漲俸祿這是對百官都有利的事情,但是偏偏對韓度來說沒有什麽用處。因此,這樣的事情,若是自己站出來頂在前麵要求老朱漲俸祿,韓度是不會幹的。


    哪怕是為了百官自己,他們也必須要站出來。


    “他們自己爭取?”朱標有些拿不定主意。


    韓度看著朱標,低聲道:“殿下,沒有人會在乎不費吹灰之力的好處,若是殿下大包大攬把所有的事情都為百官做完了,那麽他們又怎麽會知道殿下做這件事的艱難之處?”


    百官都不了解朱標的難處,即便是朱標做成了這件事,百官也不會多麽的感激他。或許還會認為,朱標在皇上麵前說了一句,便給他們漲俸祿了呢。太容易得到的東西,總不會有人珍惜。


    “此事,殿下必須要讓百官站出來,至少也要讓他們支持殿下。”韓度沉聲說道。


    朱標頓時便明白過來,起初他也並不是傻,而是他天性善良,覺得隻要是他能夠做到的事情,他竭盡全力做了也沒有什麽。


    朱標沉吟一番,摸著胡須說道:“可是,此事孤總不好將百官找來商議吧?”


    韓度頓時挺立起來,笑著說道:“殿下不用和誰商議,隻需要殿下在早朝的時候,將漲俸祿的事情提出來,自然會得到百官的全力支持。就算是最後此事沒成,百官也會感謝殿下的仁厚,也隻會怪他們自己不奮力爭取,與殿下無關。相反,若是殿下大包大攬的話,若此事成了那自然皆大歡喜。可若是此事最終沒成,那殿下恐怕還會遭到百官的埋怨,對殿下的威望可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啊。”


    為百官謀取漲俸祿,看似是一個可以示好百官的法子,但若是做的不好反而會弄巧成拙。在朱標沒有向皇上提出漲俸祿之前,百官哪怕是明知道俸祿太低,也不得不默默忍受。朱標提出漲俸祿,這就給了百官一個極大的希望。


    但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會有多大。倘若朱標給了百官希望,最後卻又讓他們失望了的話,那這其中巨大的落差,都會轉變成對朱標的怨憤。


    韓度既然決定全力幫助朱標,自然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踩在坑裏。


    “好,就這麽辦。”朱標滿意的點頭。


    ......


    隔日早朝,朱標站在丹陛下。先是等父皇聽完朝臣的上奏,並且一一處理之後,當老太監高呼“有事啟奏,無事退朝”的時候。


    朱標轉身朝著父皇躬身拜下,擲地有聲的說道:“啟稟父皇,兒臣有時要奏。”


    老朱聽到太子的話,頓時臉上浮起笑容。朱標雖然每次早朝都在,但是卻極少開口上奏。現在看到朱標破天荒的竟然有事啟奏,老朱心裏非常的高興。


    “標兒但說無妨。”


    老朱大氣的朝著朱標伸手示意,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兒臣懇請父皇,增加百官俸祿。”


    老朱的笑意頓時僵硬在臉上,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朱標竟然會突然給他來這麽一出。詢問的眼神朝著朱標看去,不明白朱標為什麽會提起這一茬。


    老朱願意為百官增加俸祿嗎?他當然不願意。所謂恨屋及烏,老朱對貪官汙吏的痛恨是有目共睹的。連帶的,他對百官自然沒有好感。甚至在老朱看來,他給百官的俸祿已經足夠百官連同他們的家人生活了,但是他卻沒有想過,百官的俸祿可不僅僅是用來養家啊。京官到的確是可以全部用來養家,但是那些各縣的縣令,他們的俸祿卻是還需用來養活衙門那些沒有品級的差役的。若是縣衙連差役都養不活,那誰還會給縣令辦事?


    朱標的話就如同一顆巨石投進了朝堂這平靜無波的湖中,頓時就在百官之中掀起滔天巨浪。就連六部尚書這樣的高官,都禁不住齊齊看向朱標,眼神裏麵充斥著欣喜與感激。


    其他官員就更加按耐不住了,紛紛竊竊私語起來,莊嚴肅穆的朝堂頓時變得嗡嗡聲四起,像是菜市場一樣。


    老太監見皇爺臉色不好,頓時站出來高亢的喝道:“肅靜!”


    嘈雜的聲音飛快的平息下去,朝堂重新變得安靜。


    老朱頓了頓之後,盯著朱標問道:“百官的俸祿很低嗎?若是俸祿真的很低,讓人活不下去的話,那這麽多年,他們又是怎麽活過來的?還是說,你被人蠱惑,才如此上奏的?”


    說話的間隙,老朱的目光不善的在眾臣之間來回掃視。凡是被老朱掃到的官員,無一不趕緊低下頭去。俸祿太低之苦,這朝堂之上最少有八成的人都切身經曆過。其他兩成的人雖然沒有經曆過,但是也不止一次的聽說過。


    可是在皇上的龍威之下,以往沒有一個官員敢提出增加俸祿的事情。很多官員哪怕是家裏窮的叮當響,也不得不打落牙齒和血吞,默默的忍受著。


    現在太子殿下竟然站出來提出要為他們增加俸祿,百官心裏鬱結已久的一口氣,頓時發泄了出來,人人都感到渾身一陣暢快。


    朱標抬起頭來,正色回道:“父皇,時移事宜。洪武初年父皇厘定天下百官俸祿,到現在已經快要二十九年了。這麽多年,百官的俸祿沒有增加過哪怕是一文錢。可是洪武初年的時候,天下多有凋敝,那時候天下賦稅年入不過五百萬貫。可是如今,光是市舶司一年就收取賦稅快要到兩千萬貫了,大明一年的賦稅更是在去年超過了三千萬貫。太倉庫每年都在建造銀庫,到現在光是銀庫就已經增加了整整七個。”


    大明國庫現在不是沒有錢,而是太有錢了。自從開通海貿之後,每年數以萬計的商船出海,市舶司上繳國庫的賦稅越來越多。


    可是大明朝所有人的開銷基本上都是固定的,就拿百官俸祿這一項來說。這麽多年了,大明賦稅從五百萬貫增加到三千萬貫,可是百官每年的俸祿卻是沒有增加過一文錢。


    也就是興修水利和道路,以及軍器局和龍江寶船廠,花了一些國庫而已。


    可是每年國庫要多出近兩千五百萬貫的財富,光是做這些那也遠遠花不完啊。無奈之下,戶部隻好在太倉裏麵多建銀庫,用來存放每年花不完的銀子。


    有一句話說現在的百官,非常的形象,那就是“守著金山要飯吃”。


    “胡說八道!”老朱怒吼一聲。


    以老朱對朱標的喜愛,幾乎是從來沒有嗬斥過他的。但是今天,在這朝堂之上,當著百官的麵,老朱竟然怒斥朱標了。


    這簡直就是破天荒的頭一遭,就連朱標都驚住了,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老朱沉聲說道:“以前的俸祿都足夠百官生活,現在怎麽就不夠了?朝廷有錢,那是朝廷的。存放在那裏,以備不時之需也好。為何就因為朝廷有錢了,就必須要增加俸祿?那萬一哪一天,朝廷若是突然沒錢了怎麽辦?是不是可以降低俸祿?”


    百官聽的目瞪口呆,他們現在每月拿到的俸祿已經少的可憐了。聽皇上的意思,若是那天朝廷遇到什麽大*麻煩,竟然還要降低他們的俸祿?


    朱標搖搖頭,說道:“父皇,現在的俸祿是真的不夠百官生活。”


    “洪武初年米價是一貫錢一石,現在是九百文一石,米價比當初還要便宜,為何同樣的俸祿就不夠了?”老朱開始有些不滿朱標為百官說話。


    朱標點點頭,回道:“父皇說的沒錯,從米價上來說,的確是反而便宜了。但是柴米油鹽醬醋茶,除了米和柴之外,其他的東西都在漲價啊。尤其是京城賃屋的價格,早就漲了三倍不止了,請父皇過目。”


    朱標從懷裏拿出一封奏折,雙手呈給父皇。這是他派人調查到的京城和周邊各縣現在的物價,以及翻閱記載抄錄的洪武初年的物價。兩相對比,區別極為明顯。


    老朱拿到奏折打開,就看到上麵兩個極為明顯的時間點,一個是洪武初年,一個是洪武二十九年。兩個年份的下麵,便是一行行的表格,每一行表格裏都是同樣一種事物,隻是被標注出了兩個不同的價格。


    正如朱標說的那樣,除了米和柴之外,幾乎其他東西的價格都出現了增長,多的甚至是漲了四五倍。


    看完之後,老朱猛然將奏折合上,坐在龍椅上一言不發。


    下麵的百官見此,幾個尚書彼此交換一個眼神,頓時齊齊跪下。其他官員看到自己的尚書大人都跪下了,他們也跟著跪下。


    “臣等,懇請皇上體恤,增加俸祿。”


    老朱聞言,頓時暴怒,指著為首的吏部尚書杜澤問道:“你的俸祿不夠你供養全家嗎?”


    杜澤也是豁出去了,隻見他抬起頭,正色道:“臣正二品,月俸六十一貫,足夠臣將養全家。頂多臣就賃一個破舊的小院,每月也不過十貫賃錢。但是皇上,那些八品九品的官員怎麽辦?他們月俸不過五貫,連租賃一個破舊的小院都做不到,又如何養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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