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升,群星漸隱,曉陽於地平線的盡頭悄悄冒頭,宣示著離都即將開啟嶄新的一天。


    一道威嚴如獄的漆黑劍光從天而落,絲毫不避諱離都的國運壓製,直勾勾的落在了城門處!


    站在城門處,正苦惱著楊老頭和楊習那臭小子喝了頓花酒便齊刷刷跑路去邊境殺敵,搞得他們這城門守衛人手不足的楊習看到虹光降臨,心中一驚,握緊手中長槍,立刻帶人上前。


    “來者何人!”楊習看著落下的劍光,皺眉喝道。


    這種令人遍體生寒的劍意,這種蠻橫狂妄的姿態,這是哪來的法相境劍修?


    最近的離都未免也太熱鬧了些吧?


    清風吹過,漆黑劍光漸漸散去,頭戴一頂白雲冠,身穿雲紋青袍的,長著一張威嚴國字臉的中年男子出現在眾人麵前。


    中年男子麵色上雖然有種看起來幾天幾夜沒睡覺的疲憊感,可兩道劍眉筆直,劍眉下銳利的雙眼更是明亮至極,如同閃爍著寒光的劍鋒。


    那中年男子先是斜眼看了一眼握緊長槍,緊張兮兮的楊習,隨後將目光落在了城門上那塊寫有“離都”的牌匾上,平淡開口道:


    “道歸劍宗,莫天行。”


    聽到這個名字,楊習背後的離夏軍瞳孔驟縮,齊齊倒退一步,神色更加緊張萬分。


    隊長楊習雖然沒有這麽失態,可也還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聲音都有了些許顫抖:


    “原……原來是莫峰主親臨……”


    道歸劍宗中若是誰最出名,那當然是那位“一劍斬五嶽,舉劍星月換”的長月劍君顏宗易。


    作為此時劍道最高幾人之一,顏宗易的劍天下無人不知。


    可顏宗易畢竟是宗主之身,不可能事事都出手,所以大家雖然知曉那位巔峰劍君的厲害,卻也是敬畏更多一些。


    畢竟一個隻存在於傳說中,幾乎從不露麵的劍君,又能有多懼怕?


    就好比那位穩坐天下第一,卻窩在第九天闕裏沉迷釣魚而不可自拔的天闕劍君,不就總會有缺心眼的跑過去挑戰嗎?


    畢竟時光會淡薄一切!


    可若是讓那些跑去找天闕劍君的缺心眼轉頭去找道歸劍宗的莫天行,那怕是十個裏邊九個半都要嚇得掉頭就跑,還有半個當場嚇昏過去。


    天闕劍君不會殺人,可不代表莫天行不會殺人。


    那可是道歸劍宗中殺性最重之人,就好比道歸劍宗手裏最鋒銳的那柄劍,任何魑魅魍魎,任何冒犯道歸劍宗之輩,統統一劍斬之!


    莫天行之於道歸劍宗,就如同十六衛之於離夏仙朝,那就是“恐怖”的代名詞。


    楊習還記得,曾經有個鬼禦門的元嬰境修士,為了擴充手中人族神魂以壯大自身實力,竟直接屠了一整個邊陲小城!


    路過的一位金丹境道歸劍宗天才弟子自知不敵,在求援宗門之後還是毅然決然的拔劍斬向那元嬰境修士。


    自知不敵,求援宗門!


    可眼見此事,耳聽九州子民哀嚎而不拔劍,那枉為道歸劍宗劍修!


    於天理難容,於劍心相左!


    等到莫天行趕到時,那金丹境天才弟子已經隕落,一城百姓也盡數慘死,唯有半截殘劍立於牆頭,鮮紅的劍穗於孤寂的風中晃動,訴說著屬於劍修那不屈的靈魂!


    而那鬼禦門的元嬰修士早已逃之夭夭,不敢有半分停留!


    莫天行隻是收起殘劍,讓劍宗弟子埋葬滿城屍骨,隨後便開始了千裏大追殺!


    鬼禦門修士瘋狂逃向自家宗門,而莫天行則是形如鬼魅一樣在背後追殺!


    這場追殺足足橫跨了三個州地,驚動了無數宗門,鬧得天下皆知。


    也正是在那鬼修視線中出現自家宗門修士,心中重新燃起生還希望的瞬間——


    莫天行的劍到了!


    當著鬼禦門三位法相境的麵,在鬼禦門地域前一步之距,鎮壓住了那元嬰境修士,直接帶走!


    而鬼禦門的三位法相,硬是連個屁都不敢放。


    眾人推測,莫天行八成是故意如此,給那家夥希望,又讓那家夥絕望。


    至於那元嬰境的鬼禦門修士被帶回劍行峰之後如何,眾人不得而知,反正據劍行峰弟子自己所說:那家夥還不如在被追殺時自裁來的痛快。


    諸如此類的事情還有很多,可以說莫天行在修行界的威名全都是一條條人命堆疊出來的。


    誰能不懼?


    如今這殺神竟然來了離都,還是如今狀態最虛弱時的離都,楊習不得不緊張啊。


    “莫師叔,竟然是您來了?師傅他人呢?”


    清亮的聲音傳來,楊習回頭望去,是一個發束高馬尾的高挑少女,看那打扮,應該是道歸劍宗弟子。


    看到少女出現,一臉冷淡的莫天行臉上才有了一絲和善的微笑,比起自家那逆子,官英這孩子實在是越看越順眼。


    “我讓車百那家夥在宗裏歇著了,正好我剛閉關結束,便出來走走。”


    “對了,怎麽隻有你,我記得蘇幕和莫問不是也在離都嗎?”


    莫天行看向官英背後,發現隻有官英一個人,車百所說的另外兩人完全沒有蹤影。


    官英那英氣的麵龐上閃過一絲尷尬,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道從何開口。


    “怎麽了?”莫問敏銳察覺到了官英神色的不對,麵色一沉。“難道他們倆出事了?”


    隻是神色的一個變化,莫問渾身上下氣質驟然一變,濃烈冰冷的殺意四散。


    就連官英都被這如山洪崩塌般的殺意壓的後退了一步,而楊習等人更是感覺自己如同墜入了天牢大獄!


    要不是聽上邊的人吩咐此次榮王府事件中,道歸劍宗幫了仙朝頗多,他們現在怕是直接進入警戒狀態喊人了。


    官英有些汗顏,雖然這位莫師伯在總門內與其它師伯交談時有些跳脫,可一旦出了宗門,那莫師伯便會變了一個人一樣。


    不過此時可不能讓莫師伯動怒,現在的離都可是驚弓之鳥,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緊張起來,萬一造成什麽不必要的誤會就麻煩了。


    念及此處,官英急忙製止莫天行:“莫師伯,別誤會,莫問和蘇幕師弟兩個人都還好好的。”


    “那他們兩個為何不出來見我?等等……”莫天行眉頭一皺,劍眉倒豎:“難道,那個逆子知道我要來,已經跑了?”


    為了不被抓回劍宗,為了享受外麵的花花世界,莫天行覺得莫問那個逆子絕對幹得出來這種事。


    “倒也沒有,他根本不知道來的是莫師伯您,他隻是……昨晚累到了,現在還沒醒呢。”官英尷尬道。


    “累到了?莫非是在榮王那件事中與人交手,所以勞累?”


    聽到莫天行的詢問,再想起之前鳳歌告訴她昨晚莫問的“豐功偉績”,官英歎了口氣,覺得莫師伯怎麽說也是莫問的父親,還是有權利知道真相的。


    “沒,他是因為其他事累的站不起來……”官英簡單的將莫問的事情告知了莫師伯。


    聽著聽著,莫天行的臉從紅到青又轉黑,氣的直呼“逆子”!


    雖然道歸劍宗不和某些道門弟子一樣需要恪守己身,門下弟子隻要願意,即便是百花樓去就去了。


    可莫問性子有些奇葩,莫天行實在是擔心逆子嚐過一次肉味之後,食髓入味,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不是莫天行管得太寬,實在是這孩子著實有些不放心啊。


    百花樓內,某個正睡的四仰八叉,窗外陽光灑落也毫無察覺的年輕劍修依舊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自己大禍臨頭。


    莫天行好不容易壓下火氣,也不想在外人麵前讓人看了笑話,隻能轉移話題問起另一件事:“那蘇幕呢?那小子該不會也……”


    “沒,蘇幕師弟他……情況特殊,如今已經不在離都了,他與一位友人已經啟程去玄天州了。”


    “玄天州?”莫天行皺眉,他記得離宗之前,紀秋讓桃魚去的地方好像就是玄天州來著吧?


    “怎麽回事?”


    官英想了想,開口解釋道:“是這樣的……”


    距離離都千裏之外,兩道年輕的身影悠閑悠哉的漫步走在清晨的林中。


    其中那讀書人模樣的年輕人身穿色月藍長袍,長相雖是不甚出氣,可手中卻一直握有一卷未讀完的書籍,氣質儒雅平和,一眼望去便知道是個好人。


    而另一位背負素白長劍,肩膀上還站著一隻好奇望來望去的烏鴉的年輕人則是麵容俊秀非凡,氣質更是飄然出塵,如果世上有劍仙,那當是如此!


    兩人正是早早從離都動身,前往玄天州的浮攸與蘇幕兩人。


    浮攸看著身邊正呼吸新鮮空氣的蘇幕,好奇開口:“蘇兄,以你的實力,從離夏州到玄天州應該轉瞬即至吧?為何還要選擇如此方式?”


    “難不成是特意照顧我?”


    “蘇劍仙”這名字實在是過於那啥了點,浮攸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還是喊不出來,覺得“蘇兄”叫起來順口一些。


    反正蘇幕也不是什麽在意這些虛稱的人,而他心中對於蘇幕的敬意,也不隻是簡單的稱呼能夠體現的。


    於心中敬,於行中敬。


    “對啊老大,咱們就不能‘咻咻’的直接飛過去嗎?何必還讓我以陣法趕路?”烏鴉也好奇轉過頭。


    他正在劍中小世界呼呼大睡呢,老大就忽然把他叫了起來,讓他整個趕路的陣法出來。


    而烏鴉也沒讓蘇幕失望,陣中之靈和浩然正氣一樣好用,簡直是憑空造物一樣神奇,這陣法說來就來。


    在陣法的加持下,蘇幕與浮攸的速度即便在元嬰境都是最拔尖了。


    甚至如果不是照顧浮攸身體素質的緣故,陣法速度甚至還可以提到法相境,那樣的話趕路的速度還可以更快!


    蘇幕仰頭看著從樹葉縫隙中投射下來的道道光柱,伸了個懶腰道:“別多想,我有些原因打算稍稍低調一些,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此行不會太招搖,簡單出手倒是沒什麽事,但禦劍飛行過萬裏這件事還是算了。”


    從那位聖人口中蘇幕知曉了一些事情,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迷惑。


    直到現在蘇幕也不曾得知聖人與道祖自散本源的真相是什麽,但不論如何,蘇幕還是提起了警惕。


    之前蘇幕對自己身份暴不暴露這件事根本不在意,他要是真的想藏起來,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察覺到。


    如今知道他身份的:丹霞算一個,鳳歌算一個,謝寅傑算一個,浮攸算一個,昊陽帝君可能也察覺到了什麽,但蘇幕倒也不是很確定。


    不過雖然提起了警惕,那也是謹慎的表現,蘇幕自己可並不打算夾著尾巴做人,平日裏該如何還是如何,隻是不想那麽高調了而已。


    當真要被人找上門來,蘇幕也絲毫不懼!


    聖人和道祖覺得是危險那是那兩個人的事,蘇幕自己還是要用手中劍來驗證一下。


    修士皆有傲氣,更別說劍修了。


    蘇幕修行之初的目的便是禦劍青冥,朝遊滄海暮梧桐,隻想快意而隨性的逍遙罷了。


    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那當初還修個屁的仙!


    “好吧。”


    烏鴉聳聳肩,反正區區趕路陣法而已,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對了蘇兄,你說要去玄天州,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浮攸好奇問道。


    能讓蘇幕親自趕過去的,應該不是什麽小事吧?


    “這個嘛……”蘇幕沉吟。


    浮攸擺擺手:“沒關係的,我隻是隨口一問而已。”


    “倒也不是不能說,隻是去到那裏感覺事挺多的,一時之間不知道從何說起了。”蘇幕摸了摸鼻子。


    在玄天州找天書殘卷?


    還是夏吟寒讓他幫忙去某個秘境,找到那個同樣一體雙魂的修士,詢問解決的辦法。


    “聽聞玄天州道門氛圍濃鬱,大概就是走走轉轉,看一看玄天州的風土人情,領略一下道門劍修,順便找點東西,探個秘境什麽的。”


    “這樣啊……”


    浮攸點點頭,聽蘇幕這口吻仿佛出門散心踏青一般。


    不過對於蘇幕來說,這世界上應該也沒什麽事會感到困難了。


    如今他們距離離都也有一定距離了,以他們如今的蘇幕,從離夏州到玄天州,即便一邊走一邊遊山玩水,大概也就幾天的路程而已。


    而蘇幕餘光一轉,看向肩膀上唉聲歎氣的烏鴉,不禁笑道。


    “你該不會還在糾結剛剛的事吧?”


    “那何止是糾結,簡直是匪夷所思的!”


    烏鴉一提這事就來氣,氣的翅膀上的羽毛都立了起來。


    “那麽帥,怎麽可以那麽帥!我不服!一定是哪裏搞錯了!一定是我認錯人了!”烏鴉站在蘇幕肩膀上大聲嚷嚷著。


    烏鴉如此激動的神態浮攸還是第一次看到,不禁投來目光,好奇問道:“怎麽了?”


    早上出來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烏鴉今天臉色一反常態的嚴肅,隱隱還有種世界觀崩塌的驚恐。


    “早上走的時候,他趁莫問師兄睡著,把莫問師兄的頭發撩起來,想要看一看莫問師兄的真麵目。”看著氣急敗壞破大防的烏鴉,蘇幕樂嗬嗬的笑道。


    “莫問兄弟?”


    浮攸一愣,莫問那一頭標誌的擋臉長發他也記憶猶新,初次見麵的時候他也曾好奇過莫問的真麵目來著。


    如今聽到烏鴉竟然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不禁也提起了興趣,笑問道:“然後呢?”


    蘇幕聳聳肩,指了指來回踱步的烏鴉:“然後他就這樣咯。”


    “誒?”


    浮攸不解。


    蘇幕想了想,隨手一道劍氣從指尖冒出,在半空中幻化成霧氣,霧氣之中顯露的是一道正睡的四仰八叉的身影。


    即便沒穿衣服,浮攸還是一眼認出來那人正是莫問!


    而當浮攸目光上移到莫問臉上時卻忽然愣住。


    “這小子怎麽能這麽帥啊?帥成這樣還有天理嗎?還有王法嗎?這人就是故意的,故意留這麽長頭發裝比呢!他怕是早就想到了會有人好奇他的真麵目掀開他頭發吧?然後在心裏偷著樂!”


    烏鴉不看還好,一看又氣的心理不平衡了,再次以小人之心度逗比之腹。


    “這……這是莫問兄弟?”


    即便心中猜到,可浮攸還是認不出的再次向蘇幕確認道。


    蘇幕看著那霧氣中比他還帥上三分的容顏,歎息一聲,點了點頭。


    “玉樹臨風美少年,攬鏡自顧夜不眠。”


    這竟然特麽的是真的!


    難怪莫問說不能把頭發剪了,把頭發剪了之後靠近他的女人就隻是在看臉。


    原來這廝是真的有說這話的資本的!


    蘇幕之前尋思昨晚可能是莫問喝醉了之後酒後那啥,現在看起來,蘇幕倒是懷疑是那兩個妹子見色起意,把莫問給灌醉了。


    正當兩人一鴉齊齊歎氣時,卻聽林中忽然傳來一聲威猛的虎嘯,以及一聲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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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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