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納蘭祈佑。”他很沉重地將話說完,後退一步,向我淡淡地行禮,“曾經我說過,不管路再難走我都會陪你走完,如今我隻能送到這兒了。”


    從他嚴肅認真的表情中,已經知道他的意思了,他會保護他的姐姐,永遠不可能再與我站在同一戰線上了。以後……各為其主。看他緩緩地轉身,我深呼吸一口氣笑道:“韓冥,我還欠著你一條命,我會還的。”


    他的步伐沒有停,沉穩地朝前走著。我看著雪花飄灑在他的發間,有些悵惘,迷茫。我與韓冥終究是要走到這一步的……


    “主子,回宮吧。”花夕眼神格外冷靜,似乎根本不受我與韓冥那番對話的影響,我暗暗欣賞起這個花夕。展慕天選的奴才,果然非同一般。


    “不,我們去長生殿。”似乎該去安慰安慰那個喪失愛子的蘇思雲了,都好些日子了,聽說她還沒從哀傷中舒緩過來。


    嗤鼻一笑,邁著悠然的步伐朝長生殿而去。


    第八章死鱔除莫蘭


    長生殿


    燈火微暗,大鼎裏焚著瑞腦香,幽幽散入暖閣深處。揚眉而望,蘇思雲蜷曲著身子倚靠在寢榻間,手中緊緊地摟著一個衾枕,目光有些渙散。


    我將在場的奴才皆屏了去,獨留下我與蘇思雲同在一處。她一見到我立刻衝我大喊:“誰讓你進來的,你給我滾出去!”


    我不怒反笑,移步朝前而去,“蘇貴人為何如此激動,怕我再害一次你的大皇子嗎?”


    一聽我提到“大皇子”她的神色顯露淒慘之色,淚水急欲滴落。我走到榻邊,執起絲帕為其拭去眼角那點點欲落的清淚,“哦,我差點忘了,你已經再沒有孩子讓我害了。”


    聽到這兒,她狠狠地瞪著我,突然丟棄懷中衾枕,起身就朝我撲了過來,雙手似乎想要掐我的脖子。我一個閃身躲過,她重重地跌下了床,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冷眼看著她跌落在地,無力地癱軟著,沙啞地呢喃著:“為什麽?為什麽要害我的孩子……”


    “為什麽?你怎麽不問問自己?”我蹲下身子,單手緊捏著她的下顎,讓她抬起頭來看我,“若你不心懷鬼胎地想要害我,你的孩子會死?”


    她的眼神與我觸碰之時產生了極度的不自然,“你……都知道……”


    我捏著她的下顎的手又用了幾分力道,她一聲呼痛。“嘖嘖,真是可憐,如今的你就像一隻老虎被人去了爪子。與其每日沉溺在喪子的傷痛中,為何不振作起來,為自己的孩子報仇呢?”


    “報仇?”她低低地重複了一遍,慌亂地將與我對視的目光移開,“不行……我鬥不過……”聲音越發地弱小,最後隱遁於唇中。


    “告訴我,一直操控著你的人是誰,在這皇宮中還有誰是你的同黨?”我輕附在她的耳邊小聲地問。她的身子顫抖著,卻始終不肯吐露一個字,我又繼續道:“說出來,皇上一定會為你做主的,他會保護你的……”


    她的目光開始朦朧迷離,目光呆滯,輕輕啟口:“同黨是……”


    “妹妹!”


    一聲擔憂的聲音從殿外傳來,蘇思雲的目光一怔,驀然恢複,聲音也打住。我有些惱火地看著匆匆朝我們而來的楊容溪,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在這個時候來。隻要她再晚來一步,蘇思雲就會鬆口了!


    “不知道辰主子這是何意?乘妹妹思緒混亂之時想對她下毒手?你害了大皇子還不夠,還想害妹妹?”楊容溪衝上前將蘇思雲由地上扶起,摟在懷中輕輕撫慰著。


    “若真要害她,你進來見到的已經是一個死屍了。”我的唇邊劃出一個弧度,悠然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蘇貴人,我還會來的,希望你銘記我剛才說過的話。”


    “等等!”她脫口叫住正欲離開的我,“我可以告訴你全部,但是,有個條件——我要做皇後。”


    離開長生殿我的心情有些矛盾,一路上不停地回想著蘇思雲的那句“我要做皇後”。她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呀,要做皇後?就怕她有命坐上那個位置,沒命從那個位置上下來。


    做皇後?她做夢!


    我的步伐漸漸沉重,花夕不解地問:“主子,您這不是回宮的路啊。”


    “我知道。”沉鬱地吐出一句,輕吸了一口涼氣,滿腹的燥熱也隨之而散去,“我們去禦書房。”


    此時的雪已經停了,借著四周懸掛著的微暗的燭光,整個皇宮都成了白茫茫一片。我呼吸著清甜冷冽之味,心情逐漸開朗,壓抑之態一掃而空。女子最期盼的就是“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可我卻從未盼過,因為身處宮廷,就不要妄想著“一心人”。民間尋常百姓都有三妻四妾者更何況帝王將相?後宮佳麗如雲,我卻日漸老去,祈佑的心又是否能一直在我身上?曾經我要求的並不多,隻要他心中有我,我在他身邊是特殊的就好。可這樣的執念,卻害苦了我嗬。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禦書房,正碰上剛由裏邊出來的展慕天,他輕向我拜了一個禮。


    我低低地應了一聲。


    “皇上心情不佳,主子謹言慎行。”展慕天若有若無地提醒著,言罷便移步而去。我立刻讓花夕去送送展慕天,也好讓她將我這兒的消息告訴他。


    徐公公得我之命進去稟報祈佑,一會兒便出來邀我進去,口中喃喃道:“初有蒂皇妃,後有蘇貴人,現有辰主子……”


    聽他未完之言我頓了頓步伐,側首而望他,“如何?”


    徐公公一本正經地哈著腰,“現有辰主子寵冠後宮。”


    我了然,後提起衣袂掩唇一笑,“公公說話中聽,待我出來重重有賞。”我回首跨進了那一闌朱紅門檻,金磚墁地,光平如鏡。


    滿麵的笑容刹那間沉了下來,後有蘇貴人?嗤鼻一笑,望那一殿的黃龍紗帷帳,最後停留在一幅被裱好的畫之上,此畫不正是那日展慕天在禦花園為我畫的那幅畫嗎……竟被祈佑裝裱起來了。


    燭火皆是通明如炬,我一步步地朝其邁近,畫清晰地呈現在我的眼眶內,右下角被人題上了一行字: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這筆跡是祈佑的無疑。


    當我漸漸沉入思緒之時,隻覺得一個影子朝我籠罩了下來,身子被人由背後摟住,“你怎麽來了?”他的氣息灑在我的發頸間,拂在肌膚上激起粟粒。


    “想你了。”我的臉上再次泛起笑容,慵慵地靠在他懷中,“來的時候我看見展大人從這兒離開了。”


    “與他商議了一些朝政之事。”他的聲音很低沉,聽不出喜怒。若真如展慕天所說,他心情不佳,那我似乎該順水推舟,讓他怒上加怒吧。


    “你似乎想借展大人來打擊韓家的勢力?你不信任韓冥了?”我試探性地一問。


    “我一直都很信任他,隻不過韓家的勢力對朝廷已經構成了威脅,我不得不弄個人出來與他們分庭對抗。”


    我了然地點了點頭,在他懷中轉過身子,輕輕環上他的腰,“祈佑,我剛去看過蘇貴人了,她的情緒似乎不好。”


    “幾個月來她一見到我就哭,問她什麽也不說。如今我看到她哭的樣子就煩,若不是為知道她口中的秘密,我才懶得踏進長生殿。”頭一次聽他口中說起蘇思雲時充滿著厭惡之情,原來如此,蘇思雲與尹晶一樣,隻是枚棋子。她的地位也僅此而已呀。


    “我本想安慰她,由她口中套問出幕後之人……可她卻說……”我的聲音適時地頓住,祈佑忙問:“她說什麽?”


    “她說,要她說出幕後之人可以,但是她要做皇後。”我娓娓而道,時不時地觀察他的表情。果然,他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原本淡然的麵容突然轉為陰霾,目露寒光。


    “她是這樣說的?”祈佑一字一句地道。


    在他懷中我點點頭,“是呀,其實我覺得,若她登上皇後之位,興許她真能……”我的話還未落音,隻覺得他的手臂一緊,僵硬地吐出幾個字:“她做夢。”


    聞他之言我笑了起來,“你不想知道幕後之人了?”


    “不,我寧願多花些時間親自找出幕後的黑手。”他語罷,我不著痕跡地由他懷中掙脫出來,回道:“你是皇上,該如何決定你自己很清楚,我不會幹擾你的決定。”


    後淡淡地轉移了話題,將視線投放在那幅畫之上,手指撫上那幅畫,一寸寸地下移,“‘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是你寫的嗎?”


    他也伸出手,撫摸著上麵那一行: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


    突然間的沉默,我感覺到他的猶豫,此時的他一定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蘇思雲坐皇後之位。不論他的答案是什麽,我都不會介意,因為,自始至終我都沒有期待過自己登上皇後之位。所以,祈佑的任何決定都影響不到我,我隻想找出那個替連曦操控一切的幕後之人。


    “不,皇後之位是你的,隻能是你的。”


    他一語既出,我的手僵在畫上,仰首而望他認真的表情。心中的苦澀仿佛在那一瞬間便蔓延開了,皇後之位我真的從來沒有稀罕過,此時你明明可以利用她的,卻放棄了。若你真是為了我,那為何當初又要選擇利用,將我們兩人的關係逼到如此田地。該利用的時候你卻放棄了機會,不該利用的時候你卻選擇了利用我,這算什麽?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麽?


    我伸手撫上他的手背,“祈佑,好些日子都沒再見到靈月公主了,你能不能宣她進宮,我想見見她。”


    “怎麽突然想到靈月了?”他反手回握著我的手心,雲淡風輕地問。


    “因為我想到祈星……他的死終究是有我的責任。我想見見她,對她道歉……”


    “想來,我也好久沒見到她了。”他沉思片刻,才道,“好,找個時間我叫韓冥攜靈月進宮見見你。”


    宮中日漸透出喜慶的氣氛,再過數日便是除夕之日,又將是個豐足的新年。近日來的大雪不斷降落,寒意越發濃,正應了那句“瑞雪兆豐年”了。而庭院內早已是白茫茫一片,樹上更是光禿禿略顯淒涼。換了在昱國,冬日裏還可以望望梅,而今隻能麵對這鵝毛大雪簌簌飄落,將禿枝裝扮得如銀裝素裹。


    長生殿應該是萬梅齊放吧,至今為止我還沒真正見過長生殿的梅盛之景呢。想必此時蘇思雲定然站在梅樹之下觀賞那撼動人心之景吧。


    說起蘇思雲,自上回我“安慰”過她之後,她出奇地恢複了以往的神采,時不時打扮得貌美脫塵朝養心殿跑,而祈佑對她的寵愛依舊如常。宮人都竊竊私語地討論著昭鳳宮與長生殿的主子,誰更得皇上的寵愛,也好借此討好奉承。當然,最後討論的結果是蘇貴人比較得寵。第一,祈佑去得最多的地方仍舊是長生殿;第二,我隻是個“辰主子”,根本沒有品級。


    而上次蘇思雲和我提過的封後之事,誰也沒再提起過。或許蘇思雲當時也就隻是為了敷衍我,讓我不再繼續追問奸細之事而隨口胡謅的一句玩笑話罷了。蘇思雲是個聰明人,深知自己奸細的身份不可能居於高位,對這名分之事也從不向祈佑爭執討要。


    而韓家與展慕天在朝廷中已經形成了兩股勢力,記得半月前亓國邊境突然湧現出一股能對朝廷產生威脅的軍隊,祈佑當下就派展慕天領兵而征。展慕天不負眾望,僅僅用了不到十日的時間就將其剿滅,捧著那名首領的首級歸師。皇上龍心大悅,賞了他一座府邸,專門設宴養心殿為他慶功。可見祈佑對他的信任與寵愛之程度,早已經超越了一般的君臣關係。


    這展慕天一立功,朝廷內私下對他年幼便位居高官的質疑言論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百官的巴結討好。這後宮對他年少英傑之事也誇得神乎其神,就連心婉與莫蘭也時不時地對我提起。


    見到展慕天在朝廷中的勢力日漸擴張,開心之餘也心存憂慮,韓家的勢力早已經根深蒂固,要與之分庭抗爭是一大難事,展慕天要萬事小心才好。相信韓家已經知道祈佑重用展慕天的原因是為了牽製他們,定有所顧忌,不敢明目張膽地對付其勢力,希望展慕天能在此刻爭取到有利的時間,培植好自己的勢力,這樣才能穩坐朝綱。


    “主子,靈月公主在外求見。”花夕高聲唱宣道。


    一聽靈月公主來了,我的思緒一定,立刻道:“快請。”這盼了半個來月,她總算是安全來了。想必韓冥是一直在找著借口推托祈佑,而今再也找不到好理由來推托,故而才勉強準許她前來。


    靈月跨過門檻向我走來,神情如大病初愈般顯得格外蒼白,步伐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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