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我們本事比你大。”風兼明大言不慚,“你先說好什麽時候把從雲接回來,這是香姨答應了的,徐致你也親耳聽到了對吧?”


    “恩。”徐致點頭,看著南宮秀,“香姨可是從不說假話的。”言下之意則是作為她丈夫的侍衛統領南宮大人卻是完全相反。


    香儀當初三年期滿可以出宮了,但臨到頭卻是大哭著說舍不得離開清徽君和青王,於是繼續留在宮中,而南宮秀到底是沒能抵擋住小姑娘的綿綿情意,五年前和香儀成親了,翌年生下一子,取名南宮從雲。他的師父柳重淵柳大俠,聽說小徒兒當了爹,便寫信來,說晚年寂寥,想要嚐嚐含飴弄孫的滋味,於是孩子斷奶後便送到了柳家莊,如今也長到四歲了。


    而風兼明自從小時候報過養得白白胖胖的南宮從雲後,便對小嬰兒念念不忘,覺得那是他捏過的最肥最軟最嫩的臉蛋兒,一直想要重溫那種滋味,於是時不時遍念叨著要把小從雲接回來。


    “從雲是我和你香姨的兒子,我和她一人一半,她答應了而我沒有答應,所以算不得數的。”南宮秀笑眯眯地看著風兼明。雖然還小,但已可看出未來的青王殿下長得極像他的父親久遙,隻一雙斜斜上挑的丹鳳眼卻是像足了他的母親風獨影。至於個性嘛,其聰慧刁滑完全不似父母,就連熟悉如南宮秀,有時看著也隻能對自己說,小孩子嘛,還沒定性,長大了才知道。


    風兼明卻眼珠子一轉,道:“南宮叔叔,你到底接不接回來,你要是不接……”他把小手背在身後,微側頭睨著南宮秀,不用問,這姿勢眼神肯定是學他母親風獨影的,奈何小胳膊短腿再加圓滾滾的臉蛋兒,怎麽也沒法展現出鳳王殿下冷傲威嚴的姿態來,隻逗得南宮秀暗地裏忍俊不禁。


    “我要是不接如何?”南宮秀問。


    “那我就要我娘派人去柳家莊接人,到時候,哼哼……”風兼明向徐致


    抬了抬下巴。


    徐致會意,馬上便彎腰駝背,一副老態龍鍾的模樣,顫顫巍巍地跪下,“草民……咳咳咳……草民接詔……咳咳咳……”


    “南宮叔叔的師傅很老了吧?唉,要老人家下跪真是於心不忍呀。”風兼明憐憫地歎息。


    “唉喲!老頭子我骨頭給折了!”徐致馬上配合著倒在地上,抱著一條腿呻吟著,“唉喲!好痛啊!徒兒,你這不孝的徒兒……”


    南宮秀額角跳起青筋。他要收回前言,根本用不著長大,現在就可以確認這就是個小渾蛋!他南宮秀這輩子放棄了做逍遙大俠為風獨影賣命,難道他的兒子也做不成大俠,也難逃風兼明的魔掌不成?


    “南宮叔叔,隻有兩個月了哦,趕緊著哦。”風兼明拍了拍手,踢了踢地上的徐致,“別裝了,快起來,我們回書房去,也不知你三哥給我們抄書抄得怎麽樣了,待會我娘可是要檢查的!”


    徐致一骨碌地爬起,“放心吧,我三哥那手藝,仿誰就像誰,連我爹都分辨不出,何況你娘。”


    “笨!你爹那眼神能跟我娘比嗎?”


    “倒也是,你娘那眼神比我爹可怕多了。”


    “那不叫可怕,那叫威嚴!”


    “那我爹那眼神也叫慈祥……”


    南宮秀目送兩個小混蛋飛快地跑出花園,這爬樹搗蛋、受罰抄書他小時天天要做的事,仿佛還在昨天啊,可今天卻已是兒侄輩在做了,他驀然間覺得自己老了,心頭頗有些淒淒然也。


    青州青王宮裏,風兼明覺得自己九歲的生辰禮物已經是十拿九穩了,而在遙遠的帝都裏,卻有人在為壽辰如何操辦而發愁。


    帝都皇宮。


    馨寧宮裏,鳳妃正在與北璿璣商量,如何安排下個月皇帝的壽辰。


    雖然東始修一直未曾立後,但他一向欣賞鳳妃的為人,所以這些年來一直由鳳妃掌管後宮之事。


    北璿璣入宮亦有十多年了,雖不曾生育子嗣,但東始修對他的寵幸卻一如往昔。這麽多年過去,她除了每年去趟華門寺上香祈福外,便隻安安靜靜地守在她的翠樾宮裏,偶爾去花園轉轉,從不去主動結交其他妃嬪,從不滋事,怡然自得。因此,鳳妃倒是有些欣賞她的為人,慢慢與她走得近了些,又是宮中雜事太多,也請北璿璣幫襯一把。北璿璣倒不推脫,盡心幫忙,幫完了又退回原位,並不與她爭奪掌宮之權。


    “每年陛下的壽辰,我等都是盡心操持,隻是陛下卻不曾盡興開懷過。”鳳妃輕歎道,秀麗的臉上已有時光飛逝後留下的痕跡,“所以這回想找妹妹商量一下,看如何安排才能讓陛下喜歡。”


    北璿璣默然片刻,道:“其實想要陛下盡興開懷,隻需七人走到他麵前。”十多年過去了,她依然美豔如昔,眉梢眼角的細紋隻為她增添歲月的風情。


    聞言,鳳妃怔了怔。


    她當然明白北璿璣言下之意,也知道那七人指的是誰,隻是……想到那七人,便會想起當年梁氏、鳳氏的崩塌,盡管十多年過去,可鳳妃作為鳳氏的女兒,又怎能忘記兄長的死,怎能忘記家族淪落之淒涼,所以每每想到七人,她都心有餘悸。


    北璿璣見鳳妃沉默,輕聲道:“前天臣妾給陛下梳頭,發現陛下長白發了。”


    這話輕緩,落在鳳妃耳中卻如重錘砸在胸口,她驀然抬眸,震驚地看著北璿璣。


    東始修如今四十有六,雖說年近半百,但他身姿挺拔,步態矯健,在她眼中依然是當日她嫁的那個偉岸無倫的英雄,她怎麽也無法想象她的英雄會白頭。


    北璿璣轉頭,目光卻穿過門口,落向殿外空曠的石地,幽幽地道:“十多年過去了,陛下有了白發,他們大約也都老了。”


    鳳妃側首,望向對麵的銅鏡。


    銅鏡裏,曾經的花容月貌已被歲月滄桑淘取青春年華,時光從不厚愛誰,從不為誰而停留,它匆匆走過十多年,帶走了一代人的風華,那七人又怎能例外。


    許久,她才喃喃道:“如今他們都是一方諸侯,各有國事在身,要請他們齊聚帝都,怕是不容易。”


    北璿璣聽了她的話,隻是淡淡一笑,道:“姐姐何需操心這些,若陛下想見七王,他們無論在哪都會來的。”


    鳳妃默然。


    當夜,東始修駕臨馨寧宮。


    就寢時,鳳妃為東始修寬去衣裳,再為他取下發冠解開發髻,頭發放下後,她伸手摸索著,果然黑發裏夾著幾縷銀絲,一時手顫,心頭惻然,幾乎忍不住掉淚。


    “怎麽了?”東始修轉頭看她神色不對。


    鳳妃忙收斂心神,掩飾道:“臣妾是在想下個月陛下壽辰的事。”


    “這有什麽好想的。”東始修掀開被子躺在床上,與鳳妃都是老夫老妻了,沒什麽顧忌講究的,來此也隻為安穩睡一覺,“隨意擺桌酒席,大家吃喝一頓就是。”


    鳳妃脫了鞋上床,卻不睡,坐在床上看著闔目躺著的東始修,許久,她輕輕問道:“陛下,臣妾想......今年的壽辰請七王回來一起慶賀如何?”


    聞言,東始修驀然睜開了眼睛。


    鳳妃說出來了,倒是心裏輕鬆了些,也躺下身子,道:“臣妾也十多年不曾見七妹和幾個兄弟了,而且四弟、八弟和七妹的兒子陛下也都沒有見過呢,七妹的兒子今年也九歲了吧?他的生辰好像就差陛下一個月。”


    東始修鋒利的目光漸漸柔軟。


    “陛下,您也想見他們是嗎?”鳳妃頭輕輕偎在東始修肩上。


    東始修未答,隻是那晚,大東的皇帝徹夜未眠。


    十二年了......已經整整分離了十二年了,他怎會不想念他的弟妹們!


    在當年下達封王的詔書時,他們心中便已清楚,他們八人注定分離,此生再難相見,又或此生再也不見。


    分開這些年,彼此天各一方,都身為一州之王,國事纏身是一因,不想朝中再生事端是一因,害怕相見便不肯再分離是一因......因著種種,他們十二年不曾再見。好在常有書信往來,聊慰彼此思念。


    而此刻,當鳳妃提出請七王回來為他慶壽,隻恨不得立刻見到就好!


    翌日,從帝都發出七道詔書,分別送往七州。


    七天後,七州之王都接到了帝都的詔書,當詔書宣讀的那一刻,十數年滄桑早已練就萬事於前神色不動的七王,七張雍容威嚴的臉上,都難得地露出激動與歡喜。


    那一天,天各一方的七王,卻有著同一種心情。


    鳳獨影回到鳳影宮時,久遙已得知了消息,這會兒隻看她分外明亮的眼睛,便可知她此刻喜悅的心情。


    “阿影,打算哪天啟程?”


    “雖說離大哥壽辰還早,但這路上又不比大軍奔行,就算輕車簡從,怎麽著也需二十來天的樣子,所以打算五日後即啟程。大哥的壽禮是早就準備好了,但既然這次要親自去,宮中幾位嫂子,還有天理他們幾個侄兒侄女也需要帶幾樣禮物,這幾天還得準備著。”


    “記得把你和兼明的冬衣也帶上,你們大約在帝都還得住上些時日,這眼看著就要入冬了。”


    “嗯。”


    兩人言語裏,一個並未說要同行,一個也並沒要求一起去。


    這十年來,兩人相守相伴,早已有了默契,心意相通。


    他與她是恩愛夫妻,他會協助她治理青州,但有一件事卻絕不會改變。


    他不會再踏上帝都,不在見她的兄弟--也是他的仇人。


    “男工正並兼明逼著要把從雲接回來,這下要去帝都了,兼明大約不會再記掛著從雲娃娃的事,南宮也能喘口氣了。”久遙想起那日南宮秀向他吐苦水的摸樣就暗自好笑。


    鳳獨影輕輕一笑,“這孩子,難怪這幾天老向我打聽柳家莊在哪裏。”


    “再過些年,兼明長大了,你我便可將這青州交給他。”久遙伸手拉她在窗前榻上坐下,“到時我們便可以逍遙天下去了。”


    “嗯。”風獨影依靠在他的肩上,“我答應你的,我們老了時就什麽也不做,隻管去看天下沒看過的美景。”


    十年的歲月,他們並沒有老去,他們隻是更為成熟,更加恩愛。


    久遙雖不曾臨朝理政,但群臣皆知他默默輔佐青王之功,比之國相亦不差矣,百官尊敬他;他雖不是青州之王,但青州的百姓愛戴他,溫和親切的清徽君就像他們的子侄、兄弟、朋友,他們發自內心地喜歡他,更不用說天下學子對他的羨慕,他已不再隻是風王的夫婿,他是天下人敬仰的清徽君。


    而風獨影則越發的從容大氣,曾經明利冰冷得令人一見便心驚膽寒的眼睛,如今溫潤內斂裏透著渾厚的凝重,她的人亦不再像一柄鋒芒畢露的寶劍,而是收入鞘中的神兵,雖光華盡斂卻望之自有雍容凜然的氣度。


    歲月匆匆,紅塵滾滾。


    有些人從容地邁步前行,有些人茫然地徘徊後退


    元鼎十六年十月。


    大東的七王自元鼎四年封王離都後,第一次重聚帝都。


    他們帶著激動歡喜的心情而來,帝都裏也有很多人迫切地等待他們的到來。


    十月初七,未時。


    青州青王車駕抵達帝都,帝城西門,大東五皇子興王東天珵親自迎接。


    風獨影攜風兼明下車,看到城門前佇立於眾臣與侍從中的英挺青年,有瞬間的茫然。


    “七姑!”


    東天珵激動地喚著,看著那襲一如記憶中皎潔的白衣,看著那一如記憶中風姿如風的女子,頓時眼眶一紅,幾乎要失態哭出來。


    “天珵,你都長成大人了。”風獨影忍不住感慨。當年她曾手把手教著練劍的幼小孩童,如今卻是站著比她還要高的青年。


    “七姑!”東天珵上前幾步,看著風獨影溫柔凝視他的眼眸,終是忍不住目中熱淚盈眶,雙膝一屈,跪在地上抱緊風獨影的腰,“七姑……這麽多年,侄兒很想你。”


    “天珵,你都是開府封王做了父親的大人了,快起來。”風獨影亦眼眶濕潤,抱著腰下的青年,如同他小時一般輕輕撫了撫他的頭,然後扶他起身。


    東天珵長吸口氣抑住眼淚,才站起身來。


    風獨影拉過風兼明,“兼明,這是天珵哥哥。”


    風兼明眨了眨眼睛看著東天珵,這個哥哥肯定會對他很好的,他喜歡這個哥哥,於是很脆地叫一聲:“天珵哥哥。”


    “哎。”東天珵立即應到,看到他那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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