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晚間。


    延平縣城南。


    仉家。


    在大觀城當牢頭的仉霖每隔一個月回一趟家,每次回來都要把外甥徐真,以及徐真的小媳婦有夢喊過來吃個飯。


    今天也不例外。


    此刻,好酒好菜擺滿餐桌,一家人正圍坐一起,享用著美酒美食。


    仉霖麵如黑炭,生著一副又長又炸的絡腮胡子,活脫脫一個鍾馗下凡。


    他這個牢頭當得真是應景,試問哪一個罪犯看到如此典獄長不會害怕?


    “來呀徐真,”他端著酒盅,跟徐真比劃,“咱爺倆走一個!”


    “好嘞!”


    徐真趕緊站起來,恭恭敬敬地跟舅舅喝了一杯。


    “哈哈哈……”仉霖喝完之後開懷大笑,直衝徐真兩口子比劃,“吃菜吃菜……吃肉吃肉……來來來,吃魚吃魚……哈哈哈……”


    仉霖為人憨厚熱情,並沒有留意到妻子馮婭微微皺起的眉頭,以及衝他直射過來的淒怨眼神。


    “哎呀,哈哈……”仉霖劃拉著自己的胡子說道,“這樣來回來去的跑,的確不是長遠之計,回頭多攢些錢,在大觀城置套房產,把你們都接過去,哈哈……”


    “哼,”舅媽終於逮到話柄,說道,“還好意思提起這茬呢,要不是把錢都打了水漂,咱們那房子早就買了好幾套了!”


    “哎?你……”仉霖聽出苗頭不對,有心發作,卻又怕真的惹怒妻子。畢竟今天剛回來,他不想挑起爭端。


    聽到舅媽的指桑罵槐,有夢緊張地貼近徐真胳膊,低著頭不敢再動筷子。


    徐真卻對舅媽的性格習以為常,當即夾了一大塊魚肉放進有夢的碗裏,然後繼續樂顛顛地大口吃飯。


    “我可不去,”還是二表妹仉問心情商最高,當即衝仉霖說道,“就算你們買了房子我也不去,我可舍不得我書院的學生。”


    一句話,便很自然地將話題帶過。


    “哎呦,”馮婭趕緊規勸女兒,“去大觀城多好?那裏是郡府的所在,可比咱們這小縣城好多了。那裏的貴族公子也多,保準能找到配得上你的是不?”


    “對呀對呀,”仉霖附和,“大觀城的女子學堂也是有的,一樣可以當你的教書先生嘛!”


    “哦,”仉問心衝徐真會心一笑,“那我還可以考慮考慮。”


    “這就對嘍!”舅媽終於露出笑臉,趕緊給寶貝女兒夾了一個雞腿。


    於是,愉快的晚餐繼續著,當大家吃的差不多時,話匣子才再次打開。


    這一次,率先說話的是徐真,他向仉霖問道:


    “舅舅,我奶奶是叫明月嗎?”


    “什麽?”仉霖一愣,搖頭說道,“我不知道啊?怎麽想起問這個來了?”


    徐真仔細觀察仉霖的表情,發現他沒有說謊。


    “沒事,”徐真說道,“就是好奇問問,那您見過我的爺爺奶奶嗎?”


    “哎呦……”仉霖撂下酒杯,回憶著說道,“你娘比我大十三歲,她十七歲嫁給你爹,那個時候我才四歲,就算見過也沒有印象了啊!”


    “不是吧?這道理擺明不通,”仉問心提出異議,“你總會長大的,長大後不就記得了?”


    “嘿,你這話還真說到點兒上了,”仉霖一拍手掌,“我長大以後,還真沒見過徐真的奶奶,隻是印象裏渺茫能記得是一個長得挺富貴的老太太,其他就沒什麽印象了。”


    “那……爺爺呢?”徐真忙問。


    “沒有,”這時,旁邊的舅媽忽然插嘴,“你爸媽結婚的時候,都是你的奶奶操持的,恐怕整個延平縣,都沒人見過你爺爺。”


    “喂,馮婭,你今天……你今天話好多啊……”仉霖衝著馮婭直眨眼,傻子都能看出來,這裏麵有事。


    “沒關係的,舅媽,”徐真轉向馮婭,追問道,“您怎麽這麽了解我家的事呢?”


    “我呀,”馮婭淡淡一笑,“我們馮家跟你家一個胡同,我也是聽我家老人說的。”


    “唉,”仉問心在一旁哀歎,“看來八卦串閑話是真的有遺傳的。”


    “二丫頭,怎麽說話呢?”馮婭瞪眼,“對你姥姥姥爺不敬!”


    “沒沒沒,”仉問心連忙擺手澄清,“我隻是好奇,我怎麽就不隨你們呢?”


    “嘿?”馮婭開始擼袖子。


    “舅媽舅媽,”徐真趕緊接過話茬問,“那你就快點兒告訴我,我家當初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啊?”


    “別,”仉霖趕緊衝妻子擺手搖頭,用口型示意著,“別說,千萬別說……”


    “咳,”馮婭卻無所謂地說道,“徐真又不是小孩子,了解了解家事怎麽了?”


    “我知道了,”結果,馮婭剛清了清嗓子,徐真卻若有所悟地說道,“這麽說,我的奶奶是個小三了?哦不,二奶?小妾?哦不……這個……叫什麽來著?”


    “外室。”仉問心捂著臉給出答案。


    “嘿?”仉霖意外,“你小子怎麽能這樣說你家老人……你小子……怎麽變聰明了好像?”


    廢話,徐真心裏說道,沒有爺爺隻有奶奶,無外乎兩種情況:一個是爺爺早逝,奶奶守寡;另一個就是小三唄?


    如果是前者,那鄰居們至於串閑話嗎?


    “聽說,”舅媽馮婭說道,“你們家當年可氣派了,宅子全縣最大最好,丫鬟傭人一大堆,還有好多保鏢護院,都說徐宅的主人是朝中的一品大官呢!


    “還有啊,你的那位祖母,長得可是國色天香,漂亮得很呐!”


    嘖嘖……


    徐真在心裏咂嘴,看來,自己之前猜得沒錯,徐宅真的是一座私生宅。


    自己的祖父,就算不是什麽一品大員,也絕非普通人物。


    隻不過……這封建王朝不是可以三妻四妾嗎的?


    為什麽搞得跟金屋藏嬌似的呢?


    難道,有什麽難言之隱?


    還是,自己這位祖母,是個不被正統家庭接受的風塵女子?


    哎呦喂,那本“妖道”……


    徐真驀地想到,難道那本書是爺爺送給奶奶的,也就是說,爺爺就是那個穿越貨?


    書寫於四十年前,再加上當時的年紀,也不知道,這位爺爺現在還在不在世?


    “那……”徐真忙問,“我奶奶是怎麽去世的呢?”


    “這個嘛……這個嘛……”聽到此話,仉霖兩口子互相對視一眼,最終仉霖默默低下頭,馮婭這才說道,“你奶奶沒有去世,她隻是離家出走了!”


    咣當。


    徐真沒有坐穩,差點摔倒。


    誰能想到一個老太太還會離家出走?這也太個性了吧?


    怪不得,祠堂裏沒有祖母的牌位。


    “徐真呐,”仉霖說道,“這些話之所以沒有告訴你,可不怪我們,是你爹娘不讓我們告訴你的。”


    搜尋記憶,果然如此,以前每次提到這個問題,徐真的父母都會找理由搪塞過去。


    看來,他們不想讓徐真知道太多,不想讓徐真跟他們一樣,忍受流言蜚語,被人說閑話。


    “自從老太太走了之後,”這時,舅媽的嘴並沒閑著,繼續說道,“你爹就開始不學好了,那麽大……那麽大的家業,竟然都能被他敗光,我也是服了!”


    說“那麽大”的時候,馮婭張開雙臂,好像要擁抱誰似的。


    聽到此話,仉問心率先捂臉,做出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因為她知道,自己老娘的表演又要開始了。


    “又來了,又來了!”仉霖亦是意識到苗頭不對,趕緊說道,“跟你們說了多少遍了?我姐夫是被崔閻王那些人做了局,他們早就盯上了徐家的家產,我姐夫是個老實人!”


    崔閻王便是崔嘯天的外號。


    “哎?對了呀!”誰知,馮婭這次並沒有老生常談,而是興奮地衝徐真說道,“徐真啊,我聽說那個裘霸天被你們衙門給辦了,都要殺頭了!


    “那你們再想想辦法,把這崔嘯天也給辦了吧?


    “把他辦了,你的帳不就不用還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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