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同時向門口看去,就見楊崇武將肩上的一捆柴火往邊上一扔,快步走上前來,衝魯鳴道:“魯師兄,進靈修峰山門還要被扇九個耳光,我以前怎麽從沒聽說過呀?”


    蘇君衡晃過神來,狠狠瞪了魯鳴一眼,魯鳴一張瘦臉也是憋得通紅,一把將楊崇武格開,怒道:“你個外門弟子懂什麽,少在這裏摻合!”


    說著迫不及待的掄起袖子,嘻嘻笑道:“蘇師弟,別聽他胡說,這九思禮訓可是內門弟子才有資格領受,他一個外門弟子什麽都不懂,不要理他!”


    嘴上說著,手上也不怠慢,五指並攏,劃風扇來,呼呼之聲透耳驚心,力道竟還不弱,蘇君衡哪裏還肯就範,眼見魯鳴手掌打來,他雙手護頭,下意識的把身子往下一蹲,掌風嗖的一聲從頭頂上掃過。


    蘇君衡伸手將魯鳴推開,雙目漲滿怒氣,厲聲道:“夠了魯鳴,我才不會信你這卑鄙小人!”


    “對!”楊崇武道:“魯師兄,你這分明是公報私仇,要是讓掌門師兄知道,你……”


    “住口!”魯鳴被蘇君衡推了一下,連連退了幾步,身子還沒站定,就聽見楊崇武唧唧歪歪的。


    他心情大壞,眼見一場好事被他攪黃了,更是怒不可抑,心想,你一區區個外門弟子,竟然還敢用祁龍軒來威脅我,一腔怒火正無處發泄。


    隨即又想到,楊崇武這話卻也不無道理,蘇君衡與祁龍軒關係匪淺,雖然在門派中,祁龍軒資曆尚淺,但好歹貴為掌門,真要把事情鬧大了,保不定吃虧的還是自己。


    魯鳴心思何等縝密,眼角一瞄,心中又有了主意,這蘇君衡不好得罪,就拿這外門弟子開刀好了,反正外門弟子隻是靈修峰的雜役,在門派中素來不受重視,隻要不打殘不打死,一般不會有人追究。


    當下嘿嘿冷笑,也不多說,身子迅捷如電,五指微微屈伸,在空中化成一個手印虛影,轟然向楊崇武打來!


    “五行印”楊崇武猛然一驚,認出了這招正是內門弟子的獨有武學,腳步連退,雙掌撐開在身前虛劃,勉力祭起防禦。


    說起來這魯鳴與楊崇武二人在靈修峰修道的時間相差不多,但若要論起修煉,魯鳴能成為內門弟子,全憑的是一張巧嘴,而楊崇武雖然隻是外門弟子,一身修為卻是實紮實打,隻是礙於外門弟子身份,不敢與魯鳴交手作對。


    不然以他眼力,如何看不出,魯鳴這一招五行印虛浮無實,隻是化出一個虛影,沒有凝結出五行色彩,雖然這份修為在外門弟子中,已經算得上不錯的了,但楊崇武自問還應付的過來,奈何徐智謙易武堂一脈,在靈修峰上驕橫跋扈,勢力獨大,即使是內門弟子也要給幾分薄麵,他一個外門弟子,更是不敢得罪。


    “楊大哥小心!”


    一聲驚呼傳來,眼前突然人影一晃,蘇君衡赫然衝進戰圈,擋在楊崇武身前,五行印裂風而來,聲勢如吼,蘇君衡毫無武學根基,登時被一股巨力掀飛,狠狠砸在門邊上的柴火堆上,摔得七昏八素!


    楊崇武為人老實憨厚,向來在這靈修峰上沒有什麽身份地位,沒想到蘇君衡身為內門弟子,竟爾會為了自己挺身而出,心中不禁一陣感動,狠狠瞪了魯鳴一眼,說道:“魯鳴,你不要欺人太甚!”


    魯鳴眉頭輕挑,冷冷看了楊崇武一眼,知道這人老實巴交,從來隻會師兄前師兄短的,如今敢直呼他的名字,心中已是極大的憤怒。


    他雖然仗著內門弟子身份橫行霸道,但畢竟隻挑軟柿子捏,深知眼前這個壯漢雖然老實,但一身修為在外門弟子中,已是非同小可,真要惹怒了他,恐怕討不到好處。


    況且此時也將蘇君衡教訓夠了,也沒必要再糾纏下去,索性將本來要給蘇君衡的道袍往地上一扔,看向柴火堆上半死不活的蘇君衡,說道:“既然你不肯行九思之禮,我就不能將本門仙法秘訣傳授給你了,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哦!”


    魯鳴快步走出房門,腳剛跨出門檻的時候突然停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事情,回頭道:“哦對了!忘記說了,本來師尊還打算叫我給你安排住宿的,不過看你這麽喜歡和這些雜役呆在一起,就幹脆住在這裏算了,從明天開始,你就跟他們一起砍柴燒飯吧,記住是每人十擔柴,一擔都不能少!”


    “你憑什麽!”楊崇武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還沒等蘇君衡說話,就已大聲喝問道!


    “憑什麽?”魯鳴哈哈大笑,往地上呸了一口痰道:“修道之人,哪一個不是先固本,再培元的?你看他手無縛雞之力,我隨便一招就把他打得半死不活的,讓他先做這些強身健體的活,可是為了他好,你有理,直接找掌門師兄說去呀?”


    楊崇武本來就不是善辯之人,被魯鳴一番話說的無言以對,他在靈修峰上時日也不短了,如何不知道在授業這方麵上,各脈栽培手法不盡相同,即使是掌門之尊,也是無權幹涉的。


    見魯鳴趾高氣昂的揚長而去,楊崇武走到邊上將蘇君衡扶起身來,見他雖然受了魯鳴一掌,卻依然麵色紅潤,氣息絲毫不見散亂,不禁想到早些時候,蘇君衡推開天都宮石門的情景。


    歎了一聲,說道:“其實你的修為遠在魯鳴之上,剛才為什麽不出手教訓他呢?你是內門弟子,和我們這些雜役不一樣的!”


    蘇君衡聞言一愣,楊崇武把自己說成雜役,顯然還在為魯鳴剛才的話耿耿於懷,但想想自己,雖然名為內門弟子,但事實上,又和雜役有什麽分別呢?


    蘇君衡苦笑著抹了抹嘴角的血跡,沒有說話,他又何嚐不想出手教訓下魯鳴,但可能嗎?


    他們都知道自己一進山門就成為內門弟子,每個人都以為自己的修為肯定不凡,但是……但是事實上,自己隻是托了祁龍軒的福,才厚顏無恥的賴上徐智謙,成為人人稱羨的內門弟子!


    這就是無數外門弟子日思夜想,都想要得到的身份地位嗎?


    蘇君衡沒有感到一絲的尊崇感覺,心反而像是被針紮一樣的疼。


    他緩緩起身,在楊崇武愕然的目光中,一步一步的向門外走去。


    月華如水,冷冷的灑在身上,連續幾天驚濤駭浪的境遇,這一刻,突然有了片刻的寧靜,喪母的心情猶如決堤山洪,開始在心中肆虐。


    他重重歎了一聲,走出長長的走廊,在庭院中一塊冰冷的大石頭前停了下來,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閃過,暗沉的夜色,永無止境的黑暗,如同陰霾一樣包圍著他。


    他突然很想念在玉州城的那些時日,雖然過得清苦,但至少不用寄人籬下,可是如今……!


    “哎~”


    蘇君衡抬頭看著皎潔的如同玉盤的月亮,在心中低低問了自己一聲,在靈修峰的萬丈天塹上,連著月亮也比尋常時候大了好多。


    蘇君衡癡癡看了一陣,突然開口吟道:


    “鶴唳蟲鳴未黃昏,山色開合霧深沉。


    止步蘭亭翠湖岸,淩波碧草影三分。


    未盡秋風撩人意,難卻相思夢伊人。


    安得造化神工斧,盈焉一笑貌傾城!”


    這首詩,是他題在呂大閻買去的那幅畫上的,遙憶起當日邂逅伊人的情景,蘇君衡心頭不禁一陣迷惘,自從當日聽呂大閻稱呼畫中那名女子為虞小姐,蘇君衡心中就老是有種奇怪而複雜的感覺。


    他記得玉州城姓虞的人家不多,大戶人家的千金更是從沒聽說,也不知這呂大閻所說的虞小姐,指的是誰?又是不是自己當日所見到的那人?


    蘇君衡胡思亂想了一陣,突然猛然甩了甩頭,冷哼道:“還想這些幹什麽,如果不是因為你貪圖美色,將那名女子畫下來,也就不會招致今日之禍了!”


    想到因為自己一幅畫,害得母親被生生毆打致死,蘇君衡心痛如絞,一個拳頭砸在麵前的巨石上。


    死寂的夜,一聲細微的聲響刺入耳膜,那塊巨大的石頭自蘇君衡拳頭落處,迅速裂開無數道細痕,隨即嘩的一聲,生生碎成遍地石粉。


    但,蘇君衡奇怪的似乎沒有看見,他的手在流血,眼中驚駭的神色似被定格了一般,突然失聲道:“不對啊,我記得當日那狗官上門尋釁的時候,分明是說:


    “好你個不知死活的東西,以為找了個幫手我就怕了你了,敢找人尋我家大閻晦氣!”


    “幫手?”


    蘇君衡把當日的情形仔細濾清了一遍,臉上突然間失了血色,一個讓他不願置信的猜想,正在一步一步的,想要變成事實。


    蘇君衡呼吸沉重,用隻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吃力的說道:“會是他嗎?”


    “不會的!一定不會是他!”


    蘇君衡心亂如麻,猛然搖了搖頭,盡管心中隱隱猜到了什麽,但本能的抗拒讓他想要打消這個念頭,卻在此時,身後一個聲音傳來道:


    “蘇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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