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滿綠林,清雲多奇峰。


    一道雲色虹光在天微微亮,晨星依稀閃爍之時如一道流星落下,掠起的狂風在林中壓出一道道漣漪。


    等到虹光消散,三道身影顯露。


    “好了,我就送你們到這了,再靠近一些可能會被離都的修士察覺到,所以接下來看你們自己的了。”


    車百謹慎的看了一眼遠方的一座宏偉巨城,轉頭對身邊的兩人說道。


    蘇幕笑著朝車百拱拱手:“嗯!多謝車師伯護送!”


    “還有你,在外邊老實點!敢讓我們在宗中聽到一點你敗壞宗門名聲的消息,飛劍不長眼,你就自求多福吧!”


    “好的師伯!沒問題師伯!”


    興奮難耐的莫問用力的拍拍胸膛。


    看著麵前兩張年輕的麵龐,車百遲疑了一下,然後伸出雙手,一左一右,按了按蘇幕兩人的肩膀。


    “那你們保重,官英的事不要強迫自己,也不要急躁,離都水很深,優先保證自己的生命安全再說,有什麽發現第一時間用我給你們的劍音符通知我。”


    莫問那家夥就不用說了,蘇幕現在可是他們道歸劍宗的心頭寶啊,巴不得雪藏起來修行十年一鳴驚人呢。


    “放心吧師伯,這點道理我還是懂的。”


    感受到車百發自內心的關心,蘇幕點了點頭笑道。


    不知道別的宗門怎麽樣,可至少蘇幕在道歸劍宗是感受到了不少人情味。


    雖說修仙之路勢必伴隨著失去,可若是能在這一條路上有人相伴相隨,那這條修仙路也就不算孤單了。


    “嗯,那就好!”


    車百點點頭,隨後重新重新化作一道劍意虹光悄然離去。


    蘇幕深吸一口氣,剛準備感慨一下時卻忽然聽到身邊傳來了一聲聲抽泣。


    “嗚嗚嗚嗚……”


    “??”


    蘇幕一臉懵逼的看向嘩嘩落淚的莫問。


    大哥,你眼睛裏長洋蔥了?


    “我以為……我永遠都不會有機會出來了,想不到我莫問……竟然還有走出宗門的一天。”


    莫問一邊說一邊抽泣,那委屈巴巴的語氣真是聞者傷心。


    “多虧有你啊蘇幕師弟!你就是我的大恩人!啥也別說,咱倆以後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了!以後師兄我罩著你,有師兄一口吃的就絕不會餓著你!誰欺負你就和我說,師兄保證把他揍回娘胎裏去!”


    莫問情緒激動的一把抱住蘇幕,手掌用力的拍打著蘇幕的後背,滿臉淚花的大聲吆喝著。


    蘇幕被拍的一愣一愣的,兩輩子加起來他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噫~現在的年輕人喲。”


    一旁道路上有趕早前往離都的行人路過,看著小樹林裏的兩人激情相擁,微不可查的往一邊繞了繞。


    莫問耳朵一動:“等等,你給我回來!現在的年輕人怎麽了?給我說清楚!”


    莫問一嗓子把人老大爺嚇得一哆嗦,腿腳不便的毛病都給嚇好了,健步如飛的轉身就走。


    “行了行了,別嚎了!還有要事要做呢。”


    察覺到莫問大有沒完沒了的趨向,蘇幕毫不留情的一把推開莫問,拍了拍衣服。


    你要是個軟妹子一切好說,想抱多久抱多久,可你個是大男人,那就給爺爬!


    莫問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堪稱表情管理大師,分分鍾就看不出來剛剛還情緒激動的在大哭的模樣。


    “趁著早上人少,準備進城吧。”


    蘇幕看向那在地平線上如同山麓一般的龐大連綿的陰影,眼中隱約有些期待。


    他穿越來時所待的地方不過是離夏仙朝的一處偏遠小城罷了,偏遠到連修仙者都隻有小貓兩三隻的程度,所以對這號稱“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的離都也是有些期待的。


    畢竟離夏仙朝作為此世唯一一個仙朝,一朝統禦五州之地。


    說實話,因為前世的記憶,蘇幕對離夏仙朝還頗有好感來著,之前出關時就打算來看看的,可惜遇到了點小狀況耽誤到現在。


    “蘇幕師弟對離都很熟?”


    莫問跟上蘇幕的步伐,看著蘇幕一臉淡定的朝離都走去。


    即便他作為靈台境修士,可在第一次直麵這座雄偉都城之時,都忍不住心中顫了一顫。


    這座都城渾身上下散發著如荒古巨獸般恐怖的厚重氣息,如同一座萬丈高山,一眼望去就讓人下意識的感覺到了渺小。


    莫問咽了口唾沫,知道這種感覺完全是因為離都裏的強者太多而影響了周圍天地的緣故。


    每一個來到離都的修士都會有這種感覺,無一例外。


    離都不需要什麽陣法來限製修仙者,離都這座千載古城本身的威勢與國運相融合就足以壓製任何道君以下的修士不敢造次。


    所以不管是正道還是魔道,沒人閑著沒事會往離都跑。


    背上壓座山的感覺很爽嗎?又不是人人都是巫神山那群受虐狂!


    更別說這種情況下但凡離夏仙朝對他們有點想法的話,怕是跑都不好跑。


    特別是那個男人!


    那個端坐於九層宮殿深處的帝王!


    是仙朝帝王,同時也是封號“昊陽”的至強道君!


    傳說“體修”這一行列中曾經隻有兩家修士是天下公認的至強!


    一個是曇花一現,極盡絢爛,可如今卻幾乎已經不見蹤影的“佛門”,而另一個則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魔道宗門“巫神山”。


    一個將肉身修成金剛不壞,佛陀真身!


    一個則是將肉體刻滿巫紋,成就巫神之名!


    這本來是修仙界公認的“體修”兩座巔峰!無人可超越!


    直到百餘年前昊陽帝的出現,天下修士意識到,世間體修終於迎來了第三座高峰!


    不,不是高峰,是比高峰還要高的,懸掛於九天之上的——


    昊陽!


    “聽說那位昊陽帝曾在離都之內,相隔萬裏之地出拳,一拳將冒犯離夏邊境的兩個道君境妖族鎮殺至死!”莫問感慨道。


    “你說的是百年前那場‘歲熙之役’吧。”


    蘇幕想了想,意識到莫問說的是那場近百年來離夏仙朝與妖族最慘烈的一戰。


    百年前的歲熙之役,妖族強者帶著妖族大軍突然冒犯離夏邊境,給當時的邊境造成了極其慘烈的損失,仙朝百姓死傷無數!


    而當時的昊陽帝剛剛接替帝位,身居宮中,以離夏仙朝千年氣運正進行著一次極其重要的閉關,所以在麵對數個道君境帶領的妖族大軍時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當時正道同門不是不想援助,可狡猾的妖族竟派了一些不懼死亡的妖族強者潛伏在正道各宗統禦的地界內,流動作案,一擊得手就遠遁千裏。


    再加上魔道修士當時也在一旁虎視眈眈,所以當時的正道宗門根本無暇他顧,隻能象征性的幫助一下離夏仙朝,而道君境強者則鎮守宗門,牽製魔道修士。


    而大戰的結果就是離夏仙朝以近百萬將士之性命將妖族大軍死死擋在了離夏邊境之外,沒有放任何一隻妖族進入離夏境內作亂。


    這還隻是代價之一,更為慘烈的是,當時離夏仙朝除了昊陽帝之外的唯一一名道君境強者,硬是一人牽製了兩個道君境妖族,死戰不退。


    在與兩名道君境妖族血戰三天三夜後,那位離夏仙朝的天策上將最終力竭身亡,戰死沙場,並且直到死,也是持槍而立的站在離夏邊境上,以實體震懾妖族大軍!


    也多虧那為天策上將的以命相搏,為昊陽帝爭取到了最關鍵的一點時間,一拳扭轉戰局!


    離夏仙朝贏了,但也贏得極其慘烈,元氣大傷!直到現在也還未完全恢複過來!


    “原來是這樣嗎……”莫問暗自咂舌。


    對於百年前那段曆史他也隻是偶有聽聞,遠不如蘇幕了解的這麽詳細,自然也不知道其中每一個字都代表著無邊的血腥與慘烈。


    “不過說到天策上將,我聽宗裏其他人提起過,這一任的天策上將好像挺厲害來著。”


    “是嗎?多厲害?”


    莫問語塞,有多厲害……他也不知道啊,他之前從來沒出過宗門,也就不可能見過那位天策上將了。


    “說不定這次在離都能見到,聽說他還有個怪癖……誒?師弟你怎麽了?”


    幾乎走到城門前的莫問說著說著忽然發現身邊少了個人,扭頭看去,隻見蘇幕不知為何駐足在城門之前,還皺起了眉頭。


    蘇幕沒有搭理莫問,眉頭輕輕蹙起,暗嘖一聲。


    如果仔細看去,就能發現蘇幕此時周身方寸之地的空氣竟在隱隱發顫!


    而與蘇幕氣機相對著的,正是整座離都國運!


    整個離都隱約間在抗拒蘇幕!


    離都意識到,蘇幕可能是個比它還要恐怖的“龐然大物”!


    進不去,怎麽想都進不去吧?


    所以離都才會本能的抗拒蘇幕進入。


    離都,欽天監。


    高約百尺的望星台上,兩道身影相對而坐,案前清茶嫋嫋。


    “監正,朕之前所提那件事,如何?”


    雖身穿錦衣常服,看不清麵貌,可隻是隨意坐在那裏,卻有著“天上天下,唯我獨尊”之勢,如同一輪皓陽當空。


    如此霸氣無雙,當世之中唯有一人!


    離夏仙朝,昊陽帝!


    而與昊陽帝品茶相對而坐的,則是一位仙風道骨,容貌清俊,發須皆白的老者。


    老者一襲道袍,卻非道門,而是腰帶官印,是依附仙朝氣運修行的欽天監監正,塗子星!


    塗子星沒有去看昊陽帝,反而微笑著低頭品茶:“這種事陛下自己明明就能看的透,為何還要來詢問老夫呢?”


    “能看透和能去做,這是兩碼事;去做了和做的徹底也是兩碼事。”霸氣無雙的身影漠然開口。


    “陛下為何不去青槐書院問一下,謝寅傑應該比老夫更能提出意見才對。”


    儒家在朝,道家在野,而當今的儒家之首,便是那位青槐書院的院長,當朝太傅,謝寅傑!


    “如果是其他事情,朕倒是能和他商量,可這件事……”昊陽帝搖了搖頭,嘴角似乎帶著一絲笑容。


    “這件事如果告訴他,我不插手的話離都怕是要被拆掉一半,而鬧大了之後也是讓外人看了笑話,有損仙朝顏麵。”


    想到謝寅傑那老家夥的脾氣,塗子星撫掌大笑,深以為然。


    “臣懂了,陛下是不想讓謝寅傑插手此事,也不想鬧的滿城風雨啊。”


    昊陽帝笑了笑,一切不言而喻。


    畢竟是帝王當舊了,要考慮的東西有很多。


    換了他年輕那會,早就一拳鎮壓一切了,誰敢嘰嘰歪歪?


    “隻是那人身份特殊,需要細細籌劃,沒有一個合適的由頭可不好動手,而一旦被那人提前察覺到的話,那就是徹底撕破臉皮,不死不休了。”


    可一想到那人的身份,塗子星眉頭就不由得皺了起來,撚著胡須一臉為難。


    “別裝了,朕在半個月之前就和你提及過此事,朕不信你半個月以來什麽事都沒做。”昊陽帝看著眼前老道一副為難的模樣,開口笑罵道。


    “事成之後,允你在昊陽宮修行三日,三日之內,隻要不損仙朝國運,那就忍你折騰!”


    “三……三天!?”


    塗子星聽了之後手猛的一抖,胡須被拽掉了一縷,可此時的他根本顧不得其它,目光驚駭的看向眼前的帝王身影。


    “不是……陛下!你慎重呀!那可是昊陽宮!我要有什麽歹念,竊走仙朝國運可是一揮手的事啊!”


    離夏仙朝千年國運厚重如山,即便是尋常道君境都不可輕易撼動,而仙朝國運這麽多年積累下來,也唯有離都這座千年古城能夠承載。


    在離都之內,仙朝國運有兩個凝聚點,一個是那位建朝皇帝親手寫的“離都”匾額,現在就掛在離都城門,鎮壓城中一切非仙朝修士。


    道君境以下,統統會被鎮壓!


    而另一處仙朝國運的凝結點,就在昊陽宮中,並且占了足足七成!


    這種地方有多重要根本不言而喻,即便他塗子星為仙朝效力近百年光陰,立下無數功勞,可依舊沒有機會進入那昊陽宮中,更別說以仙朝國運修煉了。


    雖然他當初脫離山門,選擇效忠離夏仙朝打的就是昊陽宮的主意,可這麽多年下來,他這顆心差不多已經死了。


    沒想到今日竟然……


    “所以你會竊國運嗎?”


    昊陽帝平淡的問道,平淡到仿佛在問“你今早吃了沒?”一樣簡單。


    明明擅長觀天象,識星座,推衍天機,即便在道門中都是最擅長推衍之道的塗子星,此時卻看不清昊陽帝的真實意圖。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距離道君不遠,既然如此,朕許諾給你,那你就接著,朕對自己的目光還是有些自信的!隻要你變得更強,仙朝自然也會跟著變強!”昊陽帝看出了塗子星的遲疑,輕笑一聲。


    “而且朕與你們這些道修觀念不同,氣運這種東西終歸是虛無縹緲的存在,即便國運一朝崩塌,仙朝頃刻崩碎,朕依然有自信,憑借手中雙拳,與效忠朕的國士,重新建立起一個比離夏更強大的仙朝!”


    塗子星驚愕的張大嘴巴,愣愣的看向眼前這個散發著無雙霸氣的身影。


    這是一個天生的帝王!


    “臣,遵旨!”


    塗子星雙手一拜,心悅誠服。


    “其實之前陛下提及此事時,老道我就開始著手準備了,如今棋子差不多已經到位了。”


    “陛下請看!”


    塗子星撩起衣袖,探出食指,在桌案上輕輕一點。


    虛幻的霧氣如同地底溫泉一樣湧出,在桌案上瞬息凝結成一道棋盤。


    棋盤上黑白分明,但不同的是,此時的黑子如同蛛網一樣遍布整個棋盤,氣勢如猙獰黑龍。


    而白子則零零散散的,被黑子籠罩,看不見絲毫勝算。


    而在最邊緣上,還有兩顆白色棋子正準備入局!


    “原來已經到這種程度了嗎?”


    目光掃過棋盤黑子,霸氣的身影眼中流露出一絲悲傷,如果不是對方做的實在過分,他其實也不會想要動手。


    畢竟即便是昊陽之下,也總會有陰影存在。


    “現在隻等這兩顆棋子入局,便可開始真正的反撲!”


    塗子星指了指棋盤外的那兩顆白字,笑容自信。


    “老道的棋藝雖不如謝寅傑那老匹夫,可在這離都之中也不過是一人之下罷了,對付其他人綽綽有餘!”


    塗子星自信滿滿,可隨即又有些遲疑。


    “不過道歸劍宗那邊……”


    “無妨,等到事情結束,朕自會親自登門與顏宗易談談的。”昊陽帝擺擺手。


    “那就好!”


    塗子星點點頭,伸出雙指,打算撚起那兩枚白子入局。


    可就在此時,兩顆白子中的一顆卻忽然微微一顫。


    棋子一顫,棋盤一顫,桌案一顫,天地一顫!


    “咦?”


    昊陽帝輕咦一聲。


    “這……”


    塗子星也有些懵逼,他這手天行星影局用過無數次,還是頭一次出現這種情況。


    “我這天行星影局是以遍布離都的國運為盤,離都萬民為棋子,如果棋盤晃動……那大概是仙朝國運被撼動了?”


    先不說誰能撼動仙朝國運這種離譜的事,可這那枚棋子有什麽關係?


    塗子星撓撓頭,覺得一定是巧合!


    而昊陽帝凝望這枚普普通通的白子,神色平靜。


    “喂,你們倆個……別看別人了,說得就是你!那個長毛!你們在哪幹嘛呢?”


    此時駐守在城門口的甲士敏銳注意到了蘇幕引發的異樣,準備上前查看下情況。


    “誰是長毛!”


    莫問怒了,你這人好沒有禮貌!敢這麽稱呼他?


    不叫美少年也至少叫他一聲帥哥,尊重一下他這絕世的容顏好嗎?


    那名身穿黑色玄鐵盔甲,手持烏黑長槍的甲士腳步頓住,因為離得近了他才發覺眼前這個頭發遮住眼睛,看上去絲毫不修邊幅,甚至有些邋遢的年輕人竟然是名劍修!


    不會錯的,對方雖然沒有刻意顯露,可那隱隱約約的劍意還是逃不過他這雙閱人無數的眼睛。


    隻是對方穿著普通,平平無奇,也沒有特殊的標誌在身,他也不好判斷對方是哪家弟子。


    不過首先排除道歸劍宗!


    道歸劍宗身為天下第一劍宗,出來的劍修個個飄逸瀟灑,氣質冷冽,風度儀態皆是上上,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眼前這邋遢貨的。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在下徐木,並無惡意,隻是想提醒下兩位,城門這裏人流眾多,希望二位莫要在此多做停留為好。”


    名為徐木的離夏軍甲士嘴上雖是好心提醒道,可目光卻一直未曾從蘇幕身上離開過。


    遲疑了一下,徐木繼續說道:


    “我勸這位兄台還是放棄的為好,不是沒有年輕氣盛的修士試圖對抗離都的氣息,可這樣做真的很容易傷及自身的。”


    “誒?師弟你……”


    莫問心裏一驚,這才意識到原來師弟是在和整個離都城較勁!


    而在徐木身後,其它站崗的離夏軍甲士看向蘇幕的目光中也隱約帶著一點等著看笑話的笑意。


    這種狂妄的年輕修士他們見多了,自以為是天之驕子,天賦驚豔,潛力無限,每一個人來到離都時自然都不願意服軟被離都的氣勢鎮壓修為,所以才會想著想要去反抗。


    可有用嗎?


    嗬,沒用的!


    不是他們看不起這些年輕修士,恰相反,他們作為軍中之人,這種有膽子有血性敢於向離都鎮壓發起反抗的年輕人他們反而會高看一眼。


    但高看歸高看,並不妨礙他們看笑話!


    你很倔?你很強?你很牛?


    可以!


    他們這些大老粗就喜歡看這些驕傲的年輕天才修士被離都擊碎驕傲,放下自尊,然後灰溜溜進城的模樣。


    而像那個不修邊幅的年輕人那樣直接反抗都不反抗一下,直接躺平任由離都鎮壓的反倒是極少數。


    真慫!


    上了戰場肯定是最先投降的那一個!


    “你們說這小子能堅持多長時間?”有甲士笑著開口。


    “這小子不過才築基境吧?正常情況下十個呼吸頂天了,主要就看他自己倔強到什麽程度了。”


    “我記得上次有個白雲觀的女修硬扛了足足小半柱香的時間呢。”


    “廢話,你說的那人可是白雲觀的唯一嫡傳,與道歸劍宗首席,夏蟬山人間行走,玄天宗道子一個級別的天才人物。”年長並且有些見識那位甲士笑罵道。


    “至於這小子的話……風姿氣度倒是有些,可惜實力太弱,我覺得他堅持不到二十呼吸吧。”


    看這些年輕修士死撐算是每天都很無聊的甲士們為數不多的樂趣了,而賭的就是自然是這些修士能在離都的千載氣勢下堅持多久才會放棄。


    “嘿嘿,楊老頭,光說不行啊,不來點啥?我記得你在百花樓可是還存著一頓花酒呢。”年輕甲士忽然從楊老頭身邊冒頭笑道。


    “滾滾滾!你這臭小子就惦記著老頭子我那頓花酒!”楊老頭一腳踹在了那說話之人的屁股上。


    “我告訴你楊習,這頓花酒是老頭子我自己給自己的送行酒,哪天老頭子我要去前線殺那群狗娘養的妖族了,臨走之前我才會痛痛快快的喝這一頓花酒,喝完就沒打算活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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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楊老頭又提起這件事,楊習訕訕一笑,眼底深處卻不免劃過一絲暗淡。


    轉頭看向城門外那年輕俊秀的劍修,楊習忽然一咬牙,計上心頭:


    “那這樣吧,我就賭那小子能堅持超過二十個呼吸,我贏了,楊老頭你那頓花酒今晚就喝,帶上徐隊長他們幾個,喝完之後以後都不準再提去前線的事。如果我輸了,到時候你要去邊境,就帶我陪你一起去!不準甩開我一個人,怎麽樣?”


    “喂,楊習!”


    其他人猛地一驚,那年輕劍修不過是築基境修士,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堅持這麽久,那楊習不是輸定了?


    但看著楊習那玩笑中隱含認真的神色,眾人沉默了。


    楊習是楊老頭收養的義子,而楊老頭給自己的死法就是臨死之前去離夏邊境幹一場,殺一個妖族夠本,殺兩個妖族血賺!然後風風光光戰死沙場!以求忠君報國!


    可楊習不願意!


    他還想著等楊老頭從離夏軍退休後在離都安享晚年呢!


    忠君?他來!


    報國?交給他!


    你個楊老頭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待在離都就好!


    隻是楊老頭執拗,心中認定的事就根本不會聽任何人的勸,一如當年不顧眾人反對,於風雪之中撿來那個高燒瀕死的嬰兒,也就是後來的楊習!


    千勸萬勸不管用,於是楊習隻能換種辦法,尋思隻要讓楊老頭上了戰場,殺了敵,了了心願後還能活著回來,那不就可以了?


    所以他也要跟著去!無論如何讓楊老頭活著回來!


    “你這臭小子……”


    楊老頭怒目圓瞪,揚起手掌,便欲落下。


    楊習這小子前途無量,比他這個身子半截入土的老家夥好到不知道哪去了,怎能陪他胡鬧!


    可楊習梗著脖子,死死盯著楊老頭,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你們倆真是同一個茅坑裏出來的石頭啊,一樣的又臭又硬。”


    一隻手抓住了楊老頭的手腕,是之前那位提醒蘇幕與莫問兩人的壯漢徐木。


    “值守城門期間不得胡鬧!”


    徐木擺出隊長威嚴,低聲喝道。


    “是,隊長!”


    楊老頭和楊習兩人急忙站定,神色正肅起來。


    “不過……”徐木聲音放緩。“楊老頭,你就和他賭一場吧。”


    “隊長,你……”


    楊老頭心中一驚,隊長平日裏應該不會放任他們這樣的。


    “你就把他當成三十年前的你,想一想你站在他的角度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吧。”


    徐木說完也不再去管,他隻能說言盡於此了。


    楊老頭轉過頭,看著楊習那倔強而堅定的眼神,心中心思流轉,二十年相處往昔湧上心頭,最終化作一聲長歎。


    “我楊憶生平逢賭必贏,唯有這一次,我想輸。”


    “那不可能,因為我楊習逢賭必輸!”


    而城門口的對話,一字不落的統統落盡了蘇幕耳朵。


    蘇幕想了想,最終還是放棄了腦海中的某個想法。


    在楊習等人期待的目光中,蘇幕暗暗輕笑,然後裝模作樣的堅持了一會,仿佛真的在於離都國運對抗。


    之後在心裏默默數上二十一個呼吸,等到剛好二十一個呼吸時,蘇幕麵色一紅,倒退幾步,臉上表現出一絲恰到好處的不服氣,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


    最終一臉苦笑的搖搖頭放棄了抵抗。


    “這波演技我給十分,不怕我自己驕傲!”蘇幕在心裏默默給自己豎起了大拇指。


    “莫師兄,這離都城的鎮壓真是名不虛傳啊。”蘇幕笑容苦澀的看向身邊的莫問。


    “嗨呀,我說師弟,你和離都國運較什麽勁啊,就仙朝的國運強度,就算是法相境強者來了也要乖乖就範的,所以學學師兄我,趁早躺平放棄抵抗,隻要我躺的夠平,離都就壓不倒我,你說是不?哈哈哈!”


    莫問一把勾住蘇幕的肩膀,也不理會那群甲士驚訝的目光,哈哈大笑的拉著蘇幕正式踏進離都。


    “……師兄教訓的是啊。”


    蘇幕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這莫非就是“隻要我沒有道德,就沒有人可以道德綁架我”的意思嗎?


    不愧是你啊,莫問師兄!


    隻是在臨走之前,蘇幕不著痕跡的抬頭看了一眼頭上晴空。


    看來他們的到來已經落在了某些人的眼中啊……


    “二十一個呼吸!你們看到沒!那小子堅持了二十一個呼吸!”


    等到蘇幕與莫問兩人從離都城門走遠,楊習這才興奮的轉頭看向楊老頭。


    “是我輸了!”


    逢賭必輸的楊習還是頭一次輸的這麽開心。


    逢賭必贏的楊老頭也還是頭一次贏得這麽心情複雜。


    徐木麵帶微笑,對他們這些離夏軍士兵來說,邊境雖是九死一生之地,卻也是榮譽所歸之處。


    不管是死在那裏,還是活著回來,都值得尊敬!


    隻是無論是欣慰的徐木還是沉浸在喜悅中的楊習等人全都沒有察覺到的是,千年時光中都未曾被撼動分毫的離都,此時城門上的那塊寬大牌匾卻悄然出現了一道隱秘的裂痕。


    這塊由離夏建朝皇帝親手刻下“離都”二字的匾額,匯聚了千年來離都無數強者的一縷神意,同時蘊含了離夏千載強盛氣運,是整個離都氣運的匯聚點。


    隻要這塊匾額還在,任何道君境以下的修士踏入離都範圍的瞬間都會被無情鎮壓,境界大幅度下降。


    可沒有人知道的是,這塊曆經千年時光而沒有絲毫損壞的匾額,剛剛隻差那麽一點,就要被某人給拆了。


    塗子星也不知道,他的棋盤差一點就要被他眼中的某個棋子給掀翻了。


    甚至要不是蘇幕脾氣好,懶得計較,否則分分鍾反手就把棋盤給掀了,棋案也給順手砸了。


    徐木等人以為蘇幕是承受不住離都的壓力而被迫退讓,殊不知如果不是聽到了楊老頭等人交談的話語,讓蘇幕回想起了前世的故鄉,回想起了某些人,所以最後選擇了收手,那這塊品階至少為“道階”,匯聚了整個離都小半國運的離夏至寶,可能已經不複存在。


    所以剛剛顫抖的並非蘇幕,而是牌匾後的整個離都在麵對危險時的顫抖。


    而對於想要進城的蘇幕,牌匾最終也沒敢繼續選擇鎮壓,反而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任由蘇幕進入。


    它能怎麽辦,打又打不過,老老實實放人進去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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