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從徐部長家出來,轉又回了朱婷家。


    這不是小事兒,既然答應了張主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更何況,這個情況也得跟朱爸說一聲。


    其實剛才到後來,杜飛已經想明白了,為什麽徐部長要讓他來透口風。


    真正的目的根本就不像張主任說的,問問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徐部長的心裏非常清楚,他現在的情況,做無謂的掙紮,根本沒有意義。


    而且朱爸的情況,也沒有餘力再拉他一把。


    亦或是,即便有餘力,也不會為他出手。


    否則當初朱家、楚家、肖家抱團,也不會不帶著徐部長。


    這就是所謂的道不同不與為謀,硬捏也捏不到一起。


    徐部長真正的目的,其實是讓杜飛表達他的一種態度。


    隻不過具體什麽態度,因為信息嚴重不足,杜飛還沒想到。


    得知杜飛去而複返,朱婷有些意外。


    還以為他又有什麽壞主意,不由得臉頰發熱,心裏卻不排斥,反而暗暗竊喜。


    但等杜飛解釋明白,回來是等朱爸的,又叫她有些失落,氣呼呼瞪了一眼把杜飛從房裏攆出去。


    杜飛嘿嘿一笑。


    他這種老司機,怎麽可能不知道朱婷想什麽,卻仍故意逗她,還挺有趣的。


    不過今天杜飛最終也沒等到朱爸。


    因為在八點半,朱爸打電話回來,說晚上有重要工作不回來了。


    杜飛隻好從電話裏把徐部長那邊的情況說了一遍。


    全都是客觀陳述,並沒有加入自己的主觀判斷。


    朱爸那邊聽完,僅僅沉默了三秒,就回了一句“知道了”。


    隨即通話結束。


    電話聽筒裏傳來一陣忙音。


    杜飛皺了皺眉,緩緩撂下電話,有些不明白朱爸是什麽意思。


    但他也沒太糾結,反正該傳達的意思都說了。


    完事又跟朱媽和朱婷道別,這才騎上自行車離開機關大院。


    杜飛騎著車子在大馬路上。


    夜風帶著一絲涼意。


    他腦子裏還在想著剛才跟朱爸通話的場景。


    很顯然,朱爸與徐部長之間存在著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們並不是一條道上的,但互相之間也不是敵對關係……


    杜飛一邊想著,一邊加速蹬著自行車,一口氣騎到了南城喬大力家附近。


    因為那邊剛死了人,杜飛並沒有靠得太近,直接讓小紅把兩個布包通過耗子洞帶到旁邊的胡同。


    之前小紅隻是把布包咬開個口子,確認裏邊是什麽東西,並沒全都散開。


    而且在地下,耗子洞四通八達。


    在小紅來了之後,把這裏原有的耗子洞連接起來,甚至不用到地麵上,直接抵達幾百米外。


    夜深人靜,杜飛將自行車停在一條小胡同裏。


    立即聽見邊上傳來“吱吱吱”的叫聲。


    順著聲音看去,在牆根地下的洞裏,小紅露出半個身子,把早就準備的兩個布包從洞裏頂出來。


    杜飛伸手一揮,隔著還有半米多,那兩個布包就消失了。


    緊跟著,一塊沁透了汾酒的餅幹出現在了小紅的麵前。


    小紅興奮的“吱吱吱”直叫,毫不在乎餅幹落在地上沾上了泥土。


    杜飛能感覺到,它歡天喜地的情緒,不由得莞爾一笑,騎自行車出了胡同。


    從他來到這裏,再到騎車離開,前後還不到半分鍾。


    隨即杜飛又跑了一趟芳嘉園胡同。


    當苦力的小灰還在以每天一個的速度,把金元寶從灶台下麵運出來。


    根據現在的進度,已經可以預估出,在灶台下麵的金元寶總數應該在二百個左右。


    按照現在的金價,一個元寶就算兩千塊錢,這批‘大德通’的金元寶至少價值四十萬以上。


    現在大概弄出來三分之一,要想全弄出來,肯定得冬天了。


    其實杜飛早發現了,小灰這貨幹活並不積極。


    如果它真賣力氣,不說一天兩個,但兩天三個,肯定不難。


    不過杜飛也懶得管,反正他也不急用錢。


    在芳嘉園胡同收走了這一批十多個金元寶,杜飛的心情格外不錯,美滋滋哼著小曲兒。


    等回到了四合院,勉強趕上大門還沒落鎖。


    杜飛看了一眼手表,已經九點十分了。


    要是擱在原先,三大爺辦事嚴謹,肯定早關門了。


    但自從閆鐵放‘出車禍’死了,三大爺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開始學起二大爺,每天下班都喝點,但凡晚上見著,都是一嘴酒氣。


    杜飛搬著車子過了門檻,順手把大門關上,掛上門栓。


    雖然沒鎖上,但有門栓掛著,外邊人輕易也進不來。


    進了前院,杜飛往三大爺家瞅了一眼。


    屋裏亮著燈,隱約有收音機的動靜。


    卻在這時候,旁邊的薑家屋裏,突然傳出一聲尖叫:“不行!永春,我告訴你,這事兒我決不答應……”


    緊跟著傳來薑大民的聲音:“你小點聲,很怕街毗鄰右的都聽不見是不是!”


    薑嬸的聲音立即弱下去,抱怨道:“你就能說我,倒是管管你兒子呀!”緊跟著又道:“薑永春,我跟你說,你要再跟那小狐狸精來往就沒我這個媽!”


    “媽……”最後一聲是薑永春既無奈又無力的聲音。


    杜飛一走一過,勉強聽出幾分端倪。


    前陣子聽說薑永春把對象帶回來了,大概出了什麽狀況,薑嬸死活不同意。


    至於具體什麽原因,杜飛不知道,也不感興趣,誰家還沒本難念的經。


    過了垂花門,再到中院。


    因為到了九月,晚上沒那麽熱了,在院裏納涼的人越來越少。


    尤其九點以後,能舒服的回家躺著,誰樂意在外邊傻坐著。


    杜飛回來,院裏已經沒人了。


    就剩柿子樹下邊扔著不少煙頭。


    再到後院。


    停好車子,上雞窩裏拿了雞蛋。


    杜飛開門進屋,已經聽到了微微的呼吸聲。


    伸手拉開電燈。


    瞬間滿屋通亮,果然秦淮柔斜靠在羅漢床上正迷迷糊糊的揉眼睛。


    她來了之後不敢點燈,黑黢黢的躺在那,難免容易犯困。


    看她送上門來,杜飛嘿嘿一笑。


    最近這段時間實在忙得夠嗆,快一個禮拜沒跟秦淮柔親熱了。


    原本杜飛還沒覺著,可見到美人送上門來,他的心瞬間躁動起來……


    許久後,在杜飛家的二樓。


    秦淮柔雖然累得手指頭都不願動一下,還是勉強爬起來,給杜飛點一根煙,送到他嘴裏。


    然後順勢趴在杜飛胸膛上,小聲道:“老爺……”


    這是秦淮柔前陣子自個弄的稱呼。


    之前有人的時候,她跟杜飛叫小杜,沒人的時候不知道叫什麽好。


    再叫小杜,怎麽都覺著別扭。


    杜飛“嗯”了一聲,聽出她這是有事兒。


    秦淮柔有些期期艾艾道:“那個……這星期天,我媽就來了。”


    早前秦淮柔提過,隻是老太太一直沒來。


    杜飛聽了也沒太意外,抽了一口煙道:“上回不說去吃烤鴨嘛~”


    秦淮柔忙道:“還是別了,上全聚德去太張揚了,我……我怕被人瞧見,到時候沒法說。”


    說到這裏,秦淮柔心裏有些發苦。


    雖然早就知道,自個是個見不得光的,但真要遇上事兒了,仍難免自怨自艾。


    即便如此,她還得為杜飛考慮,決不能給杜飛添麻煩。


    經過這段時間的親密接觸,她自忖對杜飛的性子有些了解。


    一旦有一天,讓杜飛覺著她太麻煩了,他們倆就離結束不遠了。


    所以秦淮柔思來想去,覺著不能為一時痛快斷送了長久。


    更何況,不就是吃一頓烤鴨嘛~


    以她現在的條件,硬是咬咬牙也不是吃不起。


    聽她這樣說,杜飛微微差異,但也沒多說什麽,反正是秦淮柔的秦媽,她怎麽說,就怎麽是。


    況且現在離星期天還有三天,回頭再想去也來得及。


    杜飛“嗯”了一聲:“那你想怎麽弄?”


    秦淮柔早就想好了:“廠裏食堂有包間,我尋思等我媽來了,就帶她上食堂吃小灶。你來去方便,要有人問起,就說去找柱子了。”


    杜飛道:“行,那就星期天下午吧~”


    其實杜飛更明白秦淮柔的用意。


    這是打算讓她媽看看,她在廠裏的排麵,回家跟她爸匯報,免得老兩口子在家胡思亂想。


    順便也是給杜飛爭臉。


    現在秦淮柔過的越好,越說明她選擇跟杜飛沒錯。


    秦淮柔乖巧的點點頭,又道:“對了,還有個京柔的事兒。”


    杜飛今晚上心情不錯,笑著道:“那丫頭又起什麽幺蛾子?”


    “她說想上財務科去學會計……”


    秦淮柔把秦京柔的意思簡單說出來。


    杜飛笑道:“上大學去了幾趟,居然還長了心眼兒,你答應她了?”


    秦淮柔忙道:“沒有,我尋思先問問你。去財務科肯定得李廠長點頭,我可說不上話。”


    杜飛聽出言外之意,笑了笑道:“這事兒回頭你找許代茂去,他的麵子足夠把京柔弄到財務科去。回頭你再送點禮,讓大會計帶一帶,至於能不能學出來就看京柔自個了。”


    秦淮柔鬆一口氣,支起身子道:“我先替京柔謝謝你了。”


    杜飛剛抽完煙,把煙蒂按在煙灰缸裏,嘿嘿道:“就用嘴謝?”


    秦淮柔可憐兮兮道:“老爺,不行了,你就饒了奴家吧~”


    但說話間,卻媚眼如絲,宛如潘金蓮附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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