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殺雖然不認同赫連臨玉的說法,但並沒有反駁。他不想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做爭辯,反正到時候自己把小鍋帶上就好了,管別人怎麽看呢。


    此事商議妥當,幾個男人都告退離去。


    裴儀看著這幾個相繼起身往外走的男人,突然開口道:“阿衡,你留下來。”


    蕭君集目光一亮。


    他嘚瑟地瞟了眼兩個情敵,下巴一仰就跟個開屏的花孔雀一樣,喜滋滋地倒回去道:“好的~”


    赫連臨玉鄙夷地輕笑了一聲,卻也沒說什麽。


    七殺不由得瞟了身旁的赫連臨玉一眼,暗道在這種情況下,不論是霍淵還是荀歡,隻怕早就出口懟蕭君集了,可這杜子賬倒是穩得住,還挺大度。


    書房內。


    裴儀抿了口茶,淡淡地道:“阿衡,你不能回晉州。”


    她的聲音很溫和,但語氣卻是不容置喙。


    蕭君集臉上的笑意微微一斂。


    他沒料到裴家三郎留他下來竟是說這個問題。


    沉默了片刻後,蕭君集輕笑道:“三郎難道是舍不得我?”


    裴儀放下杯盞,扭頭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淺淺笑道:“你若是要這樣想,也可以。”


    蕭君集立馬握住了裴儀的手,黏糊糊地撒嬌笑道:“那我以後能都住你隔壁嗎?三郎,一日為夫,終身為夫。我雖回了蕭家,但我的夫君身份是永遠不變的。”


    裴儀嘴角微微一抽,果斷收回了自己的手,冷酷無情地糾正道:“你先前是我的‘侍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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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君那就是妾室,夫君那是正室。


    蕭君集抿了下嘴唇,悻悻道:“那三郎你也隻有我一個侍君,就不能把人家抬成夫君嗎?”


    裴儀不覺莞爾,從容笑道:“不和你插打諢了。咱們這位聖上本就多疑,如今又剛發生了皇子謀反一事,陛下必定草木皆兵。你本就是奉詔入京,此刻卻找著借口自行回晉州了,陛下會怎麽想?”


    蕭君集默然,心裏跟個明鏡似的,暗道:陛下必定會認為晉州蕭家連把世子送入京都的勇氣都沒有,必定是心懷鬼胎,意圖謀反。


    裴儀垂眸看著茶杯上漂浮著茶葉,不徐不緩地道:“阿衡,我知你心思活絡,看問題必定比我更清楚。你若是此刻回蕭家,便是把蕭家架在火上烤。”


    蕭君集神色冷然,心底忽然就湧出了滔天的恨意,暗想:他就是想把蕭家打入地獄又如何?


    因為同父同母的親弟弟算計,他過了多少年生不如死的生活。


    可到頭來,原來蕭君臨幼時對他的那番算計,是他父親是早就知道且默許的——竟然默許兄弟相殘,默許自己的親生骨肉殘害自己的另一個親生骨肉。


    這算什麽家族?


    這樣的蕭家留來何用?!


    他父王和他二弟不是成天想著君臨天下嘛,那好啊,他成全他們——他現在就回晉州,直接惹得老皇帝猜忌蕭家意圖謀反。


    到時候,老皇帝發兵攻打晉州,蕭家就不得不反了。


    如今裴相國還坐鎮朝堂,他就不信蕭家就反擊成功——蕭家必定會遺臭萬年,萬世都被釘在亂臣賊子的恥辱柱上!


    蕭君集想到這等結局,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暢快。


    “你明知回晉州會有什麽後果,卻還堅持回去,我隻能猜你是恨透了蕭家。”裴儀的聲音始終淡淡的,無形中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但是,阿衡,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以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去報複誰。”


    蕭君集不由得愣怔住了。


    這一刻,他心裏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樣樣都有。


    三郎懂他。


    三郎憐他。


    他如無根浮萍漂泊數載,隻有三郎心疼他。


    他到現在都沒勇氣告知三郎,其實他是被裴夫人從黑市上買來的,而不是自己在路上恰巧碰見了裴夫人的馬車然後被其收留。


    進行人口販賣交易的黑市是一個極其肮髒齷齪的地方,凡是在那兒呆過的人都經曆過極其慘烈又惡心的遭遇。


    他不想讓三郎知道他曾經在那樣的地方呆過。


    在被裴夫人買下的那一刻,他沒有逃出生天的慶幸感,他隻有想報複全天下的憤怒感。


    他恨透了害他遭遇那一切的所有人,也恨透了出現在他身邊的所有人。


    可獨獨三郎是不一樣的。


    三郎就像個小太陽一樣,總是溫暖著他。


    不管他心底有多陰暗,三郎總是能照亮他。


    在這樣好的三郎麵前,他感到無地自容。


    他覺得自己陰暗到了極致,每逢看到旁人與三郎親近——不論那人是男是女亦或者是何身份——他都恨不能將那人以最殘忍的方式虐殺。


    可他知道,自己若是這樣做了,必定惹三郎不喜,也必定讓自己更配不上三郎。


    所以,他一直狠狠壓抑著自己。


    但他的惡劣性畢竟還是控製不住的,他總是挑撥七殺那群人——他就算不能親手殺了這群人,也恨不能這群人相互殘殺死了算了。


    為了報複別人,他就算讓自己吃虧吃苦都無所謂——隻要那人最後能死得慘就行。


    他本來從來不覺得這種方式有什麽問題,可現在,三郎告訴說,不要以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行事。


    蕭君集突然覺得自己也是重要的,自己也是被人愛護著的。他不必以那樣不愛惜自己的方式做事。


    蕭君集喉間忽而酸澀,眼眶也發酸。


    裴儀不知道這個男人究竟想了些什麽,可她看著男人這副哀戚動容的模樣就忍不住心疼。她柔聲寬慰道:“阿衡,你是蕭家世子。隻要你想,你一定可以決定蕭家走向。”


    蕭君集感到自己心底有一個地方柔軟了下來。


    他懂三郎的意思,他想報複蕭家,大可不必用這種魚死網破的慘烈方式,而是可以徐徐圖之——蕭家由他掌權,他便可徹底斷了他父皇和二弟的皇權路。


    隻是,慢打慢來向來不是他的行事風格,他熱衷的是秋風掃落葉,講究的都是痛快殘酷。


    但不管怎樣,三郎希望他成為什麽樣的人,他都願意變成什麽樣的人。


    為了三郎,他可以讓自己選擇溫和的方式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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