“既然有刑部文書,孫大人盡管將人帶走便是。”


    “嗯,多謝唐大人!”


    “孫大人客氣。”


    不久後,孫禮抱著杜玉娘上了停在門口的一輛馬車漸行漸遠。


    百合與一眾姐妹站在門口揮淚送別。


    她們為杜玉娘的不幸遭遇而落淚,也為孫禮的一番深情而感動。


    這本該是一個美好的結局。


    如果孫禮早來一會,如果杜玉娘沒有去湖邊遊玩,那麽現在便是二人高高興興的攜手離開。


    真的是造化弄人。


    其實,有一件事孫禮一直沒有講,包括百合在內也不知道。


    經過他的一番細致檢查,發現了一個相當奇怪的問題:玉娘僅是口、鼻、耳浸了水,胸內應該沒有積水。


    這就有點不正常了。


    人是他一手救起來的,自始至終杜玉娘沒有嗆過一口水,這絕對有問題。


    為了驗證心中的猜測,上了馬車之後,孫禮解開了杜玉娘的衣衫輕輕按壓了一番,臉色越發變得陰沉起來。


    現在,他完全可以確定,杜玉娘在落水之時已經失去了知覺,甚至是已經沒有了呼吸。


    也就是說,這並非一樁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謀害,隻是手段很高明。


    讓杜玉娘在眾目睽睽之下掉落湖中,等打撈起來時,大家都以為是失足落水淹死的。


    要不是孫禮來的及時,而且心細如發,恐怕杜玉娘就這樣含冤而亡了。


    “玉娘,希望你能挺過來。你活著,才有機會還你父親的清白,你活著,才有機會揪出害你的人……”


    話音一落,杜玉娘的眼角竟然滑下了一顆淚水。


    “玉娘,玉娘……”


    孫禮一臉激動,抓著杜玉娘的手不停地喚著。


    可惜,玉娘依然還是沉睡不醒,脈象時有時無,就算偶爾有了脈象也相當微弱,幾乎感覺不到。


    狀元歸鄉本是一件隆重之事,沿途的官驛都要盛情接待,而且當地官府還要派兵丁護送。


    但是,孫禮一路上卻很低調,根本沒人知道他是狀元郎。


    一路急行,第五天傍晚時分,孫禮悄然趕回了郭北縣……


    當他進院之後,吳管家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一臉呆癡道:“孫……孫狀元,你怎麽……”


    “吳管家,快帶我去找先生,有急事。”


    一聽此話,吳管家不敢怠慢,趕緊帶著孫禮去找周羽。


    見麵之後,周羽也有些驚訝:“你小子高中了狀元,不回鄉祭祖跑來做什麽?”


    孫禮恭恭敬敬呈上一幅字:“先生,這是皇上親筆書寫的墨寶,讓學生代為遞交給先生。”


    “哦?”周羽笑著接過字幅展開一看:“咦?皇上怎麽知道這句話?”


    “這是學生講的。”


    “原來如此!看來皇上的書法還是勤練過的,難怪要故意顯擺一下……”


    也就是周羽敢這樣講,換作他人,恐怕早就激動得對天作揖,感謝皇恩浩蕩了。


    畢竟,不管誰家裏有一幅當今天子親筆所題的字,那就相當於是一道鎮宅符,官府裏的人恐怕也要急相上門巴結討好。


    聽到這話,嬰寧忍不住跑上前來瞅了一眼,然後撇了撇嘴:“也就比我寫的好一點點而已……”


    周羽抬手就在嬰寧頭上拍了一下,笑道:“你這丫頭一點都不謙虛,拿著,明天拿去裱起來掛到中堂。”


    好歹是皇帝親筆所題的字,好歹也要拿來裝點一下門麵。


    隨之,周羽不由瞟向孫禮問了一句:“此來,你是不是還有事情?”


    孫禮苦笑著拱手道:“真是什麽也瞞不過先生的法眼。不瞞先生說,學生從京城帶回來一個女子……”


    嬰寧當即一臉八卦道:“不會是妖精吧?”


    “不是,她叫杜玉娘,之前是教坊司的。”


    “教坊司?”周羽愣了愣。


    “嗯,學生臨出發前,皇帝召見了學生,後來問學生要什麽賞賜,學生便開口討了個特敕令。”


    “這麽說,你很喜歡那個杜玉娘?”


    “對!她才思敏捷,才華不輸男兒,隻是……隻是現在生死難料……”


    周羽皺了皺眉:“怎麽回事?”


    “要不,勞煩先生去看看情況,學生實在是無能為力,隻能寄希望於先生。”


    “嬰寧,將字幅收起來,隨先生走一趟。”


    “哦!”


    嬰寧飛快地跑進書房,隨手將皇上親筆題寫的那幅字往書桌上一扔便跑了出來。


    別人當作寶,她嬰寧會在乎麽?


    路上,孫禮將前因後果講了一番……


    “所以,學生懷疑這件事沒那麽簡單,說不定是那伍家父子在暗中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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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羽歎了一聲:“現在下結論尚早,先看看情況再說。”


    到了客棧之後,周羽吩咐嬰寧再仔細檢查,這也是他喚上嬰寧一起來的原因,畢竟男女有別,他總不好扒光杜玉娘的衣服細致檢查吧?


    嬰寧檢查完後,一臉氣憤地走出房間。


    “嬰寧,怎麽樣?”孫禮急急上前詢問。


    “你說的沒錯,玉娘的體內的確沒有積水,她在落水之前就斷氣了……”


    “斷氣?”孫禮大驚失色。


    嬰寧不好意思笑了笑:“口識,是閉氣。你們看,這是什麽?”


    說完,嬰寧抬高手。


    周羽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根細如牛毛,長約一指的針。


    孫禮自然也看清了,不由怒罵道:“果然,果然有人暗中下黑手。”


    “這根針沒入了她的後腦要穴,滴血未出,而且有頭發遮著,一般人根本驗不出來。


    這說明,對方精於此道,很可能是個職業殺手……”


    嬰寧頭頭是道地分析起來。


    周羽一臉欣慰,不時頷首,意思是認同嬰寧所說。


    孫禮卻心急如焚,問道:“嬰寧,你剛才檢查過了,玉娘她到底怎麽樣?有沒有醒轉的可能?”


    “這個……你就要問先生了。”


    孫禮當即可憐巴巴看向周羽:“先生……”


    “走吧,一起進去驗驗。”


    “太好了,先生請!”


    三人一起走進房間,周羽先把了一會脈,又翻開杜玉娘的眼瞼看了看,最後又查驗了一下嬰寧拔出細針的位置。


    然後緩緩道:“從她的脈象來看,幾乎已經是個死人……”


    一聽此話,孫禮麵如死灰。


    正所謂關心則亂,平日裏他本是一個沉得住氣的人,但此時,心卻徹底亂了。


    “她中針的部位乃是一處死穴,正如嬰寧所說,對方多半是個職業殺手,否則根本操控不了如此細的針,而且力道與準頭拿捏的如此之準。


    換作一般人,中了這一針幾乎沒有活著的可能。


    不過,此女的意誌力非同一般,她始終吊著一口氣沒有落下。


    而且,這一路上你應該給她喂了一些藥液吧?”


    “是的先生,學生配了一些靈藥熬成湯灌給她喝。”


    “這就對了,她的意誌與執念,再加上你的精心照顧,這才令得她尚存一線生機……”


    此話一出,孫禮激動得淚流滿麵,長揖了一禮:“懇請先生妙手回春,救玉娘一命。”


    “唉,先抬回去吧,我盡量試一試。”


    其實,周羽有很大的把握治好杜玉娘,隻是不願把話說滿。


    第二天,孫禮離開了郭北縣。


    畢竟,他還得回鄉祭祖,而且當地官府還要組織狀元巡街什麽的,這也是一種傳統習俗。


    畢竟,不管哪個地方出了狀元都是一樁萬民轟動之事,當地官府還要立個“狀元故裏”的大牌坊,以彰顯榮耀。


    在家鄉祭完祖,還得到郭北縣來拜謝恩師,天地君親師,這是有排序的。


    當然,周羽這裏也是很熱鬧的,官府裏的一眾官員,地方上的一眾鄉紳與名流也紛紛上門道賀。


    畢竟門下學生高中狀元,那也是一件很風光的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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