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侯爺誤會了,這些都是奴婢分內之事......”王鉞連連推辭。


    韓度不僅是侯爺,更是未來的國舅。一個侯爺王鉞自然不放在眼裏,反正不管侯爵有多牛氣哄哄,都管不到他頭上。但是國舅就不同了,將來他鐵定是要被韓景雲給管著的,現在自然不敢收韓度的錢,以免因小失大,甚至他還想著如何與韓度套下近乎呢。


    韓度用力將王鉞的手握住,避免他掙脫。笑道:“公公的心意,本侯領了。不過公公不在意,那這總不是他們的分內之事吧?”


    王鉞還想要將手抽出去,卻再次被韓度緊緊抓住。


    “公公就當是給他們發點酒錢,畢竟他們要將這裏清理出來,也是辛苦。”


    終於,王鉞沒有再推辭了,歉然的接下寶鈔。


    韓度也將手鬆開,真心實意的朝王鉞感謝笑著。


    王鉞心裏頓時一震,以往他就在宦官當中聽到過韓度從來不歧視他們的論調,今日算是真正見識到了。


    王鉞沒有再和韓度多說什麽,有些話嘴上說出來,遠遠趕不上從實際行動中去體現。


    轉身朝著一眾宦官說道:“都看到了,侯爺請大家吃酒,都把勁頭拿出來,把侯爺的事辦的妥妥帖帖的。”


    “是,少監大人......”


    隔日,還是在原本的書舍內,兩百多學子齊聚一堂。


    方孝孺和薛祥兩人坐在最後麵,看著獨自站在台上的韓度。


    “你說,韓度真的有辦法在這幾個月內,就讓這些人考中進士?”薛祥看著周圍的熱鬧,心裏還是不免有幾分不確定的擔憂。


    方孝孺正襟危坐,眉頭低垂,聞言沉吟一番歎道:“考會試隻能夠靠學問,可是他非要說可以在短時間內提高,我也是聞所未聞......”


    搖頭歎息,方孝孺示意薛祥靜觀其變。


    薛祥點點頭,笑道:“也是,反正成與不成,看下去就知道了。”


    兩人沒有再說話,收斂心思準備看韓度的手段。


    韓度站在台上,敲了敲黑板,寫下“時文,策論、經義、經史”數個詞。


    回過頭麵對一眾學子,韓度微笑道:“大家都知道,會試考的就是時文,分策論、經義、經史三科。”


    一隻手支撐在桌子上,韓度侃侃而談:“經義和經史我就不說了,想來你們的方先生也早就和你們講過無數遍。我就側重說一下策論,這也是在會試當中最為重要的地方。”


    現在的科舉考試還沒有到考八股文的程度,很多人都以為八股文是朱元璋弄出來的,其實不是。朱元璋製定明朝科舉製度的時候,隻是規定“非《五經》、孔孟之書不讀,非濂、洛、關、閩之學不講”,對於行文格式,隻是規定了“以典實純正為主”。


    這樣的規定其實並沒有什麽問題,現代考試中對於行文格式的要求也是極其嚴格的,朱元璋的目的主要是改變隋唐時期散漫的文風。


    朱元璋是個老實務實的漢子,對於華麗虛浮的辭藻並不感冒,或許也是因為他從小沒有讀過書的緣故,沒有受到儒家糟粕的荼毒。相反,老朱最喜歡務實肯幹的人。


    在老朱看來,科舉是選拔官員,為的是幫他治理天下,不需要誇誇其談,隻需要官員如同老黃牛一樣,幫他治理好百姓就成。


    雖然老朱延續了前元的科舉考時文的做法,但是根本上還是有些不同。


    策論本來的意思就是,議論當朝存在問題、向朝廷獻策的文章。這策論明顯的就帶有官員事務的屬性,對於即將考會試的學子來說,算是一個初步的轉換身份的嚐試。


    老朱向來務實,對於策論的看重,遠超經義、經史兩科。因此,朝廷開科選士,向來以“策論”作為主攻,文采飛逸者更好,但你的見解獨到,才是上上之選。會試中,就當時的時政、農事、民風等問題出題,由考生對答,這就是策論。


    韓度繼續說道:“既然說道策論,那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大家,策論有什麽特點?”


    掃視了一圈,見無人說話,韓度又笑著問道:“誰來告訴我,策論有什麽特點?不要怕嘛,想說什麽就說什麽,說對說錯都不打緊。誰來告訴我,策論有什麽特點?”


    見沒有人回答,韓度又問了一邊,可是下麵還是一陣鴉雀無聲。


    韓度也不再追問,自己解釋道:“策論的特點就是,以論點作為文章的中心。問題不重要,你們提出的論點才是關鍵。分條析理,解紛排難,於立談之間樹聲望。要贏得更多的考官對你文章注意,對你賞識,對你讚許,想與你交往,那就多寫自己的觀點,一事一議,一篇文章隻表達一個觀點,簡潔而有力,犀利而練達。


    當然,不要擔心觀點會引起爭議,不要擔心有人與你亂罵,越能夠引起爭議、引發討論的文章,越能夠加速你的成名。”


    方孝孺聽到韓度深入淺出的話,大為震驚。他以往也會要求學子們做策論,但是他的方法嘛,嗯,就是‘所有人每三日做一篇策論給他看,讓他點評一下指出哪裏有問題’。即便是方孝孺,也從來沒有對策論有過如此高度、如此深入的總結。


    韓度的話,讓方孝孺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到了策論的本來麵目。


    方孝孺都有這樣的深觸的感悟,其他學子自然也是大為震撼。


    韓度故意停頓了幾十秒,讓大家有個笑話的時間。之後,才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們當中一定有人會問,我既然了解這麽多,那有沒有教你們如何做策論的辦法?”


    這句話算是說到所有學子的心坎裏了,‘是啊,說再多有什麽用?有沒有辦法教他們如何做策論文章,這才是關鍵’。想到這裏,所有人心裏都激動起來,如果先生真的有辦法讓他們的策論文章突飛猛進的話,那他們任何人都有信心去會試場上走一遭。


    現在,就看韓度教授給他們的東西,能夠有多少分量了。


    韓


    度也不吊他們胃口,直接轉身在黑板上一邊書寫,邊說道:“今日我就要教你們做策論文章的一個方法,三段論......”


    “論點,也就是策論文章的題目、問題......”


    “分論點......”


    “論據......”


    韓度一點一點的將當初自己學到的東西,全都一股腦的灌輸給眾人,也不管對他們合適不合適,他們能不能夠聽懂理解。


    起初,那三十多方孝孺挑選出來參加會試的人並不在意韓度說的,因為他們原本就學問足夠,即便是現在去考,也有把握能夠高中。因此,他們開始都是一副淡然處之的態度,能夠坐在這裏聽韓度講授,那是他們尊重韓度,並不是和其他人一樣指望學到多少技巧,以便奮力搏一把會試。


    但是隨著韓度由淺入深的講授,這些人再也維持不住剛才的淡然了。他們陡然發現,如果不學韓度的這些方法,他們的策論將來說不定會在會試上敗其他同窗。這還得了?不敢怠慢的三十幾人,連忙聚精會神的認真聽了起來。


    等到韓度說完,方孝孺神色激動的瞬間站了起來,拍著手讚歎道:“精彩,精彩!條理明晰,正反呼應,沒有想到策論文章竟然還能夠做到如此鞭辟入裏,真是讓人大開眼界。不過,這論據這部分,還是靠著他們各自的積累,恐怕並不好寫吧。”


    方孝孺現在對三段論表示讚歎,隨後又提出一個大難題。


    的確,論據對於這些學子的確是一個大麻煩。他們雖然不說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嘛,但是也與之差不多,至少在來到書院之前是差不多的。來到書院之後,書院裏麵各種奇奇怪怪的規定,倒是逼迫他們去自己掙錢吃飯,算是多少有了一點生活的經驗。


    而論據這東西,要是沒有相關的經驗,那做出來的文章隻會是雞同鴨講、狗屁不通。


    韓度也不得不點頭承認,向所有學子說道:“這是你們最欠缺的地方,那就是對時政、農事、民風知之甚少,甚至是很多人恐怕完全不懂。”


    話音落下,兩百多學子齊齊沉默,這是事實,也是他們無法避免的事情。


    好在韓度下一句話,挽救了他們低落的心情。


    “但這也並不是沒有辦法彌補的。”韓度笑眯眯的說道。


    “先生,這些都是日積月累才能夠有所了解的事情,短時間內學生等如何彌補?”有學子大著膽子問道。


    其他學子也是眼神灼灼的看著韓度,雖然他們也覺得想要在短時間內把時政、農事、民風這些彌補起來根本不可能,但是他們對韓度也是了解的,知道韓先生說話從來都是有的放矢,不會說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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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度拍了拍手,抬頭正色道:“論據最為體現說服力的,就是用數據說話。隻要你們能夠在文章裏麵列舉出實打實的數據,能夠將這些數據作為你們支撐論點的依據,那誰也不得不承認你們言之有理、言之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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