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歲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天氣很不好,幹的厲害。  在農耕時代,如果一連三四年都是大旱,無論當權者多麽英明,準備的多麽充分,地獄都會降臨。  “城裏的糧食,現在隻許收,不許賣,明白嗎?”  林嬌大聲的下令道,語氣非常的嚴肅。  快到了春耕時節了,但是依舊沒有下雨,地裏幹裂無比,今年看來又是一場大旱。  她來到了這個世界之後,聽旁邊的人說過,家鄉幹旱了幾年,地裏麵種不出多少莊稼,大家不得不逃荒求生,而在這之後,她和太白郭家的衝突,就是因為太白郭家屠殺了一個村落裏的民眾,因為對方不繳納地租。  很多人都期盼著今年風調雨順,能讓大家緩一緩,可是到了現在,一直沒有下雨。  她對此憂心忡忡,而沈漁聽了之後,表示這個消息很重要,掌控了天水城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清點糧食。  沈漁的這種行為,讓林嬌大大的出了一口氣,她本來還害怕沈漁不當一回事,現在看起來,沈漁從善如流。  當然,她不知道的是,在張嬌的時代,那個時候,天下大旱,民不聊生,無數災民蜂擁而起,同時還有瘟疫流行,也就是那時,張嬌建立起了太平道,以五鬥米、除病丹、呼風喚雨等手段,改變了曆史。  天水城是方圓數百裏最大的城市,加上瀕臨大河,也是運輸的中心,大戶都囤積了大量的糧食準備販賣發大財,現在都歸了林嬌所有。  這些糧食,足夠天水城幾十萬民眾吃上三年,但是林嬌的心中,卻充滿了焦慮。  春耕時分快開始了,但是依舊沒有下一滴雨,而各地已經大旱了三四年了,差不多將各地的存糧等徹底的消耗空了,現在,整塊大地上,都彌漫著躁動的味道。  就算是一些小型門派、普通豪強,都起了別的心思,當大家都活不下去了,還考慮什麽別的東西?  就在這時,有人稟報,劉雅芝來訪。  ……  那天目睹薛家公子死亡之後,劉雅芝就留在了天水城,看著後續的熱鬧。  她承認,她看走眼了,所有的人都看走眼了,誰也沒有想到,三鞭大師居然如此的陰險和強大。  他對外表現的實力雖然強大,但是等你和他動手了,你就會發現,他的戰鬥力更加的強大,無論是權誌柳兄弟,還是佛心神劍,這些人從外表上觀察,都比三大師強大許多,但是等到動手了,卻死的不能再死。  沒有人見到過這些高手是怎麽死的,是中毒、機關還是法術等等,大家都不清楚,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這個人惹不得。  一個人武功高強無所謂,你可以用各種手段來暗算他,但是如果這個人擅長用毒,那麽對不起,你和他沒有什麽深仇大恨,就盡量少找他的麻煩!  佛心神劍被殺的場景,當事人死了不少,從幸存的人那裏拚接到的事實表明,青燈劍主也就是山大師,他的用毒手段之高,真的是讓人心驚。  你能想象這樣的人來到九華劍派,來到昆侖,來到各大門派的總壇,然後大肆搞破壞嗎?  “太白派願意出重金,購買閣下的屯糧。”  劉雅芝是陪著一位中年人來的,這個人是太白派的人。之前太白派和林嬌有過很大的矛盾,所以請了劉雅芝幫忙出麵。  是不是很好奇,佛心神劍為什麽會主動插上一手,寧可惹怒了山大師,也要掌控天水城?  原因很簡單,天水城有存糧!  三年大旱,天下間到處都缺少糧食,但是也有一些城市借助著地利、機緣等存了大量的糧食,九華劍派派出兩位公子,在這座城市采購足夠的糧食,而這些城市的富豪也借著機會和九華劍派拉上關係,兩全其美。  昆侖派也是抱著這樣的目的而來,但是誰也沒有想到,沈漁居然橫插一腳,尤其是他一鍋端了城裏大戶人家之後,想要買糧就需要找沈漁。  三年大旱,也將各大勢力的存糧消耗了無數,很多勢力都陷入了青黃不接的地步——上層中層雖然有糧食能保證,大魚大肉都沒有問題,但是基礎怎麽辦?他們的佃戶、他們弟子的親朋好友怎麽辦?  尤其是今年春耕即將開始,很多地方,一滴雨都沒有下下來。  佛心神劍就是為了這個橫插一腳,但是他的結局也讓很多人不得不講道理。  “對不起,糧食我們也不足,實在是難以對外出售,抱歉抱歉。”  太白郭家開出了一大堆條件,比如和林嬌的矛盾一筆勾銷,以市場價一倍的價格收購糧食等等,但無論那個人說的多好,沈漁都表示,糧食不賣。  金銀財寶平時很有用,但也隻是支付工具,到了大荒之年,別說一倍價格,就算是十倍價格,買不到糧食也也無用。  禮貌的將太白郭家的人送了出去,沈漁隻是搖了搖頭。  “劉小姐,聊一聊?”  ……  後世的曆史記載中,對於劉雅芝有著太多美好的講述,說她宅心仁厚,說她以大局為重等等,但是目前沈漁看到的,隻是一個黑長直的漂亮女孩。  而且是一個驕傲的黑長直女孩,但是這份驕傲是真的還是偽裝的,那就不知道了。  “我這段時間,圈在了天水城,對外麵的情況了解不深,你能給我講述一下如今的旱情有多嚴重嗎?”  沈漁對於旱災很感興趣,因為按照曆史記載,很快就會有大規模的暴動等等,到時候整個天下都被席卷,張嬌也是那時候崛起的。  “慘,真的是太慘了。”  劉雅芝眨了眨眼睛,發出了歎息。  “第一年大旱,地方上覺得可以借機多收一點地,第二年大旱,大一點的農戶都考慮逃荒了,而到了第三年,就連各地的莊老爺都坐不住了,一個個求上昆侖派,求我們想辦法。  可是,我們又有什麽辦法?地方上現在狼煙四起,昆侖神劍雖然能壓製群雄,但是吃不上飯的人誰會和你們講道理?  我們可以開山劈路,但是又怎麽能變得出來糧食?最多幫忙多打幾口井,但是也隻是杯水車薪,北方有些地方,打下了十五米,也打不出來水!  大家本來盼望著,今年能正常下雨,但是現在看起來,依舊還是大旱一年,你不賣糧食是對的,但是你一定要小心,這時候你的存糧,會給你帶來大量的危險。”  “什麽危險?”  “魔道。”  ……  千裏之外的翠湖畔,有一處莊園,這裏是黃大戶的塢堡。  塢堡牆厚溝深,囤積的糧食足夠大家吃上好幾年,城裏的堡丁一個個身強體壯,同時還有不少武師隨時可以出動。  兵器庫裏麵,堆滿了弓箭刀槍,城頭一直有人巡邏,大家士氣高昂,可是,這一切卻無法給黃老爺帶來一絲絲的安全感!  “你們確定,是太上感應宗的魔崽子?”  平日裏笑的如同彌勒佛一樣的黃老爺,這一刻驚恐的如同鵪鶉一樣。  “父親,你不用擔心,隻是一些草民刁民,他們人再多,也衝不破塢堡,這些散沙們……”  “你不懂!”  黃老爺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是名門正派的弟子,後來下山成為了地方上的豪強,他的見識比大部分人強很多,也知道太上感應宗是什麽樣的存在。  那是被九大門派,三大上宗,乃至整個天下武林拚死消滅的對象,但每一次都無法斬盡殺絕,然後就死灰複燃。  “那些草民,再厲害又能如何?”  兒子不在乎的說道,太上感應宗的名字他沒有聽過,但是方圓數百裏的草民再多,就算是十來萬人聚集起來,又能如何?  他可以率領馬隊主動出擊,以快打慢,慢條斯理的吃掉那些刁民,也可以以塢堡為依托防守反擊,照樣能贏的非常的輕鬆。  “太上感應宗……那是魔門的一脈,你根本不明白,他們有多麽的詭異……”  黃老爺恐懼的搖著頭。  就在這時,塢堡外傳來了喧嘩的聲音。  ……  這個世界並不平等。  這個世界充滿了絕望。  這個世界,就是一片苦海。  這個世界,卻不缺少奇跡!  十來萬的難民,聚集在一起的場景,並不壯觀,相反,非常非常的悲慘和恐懼,餓得皮包骨頭的人們,奄奄一息的父母,隨時可能死去的孩子,還有一些拿著棍棒石塊企圖敲開黃大戶塢堡的人。  可是……就算是最樂觀的人,都不認為能夠成功。  但是……還是有人去用雞蛋碰石頭,然後一次次的失敗。  屍體堆滿了壕溝,血液混雜在泥土中,大家知道,隻有攻破了這座塢堡,得到了裏麵的糧食才有活路,大家才能活下去,可是……  現在完全沒有什麽可能。  天色漸漸的黑了,有人唱起了一首歌。  那是一首搖籃曲,那是絕望的聲音。  ……  “魔門?”  沈漁楞了一下,他聽過這個名字,但是沒有仔細的研究過。  “你不是雇傭了魔門的青燈劍主嗎?”  劉雅芝白了沈漁一眼。  這些天,江湖中到處都在傳說,山大師是魔門高手,他和他的好兄弟,青燈劍主兩個人狼狽為奸等等。  “嗯,你講。”  “我們正常人習武,首先要有天資或者資源。  你的筋骨、天資等,決定了你的上限,但是如果一點都沒有,那麽就別指望能夠成為武者了。  當然,你如果有足夠的資源,也可以成就一番大事業,但是絕大部分的普通人,天資平平,習武難以入門,更沒有修煉的資源,所以他們這一輩子,隻能說庸俗無能之輩。  所以,他們在很多人的眼中,就是豬狗牛羊,屠殺他們,完全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劉雅芝嘿嘿的冷笑著,說的話有點叛經離道,“那段時間,是很舒服的時代,一個門派就能控製方圓百裏範圍,一位劍客掌控許多村子,沒有練過武的人,碰上了習武之人,人數再多,也是白給,可以說,隻要成為了武者,就可以為所欲為。”  劉雅芝的話,沈漁能聽懂,就是掌握了火槍的殖民者對土著的壓迫。  “可是,這世上總有一些離經叛道之人,他們覺得大家都是人,為什麽那些沒有天資的人就要淪為兩腳羊呢?  有些人想要廢物利用,有些人想要開辟新路,有的人……隻想給自己的子孫留下反抗的機會。有些人,卻有著更加奇怪的想法。  於是,就有人研究,能不能利用這些人,然後……就有人創建了魔門。”  ……  千裏之外,黃大戶的塢堡外。  難民的首腦看著麵前十來名身披黑色披風的漢子,苦笑著搖了搖頭。  來的人並不是塢堡中的人,而是附近的一個村子的人,他認識其中的一個年青人,他看起來情況很好,他來幹什麽?爭權奪利,是因為自己爭水時候打死了他的家人嗎?  “我們不是來複仇的,相反,我們來給你機會。”  說話的是一個白胡子老頭,五十多歲鶴發童顏的他,拿出了一隻木盒,放到了這群難民的麵前。  “我是太上感應宗的長老,某個被稱為聖門的人。  我們聖門有一種秘法,讓普通人迅速擁有力量。  這裏麵是一顆丹藥,裏麵寄宿著蠱蟲,服下之後,可以讓人力大無比,刀槍不入,從普通人變成了強者。”  他拍了拍手,身邊的那個年輕人,揮動了拳頭,一拳把一塊巨石打成了兩截,然後讓人一刀砍在他的肌膚上,隻留下一道白色印記。  “閣下,既然此物如此的好,你為何不服用?”  說話的是難民首領,他的笑容非常的苦澀,就在不久前,他的父親和兩個兄弟,戰死在了塢堡之下。  “我的門派,太上感應宗,取得是精神之力的修為,選取弟子,也是從屍山血海,遍地死亡中選取。  可惜的是,這種蠱蟲過於的可怕,辛辛苦苦培養的弟子,一旦服藥,十個裏麵能活一個就了不起了,活下來的那個,還對門派恨之入骨——當然,這種情緒我也可以理解,誰讓我這樣冒險,我大功告成之後一定會殺他全家。  不過,你們不一樣,你們現在處於絕境,我們不幫你們,你們也會死的。  你們這些人,經曆了這麽長世界的苦楚、折磨、饑餓、恐懼,大部分人被折磨成了廢人,但是也有極少數的一批人,神魂卻更加的堅固璀璨。  我來給你們機會,就算是死了也不會怪我們,現在請問,誰願意服下藥丸?”  場中陷入了沉默,難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久後,有人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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