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衣著華貴,但麵相略顯刻薄的中年女子,氣衝衝地闖進了正廳。


    “夫人……我……”


    看到來人,江別鶴也是尷尬非常,江玉燕的身份畢竟隻是一個私生女,也怪不得江夫人如此生氣。


    “我什麽我?!這是怎麽回事?!這個小賤人是誰?!”


    囂張跋扈,頤指氣使。


    這八個字用來形容現在的江夫人,再合適不過了。


    江玉燕有些害怕,下意識往楊清源的方向靠了靠,現在的她隻是一隻有些心機的小白兔。


    “這是你和那個不知廉恥的野女人生的?!倒是生的一副狐媚模樣!”江夫人上下打量了江玉燕一番,口中之語陰陽怪氣,雖然極其厭惡江玉燕,但是江夫人也不得不承認,這小丫頭生得一副好模樣。


    江玉燕的小手已經抓住了衣角,一身鵝黃色的衣裙,滿眼的無辜和不知所措,看得人憐意大起。


    “夫人,玉燕她……”


    江別鶴還想開口,就被江夫人打斷。


    “住嘴!我等下再找你算賬!!”


    江夫人踱步到江玉燕身旁,不屑一笑,“確實是好模樣,我見猶憐啊!不去青樓當個花魁,可真是可惜啊!”


    楊清源和周芷若沒有反應,一旁的林雪敏正要開口,卻被楊清源攔住。


    火候還不到!


    想要給這位江夫人一個教訓,楊清源便需要一個出手的合適借口。


    提到青樓花魁的時候,江玉燕的身子還是微微顫抖了一下,那裏的回憶她一輩子不想再提起。


    若不是老鴇子要靠她梳攏賣個大價錢,她真不知自己是否還有勇氣活下去。


    這個江夫人的辱罵滔滔不絕,一直沒有停下,連一向溫婉的周芷若都有些想抽她的衝動了!!


    “你娘該不會也是青樓裏賣笑的娼妓吧?!你這種人也敢踏入江府,也敢來認親?!”


    江玉燕聽到江夫人如此侮辱母親,突然大喝道,“不許你侮辱我娘!”


    一瞬間,江夫人也被突然爆發的江玉燕給嚇了一跳,但是也立刻反應過來,“一個賤丫頭還敢還嘴?!”


    話音一落,江夫人突然一巴掌抽向江玉燕的臉頰。


    這個江夫人是通八脈的武者,而此時的江玉燕也沒有練過武功,沒有絲毫的武學基礎,如何能躲開這一巴掌?!


    就在要打實的前一瞬,楊清源掌心真元微微一攝,將江玉燕引到了自己的身邊。


    “小賤人,還敢躲?!”


    江夫人也感受到了剛剛的貓膩,快步逼近,再出一巴掌!


    這一次,楊清源直接出手了!


    一道真元微微一震,便讓江夫人被震退數步。


    “怎麽?!來江府還敢帶姘頭來?!”江夫人白了江玉燕一眼,然後直視楊清源道,“你是何人?!敢管我江府的閑事!”


    不待楊清源回答,江別鶴便開口道,“夫人不得無禮,這位乃是武當派的清源先生,那位是峨眉派的周女俠。”


    平日之時,江夫人看不上江湖上的泥腿子,也不會插手府上外事,但今日江玉燕的出現,讓江夫人怒火中燒,不給江別鶴留絲毫的顏麵。


    “什麽先生女俠,不過是一群泥腿子罷了!仗著張三豐和峨眉的名聲狐假虎威!”


    說著還看了看周芷若和林雪敏。


    “一個道士,不受清規,也不知道他和這些女子有什麽齷齪之事,如此不知廉恥之人,也配踏入我江家的大門,真是髒了我江府的門楣!”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音,小白花周芷若麵不改色地扇了江夫人一耳光。


    “你是什麽東西,也敢侮辱清源哥哥和張真人?!就算是我峨眉難道也是你能辱罵的!?”


    楊清源、峨眉,這是周芷若最看重了,而張三豐,對周芷若有收留舉薦之恩,江夫人一次性把三者都罵了。


    楊清源心中一笑,能逼得周芷若這小白花出手打人,這江夫人也算是個人才了。


    心中暗笑,但是楊清源的麵上卻是怒意蓬發。


    “一口一個泥腿子,你算什麽東西!?本官官拜文華殿學士,正四品上!你區區一介民婦,一無官身,二無誥命!在這裏囂張跋扈,狂言造次!你使的是什麽威?!仗的又是誰的勢?!”


    楊清源原本也是獨掌大理寺的朝廷重臣,現在還有文華殿學士在身,乃是儲相之位,更兼功入洞玄,如此氣勢,江夫人如何能承受,竟然被楊清源幾句話,嚇得連連後退。


    說著楊清源從袖中掏出了官憑和令牌,扔給江別鶴。


    江別鶴接過官憑打開一看,頓時臉色一變。


    文華殿學士楊清源,正四品上!


    江別鶴雖然身在江湖,但是因為有一個秉筆太監的“嶽父”,對於朝中的官製還是比較了解的。


    如果說一個儲相能夠讓江別鶴尊崇不已,那一個叫楊清源的儲相,可以讓他又崇又驚——天機樓最新的消息,原大理寺少卿楊清源可能已入洞玄。


    江別鶴在越州也有不少關係,錢塘縣令,甚至會稽府尹,江別鶴都能說上話,就連越州刺史麵前,江別鶴也有幾分薄麵。


    但可惜的是,上述的這些人,在楊清源麵前都是需要自稱下官的。


    而江夫人原本還不信,但是在看見江別鶴手中的令牌之後,立時麵如土色,她是劉瑾的義女,劉瑾對她也是極好,送過幾件宮中的小玩意,她對大內之物,也是了解,這令牌的材質和做工,不可能是民間所有分明就是將作監的手筆!


    楊清源的身份是真的!


    她比江別鶴更知道文華殿學士的分量!


    “江大俠!不管玉燕姑娘出身如何,畢竟是你的親身骨肉,身為生父,當有為父之慈,大周以忠孝治天下,父慈然後女孝!對於玉燕,你當有一個明確的態度!”


    江別鶴點了點頭,他雖然人品低劣,但是對於子女卻是慈愛。


    江玉燕又是小白菜的女兒,他本是心中愧疚。即便楊清源不開口,他也打算說服夫人,讓江玉燕留在府中。


    “草民謹遵楊大人教誨!”


    楊清源向著江玉燕招了招手,“玉燕,你跟我出來!”


    江玉燕看了江別鶴一眼,便跟著楊清源出了正廳。


    大約小半個時辰之後,楊清源才帶著滿頭是汗的江玉燕回到正廳之中。


    然後當著江別鶴的麵,將一張名帖交給了江玉燕。


    當然不是代表楊清源的官場名帖,而是一張類似私人邀請函性質的名帖。


    “玉燕,我們雖然相識不久,但卻一見如故!這張名帖你拿著,若是有緣到神都來京城遊玩,可以來找我!”


    “嗯!”


    知道將要分別,江玉燕的眼中滿是不舍。


    若不是楊清源出手,或許此刻她就是瘦西湖中的一縷芳魂了!


    “清源哥哥!今日一別,不知何日才能相見,請受玉燕一拜!”


    原本江玉燕的稱呼是楊大哥,但是在聽了周芷若的叫法之後,江玉燕也改口跟著叫清源哥哥。


    江玉燕說話間便要下跪,但楊清源輕輕一拂,就將想要下拜的江玉燕托起,傳音道。


    “不必如此!但有一言,需教你記得,日後無論境遇如何,都不忘記心中良善,如此也不妄你我之間緣份!”


    江玉燕不會傳音,但也是開口道,“清源哥哥的教誨,玉燕謹記於心!”


    楊清源又從袖中取出了三張百兩的銀票。


    “玉燕,這三張銀票,你收下,有什麽喜歡的就自己買。不要和我客氣,這些錢對我來說不算什麽。”


    楊清源一來是確實要給江玉燕銀兩,二來也是做個江別鶴夫婦看。


    我與江玉燕交情匪淺,為難江玉燕就是不給我麵子,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江別鶴也上前拱手說道,“楊學士能送小女回府,對江某已是天高地厚之恩,江某怎麽還能收楊學士的銀票呢?!理當由江某一表心意才是!”


    楊清源微微抬手,示意不必。


    “這是我與玉燕之間的事情,江大俠不必客氣,若是江大俠真的要感謝本官,多多補償,善待玉燕便是了!”


    “江某謹遵楊大人教誨!”


    江別鶴在楊清源麵前,說不盡的恭敬,標準的俊傑,太識時務了。


    “那本官也就放心了!打擾江大俠多時,本官心有不安!這便告辭了!”


    江別鶴眼見楊清源要立刻,立時行禮道,“此刻時辰不早了!楊大人若是不嫌寒舍撿漏,用了晚飯再走吧!”


    “不必了!本官還有要事在身,就先行告辭了!”


    “我送楊大人!”


    簡單一禮後,楊清源便帶著周芷若和趙敏出了江府。


    江別鶴在送別楊清源之後,也回到了堂中。


    江夫人原本還想為難江玉燕,但是想到剛剛楊清源的威脅,也隻得暫時作罷,揮袖離去。


    “玉燕啊!這些年苦了你,到家了,一切就都好起來了!”


    原本江別鶴對子女就不錯,對江玉燕更是有愧疚之情,現在見江玉燕與楊清源關係如此之好,心中更是起了心思。


    “來,你就暫時住到西廂房中,等等明天讓人給你收拾一個院子出來。”


    江別鶴還親自將江玉燕帶到了西廂房後,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問道。


    “玉燕啊!楊學士和你,是什麽關係啊!?”


    江玉燕聞言心中一緊,想到剛剛楊清源和他說的話,便答道,“清源哥哥對我有救命之恩,我當日落水,就是楊學士將我救起,還順便將當日脅迫我的老鴇子都給抓了!把那家青樓也給封了!”


    江玉燕說的都是事實,但是在江別鶴的耳中卻變味了。


    這些話自動翻譯成:楊清源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以身相許,雙方互有情愫。他還為了我衝冠一怒,將那座青樓給封了!


    自行腦補的江別鶴,再看向自己女兒,雖然未曾點妝,但是已然是嬌俏可人,更勝其母,這樣的美貌,讓楊清源心動也在情理之中。


    “那剛剛你和楊大人出去,又做了什麽?!”


    孤男寡女出去,江玉燕回來還麵色微紅,額頭帶汗,這很難不讓人想歪。


    若是江玉燕和楊清源真的有了肌膚之親,那自己豈不是楊清源的嶽父了!?那可比劉瑾的幹女婿強多了!


    “是清源哥哥怕我在府中受欺負,特地傳了我幾招武功,讓我自保!”


    聽到這個答案的江別鶴有些失望,但轉念一想,這不更說明了楊清源看重自己的女兒嗎?!


    要是隻是貪圖江玉燕的美貌,以楊清源的身份地位,直接將其收為侍妾即可,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又是送江玉燕回府,還要替她出頭,贈她銀兩,傳她武功。


    原本江別鶴隻是希望女兒能當楊清源的侍妾,現在看來就算是正妻之位,也有希望一爭。


    江別鶴的眼神更加火熱,這哪裏是什麽私生女啊!


    這分明是上天賜給他的富貴機緣啊!


    若是真的能跟楊清源攀上了親,什麽錢塘縣令,會稽府尹,越州刺史,哪裏還在自己眼中?!


    “玉燕啊!你就放心住下,受了什麽委屈,就和爹講!別的不敢說,在這個家裏,爹說話還是好使的!”


    從今天開始,我不是你爹,你是我爹!!!


    在安慰完江玉燕後,江別鶴便回到了自己的書房之中。


    而江夫人早已經在此等待江別鶴!


    “江別鶴!你說,這小賤人你打算怎麽辦?!”


    江別鶴隻是為了江夫人義父的權勢才娶的她,現在有了更粗的大腿了,心中對江夫人自然是不屑,但是麵上還不能表現出來。


    江玉燕固然是未來可期,但畢竟隻是有希望成為楊清源的枕邊人,現在對於江夫人和他的義父劉瑾還是需要依仗的,還不是翻臉的時候。


    於是,好言安撫道,“夫人!你剛才也看到了,玉燕的朋友乃是楊學士,我們若是為難她,豈不是不給楊學士麵子,楊學士的分量你也是知道的。”


    江夫人沉默片刻,然後才不情願地說道,“那就任由這丫頭在府上作威作福?!”


    江別鶴內心吐槽,到底是誰在作威作福啊!


    但是這話也不能說出口,“夫人,就權當,玉燕是我們和楊學士之間聯係的紐帶,若是能攀上了楊學士的關係,別說是你我,就算是嶽丈大人,在宮中也會被人高看一眼。”


    江夫人雖然跋扈,但對於自己的義父是打心眼裏敬愛,一聽交好楊清源對自己的義父有利,也就不再多說什麽。


    -------


    另一邊,周芷若對於楊清源對待江玉燕的行為有些不解。


    “清源哥哥,你為什麽對那個江玉燕這麽好!?”


    楊清源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就是想知道在自己出手之後,江玉燕的命運會不會改變。


    命題說得再深刻一點,就是想試試,所謂的惡,是不是由後天環境造成的?


    當然對周芷若肯定是不能這麽說的!


    “芷若就沒法發現,其實江玉燕身世淒苦,與你相似嗎?!”


    周芷若微微一愣,她原本沒有這麽覺得,但經楊清源此言,卻發現兩人的身世皆是心酸,江玉燕幼時經曆更甚於他。


    周芷若在父母雙亡之後,便遇到了楊清源和莊曉夢,但江玉燕出生之後便未見過父親,年幼之時,母親身亡,不得已隻能生活於青樓舞坊。


    一時間周芷若心中悲喜參半。


    悲的自然是自己的身世,喜的則是自己在楊清源心中的地位比自己想的還重要。


    “師父,那我們現在去哪裏啊!?”一旁的林雪敏俏生生地問道。


    “……餓了!?”


    林雪敏被問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反而是大大方方地說道,“剛剛就餓了!還以為送玉燕姐姐回家能吃頓好的,結果師父你拒絕了!”


    “無妨!錢塘名菜佳肴多的是!咱們去西子湖邊上,找一家名店,飽餐一頓!”


    在吃的方麵,楊清源從不會委屈自己!這也是他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


    錢塘繁榮,美食也是不少。


    叫花童子雞、虎跑龍井蝦仁、西湖醋魚、糟燴鞭筍……楊清源也突然覺得有些餓了!


    “走,去西湖邊上找家酒樓。”


    三人慢行至西湖邊上,找了一家酒樓名為柳鶯閣。


    正當三人要前往樓中吃飯之時,楊清源突然走到西湖邊上,站定道,“閣下跟了我們半天了!不要一起上樓吃點!?”


    說完楊清源屈指彈出了一縷劍氣,掠過了一棵柳樹,柳樹之上一椏枯枝脫落,一個青衣人從樹後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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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弈劍軒-風槐古,見過楊大人!”


    楊清源束音成線,開口道,“從下船,到江府,你都一路跟著我們,有何要事!?”


    楊清源能夠感受到風槐古的修為,元化境中,不是弱手,雖然對楊清源來說不是威脅,但這樣一個人一直在暗中跟著,總歸不是一件好事。


    “楊大人誤會了!在下並無惡意,隻是受朋友所托,想在楊大人空閑之時,請楊大人一敘。”


    “朋友?!看來你這個朋友不簡單啊!”楊清源笑道,“看你的動向,應該是一早就知道我會到錢塘。也罷,我這個人也喜歡交朋友,就和你一起去見見吧!”


    楊清源隨後對著周芷若和林雪敏說道,“你們兩個先去吃飯吧!我要去見見這個神秘的人物。”


    “師父!”林雪敏拉了拉楊清源的衣袖,“你要小心點!!”


    摸了摸林雪敏的腦袋,楊清源笑道,“放心,無事,你餓了便多吃點就好。”


    就在林雪敏將要感動之時,楊清源補充了一句,“今日的道祖五千言不要忘了抄!”


    林雪敏:“……”


    這樣的師父,早知道就不去管他了!!


    “還請風兄,前方帶路!”


    風槐古抱劍一禮,“楊大人請!”


    楊清源便跟著風槐古向著西北角而去,直到一座廟前。


    “風兄為何帶我來此?!難道想見我的人在廟裏!?”


    楊清源看著這個地方,有些奇怪,即便是有人想見自己,又怎麽會選擇這樣一個地方?!


    “他就在裏麵,風某就先行退下了!”


    楊清源費解地看了一眼,上方的牌匾,有賴於、嶽雙少保,人間始覺重西湖。


    這是藍星的詩句,凡臨西湖,必往嶽王廟拜謁。此地前宋大將,武穆忠武王嶽鵬舉之墓。


    廟中有人,但以楊清源的靈覺卻察覺到,裏麵的人,是高手!


    楊清源在廟口躬身一拜,隨後步入了嶽廟之中。


    今日的嶽廟之中,空無一人,楊清源步入正殿,殿內塑有嶽武穆彩像,其上草書:“還我河山”巨匾。


    “進來吧!”


    一個聲音從大殿的右側傳出,在他出聲之前,楊清源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


    聲音傳來的方向,乃是大殿右首嶽鄂王墓。


    太祖立國之後,感念武穆王之忠,追諡忠武,加封鄂王,並使其神位配享宋太祖廟。


    楊清源循著聲音,直至嶽墳之前,才看到有一個黑衣人站在階下,身旁還有一個劍匣直立。


    “武當楊清源見過足下!”


    楊清源不知道此人的身份,不過此人的氣機武功絕對是洞玄境中的絕頂高手,楊清源在嶽廟之外,竟然察覺不到他的絲毫氣機。


    以道瞳觀之,隻能感覺到有浩然之氣環繞周身,應當是儒家的出身。


    數息之後,黑袍人才緩緩轉過身來,從頭上摘下了帽子。


    他的麵目,著實讓楊清源吃了一驚。


    “見過於大學士!”


    在嶽廟之中等待楊清源的正是武英殿大學士,兵部尚書於延益!


    “有些意外了吧!”


    於延益看著一向少年老成,以沉穩示人的楊清源露出這般吃驚的表情,於延益心中也是微微得意。


    楊清源白了個白眼,這我怎麽可能不意外?!


    堂堂武英殿大學士,兵部尚書,不在神都,竟然出現在這裏!


    而且看於延益的模樣,這一身修為,比自己隻強不弱,之前竟然一直沒有發現。


    但是仔細想想卻也正常!


    這是楊清源入洞玄境後,第一次和於延益見麵。


    之前和於延益相交之時,楊清源才元化之境,而儒家的氣機向來比佛道二宗更加隱晦,看不出於延益身上的氣機也屬正常。


    “於師何以來此,神都的公務怎麽辦?!”


    於延益對楊清源有半師之誼,政事軍務,於延益對楊清源的指點,從不藏私,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


    在沒有旁人的情況下,楊清源都是以師禮相待。


    “我向天子告假五日,內閣事務,有其他幾位大學士在,耽擱不了,至於兵部的事務有左侍郎李澄光在!”


    於延益為官多年,難得有這種忙裏偷閑的時候。


    “至於來此,順道回家看看!”


    “順道……”楊清源更加疑惑了。


    “主要是為了你!”


    楊清源:“……”


    卻聽於延益繼續說道,“我聽聞你的佩劍,在殺周明生的時候斷了!所以給你送一把劍來!”


    不遠萬裏,隻是為了送自己一柄劍,楊清源覺得莫名離譜。


    “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


    楊清源點了點頭,豈止是不可思議,簡直堪稱玄幻。


    一國宰輔重臣,遠離中樞,請假五日,隻是為了送一把劍,這大概隻有武俠小說裏才有的情景。


    嗯,這好像就是一個武俠世界,那沒事了!


    “不知道是什麽劍,竟然要於師親自來這一趟!”


    於延益沒有正麵回答楊清源的問題,而是開口問道,“清源,你對嶽武穆了解多少!?”


    嶽武穆為前宋高宗的中興四將之首,麵對盛極的後金軍,一路反推,以弱勝強!


    十萬嶽家軍,壓著後金步騎五十萬,在地上摩擦。


    踏白軍、遊奕軍和背嵬軍三支騎兵,更勝元蒙、後金的騎兵。


    特別是八千背嵬軍,縱橫天下敵手未逢。


    無論後金的拐子馬、鐵浮屠、八旗軍如何驍勇,在背嵬軍麵前皆是浮雲。


    楊過的曾祖楊再興便在小商河,帶著百名背嵬軍,殺得後金數千精騎,莫敢交鋒,在車輪戰消耗楊再興體力、真元之後,以破罡箭將其射殺!


    嶽帥麾下大軍,一路從長江以北打到黃河以南,步騎之間的調度配合已入化境,一旦列陣而戰,任由後金如何衝陣,軍陣自是巋然不動。


    後金主帥完顏宗弼也不由感慨,撼山易,憾嶽家軍難!


    最難能可貴的,乃是嶽帥所部軍紀,“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打擄”,自古能打勝仗的軍隊不在少數,但能有如此軍紀,除此之外,也隻有後世工農聯盟所領導的緋紅鐵軍等寥寥幾支!


    然造化弄人,就在嶽帥北伐形勢一片大好之際,奸相指使黨羽上奏,“兵微將少,民困國乏,嶽帥若深入,豈不危也。願陛下降詔,且令班師。”


    當嶽帥主力從臨潁殺向開封之時,第一道班師詔送達。


    嶽帥鑒於當時完勝的戰局,上書爭辯:金虜重兵盡聚東京,屢經敗衄,銳氣沮喪,虜欲棄其輜重,疾走渡河。今豪傑向風,士卒用命,天時人事,強弱已見,功及垂成,時不再來,機難輕失。臣日夜料之熟矣,惟陛下圖之。


    上書之後,嶽帥繼續進軍,於朱仙鎮大敗完顏宗弼,大敗之下完顏兀術已逃出開封,眼見即將複興大宋,還於舊都,前宋高宗卻以十二道金牌急召嶽帥回京。


    十年北伐之功,毀於一旦!


    北地百姓聞訊攔阻,哭聲震野。


    但聖旨不可逆,皇命不可違,嶽帥隻能留軍五日,以掩護百姓遷移襄漢。


    後金主帥完顏宗弼在聽聞此事之後,立刻返回開封,整軍再戰,再克嶽帥所下郡縣。


    此役之後,所得諸郡,一旦都休!社稷江山,難以中興!乾坤世界,無由再複!前宋失去了最好的複興之機。


    此後,建奴與前宋議和,其必須條件之一,便是“必殺飛,始可和!”


    前宋高宗遂以謀反罪下獄,然無論如何嚴刑拷打,均無結果,其供狀之上,也隻餘“天日昭昭,天日昭昭”這八個大字。


    奸相無奈,隻得以“莫須有”之名,處死嶽帥,一代忠勇正直的名將最終冤死在風波亭中。


    嶽武穆之事,楊清源自然是了解,但是這和於延益送劍有什麽關係?!


    楊清源突然想到,今日便是十二月二十九,也就是嶽帥含冤而死之日。


    就在楊清源思索之際,於延益開口道。


    “你是不是在奇怪,我為什麽要在此增劍,又為什麽提嶽武穆!?”


    於延益沒有賣關子,而是直接給出了答案。


    “因為這把劍,就曾經是嶽武穆的佩劍。”


    說著於延益掌間真元一動,將立在一旁的劍匣推向了楊清源。


    “嶽武穆的佩劍?!”


    楊清源接過了劍匣,緩緩打開。


    一柄通體黑色、渾然無跡的長劍正躺在劍匣之中。


    與以往所見的名劍不同,這把劍上感受不到絲毫的鋒芒和寒意,隻有寬厚和慈祥。


    “這是?!”楊清源想到了野史傳說!


    “上古名劍——湛盧!”


    雖然心中已有答案,但是在聽到於延益親口說出這把劍的名字的時候,楊清源還是感到十分的震驚。


    上古十大名劍,排名第二的神兵,就這樣躺在自己的手上。


    “這把劍便是當日,嶽帥之子,商卿先生嶽及時贈與我的!他也是我的授業恩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是嶽帥的再傳弟子!”


    於延益的口中說出的答案,讓楊清源驚訝,卻又覺得非常合理。


    西湖雙傑在此界竟然有如此淵源!


    “這把湛盧劍,乃是天下神兵,自從鑄成之後,便輾轉於王侯將相之手,古越國之王句踐、前唐平陽郡公以及嶽帥,但卻一直沒有遇到過真正適合他的主人,以上的幾位,也算不得這把劍真正的主人!清源,你可知為何?!”


    楊清源點了點頭,他博覽群書,號稱廣閱半個翰林院的藏書,當然知道湛盧的傳說。


    這柄傳說中的神劍,乃是仁道之劍,為天道之目,深邃、明察秋毫的黑色的眼睛,留於人間監察君王。


    君有道,劍在側,國興旺。


    君無道,劍飛棄,國破敗。


    “此劍非是尋常將相可以禦使的神劍!任由其主天縱之才,武功蓋世都難以發揮此劍的分毫威力!代天監察,才是此劍真正的神威所在!”


    平陽郡公、嶽武穆王固然是天下名將,但是皆是天子死忠之臣,反而與此劍不合。


    湛盧劍主,必須有敢於監察天子過失的氣魄和能力。


    這樣的氣魄於延益也有,但他卻也不是這把劍最合適的主人!


    “清源,我覺得,你才是湛盧劍主!”


    第四百三十章 西湖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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