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死亡,任何人都會下意識的恐懼,這是人的本能。


    不過是各種信念超越死亡,讓死亡變得不再恐懼。


    房寬征戰沙場多年,原本以為自己已經看破了生死,卻沒有想到在麵臨生死危機的時候,自己會如此的軟弱。


    “給我攔住她!”


    在房寬慌亂的聲音中,楊妙真距離房寬的距離已經不足三十丈,盡管這三十丈之間有著親兵層層疊疊的防禦,但房寬似乎還是能夠感受到楊妙真梨花槍鋒之上的森寒之氣。


    房寬的親兵也是盡忠職守,盡管楊妙真一路殺戮,然他們已經是忠實地擋在了房寬的身前。


    “殺!”


    五十名手持鐵槍的親兵從兩側殺出,想要攔住楊妙真。


    這些親兵俱是身材健碩高大,俱是軍中煉體有成已入通脈境的武者,但是這五十名親兵培養的花費,就能養出四百精銳兵馬。


    他們掌中的鐵槍俱有三十七斤,便是放到江湖上也不是庸手,這五十人還可以結陣而戰,威力不俗!


    這五十名親兵之中,武功最高的已通八脈,他持槍當先,麵對迎麵而來的楊妙真,掌中鐵槍直刺!


    “殺!”


    完全是一副,不懼生死,以命搏命的打法。


    這些親衛知道,自己肯定是不可能是楊妙真的對手,這位巾幗女將的梨花槍號稱天下無敵手,便是朱士宏來了,一對一也不是對手,何況他們這些小嘍囉。


    但隻要能用自己的命,換到楊妙真的戰馬,對於他們來說便是勝利。


    若是在這重重包圍之中失去了戰馬,即便楊妙真的武功再高,也難以像剛剛那般呼嘯往來,如入無人之境。


    洞玄境的武者,六識遠超常人,即便是在萬軍之中,楊四娘子也能夠感受到這五十名親兵的不同之處,當他們快步上前之時,楊妙真就已經有所準備。


    數名親衛一齊出槍,目標直指楊妙真胯下的撕風胭脂馬,自身完全不做防備,暴露在了楊妙真的槍鋒之下。


    “大膽!”


    看出這五人意圖的楊妙真眼中閃過一縷怒火,對於他們這些大將來說,上等的寶馬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珍寶。


    這匹撕風胭脂馬是曹雪陽從皇家的飛龍廄中挑選的名馬,乃是上等大宛駒和汗血馬的混種。


    在飛龍廄這個天下名駒的聚集之地,楊妙真的撕風胭脂馬也算是上乘名駒。


    現在這些士卒對楊四娘子的胭脂馬動手,自是引得她心頭火氣。


    梨花神槍一化為五,就如一朵梨花盛開在戰場之上。


    “鏗!”


    “叮!”


    “錚!”


    一陣金鐵之聲,上前五名親兵手中的鐵槍被楊四娘子的梨花盡數折斷。


    五人甚至沒有反應過來楊妙真是如何出手的?隻覺得眼前梨花盛開,鐵槍盡斷。


    五人握槍的雙手也是鮮血淋漓,虎口崩裂。


    楊妙真雖然不以氣力見長,但洞玄境高手出手之間,力發千鈞,不是尋常的武者可以匹敵的。


    趁著五人猝不及防之時,楊妙真又是一槍橫掃,五人頓時被擊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雖然看著五人的傷口不重,但楊妙真的槍意依然貫穿了這五人,肺腑重傷,時日無多!


    而她胯下的撕風胭脂馬也很給力,突然抬起後蹄,踹飛了兩個意欲偷襲的親兵。


    撕風胭脂馬這等名駒筋骨強健,力道之大不可估量,這一踢使得兩個親兵的五髒六腑像是被重擊一般,直接踢碎了兩人的五髒六腑。


    其他的親兵見到袍澤這般慘狀,卻沒有太多的猶豫和畏懼,竟然再次奮勇上前。


    這些房寬的親兵可太清楚他們自己的定位了。


    他們現在的財富地位都是房寬帶來的,他們每月的軍餉甚至比軍中的下級軍官還要高,一般的校尉見到他們,也是客客氣氣的。


    這樣的收入和地位都是由房寬帶來的,若是房寬死了,他們就會從現在高人一等的親兵,變成普通的大頭兵。


    為了保護自己的地位和財富,這些親兵才舍生忘死。


    不僅如此,大周有軍規,主將戰亡而近衛不死者,皆斬!


    近衛軍都是百裏挑一的士兵,這條軍規從前秦始,一直流傳至今,無論軍製如何變化,都會有類似的軍規。


    如果主將死了,近衛軍還有人活的都必須斬首!


    當然,這條軍規的執行力度因人而異,也不是必然執行的。


    趙王軍左翼統兵大將房寬的身旁不斷有騎兵出馬,這些人也是他的親衛,揮舞著刀槍殺向楊妙真,若是在前線,當個隊正、百夫長完全不成問題,個個刀法精湛,出手悍勇!


    可是麵對楊妙真這個殺神,就顯得有些不夠看了!


    長槍所至,擋者披靡。


    房寬的親兵固然是悍不畏死,但勇氣卻沒有辦法代替實力。


    看到自己的親兵已經死傷近百人,房寬也產生了動搖之意,楊妙真預計他已經不過十五丈,房寬甚至能夠感覺到楊妙真身上的血腥味和幾乎凝為實質的殺意。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這是房寬此時的第一想法,繼續留在本陣,隻有死路一條。


    楊妙真軍勢已成,這股一往無前的軍勢加持其身,就算是法天象地境的高手來,也未必能輕言取勝。


    隻能逃!


    必須留待有用之身,若是自己一死,則左翼大軍必然崩潰!


    房寬用無數個理由說服了自己——臨陣脫逃。


    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房寬拔馬就走,向著後軍逃去。


    這一幕讓趙王軍眾將士也都傻了眼,主將竟然被敵將嚇得臨陣脫逃……這還怎麽打?!


    房寬身旁擎旗的壯漢,此時也顯得不知所措。


    他正是左翼大軍的擎旗之人。


    楊妙真見房寬奪路而逃,立刻想要禦馬追擊,但在此之前,她還是先來到了那名擎旗大漢的身旁,隨手一槍打斷了趙王軍左翼的大旗,然後又一槍刺死了擎旗之人。


    可憐擎旗的壯漢一臉無辜,你搴旗歸搴旗,殺我幹嗎,我又沒礙著你什麽事!?


    這一槍打斷軍旗,可不僅僅是楊妙真隨手為之,在大周軍中,這是確確實實的五大軍功之一。


    先登、陷陣、斬將、搴旗、跳蕩。


    先登、陷陣自不待言,攻擊人群相對較多,危險相對被平均,且有己方人員配合,達成可能性較大,方式多種,對於單個個體來說非常難以活著達成,但對於群體大軍來說,時有發生之事。


    斬將和搴旗,都是屬於斬首行動之中的,區別在於一個是打擊敵方中樞指揮機構,一個是打擊敵方精神士氣。


    戰旗也有指揮功能,但更多是對士卒的士氣打擊。


    斬將也分為兩種情況,一種是精銳部隊入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另一種是敵軍已顯頹勢之時,兩軍大麵積接觸後,擊殺敵軍將領,這兩種的難度不一樣,第一種很明顯難度更高,要想達成恐怕得是精銳中的精銳。


    比如季漢的武聖關雲長,便是萬軍叢中斬上將首級。


    《三國誌·武帝紀》:紹遣大將顏良攻東郡太守劉延於白馬,曹公使張遼及羽為先鋒擊之。羽望見良麾蓋,策馬刺良於萬眾之中,斬其首還,紹諸將莫能當者,遂解白馬圍。


    這才一戰封神。


    而今日楊妙真之功,比之壽亭侯也是不遑多讓。在萬軍之中,直取左翼統兵大將房寬,斬斷趙王軍的戰旗。


    兩丈高的戰旗重重地落在地上,隨之一起下落的還有趙王軍的士氣。


    趙王軍的左翼亂了!


    趙王軍左翼大軍的戰旗,其實就是另類的帥旗。


    張世美麾下三十五萬大軍,必然不可能一股腦兒的壓上,他將麾下兵馬兵分三路。


    這左翼的戰旗,其實就相當於左翼大軍帥旗的地位。


    因為軍中不可有二帥,故以戰旗稱之。


    一個正在指揮兵馬作戰的校尉最先發現了左翼本陣的異樣,他回頭望去之時,正好看見戰旗緩緩落下,頓時呆立當場。


    這戰旗乃是趙王軍左翼大軍的主將象征,現在大旗落下,那便說明主將……可能已經陣亡了!


    隨後,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了這個問題!


    戰旗不僅僅是精神象征,同時又兼具部分指揮的功能!


    所以校尉、副將乃至偏將等中下級軍官在戰場上格外地注意戰旗,他們雖然沒有看到戰旗落下的一幕,但原本在中軍飄揚的戰旗此時已經杳無蹤跡。


    左翼的趙王大軍,原本便因為攻擊失利而暫時撤回,現在又遇到戰旗被斬斷,士氣已經不受控製地滑向了低穀。


    今日這一戰,趙王軍怕是要敗了!


    越來越多的下級軍官有了這樣的想法。


    趙王軍的大將朱士宏、譚淵被陣斬,趙王軍最得意的鐵騎被殲滅,左翼的全麵攻勢被擊退,本陣的戰旗被斬落……


    趙王軍的軍官實在想不出,到底要怎麽打,才能在這情況下力挽狂瀾。


    除非,趙王軍中現在也能出一個楊清源那樣的鬼才,來一個七千破三十萬!


    趙王軍的中下級軍官的觀念轉變開始影響了趙王軍的士卒。


    原本在他們眼中這是一場必勝之戰。


    趙王軍三十五萬大軍,而曹雪陽的龍武軍機動兵力不足二十萬。


    趙王軍的兵馬有超過一半的人是久經沙場的老卒,而龍武軍幾乎是一支全是新兵的新軍


    趙王軍的主將張世美在北境連年壓製後金,為趙王手下第一大將,是個實力派大將;而龍武軍大都督曹雪陽,原本不過是三萬遊龍騎的統領,不過是因為運氣好,陣戰三王,才得以封侯。不過是個幸進之輩……


    不管怎麽比較,趙王軍的紙麵實力都是要強於龍武軍的!


    怎麽就會打成這樣!?


    趙王軍的左翼大軍中開始彌漫起茫然和悲觀的情緒。


    原本正在圍攻曹化蛟的三名大將也發覺了本陣的異動,三人原本便是圍攻曹化蛟久戰不下,還被其青龍震雷戟壓製於下風,現在似乎戰場局勢都不太妙,三人自然而然起了其他心思。


    從他們的角度來看,想要拿下曹化蛟不是短時間內能辦到的事情,甚至繼續打下去,他們三人或許會死在曹化蛟的青龍戟下。


    其中使刀的大將向其餘兩人使了個眼色,兩個人立刻就懂了他是什麽意思!


    這時候不跑更待何時?!


    當然了,明麵上肯定是不能這麽說的!


    應該是心憂本陣及房寬的安危,這才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敵將,回援本陣。


    同樣是撤退,兩種撤退就完全不一樣!


    若是自己跑了,那是畏戰不前,是要軍法從事的。


    但有了後麵的理由,那就有人背鍋了!要不是房寬未能穩住本陣,他們又怎麽會急匆匆地趕回呢?!


    長時間的大戰,讓曹化蛟已經有些頂不住了。飲鴆止渴丹隻是燃燒氣血激發潛能,並非無限製的,如此高強度的戰鬥,讓曹化蛟已經快到達極限了,最多在一刻鍾,他就會氣血枯敗再無動手之力。


    自己的武功還是太弱了!若是有天槍楊寧、梨花楊妙真那般的武功,或許就能靠著自己的一杆青龍戟,反敗為勝。


    就在曹化蛟打算在臨死之前,換掉其中兩個趙王軍的元化境大將時,敵將竟然……跑了!


    然使刀的大將先是反手一刀,然後從腰間甩出了三柄飛刀,將曹化蛟的攻勢逼退。


    然後三人趁著曹化蛟舞戟格擋飛刀之時,跳上戰馬跑了!


    曹化蛟:發生什麽事了?!


    這一幕搞得曹化蛟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什麽情況,難不成這三人是知道自己要拚命了,所以先行撤離,來拖延自己的丹藥的時間。


    好卑鄙的小人!!


    曹化蛟又將目光轉向了趙王軍的普通士兵,既然殺不了敵軍的將領,那就隻能多殺傷一些普通士卒了!


    他多殺一個人,龍武軍便少一分壓力。


    隻是,這些趙王軍的士卒似乎也知道了他的想法,開始紛紛後撤,似乎不給他搏命的機會!


    ……


    這些趙王軍的人實在是太狡詐了!不給他絲毫的機會!


    曹化蛟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眼前發黑,他的身體已經到達了極限!


    堅持不住的曹化蛟最終摔在了地上,昏迷了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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