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長公主朱瓊華的話,顯然是出乎在場眾人意料的。


    戶部尚書這個摳搜的第一個站出來,“殿下此言差矣!這天下,乃是陛下之天下,天子以內帑穩天下,豈不是應有之意?!”


    齊原這話聽上去就很有道理。


    這天下,乃是麟德天子朱瞻垕的天下,現在朝廷缺錢,那天子拿出一些私房錢來也是應該的。


    高原的基本邏輯就是如此。


    但朱瓊華卻不以為意,“若按高尚書所言,這天子富有四海,天下乃是天子的天下,那明日天子想用國庫的錢,是不是也可以隨意取用?!”


    齊原尷尬一笑,“國庫之的錢幣,乃是用於大周社稷的,即便是天子也不可挪用,這是太祖高皇帝立下的規矩。”


    朱瓊華嫣然一笑,但這笑意之中卻帶著說不出的問道。


    “天子內帑的錢,就是國庫的錢。國庫的錢,卻不是天子的錢,齊尚書,你這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


    齊原聞言心中一驚,麟德天子少理政事,但不代表他手中沒有權力。內閣錢牧謙、王華皆是天子擁躉,天策軍、龍武軍、禦林軍亦是效忠天子。更遑論背後還站著一個大周軍方第一人。


    十三僅僅隻是不願意插手治政之事,他是主動將手中的治政之權下方,而非被人架空。


    這二者之間的區別,判若雲泥。


    旁者不論,就齊原剛剛那個態度、言論,已然是不敬天子。要是換個皇帝,不說砍頭,打個三十廷杖,絕對沒什麽問題。


    “臣齊原有所逾越,請天子、長公主降罪!”


    為了國家社稷有所爭論、算計自然是沒錯,但你不能不把天子放在眼裏。


    就算是後世徹底沒有實權的大不列顛王國,其君王依舊是神聖。


    “高卿家也是一心為國,若是為了這點小事,朕就要降罪於你,那豈不是成了熹宗那樣的昏君了!平身吧!”


    十三的眼神之中沒有任何的意外,他完美地接住了小九的戲繼續往下唱。


    他們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又是師出同門,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麟德天子這些年,對具體的政事很少過問,僅僅是把控大方向,一直貫徹楊清源所教導的垂拱而治的概念。


    但垂拱而治不意味著被人當成傀儡。


    楊清源這些年也會入京為麟德天子講課,其中就有關於文官集團的論述。


    神州數千年春秋,離不開文官這個群體。


    從其行為來看,這是一個矛盾的群體,其中有文天祥、張世傑、陸秀夫這樣的風骨之輩。


    也有洪承疇、錢謙益這樣的奴顏婢膝之人。


    後世藍星上,提到文官集團似乎就是罪大惡極之人,一切禍亂的源頭。


    甚至某音上,有人將藍星明堡宗的土木堡之變說成文官集團的陰謀。


    這種人就是連事件的基本邏輯都理不清楚,就在網上大放厥詞。


    在土木堡之變的文臣罹難名單之中,高級文臣有戶部尚書王佐、兵部尚書鄺埜、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學士曹鼐、刑部右侍郎丁鉉、工部右侍郎主永和、都察院右副都禦史鄧栗。


    其中翰林院學士曹鼐為內閣首輔。


    如果這是文官集團的陰謀,那就是文官集團自己把自己的領袖給玩死了?!


    此外,死難的人還有中書舍人三人,監察禦史九人,給事中三人……這些都是未來高級文官的備選。


    難道這些前程遠大的高級文官,都是為了所謂“文官集團獨霸朝堂“的千古大計,甘願自我犧牲性命麽?文官們什麽時候有如此一致的集體主義精神了?!


    這一類“明粉”、實為“明朝皇帝粉”的存在。這些人看曆史純粹非黑即白,一邊對朱家皇帝文過飾非,一邊秉承“文官誤國、各個可殺”的極端思維。


    這些人因為藍星明朝的土木堡之變後,京師三大營被整編為十二團營,定興郡王張輔和無數勳貴的戰死,直接導致武官勳貴集團實力大損,從此淡出了政治舞台,導致了後來文官集團的一家獨大。


    他們從最後的結論中來推導事情發生的原因,這就很可笑。


    實在是荒謬至極!


    文官之中有小人、有奸人,可文官之中依然有值得千古傳頌之人。


    神州的脊梁有一大半是這些文官鑄造的。


    從比幹到顏真卿,從文天祥到於謙,再從張煌言到譚嗣同。


    他們也許有自己的階級局限性,但他們絕對不缺風骨和壯誌。


    不過十三牢記楊清源教的一句話,有背叛階級的個人,沒有背叛階級的階級。


    對於文官集團代表的地主階級,必須十二分的警惕。


    這次,就是十三製衡日益強大的文官集團的一次表現。


    相權固然要限製君權,但君權更要限製相權。


    無論是哪種權力,都得被關在籠子裏。


    討論到最後,金陵長公主朱瓊華為首的皇室和戶部達成了協議,借白銀五百萬兩,用於此次朝廷的對外戰爭。


    其中二百五十萬兩,有戶部向天地錢莊貸款,以明年神都的稅收作為抵押,分三年還清,年息五分。


    這樣一來,戶部兵部有錢打仗了,皇室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話語權。


    齊原的臉上有些不好看,畢竟戶部的權力和威嚴受到了限製。


    但一旁六軍都督府吳克明的嘴角快壓不住了!


    有錢了!可以大膽出手了!


    令西域都護府、神策軍,自行反擊,蕩平西域!


    令東南水師,鎮海軍,地方守備軍,剿滅倭寇,肅清東海!


    ……


    ——


    大周朝廷收到了四夷動亂的消息,趙王府這邊雖然要晚一些,但一樣也知道此事。


    趙王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意。


    朱楷並非高興於四夷入侵,作為太祖高皇帝的皇子,他一樣鄙夷這些在大周周邊製造麻煩的敵人。


    若是他能登上大寶,必然要掃平四夷,建立一個前所未有的大帝國。


    不過,對於現在的朱楷來說,這不算是一個壞消息。


    趙王府的實力雄厚,但一個地方藩王再怎麽積累實力,也沒法與朝廷中樞抗衡的。


    所以之前趙王才會借北乾這個外力。


    他並非要靠北乾來對付周廷,區區北乾在朱楷的眼中還沒有這樣的實力。


    趙王想要的僅僅是北乾能牽製住周廷天策軍的精力而已。


    他虎踞燕城,擁兵五十萬,看似實力強大無比,但在大周朝廷麵前,這份實力雖然強,但還沒有強到足以撼動大周根基的地步。


    大周天子六軍合計約一百八十萬兵馬,加上地方守備部隊,二線備操軍,林林總總加起來,常備軍力超過了三百萬。


    這份實力是趙王不能麵對的。


    之所以現在大周和趙王府看上去勢均力敵,打得有來有回,是因為大周朝廷想在最小損失的情況下,擊敗趙王。


    若是僅僅為了平叛,大周隻需放棄西域或者南境,調神策軍或者神武軍中的一支前來平叛,趙王現在估計就要喘不過氣來了。


    這下子好了,安息帝國、南疆諸部、東瀛倭寇竟然同時發難,這讓朝廷更加不會抽調四境兵馬了。那趙王覺得自己笑到最後的把握又多了一分。


    “對了,文弼,對岸的平……平靖軍可有異動?!”


    說到平靖軍的時候,趙王明顯地停頓了一下。


    這名字到底是誰取得,這麽無聊?!自己奉天靖難,伱就搞個平靖軍,有意思嗎?!


    一旁的李文弼正要回答問題,就聽見趙王繼續說道,“文弼,你說本王要不給大軍也起個名字,你看南軍的天子六軍,有神武、龍武、神策、天策、禦林、長林,再看我們……還沒打,這個氣勢就感覺少了一半。”


    “……”李文弼突然發現,自家王爺也是個幼稚的人啊!有什麽好攀比的。


    “王爺,我覺得可,以威為號,將麾下兵馬分為,天威、神威兩部,如此在氣勢上絲毫不輸天子六軍!”


    李文弼在第一時間給出了一個不錯的答案。


    “嗯,你這個提議不錯,等打完了這一仗,本王也要給麾下的兵馬授予這種有氣勢的番號。”


    趙王點頭稱是,然將話題再次轉回了對岸的平靖軍。


    “這些日子,他們可曾找到那片淺灘?!”


    李文弼點了點頭,“確實如王爺所料,平靖軍的人已經找了那片淺灘。”


    冀州之地,原本就是趙王的大本營,他對於地形的熟悉程度肯定是在趙天麟等人之上。


    趙天麟等人能夠找到的地方,趙王又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隻是,王爺,趙天麟真的會帶兵從這裏渡河嗎?!”


    趙王笑著說道,“文弼啊,如果你現在是趙天麟,你覺得最好的渡河辦法是什麽?!”


    李文弼沒有絲毫地猶豫,開口道,“等!”


    “怎麽個等法?!”


    “等天氣轉冷,冀州之地,一旦入隆冬時節,河水便會冰封,結實之處,甚至有三尺之厚。別說是渡河,就算是在冰麵上跑馬也是綽綽有餘。到時候,我軍不複地形之利,對平靖軍最是有利!”


    趙王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這小子沒有辜負自己的親手調教,確實是個將帥的好苗子。


    他也是這般想的,不僅僅是他,恐怕對麵的趙天麟之前也是這麽想的。


    但從先開始,到足以冰封河麵的寒冬,至少還有一個半月,趙天麟恐怕是等不及了!


    原本的趙天麟,絕不會這般急著渡河,但現在趙王在大營之中,還故意將這個消息傳遞給了趙天麟。


    如今白溝河的北岸,隻有李遠、王聰部的殘兵敗將,雖然也有十萬之眾,但絕對不是趙天麟這精銳平靖軍的對手。


    趙王朱楷以身為餌,設下了一個局。


    隻要趙天麟的行動足夠快,足夠利落,他就有陣斬乃至活捉趙王的可能性。


    這樣的誘惑,是很難抵禦的。


    這也是趙天麟急著過河的原因。


    “若是不能等,你會選擇搭橋、還是渡船?!”


    李文弼麵對朱楷的提問搖了搖頭,“我都不會選,太慢了!一旦被切斷路線,那過河的兵馬就會變成一支孤軍,在我軍的精騎的鐵蹄麵前,他們將毫無還手之力。”


    “我會和趙天麟一樣,在確認上遊安全的情況下,找一個機會蹚水過河。”


    蹚水過河,半個時辰內,就可以渡過數萬兵馬,這個效率不是其他辦法能比的。


    就算知道,這可能是趙王的陷阱,趙天麟也會嚐試。


    “王爺,這是想要半渡而擊之,可趙天麟會上當嗎?!”


    趙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若是你查看上遊之後,確認沒有築壩蓄水,你會上當嗎?!”


    李文弼:“……”


    ——


    平靖軍大營之中,趙天麟還是有些發愁。


    到目前為止,還是沒有想到太好的辦法,來抵禦冰冷的河水。天時地利,永遠是用兵之人跨越不了的障礙。


    現在趙王軍既占據了天時,又有地利相助,二者配合之下,連趙天麟都一度想過放棄這個辦法。


    就在他為之發愁之時,鍾亞期又興衝衝地來到了帥帳之外。


    有了上次的教訓,他這次沉穩了不少。


    “大都督,鍾將軍在帳外求見!”


    趙天麟聞言臉上露出了訝色,“這毛頭小子,今天倒是沉穩了!你讓他進來吧!”


    “大都督!大都督!找到了!找到辦法了!”剛入帥帳沒走兩步,鍾亞期就忍不住內心的激動之情,一路小跑到了趙天麟的身前。


    “……”


    趙天麟剛剛才誇他沉穩,結果他就來這麽一出。


    不過,就衝著他所說的辦法,其他就都是小問題。


    “怎麽,你想到如何過河了?!”


    鍾亞期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回大都督,末將不僅僅想到了,而且已經帶著手下的弟兄們去其他地方試過了!”


    “哦?!”聽聞經過了測試,趙天麟的臉上期待之色更重。


    隻要能解決河水冰冷之事,那大軍就可以順利渡河,擊敗趙王殘軍隻在彈指之間。


    “大都督,我的辦法就是,不穿褲子!”


    ……


    ps:在網上看到一個於謙策劃了土木堡的說法,我真的是無力吐槽了,真的沒有腦子嗎?!


    還英宗是誇讚他聰慧……堡宗再怎麽洗也沒法洗白,他和完顏九妹倒數前二的地位沒法動搖。準確的來說堡宗應該倒數第一。


    完顏構好歹是單人獨騎,重組了南宋。


    堡宗直接送完了三代積累。


    ps之ps:這段不算字數,吐槽而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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