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歐的星空最為美麗。晴朗時,天空以北鬥七星為主,四周圍繞著獵戶座,大熊座,仙女座……構成星座的每顆星,都清晰可見。遠離工業和密集人口的地域,夜景尚保存著淳樸的原貌。


    鬼丸平素最喜歡看星。他覺得每顆星都對應著世間的一個人。


    最明最亮的,便是王者。


    眾多暗淡的,是普通人。


    鬼人王曾說過,兒子會是天空中最耀眼的那顆——但要在他成人禮以後。


    轉眼到了鬼丸十六歲,他到了參加卡瑪利拉族成人禮的年齡。


    但凡血族,在正式成為戰士,並授予稱號前,都要行成人禮


    成禮很簡單,隻是需要獨自到外麵吸食一個人類,並帶回他的顱骨就好。


    吸血,幾乎是每一個血族的必修課。相當一部分血族未滿16歲就已經吸食無數人類的血氣和靈魂了——這是他們的本能。


    但鬼丸從來沒有。他每天都以吸收空氣中的露水和日月精華為食。


    因為鬼夜娘說過,真正強大的血族,在成人禮前,應該自律不嗜血。這就好比將一直潛藏的本能壓製住,等到成熟、並壓縮到了極限,再爆發,那時,瞬間的突破便能達至至尊,且至純。


    鬼丸對於殺人,沒有什麽嗜好,但也毫無抵觸。到了成人禮的年齡,他和同齡人一起,站在村口,聽從村長的成人禮宣言,隨後出發,準備獵取第一個獵物。


    由於血族嗜血的習性,小村方圓百裏之內的其他村落都早已絕滅。百裏之外,倒有幾個人口密集的小鎮。這裏,偶爾會有人口失蹤發生——鎮裏的人們雖然信奉奧丁神,亦相信吸血鬼的存在。


    幾個小鎮的人口去給養一個村,食源上綽綽有餘。鬼丸的目標便是其中的一個集鎮。


    遠勝於同齡人的體魄、耐力和速度。鬼丸將一同參加成人禮的少男少女拋在身後。


    到了集鎮周邊,鬼丸並不急於完成任務,血族的特性決定他們適合夜間出沒,鬼丸在小鎮之間的官道旁蟄伏,觀察來往行人的規律。


    客商是不易動手……鬼丸心中琢磨:他們都裝備有火槍,而且配備的有銀劍。子彈應該也是銀質的,冒然行動會受傷。


    落單的行人不多,小鎮人挺謹慎,他們懂得吸血鬼的弱點,總是隨身帶著克製血族的法寶。


    大蒜、十字架,這些東西鬼丸是不怕的。但血族卻怕銀。


    他們的體細胞雖然擁有高於人類幾十倍的分裂再生能力,但卻是依靠著某種細菌才得以生存的。銀是最有效殺菌滅毒的金屬。如果被銀質刺穿皮膚,周遭的細胞會迅速壞死枯竭。


    黃昏時,路上行人明顯減少。鬼丸決定夜間動手。


    滿天星空下,他準備行動,剛剛接近小鎮,就聽到身後一陣哈欠聲。


    這個變故嚇了他一大跳——在他毫不自覺的情況下,被人近身,來者一定非比尋常!


    “兄弟。來做成人禮的吧?”對方好似很了解血族一樣,緩緩從黑暗中顯出身形,是個麵目很清秀的少年,衣著上來看,並不信教,也並非貴族。但眉宇之間傳遞出的氣質,卻給鬼丸很舒服的感覺。


    “嗯。”鬼丸並不否認自己是血族的事實:“我想去鎮裏找一個。”


    “你好像還是新手呢。”少年不時把手放在腰跨間一個包包上。


    “是麽?算是吧。”鬼丸留意少年的動作,心中做好防範——萬一來者不善從包中拿出聖槍,他也好及時躲閃。


    “別那麽緊張,我這兒有你要的東西。”少年微笑的把包裏的東西拿出,是一顆顱骨:“拿這個回去,應該就可以交差了吧。”


    鬼丸納悶的打量著他,並不去接那枚顱骨,眼神中透著疑慮。


    “看你的眼睛,還從未沾染血性。培養你的人可真是夠廢苦心的啊。”那少年笑道:“血族16歲以前沾染血氣,會迷亂心性,影響智慧。大部分的血族都克製不住自己,在小時候就會沾染葷腥。你不同,你全身上下都和自然融為一體。“


    “我隻吸食雨露。我也沒有吸血的欲望。“鬼丸淡淡的說著:”不過就算殺人,我也沒覺得有什麽。“


    ”那些東西有什麽好吃的?走,我請你嚐嚐人類的食物。“少年說著,拉起鬼丸,雖然少年身材也算挺拔,但站在兩米多高的鬼丸麵前,仍然顯得可愛不少。鬼丸並沒有拒絕,他喜歡少年的氣質。


    “我叫沙羅。你呢?”少年把頭顱塞回到包中:“人類社會可不允許這東西曝光。”


    鬼丸想了想,說了自己姓名,和沙羅一起入了集鎮,找了一家酒店坐下,沙羅開始不停的錘敲桌子:“快上酒菜!餓死了!”


    “別吵,你的蘋果派還有米卡列酒,你那夥計要些什麽?”老板娘係著圍裙,腰圍絕對要大於身高,圓圓的臉泛著紅光,雖然語氣很彪悍,表情上卻相是見了老朋友一般,格外親切。


    “這是我朋友,叫鬼丸,看他這體型,給上雙份蘋果派吧,哦,酒也給他來雙份。”少年挫著手,方才溫文儒雅的氣質一掃而光,不是舔著嘴唇,拿起桌上的刀叉不停的敲擊桌麵,那模樣,好似餓了三天三夜的饕餮。


    鬼丸呆呆的回頭望著老板娘,問道:“什麽是蘋果派?”


    “招牌菜,保準吃的你滿口流油~”老板娘說完,就轉身進了後廚。


    鬼丸生來沒有朋友,同齡人都與畏懼雙鬼夫婦,總是盡量遠離他。但沙羅卻將他當朋友,那時,鬼丸就覺得,朋友這兩個字,很親切。也在心中埋下了種子——這就是朋友,有朋友真是一種幸福的感覺……


    人類的食物讓鬼丸大吃一驚,舌尖傳來的美味使他全身顫抖,兩份蘋果派下肚,鬼丸有些不好意思的望著沙羅,沙羅立馬會意,哈哈大笑道:“老板娘,再多拿十份出來!今天店裏可來了饕餮食客了。怎麽樣?好吃麽?好東西要朋友一起分享。”


    鬼丸學著沙羅的樣子,開始用刀叉敲擊桌麵,亦將那句好東西要朋友一起分享記在心中。


    又吃了幾個蘋果派,鬼丸覺得口幹,沙羅便替他倒滿酒,指著碗中的液體:“唔,這個有點辣,不過感情深一口悶,幹了它!”


    鬼丸眼見沙羅將滿滿一碗米列卡酒倒入腹中,也學著樣子一口喝幹,頓時憋得滿麵通紅,喘著粗氣道:“好辣!燒心啊!”


    “哈哈哈!朋友之間就好比酒,暖暖的感覺,熱辣的感覺。然後便是回味無窮,最後可以把什麽不開心都忘掉。”沙羅說完,開始給鬼丸講述人類的生活,鬼丸聽得出神,相比自己的小村,人類的生活真的要豐富多彩太多倍了。


    “總之,就好像食物一樣,酸甜苦辣鹹,五味,每種都需要品嚐。”結賬前,沙羅意味深長的說了這麽一句話。隨後站起身來,對鬼丸招招手,兩人開心的走到外麵,冷風吹來,鬼丸酒勁上來,隻覺得耳根發燙。他望著沙羅,覺得今次成人禮做大的收獲,便是得了朋友。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偏僻的樹林,鬼丸在沙羅身後道:“我喜歡看星星。父親說,天上最亮最明的星,會是王者。”


    “傻大個。那是因為星星的遠近不同罷了。亮的星星,未必大,隻不過離我們近。我喜歡遠星,就像那顆,叫天望星,即便離我們有幾十億光年遙遠,卻依然能把光亮傳至這裏。鬼丸,你喜歡人類生活麽?”


    “喜歡,我第一次吃到這麽好吃的食物。”鬼丸真心的說道:“酒也好,很辣,但是很有感覺。”


    “但是你知道麽,人類和吸血鬼是天敵。幾千年來,都是敵對關係。或許今天我們還在一起喝酒,明天,你就會來要我的命。”沙羅轉過身來,眼神變得嚴肅,語調也變得冷漠:“或者,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我不會!”鬼丸有些激動:“我不會殺你!”


    “你這麽確定?”沙羅哈哈大笑:“告訴你件事情,我是除魔獵人。也就是專門和吸血貴作對的人。”


    “那又怎樣?我們是朋友!“鬼丸高聲道,隨後,他發現,沙羅的眼中帶著鄙夷,心中便有些難過,低聲道:“我可能不能違背命運,畢竟我是血族,早晚會走上吸血的道路,不過,我永遠都不會和你動手……如果你要殺我,我會反抗,但是不會傷害你。”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沙羅從冷笑逐漸變成開懷大笑最終走過去,抱了抱鬼丸:“兄弟間的擁抱,算了,不害你了。剛才那個顱骨是血族子爵的顱骨。你如果送回去,一定會敗露的。族人會追殺你,因為你和人類親近。給你另外一個顱骨,這是我以前朋友的,說實話,我並不想看到你成為嗜血狂人。所以,至少今天,別讓我看見,拿這顆顱骨回去吧。”


    鬼丸點了點頭,接過顱骨,隻見沙羅躍上一棵樹,在樹與樹之間跳躍了幾下,身形就逐漸消失不見


    (祝讀者大人們聖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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