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筷子伸向盆子裏的動作越來越快,甚至開始吧唧起嘴。


    換做以前,他做皇帝的時候,是絕不可能吃東西如此粗魯。


    「別隻是吃菜,再來塊餅子。」劉恒從托盤中拿起一塊餅子給他遞了過去。


    埋頭吃東西的朱由檢伸手把餅子接過來直接咬了一口,然後又是夾起一塊肉塞進了嘴裏。


    油滋滋的燉肉讓人垂涎欲滴。


    一盆子肉和土豆,很快被兩個人吃了個幹淨。


    就連托盤裏的餅子也沒剩下。


    嗝!


    靠在椅背上的朱由檢打了一個飽嗝,右手揉著自己鼓脹的肚子。


    臉上露出了不好意思。


    自己一個帝王居然如此沒出息的吃多了。


    「朱先生吃的怎麽樣?」劉恒從曾遠巡手中接過衝泡好的茶水,嘴上笑著問向麵前的朱由檢。


    「挺好,挺好。」朱由檢尷尬的回應道。


    想到之前狼吞虎咽的模樣,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真是太沒出息了,還是在敵人麵前丟了臉。


    「吃好了便好。」劉恒揮手,示意曾遠巡讓人把桌上的東西全都撤走。


    桌上很快被清理幹淨,隻留下劉恒與朱由檢麵前的茶水。


    茶香伴隨著白煙嫋嫋的熱霧飄散開來。


    崇禎忍不住多吸了幾口。


    他已經很久沒有喝過這麽好的茶了,準確的說,離開皇宮後他便再沒有喝過茶,平時也隻是喝缸裏直接舀出來的涼水。


    可惜茶再香,他也隻能聞聞,肚子裏實在是盛不下任何東西了。


    「朱先生覺得這頓飯如何?」劉恒問道。


    聞言的朱由檢一愣。


    剛剛不是已經問過了,怎麽又問了一遍。


    第一個反應便是,虎字旗這位腦子似乎不怎麽好使。


    不過,這個念頭隻是在心中一閃,便被他主動略過。


    一個腦子不好的人怎麽可能成為反賊的大頭目,總不能也有家業可以繼承吧!


    「挺好的。」朱由檢敷衍的又回答了一遍。


    劉恒目光直視著朱由檢,說道:「朱先生可知,就咱們剛剛吃的這些,絕大部分百姓一年到頭都未必吃得上幾回。」


    「百姓的日子確實好不過。」朱由檢深有體會的點頭認同。


    他在宮外生活這麽久,別說是這麽大一盆子肉,家中做飯平時連肉絲都見不到,一家人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過肉了。


    擱在以前,這是他無法想象的日子。


    哪怕以前他那位皇爺爺還在位的時候,他的日子雖然不好過,卻也不會短了吃食,填飽肚子還是沒有什麽問題。


    「來一根?」劉恒掏出卷煙,遞向朱由檢。


    卷煙比起煙袋鍋和煙鬥,更方便攜帶,一經發售,立刻獲得很多人的哄搶。


    唯一的缺點就是嘴巴容易沾上煙絲。


    朱由檢搖了搖頭。


    卷煙他不陌生,平時在街上掃地的時候,就見過不少人抽這個東西。


    如果他還是皇帝,或許會抽,如今他賺的那點工錢還要養活一家老小,根本沒有多餘的錢財花費在這種不當吃喝的東西上麵。


    「不抽是好事,這個東西抽多了沒好處。」劉恒嘴裏說著卷煙的不好,手上卻熟練的點燃了卷煙深吸一口。


    緩緩的白霧從他口中吐了出來。


    咳!咳!


    朱由檢被嗆的咳嗽了兩聲。


    「我是老煙槍了,飯後不抽一根總是感覺缺了點什麽。」劉恒笑著說了一句,並沒有因為朱由檢的不習慣而掐滅了煙


    頭。


    朱由檢忙說道:「沒事,街上也有不少人抽煙,我都習慣了。」


    「百姓的日子不好過啊!」劉恒嘴裏冒出了這麽一句話。


    朱由檢神情一頓。


    話語上這麽大的跨越度,令他差一點沒有反應過來。


    劉恒吸了一口煙,嘴裏說道:「朱先生可知你在做皇帝的時候,百姓過的是什麽日子嗎?」


    朱由檢搖了搖頭。


    生活在皇宮裏的他對於百姓的認知,隻出現在官員的口中,但到底是什麽樣子,他想象不出來,隻知道百姓日子不怎麽好過。


    「忘了,你這一輩子沒有離開過京城,身邊的人也都是高門貴胄,就連京城百姓過的是什麽日子都未必清楚,更不要說其他地方的百姓了。」劉恒自嘲的搖了搖頭。


    朱由檢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那也不該造反,隻要苦一苦,等朝廷熬過來自然就好了。」


    聲音不大,但還是被坐在他對麵的劉恒聽了個滿耳。


    「一直以來你是這麽想的嗎?」劉恒問道。


    朱由檢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他不覺得自己說錯什麽,朝廷遇到了苦處,作為治下的百姓,理應無償的去維護朝廷,隻有朝廷好了,百姓的日子才會好。


    「怪不得呢,如果朱元璋還活著,恐怕第一個要掐死的人就是你這個不孝後人。」劉恒冷嘲道。


    這樣的皇帝,明顯是被皇宮這座金絲籠給養廢了。


    「大膽,不許直呼太祖的名諱。」朱由檢嘴裏大聲嗬斥,目光瞪向劉恒。


    曾遠巡上前一腳把朱由檢連人帶椅子踹翻在地上。


    劉恒沒有嗬斥曾遠巡,而是說道:「名字就是給人叫的,比如你叫朱由檢,就算你做過皇帝,朱由檢依然是你的名字。」


    因為這一腳,朱由檢臉色通紅似血。


    羞怒的同時,還有一絲絲後怕。


    吃了頓飽飯,居然差點忘記麵前這個人的身份了。


    「扶他起來吧!」劉恒語氣淡淡的手。


    曾遠巡走過去,把朱由檢從地上攙扶了起來,並且貼心的為朱由檢拍打了幾下身上的塵土,仿佛剛才那一腳不是他踹的一樣。


    朱由檢小心翼翼的坐回到座椅上,緊張著的看著劉恒。


    這個時候他已經明白,自己生死全都掌握在對麵這個男人手中。


    「本來想和你好好談一談,現在看來,這麽長時間的掃大街生涯,你是什麽都沒有掃明白。」劉恒失望的說道。


    朱由檢越聽越糊塗。


    「準備筆墨,讓他寫一封詔書。」劉恒掐滅了手裏的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曾遠巡把早已準備好的筆墨等物,全都拿到了朱由檢麵前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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