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孫小意等人趕來之前，沈漁兩人擊敗了山下衝上來的數批高手。 高適害怕沈漁不來，所以山下沒有布置重兵，零散衝上來的高手，戰鬥的意誌並不強，看到老大等人都被沈漁擊倒之後，聰明的長歎一聲，舉手投降被點了昏穴，而不聰明的，自然死在了沈漁和楊玉環的手中。 “恭喜主公，這一次大功告成，高家的勢力徹底的完了，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接受高家的地盤，請主公將這項任務交給我，我會圓滿的完成任務的。” 她沒有看高適，雖然幾個月前這個人還是她的良人，而是主動的向沈漁提出了要求。 “可以，但是高適不能交給你，玲瓏，你負責審訊他，審訊的結果都交給小意姐，完了之後，不留活口。” 沈漁的命令，讓楊玉環奇怪的嗯了一下。 那天沈漁說自己來自未來，楊玉環很感興趣，後來還聊了聊未來的情況。 沈漁講述了未來的一夫一妻，女性的穿著，社會的婚姻等等，這些讓楊玉環感覺很有趣，於是問沈漁，你喜歡舊社會還是你那個時代？ 你為什麽會著重向我說這些東西，是不是你覺得，我們這個時代反而過得更舒服？ 我怎麽覺得，你反而…… 她的話把沈漁破防了，男人之乎者也的說了起來，也讓她竊笑不已。 沈漁這個人呀，看起來義正言辭，但實際上是一個假正經。 一個人，如果一直清廉自守，循規蹈矩，那麽他就是好人嗎？ 不，她見識過許許多多一朝得意，權力在手的人的醜態了。 可是，沈漁有點不一樣。 她留下高適的性命，其實並不僅僅是為了沈漁著想，相反，還有別的深意。 她想看看，沈漁怎麽處理高適。 高適隻是一個棋子，但是能通過他，看到許多東西。 如果是她，這件事就交給了公孫小意，讓她來沾上高家人的血，讓她親手殺了自己的丈夫，小舅子、叔叔伯伯等一大批人，這樣一來，她就徹底的綁在了戰車上，不但下不來，還要更加努力的工作。 這種安排，不但外人不會說什麽，反而會覺得沈漁仁厚——主公親自給你機會，讓你解決完了過去的許許多多瓜葛，這是對你的看重，你應該感激。 而公孫小意，她應該更加感激等等，畢竟她和高適是夫妻，有許許多多的共同秘密，有無數的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交給她，她隻會感激不盡。 “小意姐，還是按照揚州城的情況處理，以寬撫為主，願意投降，願意合作的，隻要不是惡行累累，以及和我們的人有血仇的，都可以接納，這其中，包括高老太太。” 高老太太是高適的母親，這個老太太出身卑微，這些年一直做事很不錯，也救了不少人，當然，高家覆滅之後，她是必須斬首的對象。 妻子可以原諒殺掉丈夫的人，但是母親不會饒恕殺了兒子的人。 “明白。” 公孫小意想說什麽，最後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我不是什麽信佛的，更不是什麽聖母，現在的一切都要以平定局勢為前提，周圍的節度使虎視眈眈，雷音寺更是心頭大患（雷音寺覆滅的秘密現在隻有兩個人知道），我會寫一封手書給你，由你全權處理此事，放心吧，我相信你，從此之後，就是高家欠你的，不是你欠高家的。” 沈漁溫和的說道，那種腐儒之氣看的楊玉環撇了撇嘴。 沈漁對公孫小意真的是太好了。 她一點都不喜歡公孫小意，十來年前，爭奪江南第一美人的時候，她在公孫小意手中吃了不少虧，大家閨秀出來的公孫小意，無論是人脈還是手段，都比她強——所謂美人的容顏高下，是一個很主觀的打分，你能說胸大的就比胸小一點的更有誘惑力嗎，你能分辨鵝蛋臉和瓜子臉那個更好嗎？ 她後來能贏，那是憑著實力可不是美麗破局。 十來年過去了，有時候，回首往事，少女時代許許多多的碎片成為了鑽石，但是所謂的陶器姐妹，是絕對不會變得美麗，隻會覺得對方活該，看到對方倒黴，看得更加的開心。 她還記得十來年前碰到的各種軟釘子，那個大家閨秀是個壞蛋！ 可是……沈漁拯救了公孫小意。 胡亂說話的人很多，不講道理的人也很多，但是大部分人還是有眼睛的，下來公孫小意寬厚處理高家的問題，大家隻會歎息她的仁慈和堅持，甚至認為是她苦苦哀求沈漁才為高家留下一條生路等等，她的名聲會變得非常的好。 唉，沈漁這個笨蛋，他不明白自己在幹什麽！ 所謂禮賢下士，仁慈包容，這些名聲，是不能給下麵人的，隻能留給主公，沈漁他這樣做，等於把公孫小意變成了二號人物，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把自己陷入了危險。 這樣不好，他可不知道公孫小意的真麵目！ 楊玉環微微的笑了一聲，來到了公孫小意的麵前。 “哎呀，小意妹妹，你知道我剛才聽到了什麽？高適他去年時候想讓你病死，再娶我的妹妹為妻，你說，這個人怎麽這麽不要臉呢？” 那個女人走上前來，挽住了她的胳膊，用著很輕微的聲音說道。 “啊？” 公孫小意楞了一下，目光掃過不遠處的高適——國師大人打架、喝酒、殺人甚至是滿嘴跑火車，但是有時候還是很靠譜的，至少不會公開不認賬。 “他和我聯合起來想要幹翻雷音寺，成功了就考慮再上一層樓，求娶我的妹妹，當然你會被安排病死，這個計劃都籌謀一年多了，妹妹好可憐，所托非人呀……” 女人皺著眉頭說道。 “多謝玉環姐姐的提醒，多謝。” “他甚至還準備了胭脂醉，想對我妹妹下手，你說，我是不是要將他滿門抄斬，一個不剩？” 一個寒意湧上了公孫小意的心頭，因為這並不是什麽玩笑，相反，楊玉環完全有理由這樣做。 一直以來，沈漁的手下對於怎麽處理高家，有著很激烈的爭論，很多人堅持要將高家斬盡殺絕。 “玉環姐姐，高適罪該萬死，妾身不會為他求情，但是高家人有一部分罪無可赦，情有可原，請玉環姐姐放他們一條生路，小意感激不盡。” 楊玉環如果要遷怒高家那批人，有著完全的理由，甚至包括公孫小意的兩個女兒，都是牽連的對象——豪門聯姻中，如果一方犯了抄家滅門之罪，另一家豪門可以帶回女兒，但是生下的孩子就不行了，權當沒有生過。 她站在了公孫小意的身後，得意洋洋的對著沈漁眨了眨眼睛。 你這個笨蛋，不知道先敲打手下，把她逼到了山窮水盡之後，再給予恩寵，這樣才是正確的做法，現在我來幫你，讓你徹底的收服她，現在，到了你做好人的時候了，快來感謝我吧。 她美滋滋的想著，等著沈漁的表演。 “國師大人，不好意思，你已經將高適交給我處理了，所以你別嚇唬小意姐，她是我的人，請你不要插手，明白吧？” 出乎她的意料，沈漁這樣的，非常鄭重的說道。 “咦？” 楊玉環以一種很奇怪的目光，偏過頭看著沈漁。 她聽到了什麽，沈漁居然這樣說她？ “我想把你當朋友，我也希望我們是朋友，我希望你了解，我把她當做我的朋友的，請不要用權術來幫我，這樣不好。” 沈漁凝視著楊玉環，鄭重的說道。 “嗬嗬。” 楊玉環再次用奇怪的目光看著沈漁。 她才幫了沈漁一個大忙，甚至可以說是恩重如山，這個小家夥就這樣說她？ 十年前有人這樣對她，她反手就弄死他，現在嗎，京師裏誰要是這樣對她，她也會端莊的記著，然後絕不饒他。 “我很感謝你的幫助，但是也希望你擺正自己的立場，國師大人，我和你是平等的，小意姐和你，和我也都是平等的。” 沈漁第三次強調了這一點。 公孫小意的情況，非常非常不正常。 來到了這個世界這麽長時間，沈漁對這個世界的人際關係體悟很深。 也許是被屠殺了三千年吧，頭硬的都被殺的差不多了，這個世界的人普遍尊重強者，尤其是強者好心幫了你，你就應該主動感激，服從和恭順，就算是這種幫助不合理等等，你也要忍著、笑著。 就像是公公婆婆訓斥兒媳婦，就像是當爹當媽的命令兒子一樣，就像是沈漁俘獲了公孫小意之後，她的表現一樣。 每天沒日沒夜的工作，各種事物處理前要考慮沈漁的情況，自己的人格被壓縮到了極點，所有的忠心付出隻為了…… 就像是一條忠心耿耿的狗期盼著不要被主人暴打一樣！ 她所有的付出什麽的，隻是為了活命，為了不讓自己和身邊的人墮入深淵！ 她背負著太多的東西，她其實已經被壓垮了很多次。 “謝謝你想幫我，但是我和手下相處，並不需要搞那些繞繞彎彎，國師大人，你有沒有發現，她很怕你？” 沈漁苦笑著指著公孫小意，剛才國師大人摟著她的時候，她的身體在微微的顫抖。 當年，驕傲自信優雅的她，被這個暴力女毫不留情的撕破了所有的偽裝，踩在了腳下，而今天，她又突然的出現了。 “哈。” 楊玉環再次笑了，偏著頭看著沈漁，不知道她想做什麽。 這一刻，沈漁做好了準備，無論她翻臉還是抽身而走，沈漁也不後悔。 不錯，他需要她幫忙奪取金剛界曼荼羅圖，但不代表會容忍她插手自己的私人事情，公孫小意、嶽玲瓏這些人，為了自己冒著生命危險隨時準備戰鬥，他不能辜負她們。 不久前，他帶著楊玉環回去見大家的時候，公孫小意專門把沈漁叫到了一旁，說起了楊玉環是什麽人。 那些話並不是什麽壞話，相反有許多是誇獎這個女人的，講述了她的性格和脾性，不過沈漁從中聽到了一些東西，簡單說，楊玉環是屬於駱駝的。 一匹駱駝向旅人表示不願意在帳篷外麵露宿，先懇求旅人答應把鼻子伸進帳篷暖和一下，旅人同意了；後又要求旅人答應伸進前腿，旅人又同意了；最後竟不經旅人許可，整個身子都擠了進去，把旅人拱到外麵，獨自占據了這頂小小的帳篷。 小時候的經曆，讓她自始至終缺少安全感，有點斤斤計較而且擅長在小地方一步步侵蝕。 “當然，她平日裏很大度，甚至可以說慷慨，但是前提是不要侵犯了她的核心利益鏈條，主公，我不清楚你用什麽來打動她讓她主動幫你，那些東西一定讓她很動心。 你最好和她劃清界限，不然會很麻煩，更不要表現的讓她喜歡，那樣後患無窮。” 這是公孫小意的警告，沈漁記住了，不過，沈漁卻用了另外一種方式和她相處。 有些人斤斤計較，那麽你和她相處，從一開始就不能太軟弱。 就像是剛才。 她幫了你一個大忙之後，然後占你一個小便宜，來測試你是什麽樣的人，剛才也是一樣，她幫了沈漁一個大忙之後，卻在公孫小意等人來的時候，敲打了她們兩下。 這種敲打，並沒有什麽，或者是表現出強勢，或者說讓公孫小意明白該做什麽，甚至對沈漁有所幫助——高適是公孫小意的丈夫，誰也說不清公孫小意對他還有什麽感情沒有，楊玉環的主動代勞，讓沈漁更容易做好人，她前進十步，沈漁讓一步，反而能得到更多的好處。 可是，沈漁不喜歡這樣。 她幫了自己，沈漁也想和她做朋友，在駱駝伸出鼻子之前，堅決的不讓她進來。 “國師大人，多謝你的幫助，但是小意姐她是和我一樣平等的人，如果我們有什麽問題，需要解決，那麽就讓我來和她解決，別的……” 沈漁的態度很和藹，但是語氣卻有點重。 “好啦好啦，我明白你想說什麽了，你是好孩子，有自己做事的道理，我就當一個旁觀者吧。” 女人端莊的微笑著，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點也看不出，她曾經撲入熊貓懷中各種玩耍，一點看不出剛才揮動長劍的中二。 “多謝。” 沈漁對她這樣的說道。 嗯，這說明，自己真的得罪了她了。 可是，就這樣先相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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