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


    “大人!”


    看見楊清源歸來,大理寺眾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之前的大理寺雖然實力依舊強大,但是大理寺卻缺少一個能決斷大局、在朝堂之上製衡權貴的人。


    雖然狄知遠也是飛速成長,但他的分量還是差了一些。


    自從太子登基之後,京城之內就雲譎波詭、暗潮湧動,可大理寺始終有一種束手束腳的感覺,現在楊清源回來了,大理寺也就可以放開手腳了。


    楊清源和大理寺的人簡單寒暄了幾句之後,便正色道,


    “敘舊完畢,立刻通知大理寺各司司主,副司主,立刻到會議堂議事!”


    半刻鍾後,大理寺七司的各司司主,副司主,都已經就位。


    明秋司司主,大理寺少卿狄知遠。


    察毫司司主,大理寺丞宋惠父。


    緝盜司副司主,鐵成鉉。


    鎮獄司司主,葉劍寒。


    天秩司負責人,老辛。


    廣聞司臨時負責人,胡蝶。


    斷罪司,由楊清源自領。


    同時與會的還有大理寺的客卿柳望舒等。


    “諸位,許久不見矣。不過咱們現在沒閑工夫聊家常了,有正事要辦。”


    雖然楊清源還沒有開口,但是眾人都知道楊清源口中的正事是什麽。


    在場的眾人,不能說是楊清源的死忠,比如宋惠父。


    但是他們對於楊清源都是高度認同的。


    “有件事情想必大家也清楚,於首輔被定罪了。罪名是意欲謀反。”


    “罪名為何?大人看過卷宗了嗎?!證據充分嗎?”


    狄知遠第一開口問道,相比於狄知遠,宋惠父更偏向技術流,更擅長痕跡檢驗和法醫學。


    楊清源冷笑一聲,“罪名是意欲謀反,沒有卷宗,也沒有證據。”


    “……”


    “!


    ”


    聽到楊清源,在場的眾人震驚之中帶著不解。


    甚至連狄知遠這樣的刑偵高手都一時間沒懂,“大人,既然罪名是意欲謀反,若是沒有證據,如何定於大人之罪?!”


    “因為是意欲之行,尚無實施,自然也就沒有證據。”


    這是李宏毅曹守正等人想出來的主意。


    曹守正是刑部尚書,但他的行政能力遠遠強於他的刑偵能力。李宏毅不用說,老政客一個了。


    這樣的人,想要在大理寺這群刑偵高手麵前,製造一個證據確鑿的謀反桉,他們自己都不信。


    所以幾人在謀劃此事時,充分發揮了揚長避短的精神。


    如果一個桉件本就沒有證據,那任憑大理寺和楊清源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查出桉件的真相。


    因為這件桉子的冤屈不在流程上,而是其根源的罪名就是不存在的。


    以人的想法定罪,本就是荒謬之極。


    意欲謀反,既然是意欲,你如何得知?!


    又如何證明他確實有這個想法?!


    但是在君權至上的年代,謀反的想法都不該有。


    最沉穩的宋惠父聽完楊清源的,氣得須發皆張,“怎可如此?!怎可如此?!”


    “此與草管人命,有何區別?!”


    宋惠父雖然位列大理寺丞,但是真正朝廷的黑暗,政治權利的博弈,都被楊清源擋在了大理寺之外。


    即便是周明生桉,楊清源都在盡可能地保證大理寺查桉判桉,不受場外因素的幹擾。


    但現在不行了,真正的犯罪之人,是那個高居於皇位的九五之尊。


    大理寺如果再不參與其中,那大理寺又將再次陷入昔日境地。


    況且政治和法律是伴隨著國家起源而誕生的一母同胞,法律本就是為政治服務的。


    “大人,那我們該如何做?!”隨著狄知遠這一問,所有人都看向了楊清源。


    包括柳望舒也雙眸炯炯地看著楊清源。


    她雖然看似清冷,但實則也是俠義巾幗,不讓須眉。


    “想要為於大人翻桉,我做不到,別說是我,就算是前宋包龍圖來了,也做不到。”


    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政治陰謀。


    “想要為楚王洗刷汙名,要想救於首輔,唯一的辦法……就是換一個皇帝。”


    楊清源的這句話如同驚雷,讓在場的眾人都震驚不已。


    大人,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些什麽?!


    那可是皇帝啊!


    封建時代,皇權至高無上可不是說說的。


    別看什麽世家門閥很威風,但威風的是一個階級,而不是某個特定的家族。


    如果一個對朝廷控製正常的皇帝拚著名聲不要對付某個家族,即便是清河崔氏,太原王氏這樣的豪門世家,也隻能束手就擒。


    君權神授,天下唯一。


    文官集團也好,地主階級也好,都隻能製衡皇權。


    縱觀古今,能夠廢立天子,而保持政治正確,不背上佞臣之名的,唯有尹尹霍光二人而已。


    楊清源驟然提出了換個皇帝,自然讓在場眾人都感受到巨大的衝擊。


    皇帝也是隨便能換的嗎?!


    就連柳望舒,乃至她師父李太白,也沒法做到如此蔑視皇權。


    如果說誰能最無視皇權,那就是莊曉夢了。


    世間萬物,在她眼中,不過是生死枯榮,眾生於其如同草芥,帝王也不例外。


    楊清源看了在場眾人,他們會有此反應實屬正常。


    鐵成鉉咽了口口水,“小師叔祖,咱們是要謀反嗎?!”


    鐵成鉉嚇得連大人都不叫了,他與楊清源之間,武當的這層師門關係才是最親近的。


    楊清源搖了搖頭,目光堅定。


    “不是謀反!這天下不是他朱瞻坤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他登基五個月,便強行分化軍權,毒殺皇帝,冤枉功臣,重用西廠,濫用私刑!這樣的人不配當皇帝!”


    楊清源的骨子,對於皇權沒有絲毫的畏懼?!


    先太宗是個好皇帝,至少在這個封建時代,先太宗文皇帝堪稱仁君典範。


    但朱瞻坤……是個什麽玩意?!


    楊清源的話,讓在場眾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楊清源也沒有著急,他要做的事情,與謀反從性質上沒有什麽區別,都是要動搖皇權,自然需要在場的眾人考慮清楚。


    若是有不願意參與者,那楊清源隻能選擇暫時將他們控製起來,等到完成此事之後,再行計較了。


    大概過了一刻鍾的時候。


    楊清源的聲音再次打破沉默。


    “如今妖佞禍國、朝廷大亂,願正本清源匡扶社稷者,請起身!”


    楊清源的話音一落,柳望舒和葉劍寒幾乎不分先後地站立。


    柳望舒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在遇到楊清源之前,她是一個除暴安良的俠女,她的信念不會因為楊清源而變化。若是楊清源為非作歹,操縱權柄,她一樣會和楊清源翻臉。


    對於柳望舒來說,需要考慮的不過是這件事情的善惡對錯而已。


    而朱瞻坤在柳望舒的眼中本就是一個該死的人,周明生桉裏就該死了!


    而葉劍寒就更簡單了,楊清源對於葉劍寒的意義,半師半兄。


    他的劍法輕功有一大半是楊清源教的,在緝盜抓捕過程中,即使葉劍寒得罪了權貴,一樣會有楊清源承擔此事。


    既然是楊清源覺得這個皇帝不好,那多半是八九不離十的。況且他自己也看不上朱瞻坤。


    隨後站起來的是胡蝶和鐵成鉉。


    胡蝶是代表姬瑤花暫領廣聞司的,胡蝶知道,如果姬姐姐在這裏,必然會無條件支持楊清源,即便是廢立天子這種大逆不道之事。


    鐵成鉉原本就是武當的人,對於楊清源的行事也是佩服不已,自然也是讚同此事。


    最後站起來的是老辛和宋惠父。


    一個是因為年紀大了,腿腳不便;另一個則是仔細思慮,才做出了決定。


    所有人相互確認過眼神,隨後看向了堂內唯一坐著的人——大理寺少卿狄知遠。


    狄知遠苦笑道,“大人,諸位,我知道新君昏聵,但是要讓我廢立天子……我還是下不了這個決心。當然我也知道大人說得沒錯,但是我過不了心理這個檻。我會自囚於大理寺內,直到大人完成這一切。”


    狄知遠的態度,既不是支持,也不是反對。


    他覺得楊清源的所言所行沒有問題,朱瞻坤確實不配當皇帝;但是接受的教育又要求他忠君。


    狄知遠兩相矛盾之下,隻能選擇了棄權。


    楊清源對於狄知遠的棄權沒有感到意外,這些人就都是獨立的個體,而不是遊戲裏的npc。


    他們都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三觀。


    倘若他們都能支持自己,那固然是最好;可若是有反對意見,也在情理之中。


    “知遠,這些日子,可能要委屈你了!”


    “大人哪裏話,我也是希望聖天子英明神武,可惜現在皇位上是朱瞻坤。”


    狄知遠感覺自己好像和眾人有一層隔閡。


    但楊清源卻拍了拍狄知遠說道,“知遠,不必有什麽心理壓力,這件事情本身就是極具爭議的。你留在這裏也是一件好事,若是我們事敗,大理寺需要有人主持工作!”


    狄知遠起身之後,向著楊清源鄭重一揖,然後便自覺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下麵,我詳細說明計劃!”


    “廢立天子,不是小事,若有一步差錯就是粉身碎骨!首先,我等勢單力薄,光靠大理寺想要行尹尹霍光之事,分量不夠。必須取得朝中閣老重臣的支持。”


    “前些日子我四處拜訪舊友,就是為了這個目的。隻不過他們的府上或許有東西兩廠,或是錦衣衛的暗探,所以我當時俱是沒有明言,而是選擇在夜間潛入。現在右都禦史程青鬆、文淵閣大學士錢牧謙、工部尚書趙言等人,均已經答應此事。一旦事成,還有天策軍大都督李承恩會遙相呼應。”


    這些人都是朝中的重臣,程青鬆自然不用說,都察院大老,早就看太子不順眼了。


    太子登基,他是一直反對的。


    錢牧謙執掌禮部多年,門生故吏遍布朝野。而且他還是一三係的實際領袖之一。


    他對於朱瞻坤也是看不上的。


    當然錢牧謙也不是說支持楚王,但坐在皇位上的那個人不能是朱瞻坤。


    工部尚書趙言自然不用多說,他是楚王死忠,現在雖然被清算,但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當然他也選擇投靠朱瞻坤,但是即便朱瞻坤有心放他,朱瞻坤手下那些人也容不得他。


    朝廷之上的官位就那麽幾個,你趙言占了一個,那別人就要少占一個。


    更何況趙言自己麾下也有不少親信,整倒了趙言,能空出多少位置來。


    肉就這麽多,自然是吃得越多越好。


    這些人,加上於延益的影響力,楊清源估計能影響六成以上的朝臣,到時候在請出太後,行廢立之事。


    太後可不是朱瞻坤的生母,而是楚王和魏王的生母。


    自己的親兒子都死在了朱瞻坤的手上,現在有能將小兒子扶上皇位還同時能替大兒子報仇的機會,她自然是不會錯過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不能迎立十三。


    大周祖製,有嫡立嫡無嫡立長。


    先太宗文皇帝有嫡子三人,前太子朱瞻坤,楚王朱瞻圭,魏王朱瞻均。


    現在楚王已死,自然該輪到魏王繼位。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世界上的事情不可能單單以楊清源的意誌轉移。


    廢立天子本身就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廢掉朱瞻坤,大家都出力了,新君的人選,自然要符合多方的利益,不可能由楊清源一言而決。


    “鐵成鉉!”


    “屬下在!”


    “行事期間,你會同六扇門加強對於神都各坊市之間的治安巡邏,謹防有宵小之輩趁機作亂!”


    “是!”鐵成鉉領命道。


    “胡蝶!”


    胡蝶聞聲向前半步,“屬下在!”


    “你時刻關注神都之內,東西兩廠和錦衣衛的動向,一旦有大規模的行動,立刻報我!”


    “是!”


    “惠父兄、老辛!”楊清源的目光轉向了宋惠父和老辛。


    “大理寺的正常運轉就要仰仗二位了!”


    宋惠父點點頭,“我一介書生,難以出力,保證大理寺的運轉,職責之內,義不容辭。”


    一直沒什麽存在感的老辛也開口道,“大人放心便是!”


    他才是大理寺資曆最老的人,楊清源還沒來大理寺的時候,他便已經在此不知多少年歲。


    “老葉!你任務最為重要,一旦行動開始,你需要配合平陽侯曹雪陽控製京畿城防大營,不能有一兵一卒自京畿大營出!”


    葉劍寒鞘中殘雪一聲輕鳴,示意自己明白,


    “至於,望舒,你和我還有事情要做!我們需要去天牢之中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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