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吧。”老皇帝高高在上地道。


    裴儀終於可以從地上起身,垂首作揖道:“微臣告退。”


    走出議政殿,初秋的驕陽曬在身上,裴儀麵前一片明亮開闊。


    她不慌不忙地往宮外走,人也漸漸冷靜了下來。


    雖說從這次宮變救援就能看出她家阿爹的確有不臣之心,但裴家如今的確不會造反——至少在她阿爹在世的時候不會。


    阿爹乃是大周朝的開國重臣、老臣,這樣的身份並不適合造反,但適合挾威自重——比如操縱傀儡皇帝號令全國。


    等這樣的局麵形成,皇族也越發式微,到了她這一代那就適合直接廢帝自立了。


    裴儀突然醒過神來,難怪原書中霍淵會設計坑害裴述——裴家的確是一直準備要改換天地。


    就這一點來說,站在霍淵的皇族立場上,將裴家夷九族也無可厚非。


    裴儀突然覺得後背有點冷。


    她想,就古人的忠君思想來說,像裴家這種一心要謀反的人家的確稱得上是反派。


    不過,等到這天下真的改換了姓氏,那一切都是由裴家說了算。


    他裴家是君,自然不會是反派。


    裴儀心裏一片明朗,不知不覺中就走出了宮門。


    她在馬夫李忠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但她並沒急著走——蕭君集是與她一道乘車入宮的,她自然要等蕭君集一並回府。


    馬車很寬敞,座位也很寬敞。


    裴儀索性躺在座位上,拿一本書蓋在臉上,打起瞌睡來了。


    沒辦法,早上沒睡好,上午一直瞌睡不斷,得補補才行。


    雖是打瞌睡,但裴儀並沒有睡得很沉,對於周遭的事情還是保持著警醒。


    過了會兒,她感覺有人鑽進了馬車。


    難道是蕭君集回來了?


    裴儀倦怠地拿走臉上的書,映入眼簾的卻是另一張熟悉的臉。


    “阿歡?!”裴儀驚詫地道。


    正直勾勾盯著她的人正是荀歡。


    將近一年沒見,荀歡膚色比以前稍微黑了一些,臉頰輪廓比先前更分明,少了幾分陰狠陰柔之氣,多了不少陽光英武之威。


    “你怎麽醒得這麽快?”荀歡一臉遺憾地道,“我還偷香,看來是不成了。”


    裴儀將書放到一旁,沒有接他這話茬,肅容問道:“你上馬車可被人看見了?”


    荀歡往她身旁貼著一坐,委屈巴巴地道:“我又不是見不得人,當然是光明正大地上你的車。”


    裴儀臉色微沉,略帶責備地道:“陛下如今多疑得很。你是雍州武將,擅自上了我一個京都文臣的車,陛下會怎麽想?”


    荀歡伸手蓋住她放在膝蓋上的手,不以為然地壞笑道:“陛下會覺得這裴三郎私生活真是敗壞,前腳才和蕭家世子勾搭不清,後腳竟然又和雍州的一個小小司階搞到了一起。這等荒謬子弟真是難堪大任。”


    裴儀被逗得“噗嗤”一聲笑了,方才那種如臨大敵之態也沒了。


    荀歡這話說得也沒錯。


    她倒也沒必要這等緊張。


    反正,她花名在外,荀歡又的確是有意勾搭她,就算荀歡光明正大地上了她的馬車也沒什麽問題。


    她一點都不怕老皇帝懷疑。


    相反,按照老皇帝如今那想法,估計還會樂於看到她如此荒唐地與武將胡天胡地呢。


    “三爺,我真的好想你。”荀歡柔聲道。


    他現在本就貼著裴儀而坐,兩人距離太近,他說話時幾乎都是貼著裴儀的耳畔在說,那氣息噴灑在裴儀的側臉上,叫她整個人都有點酥酥的。


    裴儀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接口道:“我也掛念你。”


    荀歡默默看著她遠離自己的行為,哂笑道:“三爺還真是敷衍。你若真心掛念我,這些日子怎麽會一封信都不寫給我?軍中其他將士都時而會收到家書,我倒好——小可憐一個,沒人放在心上,自然也收不到什麽‘家書’。”


    裴儀聽到荀歡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暗道要遭,等聽完這一番醋意滿滿的牢騷話,她心頭的不妙之感更濃了。


    為了避免眼前的男人繼續吃醋發酵,裴儀連忙好聲好氣地哄道:“不是我不給你寫信,而是不能。那段時間,京中抓得很嚴,我若是往外送書信,指不定會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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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倒也不假。


    荀歡被霍淵送出京都之時,正是京都搜查白府刺客最嚴厲之時。


    那會兒,京都風聲鶴唳,誰都安安分分的,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的小小舉動就被朝廷打上了“可疑刺客”的標簽。


    這種情況下,裴儀自然是不可能給荀歡寫信。


    及至後來,朝廷遲遲抓捕不到刺客,氣氛也就漸漸緩和下來。


    雖說如今官府已經沒有緊抓白府刺客一事了,但還有官員在跟進——不過也不怎麽上心,隻當這事件沒法解決的懸案,跟進也隻是走個過場形式而已。


    荀歡自然是明白這些的。


    可是,三爺就算在他剛離開京都那段時間不方便寫信,等抓捕刺客這件事情平息之後,三爺難道就不能給他寫一封信嗎?


    說白了,三爺明明就是忘了給他寫信了,偏生還要冠冕堂皇地找一堆借口。


    荀歡心裏門清兒,但也沒打算在這個問題上再糾纏下去。


    沒辦法,如今杜衡那個浪人還在三爺身邊呢。


    自己若是和三郎在這種小事上爭吵不休,隻會惹得三郎厭煩,那不就便宜杜衡了?


    這麽想著,荀歡就心胸開闊了一點點,神色也緩和了一些。


    雖說心裏的疙瘩其實一直沒有解開,但至少在明麵上他還是擺出了善解人意的模樣。


    他低垂著眼眸,一派順從溫和之樣,柔聲道:“是我考慮不周了。三郎整日這般繁忙,心裏頭又記掛著我的事情,不給我寫書信也是正常的。”


    不知不覺中就把稱謂從“三爺”換成“三郎”了,表示自己已經不打算找裴家三郎算那比不寫書信的賬了。


    不過,他畢竟不是什麽大度寬容之人,雖是極力想做出順從之態,言語之間還是難免帶出了一些酸裏酸氣的勁兒。


    裴儀雖說聽出了那點陰陽怪氣,可她見少年這副乖巧溫順的模樣,心裏又生出點愧疚勁兒了。


    若是荀歡像以前那樣吃醋爭吵,她會頭疼,可如今荀歡這安靜好說話的模樣,實在是叫她心生不安,暗暗自責起來。


    因著這番自責,她也就沒在意自己的手一直被少年握著。


    她放軟聲音哄道:“這件事是我沒考慮周全。當初殿下送你去雍州大營,本就做得很隱秘。我猜想,他是不想有人聯絡你的。所以,我也不曾動過寫書信的念頭,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害了你。不過,看你如今這模樣,應當是在軍中吃得很開,我就算給你送‘家書’應該也沒什麽問題。”


    這話句句在理,荀歡感覺心裏十分熨帖。


    他心裏那個覺得自己不被重視的疙瘩頓時被解開了,身上自然也沒有了那股別扭的酸勁兒,人也敞亮起來了。


    “我知道三郎都是為我好。”荀歡嘴角上揚,眼角眉梢全都是高興的模樣。


    裴儀看到他這個樣子,心下愈發自責起來。


    荀歡太好哄了。


    這個少年雖然平時吃醋鬧騰得緊,但其實又很容易滿足。


    她隻需隨便說點軟話就能讓他開心——隻需對他上那麽一點點心,他就高興得不行。


    有些事情真的是不能較真,更不能深想,不然就一發不可收拾,越想越不對味兒。


    到最後,裴儀反倒一顆心都沉甸甸的,總覺得自己好像又欠了筆情債。


    她收回了自己被少年按住的手,微微垂著眼眸,徐徐道:“我自然是為你好,我倆休戚與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荀歡眉頭微蹙,這話就是要和他拉遠關係了——明明是愛慕之情,這一下子就變成盟友關係了。


    荀歡心裏怪不高興的。


    但這一年的軍中曆練倒叫他成長不少,人也比以前持重了,心中所想一般也不會擺在臉上。


    荀歡依舊是溫和順從的小模樣,心裏明明又酸又氣,說出來的話卻是軟軟的:“都怪我在分別之日沒說清楚,鬧得三郎對我有如此誤會。在我心裏,三郎一直都是我的良人。正是有此良人,所以我才放心接受了三皇子的軍營安排。哪曾想,三郎竟誤以為我是因盟友關係而做了這些事情。我冤枉啊,三郎。”


    裴儀心情複雜極了。


    她覺得她最近桃花有點太旺了,旺得她都承受不住了。


    到底是她以前對大佬們防備心過重,還是她刻意忽略了一些細節,以至於她之前根本沒發現荀歡的這些小心思。


    裴儀感覺腦殼痛。


    她想出口說:小弟弟,你真的想多了。


    可要是這樣冷冰冰回絕人家,裴儀心頭又覺得過意不去。


    原因實在是太簡單——荀歡現在太乖巧,太懂事,太安靜了。


    若是荀歡像以前那樣鬧騰,裴儀覺得自己現在一口拒絕了都沒什麽問題。


    可荀歡如今這副哀哀傷傷想法設法要和她溝通的可憐小模樣,實在是叫她心生不忍。


    思慮了片刻,裴儀還是沒想好該怎麽開口。


    理智當然是告訴她要直接一口回絕,可偏偏有時候就不是理智能做主的——而且越是理智就越是容易出事兒。


    以她對這位大佬的了解,若是她做得太理智、太果決,隻怕這位大佬會幹出點什麽偏激的事情來。


    畢竟,荀歡可是原書裏麵唯一一個敢送斷肢殘骸給蘇洛芸表達愛意的大佬啊。


    裴儀心底裏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瞟了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年郎,不由得暗暗歎了口氣。


    荀歡一直在等她的反應,見她半天都不說話,荀歡知道她是心軟了。


    他就是要賭她一個心軟。


    他又不是個傻子,三郎對他好不假,可三郎顯然就是對他沒意思。


    雖說有段時間他總覺得三郎與他是兩情相悅,可在雍州呆久了,人也漸漸冷靜下來。


    他將與三郎相處的點點滴滴拉通想了又想,才驚覺三郎可能對他並沒什麽愛慕之意。


    當然,這種猜想真的讓人很不愉快。


    可如今三郎的種種反應已經證明他的猜想是不錯。


    他們兩人之間根本就不是什麽兩情相悅的,有的隻是他的一廂情願而已。


    所以在這種時候,他若是逼得太緊了,隻怕就把心上人逼到別人懷裏去了。


    境況不同,自然應對的手段就不同。


    荀歡知道他家裴三郎更喜歡乖巧聽話的少年郎,所以愈發做出恭順的模樣來,主動轉移話題道:“三郎,你今日麵聖可還順利?”


    裴儀聽到這句話,心裏頓時鬆了口氣。


    方才荀歡抱怨的那一通話,她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複才能又管用又不傷人。


    如今荀歡主動把話題給岔開了,這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裴儀心頭輕鬆起來,嘴角也浮現出了一抹輕快的笑意。


    她輕聲笑著打趣道:“自然還算順利,不然我這會子還能呆在馬車上打瞌睡嗎?”


    說到這兒,裴儀就想起話頭來了。


    她看向麵前的少年郎,笑盈盈地問道:“阿歡,你這次為何來京中了?”


    其實,她大致上能猜到原因,不過話頭要拋出去,這樣有來有往,也好把那起初酸裏酸氣的尷尬話題給越岔越遠。


    荀歡雖然看出了她的用意,可聽到她問這話是在關心自己,心頭還是覺得歡喜。


    他笑得很是乖巧,一點不見平日在軍營裏的那等陰狠之色,歡歡喜喜地道:“我這次是隨雍州長官嶽將軍一道來京中述職。不過,陛下如今要求嚴了,隻允許嶽將軍一人進殿述職,我在外麵候著沒事兒幹,索性就直接走開了。”


    這話很有些諷刺的意思。


    向來地方的官員來述職,老皇帝都該一並接見的。


    可如今京都剛經曆那等血腥宮變之事,老皇帝杯弓蛇影,自然就膽子小了許多,對武將的防備也就越發多了。


    說白了,老皇帝如今的行為有些小家子氣,放在武將眼裏就會很瞧不上。


    裴儀在心頭直搖頭,暗道霍家這氣數真是要走到頭了。


    老皇帝如今不僅是沒有了當年的勤勉勁兒,更是有副昏君之相。


    你說他受了打擊對朝政心灰意懶吧,他又抓著大權舍不得放,還自作聰明地想去打壓如今唯一的一個成年皇子——霍淵。


    照裴儀的意思來看,她覺得老皇帝現在頭腦不清醒了。


    他根本就不是對朝堂之事灰心了,而是他自負自大到了極致,在開始做一些別看一看就是錯的而他自以為得意的事情。


    比如對於四皇子和五皇子的處置,老皇帝自個自鳴得意,其實做得實在是太差勁兒。


    四皇子率兵謀反,甚至意圖射殺老皇帝並甩鍋到五皇子頭上。


    這等反叛行為自然是要清算到底的。


    可到頭來,老皇帝除了把四皇子斬首以外,竟是一點往下查的跡象都沒有。


    用老皇帝自己的話來說,他要懷柔,他寬大處置。


    他說,這次的造反牽扯麵太大,若是嚴查下去,很多官員都會被牽扯進來,到時候朝堂上就無人辦事了。


    所以,他要安撫眾人,他要展現出一個君王的大度,一個君王的仁慈。


    裴儀當時從她老爹處了解到老皇帝的這番打算時,真是差點白眼兒都翻上了天兒。


    你擱這兒跟誰演大度仁慈呢?


    正是因為四皇子這件事情牽扯太廣所以要嚴查呀。


    此次連你的禁衛軍統領都造反了,你還不清算一遍是等著再次被身邊人謀害嗎?


    禁衛軍呀,那是天子親兵!


    連這樣的士兵都出問題了,怎能不嚴查?


    裴儀隻覺得這老皇帝是越老越昏聵了。


    而且,聽她阿爹說,自從這次宮變事件後,老皇帝越發寵愛那個叫顧長澤的麵首了。


    理由也很簡單,說是因為顧長澤在宮變之時一直勇敢護衛老皇帝,老皇帝心頭大為感動,對這個少年郎也就越發喜愛了。


    對於老皇帝後院的事情,裴儀並不想過多關注。


    但她記得一件事情,當初她阿娘給她說過,顧長澤長得和已經去世的晏崇道將軍極為神似——而且顧長澤是四皇子送給皇帝陛下的。


    就有著這層關係,老皇帝不對顧長澤多加防備,反而還榮寵過甚,這怕是真的嫌自己命硬。


    裴儀想到這裏,白眼差點就翻出去了。


    但她想著之前阿爹告誡她一定要喜形不露於色,就強行控製著自己的麵部表情。


    荀歡本意是要和心上人聊天。


    誰曾想,自己一個話題拋過去竟是引得心上人心思萬千半天都不理他。


    這可就與他的打算完全背道而馳了。


    荀歡心思活絡,馬上轉移話題道:“三郎,杜衡呢?我方才還在宮門口看到他與你一起的,怎麽現下不見人了呢?”


    裴儀從沉思中醒過神來,解釋道:“阿衡入宮麵聖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出來。”


    荀歡心頭很是警惕,立馬問道:“杜衡為何會入宮麵聖呢?”


    他今日看杜衡穿得很是講究,尤其是腰杆上的那一對玉佩實在是品相不錯,活脫脫像是貴族子弟一般。


    難不成杜衡離開三郎的這一段時間裏有什麽奇遇?


    可總歸不會是有什麽奇怪的身份吧?


    荀歡心頭雖是這般飛速轉著,但嘴上卻是一句話都沒顯露出來。


    裴儀知道他肯定是有所懷疑,但也沒打算瞞著。


    因為蕭君集目前顯然沒有刻意隱瞞身份,而且等到這兩個男人見麵,身份肯定也就互相揭穿了。


    與其等到這兩個男人互相爭風吃醋揭老底,她還不如現在幫他們解釋清楚。


    “阿衡是晉州淮南王蕭家世子。”裴儀笑得很是很和氣,盡量以最溫柔的聲音解釋道,“他此次是奉詔入京。”


    荀歡立馬就懂了。


    奉詔入京。


    那不就是皇帝對蕭家不放心嘛。


    不過,懂歸懂,這不代表心頭就可以冷靜。


    荀歡現在實在是太震驚了,以至於他一直還算克製的臉上瞬間變得誇張起來——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微微長開了。


    他雖然是猜到杜衡如今身份不一般了,可做夢也想不到這家夥竟然會是個異姓王之子啊。


    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兒子,是人家王爺的世子,這身份可就太高了。


    荀歡心裏頭酸溜溜的。


    他本來覺得自己身為開國三虎將之後,地位也不算低,身份也還拿得出手。


    可蕭君集這都皇親國戚了,那地位自然是比他還高。


    荀歡嘴巴憋了憋,心頭那點酸氣壓不住了。


    一直想要表現的大度也表現不出來了,酸溜溜地道:“三郎,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了?”


    裴儀怎麽都沒想到男人竟然會憋出這麽一句話來,她好笑道:“這怎麽會呢?”


    荀歡一副哀哀戚戚泫然欲泣的模樣道:“我脾氣又不好,家世也不好,自然是比不得淮南王世子了。”


    喲,吃醋呢,變著花樣找她求安慰呢。


    裴儀一時間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她真心覺得男人就把不該慣著。


    可她又確實不好什麽話都不說。


    事實上,這個時候適當安慰一下反而於事情更好。


    裴儀便耐著性子哄道:“你性子自然是不差的,論起家世就不可能不好了。你不要去和誰比,你是荀歡,獨一無二的,誰也比不了你。”


    可蕭君集這都皇親國戚了,那地位自然是比他還高。


    荀歡嘴巴憋了憋,心頭那點酸氣壓不住了。


    一直想要表現的大度也表現不出來了,酸溜溜地道:“三郎,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了?”


    裴儀怎麽都沒想到男人竟然會憋出這麽一句話來,她好笑道:“這怎麽會呢?”


    荀歡一副哀哀戚戚泫然欲泣的模樣道:“我脾氣又不好,家世也不好,自然是比不得淮南王世子了。”


    喲,吃醋呢,變著花樣找她求安慰呢。


    裴儀一時間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她真心覺得男人就把不該慣著。


    可她又確實不好什麽話都不說。


    事實上,這個時候適當安慰一下反而於事情更好。


    裴儀便耐著性子哄道:“你性子自然是不差的,論起家世就不可能不好了。你不要去和誰比,你是荀歡,獨一無二的,誰也比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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