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這片樹林幽森悲愴,荊木叢生,崎嶇陡峭,確實是個十分隱秘的地方。若是她真在這對我下殺手,怕是根本無人問津。如若我走出了這裏,又該朝哪走,這昱國怕是也待不下去了,難道我要去夏國?


    “連胤,果真被你料到,她真的提前離開。”幾個人突然擋在我麵前不遠處,說話的是依舊一身夜行衣的靈水依,站在她身邊的是一臉陰笑的連胤,後邊還有四位手持大刀的硬漢正虎視耽耽地望著我。


    靈水依卻一直朝我逼進,我連連後退幾步,“我都要離開了,你們還是不放過我?”


    “你看見了,對嗎?”她陰冷的目光直射向我,殺意在全身蔓延。這樣的她是我第一次見,或許這才是真正的靈水依。


    “我若有心說出去,連城早就將你廢了。”我的話一轉鋒,她一個愣神,我抓住機會就跑。但是依這個陣勢來看,我根本跑不掉,難道我真要命喪於此?


    一道黑影由我頭頂上飛掠而過,我還未看清楚來人,頸項就被人緊緊掐住。我的呼吸開始困難,仿佛所有空氣都被人抽走,痛苦絕望地望著麵目猙獰的她,雙手控製不住地緊握。


    “我很奇怪,你憑什麽能讓連城如此迷戀,是這張傾世絕美的臉蛋?”她將一把雪亮透寒光的匕首在我臉上劃下一刀,刺痛中夾雜著濃濃的血腥味,令我想嘔吐。“如果,我毀了你這張臉,連城還會愛你嗎?”又是一刀劃過。


    我用力咬著唇瓣,就是倔強著不肯呼喊一聲,任她的刀在我臉上不歇止地劃著。


    “真想拿一麵鏡子讓你瞅瞅自己現在的樣子,醜陋恐怖。”血沿著刀尖滑落,滴至她的手腕,駭目驚心。


    “啊——!”我用力尖叫一聲,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將緊掐住我的靈水依推開。她沒料到我的突然襲擊,一個沒站穩就摔至地麵,而我也同她一樣,重心不穩地向後倒去,可是我並不如預期般摔在地上,而是整個人懸空,朝著林中崎嶇陡峭的山坡上滾了下去。


    我是要死了嗎?死在這荒無人煙的林中,無人問津。也許這樣離開這浮華塵世,就可以不用再徘徊在矛盾中迷失我原本的理智。一片黑暗將我無情地吞噬,疼痛亦將我所有的理智抽空。


    第 三 章


    夢魘駐紅顏


    桃花香蕊入簾裏,素腕灼灼輕紅惹衣香,殘枝掠鬢桃瓣逐水流。


    我站在屋前的桃花林,望經風吹散的桃瓣,原來我在蘭溪鎮已經待了整整有一年又五個月了,我踩著紛鋪於地的殘瓣走過小徑,芬芳撲鼻。


    我合起雙掌接著不停掉落的桃花,接了滿滿一掌心,好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充實感了。“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我低頭淺吟,望著手中粉嫩欲嬌的花瓣,出神許久,當我回過神時,卻不知我到底想了些什麽。


    “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低沉陰鬱的聲音依舊冷淡如冰,卻多了一份滄桑之感。我回頭望著一身黑錦絲緞長袍隨風而舞的韓冥,眼中閃過驚訝之色,我記得他每個月才來一次,而這個月這卻是第二次。


    他立於我麵前,從樹梢摘下一瓣桃花,別於我側鬢說:“你瞧,依舊是人麵桃花。”他勾勾嘴角算是笑吧,卻惹來我一眼惱怒之色。


    將鬢側的桃花取下後緊緊地握於手中,“你來這兒隻為取笑我的?”口氣有些生硬尷尬。


    “我是說真的,確實很美。”他很認真地向我點頭,想用他的目光來證明他沒有說謊,我別過頭沒去看他,隻是眺望遠方之渺茫一片。“說吧,你這次來做什麽?”


    “我要成親了。”他的聲音中隱約帶著一絲自嘲,“皇上賜婚,靈月公主。”


    “皇上……”我將“皇上”二字低吟一聲,然後淡笑,現在的皇上已經是亓宣帝納蘭祈佑,他於半年前即位。真的好快,他都已經當上皇帝了。“成親是好事。”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樹枝被折斷的聲音,清脆無比。我回首望著他手中那枝被折斷的殘枝,原來他發怒了。我輕輕一笑,“靈月公主隻是脾氣差了點,其他都挺好。”我見他捏住殘枝的關節已經開始泛白,難道娶她真有那麽痛苦嗎?


    “是,她哪都好,但是我不喜歡她。”好一會兒他才鬆開殘枝,殘枝倏然滑落至地麵,又是一聲輕響。


    “那你是有喜歡的人了?”我側眉淺笑,用曖昧的目光望著他,他立刻回避著。


    “你別亂說。”他低斥一句,表情很不自然,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於是便打趣道:“你在緊張?”


    “說了沒有。”他的聲音猛地提高,我的聲音戛然而止。不習慣地望著這樣的他,真的很不像他,以往我無論如何拿他開玩笑他都不會如此生氣,今日的心情似乎真的很不好。他望著我清清喉嚨,“對不起。”


    我微微搖頭表示我不介意,他平複了臉上的怒氣,聲音又轉為冷淡,“下個月我就要成親,可能要忙著準備大婚,大概四個月不能來看你了。”


    “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你安心大婚吧。”我說完後沉思了許久,“你大婚我也沒有什麽東西可以送給你,就為你唱一曲《念奴嬌》吧。”


    我清了清嗓子,心裏卻有些緊張。因為太久沒有開唱,怕唱不好,於是背對著他望著茫茫桃花小聲低唱:


    纖腰嫋嫋,東風裏,逞盡娉婷態度。


    應是青皇偏著意,盡把韶華付與。


    月榭花台,珠簾畫檻,幾處堆金縷。


    不勝風韻,陌頭又過朝雨。


    唱到此處,我的聲音也由最初的細小漸漸放大、放開,隻是微微蹙起娥眉,心底的傷卻不能放開。


    聞說灞水橋邊,年年春暮,滿地飄香絮。


    掩映夕陽千萬樹,不道離情正苦。


    上苑風和,鎖窗晝靜,調弄嬌鶯語。


    傷春人瘦,倚闌半晌延佇。


    直到夕陽即將落山,燒雲連綿萬裏空斂蹤,韓冥才離開蘭溪鎮,我將他送到鎮口就回到桃源居。這個桃源居是韓冥找人專門為我所建,裏麵很安靜,很少會有人來打擾我,對於這樣寧靜的日子我也樂得安逸。


    推開屋門,我坐在青木梳妝台前,對著銅鏡仔細瞧著我這張臉,素雅清秀,肌膚白皙如紙,隱約有些病態,眼睛依舊如深海明鏡熠熠泛光,每當凝眸低笑時兩頰都會有不灣不深不淺的梨窩,很是動人可愛。


    自那日從山坡上滾了下來,我就被韓冥救了,將我帶回亓國的蘭溪鎮居住。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我的,更不想詢問,那段往事我早已經不想再回首。我深深記得我的臉總共被靈水依劃了五道傷口,觸目驚心。但是我在意的不是我的容貌,而是被我收入懷中的奏折,我發了瘋地問韓冥救我時有沒有看見那份奏折,可是他卻說救我之時什麽都沒看見,我當場就哭了出來。我現在能擁有的隻有祈佑那份對我的愛,可現在連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東西都不見了,我隻能絕望。


    後來我將自己鎖在屋中,根本不讓韓冥見我,也不敢讓他見我,一張已毀的臉還如何見人?可是他沒有介意我的樣子,一直在身邊安慰我,或許,那一日是他這輩子說過最多話的一天。


    過了五日,我終於能冷靜下來,也想開了,臉隻是一張皮麵而已。可是韓冥卻帶了一位神醫來,其易容之術堪稱天下一絕,目的隻為讓他將我的容貌恢複,我卻拒絕了。


    “姑娘想要什麽樣的臉?”


    “平凡。”


    “還有呢?”


    “隻要平凡。”


    想到那日與他對話後,他無言地望著韓冥的樣子仍覺得好笑,可能他認為世間的女子所追求的皆是美貌吧。但是我不想要,我不想再被人毀一次容,更不想要一張與袁夫人一模一樣的臉,我再也不想被人利用,所以我選了一張清秀淡雅的臉,一段平凡無奇的生活。


    後來我對韓冥說謝謝,他說他是在報答我的救命之恩。我隻是苦澀地一笑,那我是該慶幸那日的決定是正確的吧,否則現在的我早就慘死深山了,世界上再也沒有馥雅這個人。我隻是不舍,我不舍祈佑,哪怕我真的不能再與他相見,每月聽著韓冥帶回來給我的消息就足夠了。


    一年前,聽說皇上病重之日,東宮竟然策動了一場兵變的戲碼,想逼宮於皇上讓其退位。皇上何等精明,早就讓祈佑在暗處布置好一切,在東宮逼宮那一日,大軍突然出動將其一舉拿下。太子千夫所指,皇帝憤怒之下將其廢黜,逐出皇宮永不得歸。而以皇後管教無方為由,將其打入冷宮永不複出。其後身為嫡子的納蘭祈佑名正言順地登上太子之位,半年後皇上病逝養心殿,太子登基為亓宣帝,尊九嬪之首韓昭儀為皇太後,冊封結發之妻杜莞為皇後。


    兩個月後已是桃花散盡,此片桃林長滿了一個個鮮粉嫩白的桃子,挨在牆腳的幾顆竟蔓延出小院。我站在院內聽聞幾聲清脆的聲音由外傳來,細聽此聲應是出自小孩子的口中。我當下就猜到是孩子貪嘴,正想摘那幾個蔓出牆外的桃子。我頓時童心大起,立刻推門而出,幾個孩子一見我出來,立刻想撒腿就跑。


    我不急不徐地喊住他們,“想吃桃子的隨我進來。”而他們也很奇怪地瞧著我,似信非信地站在原地不肯動。


    “進來呀!”我朝他們招了招手,很快他們就朝我奔來,我則牽著他們的小手走進院中。不可否認,我很喜歡孩子,因為隻有孩子的眼神才是最單純無雜念的。隻有在他們的眼中才找尋得到久違的純淨,而我的純淨,早就隨著時間歲月的推移而被磨光,但願這些孩子們能永遠這樣純真下去。


    我從樹上摘下一顆又大又紅的桃子,笑望他們,“你們要是想吃的話,就與姐姐接詩,接對了就能吃,要不要來?”


    幾個孩子用力點頭,我眼波一轉,“榴枝婀娜榴實繁,榴膜輕明榴子鮮。有誰知道下一句?”


    他們都互相對望,皆不知道如何接下去。我這才恍然,他們都還是孩子,哪有那麽厲害能接下去,正想改口換個容易點的,卻見一個約十二歲的男孩舉起手道:“姐姐我知道,這是唐朝李商隱的《石榴》,下一句為,可羨瑤池碧桃樹,碧桃紅頰一千年。”絲毫沒有猶豫地將詩接了下去。我眼前一亮,在這個小鎮上竟然有這麽厲害的孩子。我將那顆桃子遞到他手上,“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展慕天,爹之所以為我取名為慕天,就是盼望著我有朝一日出仕朝廷,慕得天顏。”他接過桃子放在身上用力擦了擦,張嘴就是一大口。


    我輕輕撫摩著他的額頭,一聽他說起慕得天顏我就一陣苦笑。百姓們都夢想著出仕在朝為官,卻不想這朝廷你沒有任何勢力,如何才能找到容下自己的一席之地。除非攀附權貴,依附黨羽,否則定難在朝廷大展抱負。


    當我的思緒飄向遠方之時,數十位官兵竟破門而入,一臉凶神惡煞地朝我走來,許多孩子都嚇得躲至我身後。唯獨展慕天依舊不動聲色地站著,注視著那群官兵朝我們走來。


    “登記你的名字!”為首的粗野男子拿著一本小冊與一支毛筆朝我吼道。


    “為何登記?”我將身後的孩子們護好,就怕他們會傷著這些幼小的孩子。


    他不耐煩地瞪我一眼,口氣很不好地說道:“新皇登基,後宮宮女嚴重減少,皇上有命,於民間征收一批女子進宮為婢。”


    “你們這是在強征。”展慕天竟然比我還快一步,口氣淩厲得根本不像個十二歲的孩子,倒有王者般的氣勢。


    “小鬼,哪輪得到你插嘴,一邊待著去。”他的手一揮,就朝展慕天打去。展慕天用力抓住他的胳膊,張嘴就咬了下去。眾士兵一見此景象,立刻上前將他拖走,卻也費了好大一番力氣,“小鬼,你不要命了?!”那位士兵首領捂住被咬的胳膊,已經疼得齜牙咧嘴,滿臉通紅,可見展慕天下嘴還真是沒留一點情麵。


    我見一個士兵揮手就給了他一巴掌,我氣憤地擋到他麵前,攔住揮之而下的手,“小孩子不懂事,官爺莫計較,我隨你們進宮便罷。”


    宮粉玉砌,希涉紫庭,禁苑奇珍禦花芬,九龍壁彩朱門粉淡殤。


    再次進到亓國皇宮,看到的依舊是這氣派傾世之宏偉大氣,我與一千名從民間征召進宮的姑娘一起被領到關陵殿,一位公公捧著小冊一個一個地念著我們的名字。


    “陳繡繡,張蘭,王冰鳳,李靜。分往鄧夫人之鳳吟宮。”


    “馬香,小玉,趙黛雲,上官琳。分往妍貴人之雨薇軒。”


    “鄭晶兒,白紫陶,陳豔,萬欣欣。分往華美人之紫雅居。”


    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傾世皇妃(出書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慕容湮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慕容湮兒並收藏傾世皇妃(出書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