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真的要看嗎?”那個男家丁有些緊張的問道,畢竟夫人剛生完孩子,身體非常虛弱,要是就這麽被嚇病了可怎麽辦?他一個小小的家丁,哪裏承受的起那麽重的罪責?


    可縈也沒有理會男家丁的話,她隻是出神的看著眼前的孩子,眼前正用灰色的粗麻布裹著的嬰兒,便想也沒想就點了點頭,雙手急切的伸向那塊粗麻布……


    隻是在掀開的一刹那,可縈本就沒什麽血絲的臉瞬間變得更加蒼白,隻覺得眼前一黑,身體控製不住的往前倒去……


    “夫人!”


    幸好,身邊的兩個丫頭眼明手快扶住了她,不然這一倒,她們的小命也就堪憂了。[.超多好看小說]


    “夫人!夫人……您沒事吧?奴婢這就扶您回房。”一直扶著自己的丫鬟擔心的說道。


    可縈已經沒什麽力氣了,半個身子全然依靠在旁邊的丫鬟身上,才勉強可以站立。剛剛才生完孩子,那麽快就下床走動,而且還是個還未經人事的女孩子,這讓她的身體怎麽承受的了呢?雖說這個地方可縈不認識,或許就如同剛才在那個怪物的書房一樣,或許自己終究也會離開這裏,但剛才那種感覺確實真真實實存在著的,而眼下,自己辛辛苦苦生出來的孩子,自己還沒來得及看一眼的孩子,竟然就這樣沒有了呼吸,這讓她如何承受這樣的打擊?


    當可縈看到孩子的一瞬間,她便已經明白,自己的孩子早在肚子裏的時候,就已經是個死胎了……因為這個被穩婆叫做“鬼胎”的嬰兒,在現代社會裏,被稱作“花斑胎”。或者叫“醜胎”或“胎兒魚鱗病”,這是一種罕見的常染色體隱性遺傳。據稱,這種患兒在出生時,全身都會覆蓋角質性鎧甲狀斑塊,麵容酷似醜角。[.超多好看小說]而大多患兒為死胎,或在生後因吮乳、呼吸受限,以至於在數天或者數周內死亡。


    關於這種罕見的病例。可縈也隻在書本裏看到過,而且這種病根本就沒有醫治的方法。況且,方才孩子在出生後,根本就沒有哭鬧,所以可縈也就很肯定,自己的孩子是個死胎……


    從不知所措、驚恐,到適應、期待。然後再是欣喜、激動。最後痛心疾首。絕望……


    短短的時間內,可縈仿佛經曆了一生中所有該經曆的情緒。試想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要擁有怎樣的胸襟、閱曆和意誌,來接受並消化這些打擊?


    可縈隻是呆呆的站在門口,如同雕塑般一動不動,任憑刺骨的寒風吹亂她的發絲,而她卻隻穿了一件薄薄的內衣……


    “夫人?”身邊的丫鬟輕聲問道。


    隻是可縈仍是像沒有聽見似的。眼神空洞的看著前麵,而方才的那個男家丁早已經抱著孩子走了,本來熱鬧非凡的院落裏就隻剩下她們主仆三人了。


    兩個丫鬟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眼中都看到了擔心與無奈。擔心的是她們夫人的身體,而無奈的,則是她們的地位……可以說是從高高在上一下子跌到了穀底,她們可以想象,從今往後,其他幾位夫人的丫鬟會如何嘲笑她們,甚至會合著夥兒的欺負她們……雖然心裏很不甘心,但夫人的鬼胎已是個不可改變的事實,她們也隻好認命了。


    “我們進去吧!”不知過了多久,可縈才淡淡了說了這麽一句話。


    晚上,遣走了兩個丫頭,可縈腦袋空空的躺在了床上,這一天所發生的事情,竟讓她對人生產生了迷茫。


    這與之前一次有著本質上的不同。因為前一次,可以說和她真實世界裏的情形並沒有過多的出入,同樣也是到了一處奇怪的地方,看到別人的陰謀,不同的,是她最終被殺了而已!但是這次,卻是心靈和肉體上的雙重疼痛,而且是母子連心般的痛,刻骨銘心!但是可縈卻沒有戀愛過,更別說婚姻了……所有今天的她,等於是跳過了戀愛和結婚、以及十月懷胎的步驟,直接跳到了生養,這讓她的內心怎麽能承受的住如此跳躍般的變化呢?


    我到底該怎麽做?我還能做些什麽?我什麽都沒了……這裏是哪裏?我再也回不去了,是嗎?


    可縈怔怔的望著頭頂上雕工精益的木梁,一串串問題在腦海中飄蕩著,可她卻沒有任何精力去解決、去推理!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會冷靜下來,仔細分析當場的情況,然後實施對自己來說最有利的方案,因為自己始終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身份來看待事情的,可是眼下,那種母子連心的感覺,卻讓她不得不深陷其中……


    當局者迷!


    此時的可縈仍舊沉浸在喪子之痛中,絕望就像是墨汁滴進水中似的,肆無忌憚的綻放著……


    隻見可縈慢慢撐起了身子,吃力的下了床,在幾個櫃子裏挨個兒的尋找著什麽。很快,她便找到了一把用紅繩纏著把柄的剪刀,然後猛然朝著自己肚子上捅去,在鮮血染紅了衣裳的一刹那,她如同解脫般欣慰的笑了。


    ……


    晦暗而陰雨綿綿的天空,慘白的民房與擺放相同的布置。


    嗬嗬!我又回來了嗎?可縈麵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想到自己剛剛來到這裏時的驚恐,第二次來到這裏時的淡定和理智,而現在已然是第三次站在這裏了,她心中除了平淡,似乎再也激不起任何情緒了,那心中撕裂般的疼痛,她到現在還是沒有緩過來。


    難道,她要在這裏一直這樣輪回下去嗎?


    隻是一瞬間,可縈像是突然明白那個路牌上寫的“輪回路”到底是什麽意思。


    輪回……輪回!是不是這條路,將會有永遠經曆不完的人生呢?那如果她不想再走“輪回路”了,而是想走“生”路了呢?


    可是這個“生”又是什麽意思?“輪回”不就是一次次的“生”嗎?而她現在明明“生”著,還要再怎麽“生”?


    可縈隻覺得自己陷進了一個迷宮,而且是越陷越生,像是永遠也找不到出口似的。


    這一次,她就像“無臉人”一般,沒有任何表情的混在人群中走著,而步伐也漸漸同他們一樣,沉重而又機械,似乎對以後的事情再也提不起任何的興致。


    慢慢的,渾渾噩噩間,她像是走到了那個路牌下麵,再次抬頭,仍舊是“輪回路”和“生”,而她到底該選哪一邊?


    茫然垂下頭,可縈隻覺得自己腦海裏白茫茫的一片,就像一團黏糊糊的漿糊一樣,就像想要理清頭緒,卻發現無從下手。


    抬頭看了看眼前的窗戶,可縈突然驚恐的發現,她那麵無表情的臉竟有了些細微的變化。眼神沒有了往日的神采奕奕,小巧的鼻子有些塌陷,而嘴唇比以前小了一點點,雖說這些變化微乎其微,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就看不出來,但要說天下誰最熟悉自己的臉?那肯定就是本人了!所以可縈沒有任何的懷疑,在從玻璃窗上看到自己的變化時,心裏震驚萬分。


    我的臉……怎麽會這樣?


    可縈因刺激,稍稍精神了一點兒。抬手摸向自己的臉頰,她發現更讓她奔潰的是她的皮膚。照理說,二十多歲小女孩的皮膚應該是紅潤、飽滿的,而此時,可縈臉上的皮膚確實鬆弛、皺巴巴的,沒有任何的彈性。


    可縈就這麽越來越恐懼的看著玻璃窗上的自己,看到自己旁邊一個個走過的“無臉人”,瞬間,腦海中就如同霹靂劃過一般,神色異常震驚的再次看向玻璃窗上的自己,莫非……自己臉上這些細微的變化,竟是要慢慢變成和這些“無臉人”一樣?


    想到這裏,可縈隻覺得一陣恐慌,難道她要在這永遠沒有時間的地方永存下去?


    不!


    她不要待在這裏!


    可是,她該去哪裏?她又該如何走出去?


    迷迷茫茫間,她的腳步似乎又跟隨著“無臉人“朝著前方慢慢走去……


    “可縈!可縈!”


    似乎聽到有人在叫她,她想回頭看看,卻隻看到身後源源不斷的“無臉人”走來,她也被擁擠的人潮逼著向前走去。


    “可縈!回頭,我在你後麵……”


    急切的聲音再次響起,可縈確定這次沒有聽錯,隻是剛停下的腳步,又被後麵的人擁著往前去了。


    突然,手臂被人用力的一扯,一股酸麻的感覺頓時讓她心神一震。隨著對方用力的拉著,可縈竟被硬生生的從“無臉人”堆裏拉回到了路牌下。


    “喂!可縈,看著我!”


    聽著眼前焦急的聲音,可縈茫然抬頭,看到站在自己眼前的,竟然是一個非常漂亮的男人……驚訝之下,她的眼睛竟也久久凝視著他,就像是看呆了一樣。


    她有些不明白了,自己怎麽那麽快就進入另一場遭遇了呢?她還沒跳那黑乎乎的水呢!這是不是來的太快了?


    看著可縈近乎呆滯的眼神,男人眼中的焦急更是添了幾分,雙手用力搖了搖可縈的肩膀,近乎用吼的聲音大聲說道:“可縈,醒醒!別再走那條路了,走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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