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棵樹,不至於。”


    許家笙皮笑肉不笑,不至於就是承認了他們扔了樹,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他能把許家榮送上清風閣也能把他拉下泥水河。


    敬完酒回去之後,許家笙借著去洗手間消失不見,過了一會兒回來多了一隻煙,許君知道他父親的想法,不知道他是不是被程潤澤的事情壓抑到了,在這裏他在釋放巨大的負麵情緒,並且轉化成一肚子壞水,看熱鬧不嫌事大。


    家宴進行到一半,有人半酣有人微醉,有人正等著看好戲。


    台上粵劇《隔夜杏花紅》唱詞豔麗,紅袖添香夜讀書,不愁秋月冷,台下眾人搖頭晃腦陽春白雪之音,偶有小童呼嘯而過不知台上香味,總之杏花紅,紅袖添香。


    “這杏花紅唱的真好,遇上年節都有這出戲。”


    “那當然,老太爺種了杏花嘛,那不是.......誒,樹呢?”


    不知是誰在這個節骨眼提起杏花樹的事,接著就惹來了人群熱議,七大姑八大姨是最講究這花色的,驀然不見十分震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遍了整個家宴。


    三爺爺眼見瞞不住,隻能起身讓大家安靜。


    “這樹不適合咱們嶺南,不適合的物件不能占用咱們許家的祠堂。”


    三爺爺的解釋蒼白無力,他們認得是存在即合理,再說了這麽多年的老樹憑他一句就給扔了,怎麽都說不過去。


    “這樹年頭比我都久,怎麽能消失了呢?”


    “杏花本來就不適合這兒,如今消失了正好省了人手打理。”


    “三爺爺,這樹一直在咱們祠堂裏,吸收了不少日月精華,這扔了肯定惹祖宗不高興。”


    不知是不是巧合,總之有人提起這茬,哪壺不開提哪壺,三爺爺一時語塞,直勾勾盯著許家榮,他自己挖的坑自己填吧,早就說過他不要那麽高調,他就是不聽,非要顯擺自己對祠堂的見解,狗屁見解。


    東廂月照杏花煙,那樹對著紫煙,紫氣東來的紫煙,是族人對祠堂的期許。


    人群中異動,三爺爺本是記得這事的,近來心煩無心搭理,竟然就被抓住了小辮子。他盯了一會兒許家榮,又瞧瞧許家笙,這家夥也是個茬子,居然煽動這些七大姑八大姨來挑起事端,不過讓三爺爺想不通透的是為什麽許家笙要給他預告,他悄不聲的做其實他根本不知道,隻以為是巧合,現在這個情況由不得他相信巧合了,肯定是有意為之。


    “爸,你要這麽做何必告訴他。”


    許君對於這種你來我往的戲碼沒有興趣,他隻想快點結束這無聊的鬧劇,許君歸心似箭,奈何宗祠這邊還是一團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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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們不讓我好,我加倍奉還。我就是要讓他知道,我許家笙不好惹,等我東山再起的時候我要讓他們一個個後悔。”


    可怕的勝負欲,果然是故意的。


    許家榮聽到越來越多的質疑,不得不飛快的構思辭藻,八麵玲瓏,畢竟他想要割韭菜的話就必須贏得這些人。


    反複安撫,句句解釋,這件事情很快就覆蓋了程女士大吵大鬧給祠堂帶來的影響。程女士的事情也就十幾位核心家族成員知道,而杏花樹的事情驚動了整條村的老老小小。


    本來許家榮的位置就坐的輕飄飄,一點都不紮實,這件事給他本就羸弱的口碑又增添了不少灰塵,許家笙繼續喝酒,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好不容易說完,最後的結果是找師傅再補一顆風水樹,勉強熄了眾人的怒火。


    許家榮知道是許家笙作的妖之後,笑的陰險,不讓自己好過的人他也有法子治他。


    半晌貪歡,許家笙微醉,秋意濃,秋天的酒入胃再加心情不好人也容易醉。


    此時,三爺爺帶著一對母女正走過來,笑意盈盈。


    “家笙啊,這是鄭小姐和她母親,也是我遠房親戚,我打聽著小君還沒結婚,所以想介紹一下他們認識。”


    惡心人的來了,如果是以前許家笙有錢的時候,排隊也排不到三爺爺介紹人給他們,現在虎落平陽名義上介紹一下,實際就是惡心他們,鄭女士單親,他這樣是讓別人看笑話故意激許家笙生氣,目的不言而喻,祠堂動氣,眾人麵前難堪,大不敬。


    許君掠了一眼對方,轉而看向三爺爺。


    許家笙悶了一口酒,勉強站起來。


    “多謝美意,小君有女朋友了。”


    “你們家現在這個情況,這個女朋友也不一定還能待的下去,多一個也不怕多嘛,你當年娶倆,兒子不得青出於藍嘛。”


    許家笙剛要拍桌子,被許君攔了下來,重重砸在他的胳膊上。


    “三爺爺.......”


    許君輕聲說重話,附耳三爺爺。


    “這兩位是您的遠房親戚?您和她們多大仇恨呐?把自己的親戚拿出來獻祭,您對許家榮是真的毫無保留。您要是這麽挖坑的話,我就給您看看別人下的套,算是禮尚往來,跟我來。”


    祠堂的後邊,鄭氏母女站崗放哨,許君拿出一個文件袋,得來全不費工夫,本來還想找機會給三爺爺看,自己撞上來了。


    三爺爺看完,煙袋的煙全部掐滅了,帶上花鏡,再三確認,不住皺眉。


    外強中幹,許家榮已經山窮水盡了。


    “這就是您以為的東山再起,是別人跑路的資本。他跑了,您跑不了。”


    “小君呐,你這份文件是真的嗎?”


    “家宴還有一下午,以您的人脈順著這條線一查就知道真假。”


    三爺爺把文件抽出來放在褂子裏,點頭示意。


    “還有,以後不要帶女人到我麵前,我忌諱。”


    許君的眼神裏滿是冷冽,一股子涼氣從他周邊升起,煙霞色的襯衫很難駕馭,他穿起來清冷卓絕,可就是這樣的顏色配上此時的眼神,像是斬斷桃花的利劍,不想沾染半分紅塵,鄭家母女連連後退,在後院的紅燈籠與微光的映襯下,他的顏色越發讓人望而生畏。


    羽衣常帶煙霞色,不染人間桃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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